第13章

李風的車停在雲城監獄的側門,這裡是內部通道,不會有外人經過,但他還是沒開自己的車,坐的城防署送犯人的車。

而且還是坐在押送艙裡。

車裡的一個難民已經被送進了地牢,他得在這兒等著裡麵的人把張思海送出來,這種破事兒他倒是乾得不少,很熟練。

張思海出來的時候腦袋上扣了個帽子,低著頭,警衛打開押送艙的門把他推上了車。

看到車裡的李風時,他先是一愣,接著轉身就要下車:“我要回去。”

“你給我坐下!”李風壓著聲音吼了一嗓子。

張思海愣了愣,猶豫間門已經被警衛關上,接著車就開動了。

“要滅我的口了嗎?”張思海摘下帽子,狠狠扔在腳邊,一臉英勇地瞪著李風。

“你都不配。”李風說。

“現在去哪兒?”張思海問。

“送你回家。”李風說。

“我不回去!”張思海猛地站了起來,腦袋在車頂上磕了一下,又被磕回了座位上,“我不會跟你們同流合汙……”

李風一巴掌甩在了他臉上:“閉嘴。”

張思海愣住了。

“換你出來用了一個難民,你老實回家待著,他幾個月出來,”李風說,“你現在鬨,他就死,你真偉大啊。”

“風哥,”張思海摸著臉,聲音裡滿是委屈和憤怒,“是我讓你們換人的嗎!我敢做敢當,關著就關著!”

“是你爹,”李風說,“你跟他哭去。”

“我恨你們,特彆恨。”張思海說。

“那正好先回去刺殺張署長。”李風看了一眼外麵,敲了敲司機那邊的窗戶。

車停下了,轉過去兩個隧道就是陳列館,一會兒邱時和邢必要配合實驗去已經開始衰退的一號巢穴收集信息,他得去看看。

剛打開門,張思海就從座位上又蹦了起來。

李風想也沒想,手裡拿著的電擊器直接杵到了他脖子上,張思海非常利索地倒在了押送艙裡。

“送到張署長家,”李風交待駕駛室裡的兩個警衛,“開車門之前先電一下,要確保他進家門,交到他家人手裡。”

“明白。”警衛點頭。

沒有徐上校那些人在場時,邢必不需要被他們稱為“中轉箱”的那種箱子裡像件貨

物一樣運輸,可以跟實驗人員一塊兒坐在實驗車裡。

雖然旁邊會有一堆儀器,還會有兩個操作員,但氣氛相對要輕鬆不少。

“那個傷口已經長好了嗎?”邱時坐在邢必對麵。

“嗯。”邢必抬了抬胳膊。

“真菌現在在你身體裡?”邱時胳膊肘撐著膝蓋往他那邊湊了湊。

“是的。”邢必也跟他一樣的姿勢,往他這邊湊了湊。

“你能感覺到它們跑到哪兒了嗎?”邱時問。

“現在還不能。”邢必回答。

“你能控製它往哪兒走嗎?”邱時又問。

“不知道,現在不能。”邢必回答。

“如果不能控製,你最後是不是就會變成那個怪物,”邱時看了一眼旁邊隻盯著儀器的兩個操作員,放低了聲音,“你大概還覺得自己挺聰明?反正會有這一步,不如自己選擇感染部位。”

“是。”邢必說。

“是個屁。”邱時說。

“那我應該怎麼辦呢?”邢必問。

邱時沉默了半天,最後也隻說出一句:“萬一他們沒打算這麼乾呢?”

“你也知道不可能,對吧。”邢必笑笑。

邱時沒說話。

“我比你更了解人類。”邢必說。

“那是,”邱時靠回椅背上,“你都活多久了,你這型號都停產了吧。”

“不止,工廠都倒閉一百年了。”邢必說。

“操。”邱時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輕歎了口氣,“李風說二代也是一百多年前了。”

“嗯,”邢必點點頭,“以後對你太爺爺尊重點兒。”

“……你祖宗,”邱時愣了,“這都能聽到?”

“能看到。”邢必說。

今天的任務是檢查一號巢穴的情況,嘗試尋找巢穴養料的來源。

“範圍不能超出一號巢穴,不過為了防止跟入侵生化體有遭遇,”吳館長把一個箱子放到台子上,“你們可以攜帶武器,一定要保障安全。”

邱時打開箱子,發現就是上回任務他挑的那三把槍和邢必挑的那一把。

“後悔沒多拿幾把了吧,”邱時一邊說一邊把槍都裝備上,“堂堂將軍的人也這麼摳,那些槍拿過來就是讓我們開開眼的嗎……”

“讓張署長再去申請。”李風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怎麼哪兒都有你?”邱時回過頭

掃了他一眼。

“保障署得保障一切,”李風說,“得保障任務進行順利,你要想吃什麼都得保障署去找。”

“來瓶酒。”邱時說。

“這兩天任務完成了我讓你帶點兒回去。”李風說。

“要整桶的,”邱時說,“我在保障署倉庫裡看到過,就黑桶的那種。”

“不要得寸進尺。”李風說。

“跟你學的,”邱時低頭檢查了一下槍,“一會兒進去不知道還會不會失聯。”

“出現異常馬上返回,不冒險。”吳館長交待。

“今天張署長居然沒在。”邱時問了一句,平時張署長雖然話不多,但因為需要向將軍那邊彙報,他基本都會在場。

“整頓家風呢。”李風說,“今天就我和吳館長,想說什麼想聊什麼都隨便,今天隻記錄邢必參數,檢測感染源汙染狀態,沒有突發情況不上報任務內容。”

“聊什麼?你不是要讓我套他什麼話吧?”邱時看了他一眼。

“那不至於,”李風說,“你也套不出來。”

“準備好了,”吳館長在旁邊說,“可以出發了,我們去指揮室。”

一號巢穴外麵的高牆已經停工,忙碌的送死景象消失了,隻剩了一些被扔在原地的工具,取而代之的是間隔停放著的一輛輛軍方的大黑車,還有拿著槍穿著防護服的士兵。

穿過高牆通道來到城外,第一眼看到一號巢穴那片黑色的密林時,邱時就感覺到了變化。

那種生命力與死亡交織著的詭異氣息正在變淡,就連黑色也開始褪去,露出了些許枯萎的棕黃色。

這個巢穴的確是正在死去。

走進林子的時候,邱時伸手摸了摸樹乾,發現上麵覆蓋著的黑色真菌已經乾掉了,用手一捏就會從樹乾上剝離。

“你還能聽到聲音嗎?”邱時問。

“不能,”邢必說,“邊緣應該都死了。”

“邢必,”吳館長的聲音傳出來,“你可以試下能不能感受到彆的共生體的存在。”

“沒感受到。”邢必說。

吳館長和李風都沒再說話,就像李風之前說的,他們這次任務沒有明確任務目標,也就沒有什麼需要交流的了。

“跟散步一樣。”邱時邊走邊說,耳機裡是安靜的,眼前的地圖上也是安靜的,隻有邢必一個紅點。

除了他倆說話的聲音,就隻有鞋底踩到地麵時,乾枯的真

菌發出的細細的碎裂聲。

“你散步嗎?”邢必問。

“不散,”邱時說,“但是在城外的時候,每天我們會出去轉幾圈,找找有沒有感染者,或者難民,跟散步差不多。”

“沒有目的轉幾圈才叫散步。”邢必說。

“你散步嗎?”邱時看了他一眼。

“不散。”邢必說。

“那現在散吧。”邱時說。

“帶著槍散步啊。”邢必說。

“那你把你槍扔了,”邱時說,“反正上次任務也跟扔了差不多。”

邢必笑了笑:“那幾個的確有點兒麻煩。”

“你會生氣嗎?”邱時問,“按理說,你是能理解喜怒哀樂這些情緒的對吧?”

“會。”邢必說。

“……那你脾氣還挺好。”邱時點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巢穴已經開始死亡,所以一路往深處走,都沒有碰到生化體,也沒有碰到感染者。

那天第一場遭遇戰的現場,甲乙丙的“屍體”還在原地,邢必拿出吳館長給的一個探測儀,插到他們旁邊的地麵上,打開了開關。

“收到檢測信號,”那邊傳來吳館長的聲音,“沒有檢測到感染,我通知技術組過去回收,你們繼續。”

回收。

“他們還能再……活過來嗎?”邱時問。

“在生化物質發生改變之前重新激活就可以。”吳館長說。

“如果是一級,”邱時想了想,“重新激活了還是原來那個一級嗎?”

“原則上來說,還是的。”吳館長回答。

“什麼意思?”邱時沒明白,轉頭看著邢必。

“記憶會有備份,可以一起激活。”邢必說。

“備份?那就是說可以被篡改?”邱時很敏銳地問了一句。

“這個有難度,”吳館長說,“一般隻會是鎖定,並且激活時鎖定的部分也會一起以鎖定狀態被激活,也就是說不會被隨意刪改,這是人類給予生化體作為朋友的……尊重。”

“尊重?”邱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邢必笑了笑,沒說話。

邱時看著地上靜靜躺著的待回收的幾個二級潛衛,又轉頭看了邢必一眼:“我一直想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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