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很寬敞,不過隻有半扇百葉小窗,顯得有些昏暗。

由於小木屋處於半山坡,因而沒有自來水,浴室裡隻有一個大水缸,裡麵還有大半缸水。而旁邊從牆外引進來了一根紅色的塑料水管,管口用一隻小木棍堵著。

葉雲帆對這東西很熟悉。

因為他小時候生活在小山村時,村裡的人都是吃井水,不過好在井在山上,所以可以埋一根塑料管引下來,也就不用辛苦提著桶去打了。

果然,原野伸手抽出了小木棍。隻是裡麵並沒有立刻流出水來,少年沒有在意,他握住水管口,抵至唇邊,對準拳眼吸了吸,然後鬆開,放到旁邊的小木盆裡。

沒過幾秒,清澈微涼的井水就從管口裡麵緩緩流出。

原野把小章魚放了進去。

井水涼涼的,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甜味,比腥鹹的海水乾淨多了。

小章魚舒服得渾身發軟。

這一刻,他也再次確認了自己的確並不是一隻普通的章魚,因為一般生活在海水中的章魚是不能在淡水中存活的。

更彆提,他還能再陸地上毫無障礙地呼吸。

少年盯著“小水母”看了一會兒,見小家夥舒舒服服泡在水裡,像朵花苞似的舒展開後,才起身。

他走到一邊,開始脫衣服。

原野背對葉雲帆,先脫掉了外麵的黑色外套。

然後取下束縛在腰背上的交叉皮質背帶,上麵本應該掛著槍包的,隻不過原野不用槍,於是上麵隻掛著一個匕首皮套。

不過裡麵的小匕首在昨晚時已經被小章魚偷走,最後碎在了小怪物王種的嘴裡。所以此刻,那皮套裡裡麵空無一物。

此刻,浴室裡忽然變得很安靜。

畢竟一個酷哥不愛說話,一個章魚寶寶不會說話。所以一時間,這個潮濕而狹窄的空間中,隻有細微的水聲和衣物褪去時窸窣的聲響彼此交織。

葉雲帆潛在水中,仰頭再次看見了原野脖間那隻黑色的金屬項圈。

那項圈剛好戴在喉結和鎖骨之間的位置,約莫一指寬。雖是金屬質地,卻並不笨重。反而小巧精致,做工考究,極有質感。

表麵隱約能看見部分篆刻的銀色符文,精致、神秘,附帶著幾分禁欲的色彩。

咦,他竟然喜歡戴這種飾品?

葉雲帆倒不是偏見或者歧視,他隻是覺得意外,畢竟原野看起來並不是個太過注重打扮的人。

小章魚盯著看了幾秒,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東西不太像是一個簡單的精巧飾品。

啪——

皺巴巴的襯衣被主人脫下裡丟在地上,原本纖塵不染的雪白早已經被血液染成了粉色,大抵之後是不能穿了。

接著,白色的手套也被主人脫下來,規整地放在旁邊。

少年的手型也很好看,不過葉雲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原野的右手上,因為對比於失血過多而過分蒼白的左手,另一隻右手就顯得太過紅潤了些。

可葉雲帆的記憶中,原野醒來後也沒用右手做過什麼,除了剛才莫名其妙摸了一下他的觸手之外。

算了,也不是什麼大事。

小章魚很快把這點拋諸腦後,他從盆裡冒出半個頭,脫離了水流那一層朦朧的視線阻隔。兩隻圓溜溜的藍眼睛一眨不眨,悄悄盯著原野看。

由於章魚寶寶現在體型太小,所以他現在看誰都跟巨人似的,所以並不能直觀地推測出原野到底多高。

不過有了喬恩,中年哨兵拉裡,以及在路上遇見的那些調查兵等等一些人的參考之後,葉雲帆推測對方的身高大約是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間。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原野的身材比例很好。

葉雲帆曾經的工作是遊戲策劃師,同時他也專門學過一些角色建模方麵的知識。因而即便是按照對虛擬人物最苛刻標準評判,這依舊是一具極具美學價值的身體。

四肢修長,身形挺拔,肌肉勻薄且緊致。

此刻交錯的光影流淌在少年的脊背上,無聲勾勒出流暢優美的人體線條。

一眼看去,這樣的身體不像是武力卓絕的戰士,反而讓人聯想到一位天資卓絕的舞者。

隻是光裸的皮膚上縱橫著幾道已經凝血的傷口,冰白的膚色襯得那鮮紅愈發刺目,平添了幾分淩虐的美感。

哢噠。

細微的聲響讓小章魚回神,他意識到那是皮帶解扣的聲音。於是立刻自覺移開目光,翻身潛入到盆底。

攤平,望天花板。

雖然他們都是男性,而原野也並沒有避諱的意思。但葉雲帆卻沒有偷看彆人洗澡的癖好。

更何況,原野看起來不過是剛上大學的年紀,而早已經是成熟打工人的葉雲帆很可能比對方大了六七歲。

葉雲帆曾是村裡孩子中年紀最長的,學習也最好,又受了很多人的恩惠,所以他會有意識地去照顧那些比自己小的弟弟妹妹們。

後來走出大山,他便習慣了對年紀小的後輩多幾分溫柔和耐心。

於是現在,葉雲帆也就習慣性地給原野貼上弟弟的標簽。

他抬起剛才那隻給少年喂水的小觸手看了看,上麵的牙印已經消了,可被吮吸舔咬的觸感卻仍隱隱不散。

葉雲帆壓下心中那一點微妙的異樣感,不再去想。

——算了。

小孩咬人很正常。

嘩啦啦

冰冷的涼水從頭澆下,少年臉上的潮紅開始逐漸褪去。

剛才注射到靜脈的退燒藥已經起作用了。

原野對此並不感到意外,他的恢複力極強,甚至可以媲美某些肉體超強的異變者。

那些對於普通人而言的致命傷放到原野身上,也僅僅隻需要躺幾天,若是配合藥物,那愈合的速度就更快了。

這也是原野讓出治療艙的底氣。也更因為他曾經犯過重罪,殺了一些無辜的人,所以得救更多的人才能贖清。

【去看看外麵的世界吧,原野。】

【或許你會遇見一些驚喜。】

心理醫生伊芙瑞爾的聲音再次回響在耳畔。

少年忽然睜開眼,大顆大顆的水珠便從長長的睫毛尾梢墜落。他低頭,看向胸口猙獰的傷口。

這傷是當時原野救徐老頭的時候留下的,所以老人對他才如此感激,還將這間小屋無償借給他居住。

其實本來是送的,不過原野沒要。

因為傷到原野的異種帶有腐蝕性和毒性,所以這處傷口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愈合,最後隻能割掉腐肉,用針線縫上,慢慢養。

可現在,無法愈合的傷口竟然開始有了好轉的跡象。而促成這一切發生的原因,是傷口上那一層薄薄的透明半固體。

那是“小水母”的黏液凝固後所形成的東西。

原野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小木盆,盆底攤開著一張粉色的八角小餅。

自從異度位麵入侵之後,舊日世界破碎崩塌,絕大部分的動植物都遭受到了汙染,有的異變成了異種,而有的卻發生了進化。

也許,他撿到的這隻“小水母”是一隻特彆的進化種。

也許,它會是伊芙瑞爾口中所說的“驚喜”。

原野定定看了小章魚幾秒,嘴角翹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此時他臉頰兩側的心心紅印已然變淺,看起來倒像是兩個可愛的粉酒窩。

很顯然,冷酷的原野長官現在心情非常愉悅。

二十分鐘後,水聲漸停。

整個浴室內已經完全被皂角清爽而乾淨的氣息填滿,地麵映落的光斑愈發耀眼起來,在盆裡的水麵上泛著粼粼碎光。

葉雲帆舒服地眯了眯眼,再次聽見了衣物窸窣的聲響。

——這是原野在穿衣服。

很快,那點細微的窸窣聲就停了。

——他穿好了。

小章魚這才從盆地浮起來,冒出半個頭望過去。原野換了一身乾淨的棉質灰色襯衣,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小章魚鑽了兩次胸膛,所以他裡麵多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領打底。

小章魚的目光往下,落在了少年的手上,後者果不其然又戴上了一副新的白手套。

葉雲帆:“”這家夥到底對手套有多大執念啊。

原野認真洗乾淨了他的長刀,然後很是熟練地用刀背把盆裡的“小水母”挑起來。

端平,然後端出去。

這一刻的小章魚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想法,任由對方把自己端進來洗洗乾淨,然後又給端出去。

雖然葉雲帆著實不太明白為什麼原野如此執著於用刀把他端起來,而且還喜歡把他當作刀身掛件。

也許,原野的真愛是那把刀?

唔,要是這樣的話,那一切就很好解釋了。

小章魚深以為然地暗自點頭。

原野端著他的“小水母”在屋子裡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個乾淨的盤子。

他把刀身上的小章魚往盤子邊一放,語氣平淡:

“暫時呆在這裡。”

葉雲帆看了看少年平靜的異色雙瞳,又看了看麵前乾淨的白瓷盤子,弄不明白對方想做什麼。

【好醜,扁扁的。】

【這東西好醜。】

【沒有罐罐漂亮!】

【要罐罐!罐罐!】

小觸手們此起彼伏抗議。

咚咚——

就在這時,外麵響起了敲門聲。

這次不是敲窗,而是敲門。

“原野長官,我是調查軍團特遣調查組第七小隊的b級調查官陳新月,身份id5108033045。”

葉雲帆聽見外麵的女聲報了一長串的前置定語,雖然他不太明白其中某些詞的具體含義,但大概也知道對方是在詳細清晰地表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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