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車內的三個人都認為今晚是白跑一趟。
隻是不知道是他們的推測出了問題,馬林根本沒有把芯片藏在信號車裡麵。還是有人搶先一步拿走了芯片。又或者是馬林把芯片藏得太深,短時間內無法找到。
總而言之,無論是什麼原因,最後的結果都是失敗的。可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轉——
他們三個人地毯式搜尋都沒能找到的關鍵芯片,毫無征兆出現在了一隻“小水母”的懷裡。
芯片......
“芯芯芯......芯片?!!”
一時間,車內的三個人都懵了。
陳新月的神色出現了很明顯的激動,即便平時在怎麼冷靜嚴肅,在這種大起大落,絕望中陡然發現希望就在手中的時候,她也很難控製住自己。
女人頻頻看向後視鏡,看向原野手中那隻“小水母”高高舉起的芯片。
喬恩也很激動,隻是他傷太重,也太疼了,虛弱喊出一句芯片之後,就再說不出話。
甚至就連原野都足足愣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小水母”手裡抱著的竟然是他們遍尋不見的記錄芯片!
他把小章魚挪到左側的掌心中,然後用右手接過了對方舉高高的芯片。
原野先認真看了看外觀,的確是通訊記錄儀的芯片沒錯。接著他很迅速但認真地檢查了芯片的型號序列代碼,確認它不屬於那四台車上的通訊記錄儀裡麵的任何一個。
那麼九成可能,這就是巴德小隊信號車裡通訊記錄儀的芯片!
這時,原野抬眸給了陳新月一個確認的眼神。
後者一直注意著原野的表情變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那個眼神的含義。
她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答案。
——就是它!
這塊芯片裡麵會記錄該通訊器發送信號的時間方位,以及蘊藏了接收人的區域代碼等重要信息。
也就是說,隻要有了這個他們就可以通過裡麵的信息尋找出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
女人眼眶微微泛紅,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幾乎泛白。
“謝......謝謝,謝謝。”
她的聲音微啞,連說了兩次。
一次是看著後視鏡中的原野,另一次則是看著他手心裡的“小水母”。
小章魚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頭。忽然覺得陳新月眼睛裡充滿了一種......類似於溺水者抓住稻草時的喜悅和感激。
他下意識收斂了原本誇張幼稚的動作,略顯拘謹地蹲在原野的手心裡。
不過下一秒,原野就把他轉了過去。
“你在哪找到的?”
“......”
小章魚撓撓頭。
啊,這個問題。
時間倒回二十分鐘前——
當時葉雲帆找遍了所有的備用輪胎,卻沒有發現芯片,那個時候他也曾懷疑過
會不會已經有人提前拿走了。
但很快葉雲帆就推翻了這個猜測。
因為如果真的要來這裡搜索芯片,
沒有誰比得到馬林親口告知藏物地點後的自己更快。
而現在搜索結果和馬林的答案出現矛盾時,
唯一的可能就是兩者的“共同點”不是“共同點”。
就像是之前馬林說信號車,而這個信號車指代的並不是他們先入為主的巴德小隊的信號車,而是搭建臨時信號站的信號車。
那麼這個備用輪胎很可能同樣如此。
它也不是葉雲帆第一時間想到的這幾輛車底下麵的備用輪胎。
備用輪胎不是備用輪胎......可它總該是輪胎沒錯。
想到這一點,小章魚的搜索目標立刻擴大,他將四台信號車的輪胎全部找了一遍,最後鎖定了主控車的左前胎。
雖然這個輪胎外表看起來和其他的並沒有什麼區彆,同樣有磨損,同樣很臟,但那是唯一一個輪胎縫隙裡沒有泥塊的輪胎。
要知道臨時信號站可是搭建在半山上,車子開上來也走的是泥土路,輪胎縫裡麵沒有壓實的小泥塊根本不可能。
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輪胎是在車子停穩到這裡以後,才新換上的。
新換上的......備用輪胎!
事實證明,這一次葉雲帆的猜測很準確,他伸出觸手一一摸索了七八分鐘,很快就在內側某一處輪胎皮質夾層裡麵找到了芯片。
小章魚激動壞了,但很快他就立刻冷靜下來。
——因為東西不能就這樣拿出去。
說不定外麵就有人盯著。
於是小章魚就把自己變大了一點點,然後將芯片藏在肚皮下麵,蜷著觸手把東西藏起來,等著原野過來把他接走。
這可真是太不方便了,要是他能說話,直接嗷一嗓子就把人喊過來了。
不過雖然過程略顯曲折,但最後的結果還是好的。
隻是現在,沒有張嘴巴也不會發聲的小章魚不知道要怎麼跟原野解釋。
他想了好半天,忽然腦袋上亮起一顆小燈泡。
接著,小章魚把自己縮小,團巴團巴,努力團成輪胎的樣子,然後他就在原野的手心裡滾來滾去。
後者完全沒想到他會來這一出,立刻把芯片放到一邊,然後雙手捧著。
咕嚕嚕,咕嚕嚕。
小章魚滾了好幾圈,忽然覺得有點暈。
啪嘰——
小章魚攤平,一雙濕潤的藍色大眼睛迷離又有點期待地盯著原野。
怎麼樣,懂了吧?
後者一眨不眨盯著他,像是看呆了,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葉雲帆:“......?”
小觸手打出一個問號。
不是,他們之前的默契呢?!
原野你之前打通的任督二脈呢???
他都努力表演得這麼明顯了!
然而這時
候,原野完全沒有自己需要從“小水母”的表演動作中解讀內容的意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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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原野感覺自己的心口微微發燙,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麵融化。
少年還清楚記得之前對方扒掉手套,將自己弄得狼狽不堪的模樣,也記得當時自己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定然要杜絕類似的事情發生。
可現在......
原野忽然又很想去摸摸,摸摸這隻總是做出奇奇怪怪舉動的“小水母”,
或者,在它把自己蜷縮成一個扁扁的團子時,伸手捏一捏,捏出嘰咕嘰咕的聲響。
再或者,把現在轉暈躺平的小家夥翻個麵,讓它露出奶白軟軟的肚皮,用手指戳一戳,再揉一揉。
人類的確是非常奇怪的生物,他們被某種萌萌生物可愛到時,會心跳加速,呼吸急促,體溫升高,同時產生極強的保護欲和想要與之發生觸碰撫摸擁抱等親密行為。
同時也會產生反麵的,想要蹂/躪,欺負的念頭。而之所以會產生後者的原因......
——是大腦怕自己被可愛死了。
原野現在就處於這種狀態。
強烈的觸碰欲、保護欲、還有一種說不明白的欺負欲忽然從心底升起,如同絲線般在少年的心臟上交織纏繞,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彼此雜融。
小章魚見原野真的不明白,於是任勞任怨,又把自己團起來。
這時候原野也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但這種奇妙又強烈的欲.望和情緒就像惡魔的低語,誘惑著他還是伸出了罪惡的手。
——捏了捏滾到半路的章魚小輪胎。
“嘰咕嘰咕~”
濕滑柔軟的小身體果然被捏出了這樣的聲音。
葉雲帆:“......???”
他抬頭,茫然又震驚。
怎麼了?為什麼要突然捏他一下?
原野第一次發現,他竟然需要非常努力才能壓平自己上揚的唇角。
“咳......”
少年勉強清空了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回到正事上來。他思索了兩秒,回憶起了“小水母”不肯離開的主控車前胎。
“你的意思是,在輪胎裡麵找到的?”
“!”
小章魚果然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他覺得自己和原野死去的默契又複活了,很是開心地點點頭。
原野沒有深究為什麼“小水母”可以在輪胎裡麵找到芯片。
因為這隻小家夥一直喜歡搜集各種各樣的金屬片片,剛進入車廂的時候,它就在各種犄角旮旯裡麵搜尋了好幾個。
所以在輪胎裡找到芯片並不奇怪,可能隻是運氣好。或者有某種尋找金屬片片的天賦。
葉雲帆一直注意著原野的表情,見他沒有露出探究或者疑惑的神色,就確認了自己的虛假魚設起到了重要作用。
同時,
() 他又小心翼翼看了看陳隊長。
喜歡金屬片片的“小水母”找到了藏在輪胎裡的芯片,
陳新月也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畢竟之前,
它就喜歡她的身份銘片。
無論如何,芯片已經找到了,其他的細枝末節並不重要。
確認誰都沒有懷疑過後,葉雲帆鬆了口氣。他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體力值。
[體力值:190/355]
大概是尋找芯片跑來跑去,以及之變大變小的原因,體力值直接下跌了二十多。
相當於晚飯白吃了。
唉——
魚魚歎氣.jpg
小章魚把自己團了團,窩在少年的掌心裡休息。他在想要不要回去再討個夜宵吃。
也許是經曆了之前體力值跌為零的危險,葉雲帆總想多囤一些,最好一次性吃飽。
團起來窩在掌心裡的“小水母”沒了平日裡的鬨騰,看起來特彆乖,原野沒忍住又去摸了摸它軟乎乎的腦袋。
或許是有了前兩次的鋪墊,現在隔著兩層手套的觸碰已經不會讓他產生過於強烈的反應了。
甚至於原野開始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被摸頭的葉雲帆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反應,因為對方的撫摸很輕,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感,並不會讓他感到反感。
更何況,他現在可是一隻章魚寶寶。
摸就摸吧。
葉雲帆適應良好。
因為小時候經曆過貧窮的苦難,所以他成為了那種在哪裡都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
回去的路和來時的路並不是同一條,所以景色也不一樣,小章魚望著車窗外,忽然看見了遠處一團明豔的紅光
在這漆黑的夜色中,分外顯眼。
那是什麼?火災?
小章魚微微伸長了腦袋,朝外麵看。車裡有點悶熱,所以原野開了一點點窗戶。
於是很快,他就嗅到了一股並不好聞的味道。
血腥味,以及血肉被燒焦的味道。
愣神幾秒後,葉雲帆意識到了什麼,而這時原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於是少年忽然低聲開口:
“那裡是火葬處。”
死去的人都會在那被燒掉。
因為這次死掉的人太多了,所以日夜未熄。
車漸漸近了,原本寂靜的夜色中多了一些喧雜的人聲。有的在燒亡者的遺物,有的低聲啜泣,有的指揮著運來柴火。
忙忙碌碌,哀哀戚戚。
葉雲帆怔怔望著。
他看見了高高築起的木台,火光中若隱若現的人類軀體。
再往上,是漆黑的天空,它被燙化了胸膛,滲出一團又一團血紅的雲狀血肉。
無數火星在燥熱的空氣裡翩然飄飛,而後忽地熄滅,湮於長風。
這個世界人命的卑賤在葉雲帆的腦海中忽然有了具象化的場景,比如此時此刻被燒掉的柴火木頭。
而與此同時,在數百米遠處的半山腰上,一男一女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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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這時候她的眉頭緊緊皺著,看起來有些焦慮:
“魏京,你覺得他們拿到手了嗎?”
名叫魏京的男人身穿工字背心,小麥皮膚,肌肉精悍。他皺眉吸了口煙,吐出繚繚的霧。
“我插了兩個眼線。”
他說著,用拿煙的手隨意點了一下臨時信號塔的方向。
“那個叫伯尼的蠢貨把自己搞沒了,好在還有一個。叫什麼劉山,嗯對,那家夥說他們把所有的信號車都搜了一遍,並沒有什麼發現。不過有件事倒是很特彆。”
說到這,工字背心男人摸了摸下巴,
“說是首席大人養了個小進化種,這次動手似乎就是為了找那個小東西。真看不出來,他曾經殺了個貴族小姐,現在倒有了個貴族小姐的愛好。”
塗珊珊並不在意這些細節,她關注的是那個芯片,甚至有些焦慮地走來走去,
“可也沒有確鑿證據證明他們沒找到,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梁坤那邊怎麼說?”
“什麼怎麼說,那家夥跟泥鰍似的滑手得很,兩頭都不得罪。但到也算是個人物.....上百條命,他一句話,那些人就跟下餃子似的跳到海裡喂怪物了。”
男人嘖了一聲,
“用人命洗錢,最後倒是洗得乾乾淨淨。”
“就是可惜了張南那張牌,我還挺喜歡他那技能的。之前我還想帶他去主城看看王女殿下的漂亮臉蛋,說不定......”
旁邊的塗珊珊眼神驟冷:“想找死就直說。”
魏京無賴嘿嘿笑了笑,聳聳肩:
“嘛,誰讓他運氣實在不好,本來就是個挺簡單的任務,還專門給他調了個調查兵小隊打配合,偏偏遇上了原野那個瘋子。”
“事情到了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
任務的處處不順讓塗珊珊很煩躁,
“上麵的命令下來了,重要資產必須回收,而那個姓陳的女人也得處理了。”
男人嗤笑:
“她死了有什麼用,她知道的東西現在原野都知道,要真想滅口,該殺那位首席大人才是。”
塗珊珊譏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去?”
男人很是光棍地聳了聳肩。
“開玩笑,要是有辦法能殺原野,我倆還在跟個鵪鶉似的窩在這廢話什麼。”
他摩挲著下巴上的青色胡茬,略略皺眉,
“不過說起來那家夥以前一直都是獨來獨往,這次怎麼這麼多管閒事?”
“走吧。”
塗珊珊顯然不想跟他多說,她捂著口鼻示意了一下遠去的越野車。
“他們已經走遠了。”
顯然留在這裡沒什麼用,她可不想一直聞燒死人的味道。
() ·
半個多小時後——
陳新月在臨時診所門前停了車。
她甚至不顧得跟原野打招呼,就立刻把副駕的喬恩打橫抱起,急匆匆去裡麵找醫生。
原野也下了車,他看了看天色,估摸著距離天亮還有三四個小時。於是轉身走向側邊的小路,上山回了小木屋。
塌掉的半邊牆被臨時用木板修補了,應該是徐老頭找人來修的。雖然有些薄脆,但好在勝過沒有。
原野放下刀,第一時間去洗手。
小章魚趴在他的肩膀上,伸長腦袋去看原野的手,發現對方手腕上紅印子已經沒了,消失得乾乾淨淨,沒有一點痕跡。
咦?
難道不是過敏?
還是隻是不嚴重,恢複得太快?
小章魚撓頭。
原野換了雙乾淨的手套。取了個盆,接了乾淨的清水。這套流程葉雲帆很熟悉,他脫掉鞋子,非常自然地跳進去洗澡。
噗通~
水裡多了一朵展開的粉色小花。
少年順手把他脫掉的皮質小鞋撿起來,用水衝乾淨,整齊放在一邊。
明早......不對,應該是今早離開,他需要去收拾一些東西。
於是安頓好“小水母”洗澡過後,原野轉身回了臥室。他從床下翻出一個深棕色的皮箱,打開。
先把最重要的金屬藥箱裝進去,然後是藥劑,接著是疊好的衣服。
另一邊,洗乾淨的小章魚從盆裡爬出來,他抖了抖身上的水,穿上鞋,噠噠噠跑過來。
他想吃個夜宵。
隻是沒想到一進來發現原野在收拾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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