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你想要見到的那個超人嗎……還是沒有?
如果他不在這,說明他有可能依然活在某個平行宇宙中,而你們相見的概率如兩個盲眼之人在巨大的迷宮中重逢、尚不足萬分之一。
但如果他在這……那麼很不幸地,恭賀與節哀將一並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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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裡亞:“……”
他一時有點恍惚地陷入了沉默。
好消息,莊園主人記錄了118個超人,然而擺在蝙蝠洞裡的隻有一半不到,說明剩下的那些都還好好活在自己的宇宙中。
壞消息,擺在蝙蝠洞裡的有一半不到。
其中三分之一是莊園主人在這幾l年前往各個平行宇宙搜集來的,剩下的三分之二由當年的命運之主轉交並請他幫忙保管。
老實說,許多人一輩子的經曆可能都沒有厄裡亞這一天豐富。巨大的衝擊硬是給他逼得主動開口問道:“你是刨墳還是……”
“不需要去墳地。”莊園主人收斂思緒,癱著臉回答,“我和當地人做交易,獲得了每個超人死亡時的詳細記錄,被收集到山洞中的隻是他們不幸結局的投影。”
他抬起手按住旁邊牆壁上的開關,隻聽‘啪’地一聲響,所有‘超人’都消失在展示櫃中,隻餘玻璃左下角的標簽在應急燈光下發出幽幽金屬光芒。
好家夥,好家夥,原來隻是投影!
厄裡□□緒大起大落,怒從心起:“……你TM剛才還說它們沒有‘腐爛’?!”
“信息也會隨著時間流逝失去價值。”莊園主人泰然說道,“如果你已經不在意它們,那就意味著這些東西變成了無關緊要的爛泥,和秋天堆滿了落葉的池塘差不多。”
厄裡亞原本想罵他,但又仔細一想,莊園主人這麼多年也是冒著挨打的風險、滿世界找幸存者問‘你們這超人咋死的?能不能掀開棺材讓我拍張照建個模?’
恐怕換成誰都滿腹怨氣,大家都挺不容易,還是算了。
更何況,從屍體變成投影,也沒有改變一半不到的超人躺在棺材裡的事實。
反倒連紀念都是一道空虛的影子。
重新冷靜下來的厄裡亞站在一排排空空如也的玻璃櫃中央,說道:“所以你覺得命運之主祂當年是在找人。”
“我不確定。”莊園主人遲疑了一下,“祂很在乎超人,可是有一些宇宙中的超人是截然不同的,我想他們總得有個令祂關注的標準。但祂從未向我詳細解釋過,隻讓我不分何種情況,記錄下故事的尾聲即可。”
“難道你每次抵達平行宇宙時,超人的一生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莊園主人搖搖頭:“不一定,有時我是在一場喜劇或悲劇的中途進入‘片場’的,但無論我做了什麼,結局都不會被改變——不論我們如何掙紮,為我們招致毀滅的都隻有我們自己。
“這就是命運的真諦,我想祂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一點,因此既不曾警告我,也沒有浪
費時間講解,恐怕每一個聽聞預言並做出選擇的人最終都會明白這個道理。”
厄裡亞不禁問道:“……你就這樣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莊園主人笑了:“是的,像曾經的你一樣的旁觀者。”
緊接著他舒了口氣,宛如一聲歎息,又說道:“是不是在這條路上走得越遠,越會理解你,並向你靠近?”
“我倒不這麼認為。”厄裡亞若有所思,“你也說了命運之主有個計劃,祂顯然不覺得總是當一個‘命運的囚徒’是個好主意。另一方麵,你說祂當初是在找人,找一個特定的超人——這個結論是否有些武斷了?顯然,你覺得祂可能對某個超人懷有一些特殊情感……”
莊園主人有點激烈地打斷他:“你在懷疑我的判斷?”
“你判斷的依據又是什麼?”
黑發藍眼的青年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厄裡亞的話語仿佛從遙遠的虛空中傳來,回蕩在蝙蝠洞和他的耳膜中:
“我和你的看法恰恰相反。那位命運之主的人性和權責尚未分離,祂的目光永遠不會為這世上的任何一個單獨個體停留。你想過祂為什麼要閉著眼睛沒有,孩子?隻要睜開雙眼,宇宙中億萬生靈的過去和未來在祂麵前都像白紙上的墨點一樣清晰,祂看到一切,知曉一切,無從改變一切。恐怕隻有全部平行宇宙的超人在祂眼中成為一個概念的集合,祂才能夠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這上麵來。”
“……那我呢?”莊園主人乾澀地問,“我是這集合邊緣的一個錯誤數字?”
假如,命運之主曾經尋找的是某一個超人,那麼他需要做的隻是幫祂留意一個幸運兒。
可若是命運之主關注著的是一個集合呢?
無數個宇宙裡有無數個幸運者,憑什麼隻有他與他們有著同樣的源頭、卻在中途擦肩而過?
“你在這個集合裡麵。”
厄裡亞語氣溫和地用命運之書語說出一點都不溫和的話,“命運之主弄錯了太多事,孩子,祂就像個追著太陽(超人)跑了太久的人,結果卻被過於明亮的光芒弄瞎了眼睛。你太過在意祂說的話了,其實那都是放屁:你當蝙蝠俠很好,當超人也很好,唯一不該做的事就是聽祂的話在各個世界找打——你翻超人棺材的時候,平行宇宙的蝙蝠俠真的沒揍過你嗎?”
莊園主人似乎哽了一下,回避了厄裡亞最後一句提問:“……祂是曾經的你。”
“我仍然堅持我的看法。太陽很好,即使陽光熄滅了,也不該被擺在櫃子裡。”
莊園主人反倒開始為過去的厄裡亞辯駁起來:
“我想祂隻是沒有其他辦法了。如你所說,祂知曉一切卻無從改變,或許祂真的有一點在乎超人……雖說這份在乎被分給了無數個平行宇宙。而這些宇宙中的超人一個接一個在他眼前死去,正如本應亙古長明的恒星終於燃燒成一堆灰燼,哪怕是我也會想要留下點什麼來,以證明這些星辰曾經存在過。”
厄裡亞本想說祂當
初可能沒有那麼細膩的情感,但眼前的青年打斷了他,說道:“你知道嗎?很久以前,祂也是這樣走在我前麵,向我介紹一個個不同宇宙裡犧牲的超人的。”
很久以前,連超能力都沒有開發出來、唯有額頭上卷毛已初見雛形的少年走在昏暗的地下室裡,命運之主提著燈漫步在他前方,冷漠卻清晰地介紹說:
“這是第6號超人,比其他超人都天真一點,所以我們第一次見麵時沒有打起來;這是11號,他的製服有些特殊,對我說是他自己改的;這是25號,來自一個黑暗的宇宙,他的死法不太和諧,我打了馬賽克;那是37號,他說他很高興能夠認識我,儘管我沒能改變任何事……”
如今的莊園主人從回憶中掙脫出來,淡淡說道:“或許祂關注著一整個超人的集合,不過從結果來看,每一個個體祂都記得。”
厄裡亞無言以對。
兩人相對著沉默了片刻,莊園主人忽然又說道:“不對,我想起來有一個證據。”
厄裡亞差點沒反應過來:“什麼證據?”
“你對超人抱有特殊感情的證據。我聽說,你們兩個之間有一個孩子?”莊園主人困惑地皺起臉,“這孩子總不能是超人的集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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