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帝欲哭無淚。

淦,南明大軍馬上就要打過來了,朕隻想趕緊跑路,你莫挨老子!

但洪承疇死死拉住了他的衣袖:“陛下莫慌,隻需依臣此計,定可立除鄭、李二賊。”

順治帝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說!”

彆再耽擱了,說完趕緊放他走!

洪承疇作為清軍入關之後,最早投降的一批大漢奸,對如何坑殺漢人同胞有著相當豐富的經驗。

此人曾是大明兵部尚書,靠鎮壓農民軍起家,打漢人非常在行,一遇上後金軍隊就當場歇菜,鬆錦之戰大敗。

這是一個忠臣義士輩出的年代,大家都在等著他死戰殉國,就連讚頌的牌匾都準備好了,誰知他跪得還挺快,轉頭就降了清,一路青雲直上。

此刻,洪承疇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鄭氏偽帝進入崖山參賽,投影在整個南明政權,聲威大震,兵鋒一起,所到之處無不膺服。”

“此等天幕降世之神跡,前所未有,致使我朝君心淪喪,毫無戰鬥意誌,已有數城主動開城投降。”

順治心想,你怕不是智障,這誰不知道啊。

他轉身欲走,洪承疇緊緊抓住他,大聲道:“要想擊碎鄭延平的神話,唯有徹底否決他登基的合法性!”

“當立時昭告天下,南明隆武偽帝、唐王朱聿鍵,乃是旁支謀奪大統,大逆不道,唯有已死的永曆帝才是正統!”

既然隆武帝本身都得位不正了,作為其養子的鄭成功,名分上自然是更加立不住。

再加上永曆帝死得不清不楚,這不是給洪承疇留下了充分發揮空間?

洪承疇精神振作,當即就頭腦風暴,編了一個“大將軍手握兵權排除異己,隻手遮天廢帝自立篡權登基”的故事。

反正就是,什麼罪名都往鄭成功身上扣,立誌要將對方打造成當世第一不仁不義不忠不孝的荒謬人設。

“你確定可以?”

順治帝將信將疑,打算讓他先試試,不行的話,晚點再跑路吧。

中原如此繁華,可比苦寒的關外女真祖地待得舒服多了。

洪承疇信心十足:“陛下放心!”

南明人最擅長的就是內鬥。

當年先一個南京太子案,又一個唐王魯王混戰,再一個永曆遠擊紹武,結果讓清兵趁虛而入。這群人為了爭正統打來打去,腦花子都打出來了。

洪承疇認為,自己真是聰明,一下子就掐住了鄭成功的命脈!

他當即投入到流言傳播的大業中去,結果很快悲催地發現,雖然使勁渾身解數,但根本就……傳不動。

聽到流言的江南士紳百姓:一臉冷漠.jpg

是誰在滿嘴胡咧咧,仿佛有什麼大病一樣。

他們追隨的是鄭成功這個人,又不是南明朝廷,才不關心皇位本來該屬於誰。

南明朝廷被永曆十年來一通霍霍,早就形如散沙,絲

毫不得人心。

鄭成功今日當了大明天子,他們可以是明人;如果鄭成功明天要建一個新政權,他們也可以跟著改換門庭嘛。

什麼篡位流言,笑死,完全不帶在乎的。

百姓們:延平王願意來南明當皇帝,是給它臉了,你不會真以為人家隻能坐這南明的帝位不可吧?

不得不說,群眾眼睛是雪亮的。

洪承疇麵對這種窘境,隻好改換策略,轉而從永曆帝那邊入手。

這一查,還真被他查出點東西來。

新會城外數百裡,當日曾有鄉民目睹永曆本人出城之後,一路北逃,去找李定國!

洪承疇大喜,這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把柄啊。

然而,還沒等他開始做什麼,全國各地目擊永曆帝的大批報告,宛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永曆帝出現在鎮江了,永曆帝出現在桂林了,永曆帝又到長江邊上了,永曆帝準備過江了!

基本上,每天要都出現在好幾l十個不同的地方。

洪承疇:???

什麼時候皇帝都可以批發了?!

很快,鄭成功向天下發聲,清賊詭詐多端,亡我大明之心不死,此乃他們的狡計。先皇國葬已經舉行,凡我大明子民,以後再見到有假扮先皇者,可當場殺之,或交送朝廷統一處決。

當即,一批假冒者就被扭送到了南明軍中。

因為人數實在太多了,南明的文武百官,以及每一名高級將領,都分配到了一個「永曆皇帝」進行斬首。

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定國。

一夜之間,發現所有人居然都在「弑帝」的李定國:“……”

目瞪口呆.jpg

是他太淺薄了,居然還存在這種操作!

對此,鄭成功微笑表示。

想要保護一滴水,最好的方式就是將他隱藏入大海。

現在的南明朝廷,誰沒有殺過一大群「永曆」,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高官。

就連每日互相問候,都變成了:“將軍/巡撫/尚書大人,你今天殺了幾l個永曆?”

“三個,你呢。”

“承讓承讓,我比你多兩個!”

“明天再接再厲!”

眼看洪承疇的計策不行,順治帝越想越慌,又準備棄京師而逃。

孝莊太後聞言大怒,將他痛罵了一通:“如今鄭氏偽帝不過占據區區雲貴之地,偏居一隅,還不知能不能活到過江!汝不派大軍儘快將他剿滅,反倒一心逃亡,將來有何麵目見汝列祖列宗於地下!”

順治帝直接就被軟禁了起來。

她全盤接管朝政,星夜動員八旗大軍,準備南下。

……

常言道,攘外必先安內。

但南明現在的局勢萬分凶險,根本沒有給鄭成功留下一星半點整頓內部的時間。

即便算上他從副本中得到的獎勵,南明麵對清軍依然

存在著客觀上的巨大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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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李定國之前駐軍的地方。

這裡雖然山高路遠,天險縱橫,但一直以來就是貧瘠荒蕪之土,幾l十年的產糧數量加起來,都比不上廣東一年。

完全就不是一個能夠反攻全國的穩定後方根據地。

然而正相反的是,清兵占據了江淮防線,兵鋒卻可以長驅直入,輕易打到江南來,南明的處境實質上是極端風雨飄搖、朝不保夕的。

所以必須先拿下兩廣之地,天下糧倉,以便和鄭家的本營福建連成一片。

但是呢,在打兩廣之前,鄭成功覺得有必要先練一練兵,在戰爭中磨合人心。

再加上南明連年以來一路敗退,如今急需要一場大勝提升士氣。

於是,他瞄準了……同樣是後方大糧倉的緬甸。

鄭成功在對照著生死簿、清理了一批日後降清的叛徒後,立即就率大軍出征了。

緬甸國王莽白:???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吃著火鍋唱著歌,明軍的刀劍就架在脖子上了!

緬甸這個國家,古往今來一直在做壞事,喜歡乾一些背信棄義的勾當。

他們作為大明的臣屬,卻不時喜歡到邊境騷擾,打打秋風。在真正的曆史線上,就是他們將逃亡的永曆帝交給清廷,還發動咒水之難,圍剿了最後一批南明大臣。

不過,緬甸雖然野心很大,實力卻很弱小,彼時李定國五千兵馬,就能一路打到都城下,勢如破竹,蕩平全國。

南明軍隊自然不會對這群仇敵客氣,當即就一擁而上,攻城的攻城,掠地的掠地。

很快就將緬甸國王五花大綁,捆到麵前,命其向各處征集糧食,備齊了足夠支撐大軍征伐一年的量。

而後,鄭成功留下興國公馮雙禮鎮守緬甸,負責運輸糧草,自己則帶著水師艦隊從安南借道,毫不耽擱,兵貴速神,一戰定瓊州,直撲廣東新會。

什麼,你說安南不肯借道怎麼辦?

不會吧,看看南明大軍手中的火器,不會真有人頭這麼鐵吧?

借道的話,你就是為我大明的複興大業立了一功,不借道的話,明年就是大明的使者在你墳前鞠了一躬。

安南國王敢怒不敢言。

鄭成功在出發前,進行了部署,讓李定國從原本駐紮的湖湘之地的沅州,南下桂林,途徑柳州,從新興入新會,為他的進攻作掩護。

而此時,孫可望的清兵就駐紮在新會城,日夜防備著南明軍隊的來襲。

李定國一路衝鋒,旌旗獵獵,刀槍席卷,如一道洪流自天際翻湧而來,三萬騎兵硬是殺出了三十萬的氣勢。

孫可望以為這就是主力了,忙打起全部精神應戰,結果萬萬沒想到,鄭成功居然繞路從後方殺來,這一下毫無防備間,頓時就全麵崩盤,殘兵敗將一路潰散千裡。

鄭成功水師順流入廣州,炮火一通狂轟亂炸

() ,廣州守將眼見鄭成功神兵天降,遭遇圍攻了兩日,就抵不住心理壓力,直接開城出降。

廣州居民大喜,紛紛出城十裡相迎,這座東南地區最重要的堅城之一,就此被南明攻克。

鄭成功並沒有停留,而是繼續北上,掃滅駐紮在廣東北部的清朝平南王尚可喜,尚可喜自刎,部眾皆降。

又逐當年的叛將施琅入海,進行了一場激烈的海上白刃戰,最終儘誅叛軍。

到這個時候,清兵之前派來圍剿他們的大軍,在八旗增援未至的情況下,就隻剩下了秦王孫可望這最後一路。

孫可望自知難以幸免,一路瘋狂逃亡,妄圖重演當年在雲南曲靖交水河畔,和李定國交戰的舊事,來一個單騎難逃。

然而,當年他被李定國打得抱頭鼠竄,十萬大軍一觸即潰。

如今也同樣如此。

甚至因為這次南明大軍是水陸並進,而且還裝備了先進火器的緣故,孫可望被打得更加淒慘,最後屍體掉落下來時,完全是一團血肉模糊。

李定國望著這一幕,輕輕歎息了一聲。

孫可望沒有降清之前,曾是他的兄長。

這一場始於西營內部、終至勢不兩立的紛爭,今日終於結束了。

一旁,小滾滾並不知道飼養員在想什麼,在草地上爬蹭了一會,忽而抓起一支煙花筒,刺溜,使勁向孫可望的屍體砸去。

轟。

巨大的爆裂聲傳來,小滾滾猝不及防,滿頭毛毛被炸得飛起來,整隻團子都懵逼了。

好可怕QAQ

李定國哭笑不得,把它提溜起來,仔細檢查了一番:“今天僥幸無事,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了。”

小滾滾無辜地瞅著他,烏黑眼珠眨啊眨的。

李定國再回頭看去,孫可望的屍體已經完全炸成了一團灰燼,被風一吹,什麼都沒剩下。

很好。

孫可望等人原本在曆史上活得很滋潤,享受著清朝的高官厚祿,壽命相當不錯。

這時,壽命都被剝離下來,記載在生死簿上,分給了南明的諸位將領。

如此一番操作下來,鄭成功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已經平定了整個南明的大後方,並且士兵們也因為接連大勝,正氣勢如虹,全然不見先前被清兵迎頭痛擊的萎靡之色。

如果說,先前南明始終有一隻腳邁在懸崖邊上的話,現在已經被拉回來了,並且還有餘力和毅力持續向上攀登。

消息傳遍四野,清廷萬般震悚。

有人就是這樣天生的領袖與將才,隻需要一個名字,就有著震懾心魂的力量。

許多八旗兵還沒上路討伐南明,就已經打了退堂鼓,如果不是鄭成功與清廷仇深似海,斷無和解的可能,他們已經準備連夜渡江投敵了。

與清廷的恐慌恰恰相反的,是江南地區的義士百姓。

多處清軍治下的城池,都有起義軍趁機活動,直接大開城門,清掃城外道路,準備迎接王師。

百姓們也迫不及待地剪去金錢鼠尾,換回了漢人衣冠。

鄭成功派密使攜帶印有天子玉璽的空白詔書十道,前往舟山島一帶收編水上義軍錢應,命其通過通過巧妙的裡應外合,救出被圍困的張煌言部眾,趕來與他們會合。

天下苦韃子久矣,一股摧枯拉朽的滅清洪流,在各地席卷如潮。

……

次年正月初四,鄭成功從海上入浙江台州,誓師北伐。

這一日,正是明太/祖於應天府建國的二百九十周年,全軍皆縞素,遙祭北方帝陵,望之如霜天飛雪,縱橫四野間莽莽一白。

在此之前,鄭成功特意做了一件事,拿出「戰魂點將碑」,揮劍斬下了其上的一角空白。

那一片尚未書寫的名字,本是為了留給本次北伐戰役中,即將陣亡的死者。

但鄭成功將它取出,另有用處。

李定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森森要做什麼?”

鄭成功握著一支朱筆,如同揮劍一般,在那塊石頭上刻下了許多的名字。

他神色清寒,一如經冬樹梢上空懸的冰雪:“自然是將有些人的靈魂召喚出來,再殺一遍!”

清賊中的某些元凶首惡,居然是自然病死的,未免也死得太便宜了。

怎麼可以不把他們重新剝皮削骨,萬箭穿心呢。

趕緊安排上!

李定國弄不清楚這個戰魂點將碑的運行機製,為穩妥起見,他按住了鄭成功,自己接過了筆:“還是我來吧。”

眾多死去的建奴領袖名字,都被一一寫下。

清太/祖努爾哈赤,清太宗皇太極,睿親王多爾袞,禮親王代善,肅親王豪格,豫親王多鐸,鄭親王濟爾哈朗,莊親王尼堪……

每寫下一個名字,就有一道晦暗的光芒閃過,許多拖著辮子的人影出現。

早有準備的南明軍隊從四麵合圍上來,刀劍林立,嚴陣以待。

這些亡魂們的記憶和外形,都停留在死去的那個時刻,因此,出現了諸多滑稽的景象。

譬如睿親王多爾袞,因為是墜馬身亡,此刻已經是渾身鮮血,不成人形,骨頭都斷了好幾l根。

但罵起人來,依舊中氣十足:“大膽漢人奴才,你是何來路,見了孤為何不跪!”

“你也配?”

鄭成功冷笑一聲,驀然抬手,握著長弓對他一箭穿心。

多爾袞當即爆發出劇烈的慘叫,很快就沒了聲息。

然而不出片刻,在石碑的作用下,他又複活過來,直到下一次天亮才能真正魂飛魄散。

鄭成功張弓搭箭,將多爾袞反反複複虐殺了十幾l次,直至對方渾身都插滿了箭,再無一處縫隙。

又一次複活後,多爾袞驚恐萬狀地縮在一個角落,嚇得兩股戰戰。

他目光中仿佛淬了毒:“孤與你究竟有何怨仇……”

鄭成功抬起手指,輕描淡寫在弓弦上一拂,甚至還未搭上箭,多

爾袞就已經毛骨悚然,連滾帶爬地挪到了遠處,四肢拖出了長長的血痕。

李定國立刻補了一劍,劍鋒穿過多爾袞手掌,將他釘在地麵上。

這位可是當年擊殺隆武帝的主力,萬萬不可能放過。

一旁,滿清諸王的鬼魂見了這一幕,都識時務極了。

雖然平日一個個囂張跋扈,流毒朝野,這時卻極儘謙卑,望著身著帝王常服的鄭成功,一口一個“陛下”。

清太/祖努爾哈赤,甚至是其中態度最低微的一個。

沒辦法,他這時候根本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他剛在寧遠之戰中,被袁崇煥吊打一通,腦花子都打出來了。

然後就病死了,麵前這一圈子孫,他也全都不認識啊。

“跪下”,鄭成功淡淡道。

滿清鬼魂們一下子騷動起來,露出了萬分屈辱和抗拒的神色。

鄭成功似是輕輕笑了一下,神色冷峭,如暮冬黃昏的無垠荒野,忽而從袖中拿出火器,對著這些人,一個接一下地掃過去。

星火四濺。

滿清鬼魂們還保留著生前的知覺,痛苦地嚎叫著,死去又活來。

實在是太疼了,根本就無法忍受!

他們當中也不乏在戰場上陣亡的勇士,可是這種反反複複,無休無止的疼,根本就不是一次快速死亡能夠比擬的。

人倒是想站直,卻不知不覺就跪了下來,匍匐著彎了身軀,跪在鄭成功麵前,祈求他趕緊放過自己。

鄭成功居高臨下地俯瞰著這一群鬼魂,冷冷道:“看來你們的脊梁,也算不上多硬。”

鬼魂們嚇壞了,不管他說什麼,都嗚咽著瘋狂點頭:“是的,我們骨頭很軟。”

李定國立刻隨機抓了一名幸運兒過來,準備試一試。

這名幸運兒,好巧不巧,正是當年被他「兩蹶名王」斬掉的莊親王尼堪。

尼堪一抬頭,發現是李定國,頓時嚇得肝膽俱裂,連連叩首道:“李晉王,殺我一次還不夠麼,求你放過我……你彆過來,你想做什麼!”

“這一劍,還你從前的大同之屠。”

李定國提著劍,重重一擊,直接斬斷了他的脊骨,卻又將力道控製得十分精細,斷骨後就沒有再繼續斬下。

他很快對每一隻鬼魂都進行了這樣砍斷脊梁的操作,多爾袞受到了特彆照顧,全身骨頭都被打斷了,許多地方更是直接碎成了粉末。

最後,李定國簡短地下了結論:“不過如此。這些人都是軟骨頭,根本不需要費什麼力氣。”

鄭成功笑了笑,走到他身側,目光森冷地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尼堪,又慢慢掃向旁邊其他的滿清諸王,聲音陡轉冷厲:

“就因為自己是廢物,沒有骨氣,所以妄想打斷天下漢人的脊梁,讓我們為奴為婢,為牛為馬,以供驅策?”

聽出他語氣中的殺機,諸王鬼魂都是戰戰兢兢,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鄭成功往前走了兩步,盯上了多

爾袞。

他伸出手,掐住多爾袞的脖頸,修長冷定的手指越收越緊:“自韃子入關之後,江南江北發生了大大小小的屠殺共計百餘場,其中有一大半是出自你的手筆。”

多爾袞兩眼翻白,死命掙紮。

鄭成功冷笑一聲:“怎麼,做了卻不敢承認嗎?”

他的神色還是那麼淡然從容,日月星辰般耀眼美好,多爾袞卻隻覺得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魔鬼。

在又一次死去之前,聽見他一字一句地說:“將這些鬼魂全部送到六軍陣前,血祭誓師,所有人皆可動手殺之。”

“多爾袞,你應該感謝你隻能活到明天日出,還剩不到十個時辰——朕原本打算,你殺百姓一人,就讓你死一回,一千次,一萬次,百萬次,直到每一筆血債都徹底清算為止。”

士兵們很快將滿清諸王統統綁縛帶走,架在了六軍陣前。

各種頗有創意的死法被用在了鬼魂們身上。

什麼劍殺、火燒、箭誅,那都是平平無奇的常規操作,還有上水刑、梳洗、炮烙、五馬分屍,甚至當場點火做成瓦罐雞的。

南明哪一個人,不和這些滿清諸王有著血海深仇,彌天大怨?

天下哪一個漢人,不對這些蠻夷禽獸掀起的一場場屠殺浩劫恨之入骨,就算讓他們死千百回,依舊恨意難平?

鄭成功立在那裡,沉寂地望了一會,忽覺李定國拽了拽他的衣袖,遞來一塊手帕。

他溫聲道:“方才摸了臟東西,擦一擦。”

鄭成功深以為然,仔仔細細地拭過指尖:“清狗真是晦氣,此番定要滅儘愛新覺羅皇室滿門。”

風中傳來了刀劍碰撞的聲音,戰士和居民們,都聚攏在一起殺滿清諸王。

臨國公李來亨更是紅著眼,宛如瘋了一般衝上去拳打腳踢,連武器都忘了用。

可最終,這些喊打喊殺的聲音,漸漸都轉為了壓抑的低哭聲。

即便再殺這些鬼魂千萬遍,他們的親人也回不來了。

“我問心有愧”,李定國看了許久,語調有些沙啞,“隻恨我們都出生太遲,我不能早二十年,在清兵未入關時就助你平定天下,讓天下人多受了這麼多苦。”

鄭成功沉聲道:“這正是我們的使命所在。”

“過去的悲劇已經無法逆轉,而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就是讓這些苦難,天下人在未來都不必再受。”

李定國安靜傾聽。

“你提醒我了”,鄭成功又道,“我等會就去下發詔書,讓眾軍在北伐途中遇見帶辮子的百姓,絕不可因為這些人曾歸順過清朝,就妄加殺戮,以免重蹈宋末、元末南北漢人分裂之覆轍。”

“有發為順民,無發為難民,這些淪陷區的百姓許多都是身不由己,是因為我們不能早點將他們接回來,才不得已而降清的,絕非他們之過錯。”

“凡今日我疆土所居之民,唯不問過往,一視同仁,竭誠以待之。”

他的眼神如此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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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層雲中偶然驚鴻一現的朗日晨星。

李定國隻是這樣望著他,便覺得自己也像是被照亮了一般。

他想起了一個很古老的傳說,季夏之月,腐草為螢,在最絕望悲痛的深淵中,會迸發出最決然強大的信仰光輝。

從前,即便李定國轉戰千裡,絕不放棄,其實內心也知道自己不過是做最後的困獸之鬥,有永曆那樣的皇帝在,漢人社稷這輩子都不可能有恢複的一天。

一切江山傾覆都敗局已定,他隻是不甘心、不肯認命罷了。

他曾以為自己的一生也就隻能如此了,但是鄭成功出現了,連帶著所有的一切都在頃刻逆轉。

鄭成功就是代表著所有希望的螢火與日光。

此刻,鄭成功帶著一絲驚訝問:“寧宇為何如此看我,此事難道有何不妥?”

他還打算在軍中也這麼搞呢,將義士和降兵們紛紛編入主力營,一視同仁,安撫人心。

李定國微笑道:“沒有,一切都很好,隻是森森接下來征伐,一定要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鄭成功十分隨意地揮揮手,“你每次都要說上好多遍,真的很煩,用兵冒險才能出奇製勝嘛。”

李定國無奈地看著他,心想,你根本不理解自己對我、對這個世間而言,有多麼重要。

他握緊了手中劍,沉聲道:“那我來執劍保護你,直至生命最後一息。”

……

鄭成功派畫師,將滿清諸王的鬼魂受難場景記錄下來,製成了一幅幅即將流傳千古的名畫,複製成千上萬份,飛往四麵八方。

江南地區的眾多百姓都連夜排隊領取,望著圖畫咬牙切齒,悲憤欲絕,在發泄過一通後,燒給慘死長眠於地下的親人。

王師即將北伐,收複中原,靼子一定會為從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你們很快就可以瞑目了!

誓師之後,北伐的一切都在如期進行。

鄭成功帶著水師沿長江而上,先克定海,複平瓜州,再過焦山,一路直抵南京城下。

李定國在陸地也同時捷報頻傳,儘斬清兵長江以南的所有騎兵主力。

倒黴的洪承疇也被擊殺在當場,頭顱被裝在匣子裡,傳遞在各地供人觀賞,這次是真真正正“成仇”了。

入夜後,鄭成功立在船頭,凝望著近在咫尺的南京城。

天幕低垂,萬裡寒雲密合,平鋪在夜空深處。霜凍的高天空懸,更襯得遠方高城巍巍,樓宇森然,仿佛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關山橫亙在天地之間。

本次一路攻打過來,隻用了短短數月。

可在原本的人生線上,這條路,他用儘一生都沒能走完。

回望身後,數千艘的艨艟巨艦橫列綿延在江頭,浩浩蕩蕩,如洪流席卷,夜間燈火通明,更如無數的璀璨星辰高掛在碧海青天之間。

蒼茫大海浮生猶在,都換作了夢裡山河。

星輝照亮了他的

() 眉峰,又落在指尖,燃成了一抹最為銳利、所向披靡的劍芒:“都隨朕攻城,此戰必克!”

隆隆的炮火擊穿了天幕,眾人齊聲高呼:“願追隨陛下死戰!”

大軍棄船登岸,一路疾馳,兵臨南京城下。

鄭成功遠遠地望見城頭飄揚著滿清的旗幟,於三百步外,策馬站定,拉開了弓弦。

飛箭一去曳若星流,似電光乍現,重重釘在了那支頂天立地的旗杆上,隻聽得哢嚓清脆一聲,旗杆居然從中折斷。

塵土飛揚中,滿清旗幟猝然墜落,打著旋兒,掉入了城下的塵泥血火深處。

鄭成功緩緩道:“今日胡虜,當悉如此旗,灰飛煙滅!”

明軍士氣大振,麵對眼前城堅牆高的防戍,絲毫未被阻擋住衝鋒的節奏,借助第一波火力壓製,完全打碎了清兵四處的守城部署。

一戰就越過了護城河,轟開防線,攀上城頭,斬殺敵將甚眾,轟然破城而入。

鄭成功一向軍紀嚴明,從前是凡有犯錯,全隊連坐,而今雖然在李定國的勸說下稍有好轉,但依然十分令人膽寒,故而全軍上下皆令行禁止,宛如一人。

他北伐前,立下了十條規定,不得侵擾百姓,不得劫掠財務,雲雲。

南明軍隊很快就安撫好了百姓,穩定了城中秩序。

鄭成功自洪武門,騎馬入城,接受眾人朝拜,並祭南京帝陵。

道路兩旁,人影細密如蟻聚,皆跪伏在地,山呼“萬壽無疆”,許多人都熱淚盈眶,未曾想到有生之年,竟能得見長江以南儘複漢人衣冠。

南京這裡本有一套大明行宮班製,一切都依天子規仗,萬事齊備。

選址也極佳,緊靠著王氣所鐘、虎踞龍盤的紫金山,壯麗浩渺,飛閣流丹,望之一片昭昭耀耀,雲列星羅。

可惜,因為清軍入侵擄掠,明故宮直接被改成了八旗駐防城,宮闕樓台不少地方都已經破敗荒蕪。

鄭成功不打算在此久居,所以稍加休整之後,就搬入了唯一保存還算完好的奉天殿。

連日來,他就是忙於肅清動亂,安撫民生,召見四方官吏士紳、義軍首領。

臨國公、小老虎李來亨負責前往官員住宅,抓捕一些清廷要員,凡是那些有諸般劣跡、甚至參與過戰爭屠城的,統統扔下獄,擇日處斬。

如果是先前的南明叛徒,還會得到一番特殊的“照顧”,享受充滿了死前關懷的刑罰大禮包。

小老虎快活地哼著歌,順著名單一路抓下來。

可是,在碰到一個人名的時候,他忽然有些猶豫,苦惱地舔了舔小虎牙,不知道該怎麼辦。

清禮部侍郎錢謙益。

這個人是自家陛下從前的老師哎。

錢謙益的人品實在是太差勁,在清兵下江南後,幾l乎第一時間就毫不猶豫地屈膝投降,深為人們所不恥。

鄭成功早就和他決裂了,但李來亨覺得,這事還是有必要上報一下。

他到的時

候,鄭成功正翻閱著一疊農桑本,忙碌地處理政務,聞言頭也不抬,隨意地說:“你自行處理便是。”

李來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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