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一口不太值錢的東西,
烏憬卻喂了寧輕鴻好久好久。
他們湊得太過近,烏憬甚至能聞見寧輕鴻衣襟上沾染的煙絲氣息,因為用的料子極好,萃取的工藝也是用的南邊古法。
味道並不刺鼻,也不辛辣,反而是淡淡的果香與茶香交融,細嗅下去還能聞見極輕的藥苦香。
配著原先的浮金靨熏香,
很是好聞。
烏憬忍不住動了動鼻尖,剛一抬眸,就見寧輕鴻似笑非笑地瞧著正在亂嗅的自己。
少年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立即紅了紅耳根。
寧輕鴻將那半塊蓮蓉味甜膩的月團吃進口,宮人早在天子去喂千歲爺時,就識人眼色地去側殿暖閣內端了杯清茶,等著給主子解膩。
烏憬被拂塵用著濕熱的帕子擦手時,寧輕鴻便慢慢飲了半杯茶,茶湯剩了個底,同那道墨綠色的細長煙杆一起被宮人端了下去。
他們在殿門一角旁若無人地站著,雖隻露了半個衣角也足夠讓殿內人瞧得分明。
太後一眾人屢屢瞧見,都有一種請神易送神難的咬牙切齒感,好不容易宮人抬了步輦到階下,見那雪青色鶴氅人上了去,才終於能歇下心神。
在她們眼中,這人就跟瘟神沒什麼區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
步輦一路抬到了東側門,烏憬再隨著寧輕鴻,換上了低調的馬車,跟人一同上了去,因為被牽著手,烏憬走得踉踉蹌蹌,小心翼翼地怕自己摔了,最後還是被人半抱進去的。
他不太好意思地又將臉埋進了重新披上的白狐裘內。
馬車一路往夜市行去,去跟烏憬上次出宮時不同,車馬沒行多久就被迫停下。
跟在車馬旁的拂塵稟報道,“爺,因著中秋,市坊百姓熙熙攘攘的,皇城衛按您先前同翰林院修改過的律法行事,現下車馬都不準通行鬨市,免得傷了人。”
“爺可要同天子分坐軟轎?”
拂塵照例問了句,即使知曉千歲爺不會應下。
“坊間難得這般熱鬨,走走也無妨。”寧輕鴻笑,又輕聲,“今日本就是來帶烏烏瞧個熱鬨的。”
烏憬抱著暖手的袖爐,已經在扒著車馬的簾子想往外看了,聽見寧輕鴻說到自己,才裝作若無其事地鬆了手,乖乖坐好。
車馬停在寂靜無人處,烏憬再次被半抱著下了去,一臉掩飾不住地期待往遠處燈火通明的巷外看去。
還未反應過來,寧輕鴻似從喬裝打扮的宮人手中接過什麼,毫無征兆地緩緩遞到自己眼前。
他們身處昏暗的小巷子,烏憬眼前先是被明亮的燈火刺了一下,忍不住眨了眨眼,定睛一瞧,後知後覺,這是一隻玉兔樣式,被做的粉粉嫩嫩的中秋燈籠。
玉兔豎著的兩隻長耳被做得栩栩如生,兔眸猶如點漆之筆,映襯得這隻兔子燈籠好看極了。
烏憬第一次見這種新奇的物什,眼睛都跟著亮了起
來,寧輕鴻拿著它在自己眼前晃著,都會不由自主地跟著轉眼睛。
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謝謝哥哥!”
烏憬伸手想去拿。
寧輕鴻彆過手,“慢著。”
他半笑地看著人困惑的眉眼,道,“是給烏烏的。”
烏憬眸光又亮了下。
寧輕鴻,“但有條件。”
“烏烏的確每日都在好好練字,但……”不是練著練著就開始發呆打瞌睡,就是跑去喝茶吃點心。
不用寧輕鴻說,烏憬就心虛地彆過眼。
“烏烏若是拿了,便得好好練字,若是做不到,哥哥就用這燈籠杆子罰烏烏的手心。”寧輕鴻似笑非笑的,這話聽上去沒有半分威脅感,語氣又是同往常一樣極溫柔的。
烏憬怔了一下,卻不敢不信,他瑟縮著去牽寧輕鴻的手,艱難地把自己的目光從那個小兔子燈籠上挪開。
寧輕鴻問他,“烏烏不要了?”
烏憬不舍,但堅決搖頭。
他才不要被打手心,
他都多大了!
烏憬催他,“哥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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