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荷與傅琛坐在桌邊,他們之間隔著餐桌與剩菜,傅琛突然不想聽何青荷的話,何青荷一時之間也開不了口。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坐著。
他們之間經常沉默,沉默也分很多類型,有時候祥和,有時候窒息,眼下這種情況,就屬於喘不上氣。
何青荷想,喘不上氣也得拚命往水麵遊一遊。
溺水之人在徹底沉沒之前總得掙紮,他上一次掙紮是在大學的時候,他一個人出海,一個人釣魚,一個人到餐廳當學徒,見過許多風景,遇到許多人,終於慢慢浮出水麵,可以坦然回國麵對家庭。
而這幾天他把李征趕走,收拾廣君,下定決心找傅琛談話,是他的另一次掙紮,這一回,他麵對的是他的婚姻。
必須用力爆發一次,否則即將溺死。
何青荷定了定心神,開口:“這段時間參加綜藝,讓我看清了一些事。”
他話音還沒落,傅琛就問:“什麼事?”
傅琛很少這樣打斷彆人說話,何青荷愣了愣,繼續說:“我們是相親認識,很快就結了婚,沒有任何過渡直接開始婚姻生活。”
傅琛靜靜地聽他講話,不明白為什麼在一年之後總結之前的事,完全沒有意義。
何青荷說:“現在想想,太倉促了,我想緩一緩,把缺失的節奏補回來。”
傅琛微微蹙眉,深邃的五官變得淩厲,他問:“什麼意思。”
何青荷淡定地說:“我想搬出去一段時間。”
傅琛定住,望著何青荷。
何青荷觀察傅琛的表情,傅琛不管什麼時候都一臉高冷,看不出波動,既然如此,那應該沒問題。
不管他做什麼,傅琛都會尊重他。
何青荷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覺,他擔心傅琛不高興,鋪墊很久才開口,等真的說了,傅琛沒有任何反應,他本該鬆口氣,卻更加堵得慌。
何青荷想,真是矯情。
矯情等同於猶豫,何青荷剛決定不再猶豫,於是他很快就把這種失落壓下去。
“我出去住一陣子,這段時間辛苦你自己照顧自己了。”
何青荷想,他話說得冠冕堂皇,實際上傅琛根本不需要他照顧。
其他人總說他是嬌妻,其實他隻做個飯而已,傅琛極為自律,生活根本用不著其他人乾預。
何青荷把該說的都說了,見傅琛依舊沒有反對,想站起來,說:“我把桌子收拾了。”然後就走。
這時候,傅琛問:“什麼時候回來?”
何青荷答不上來,含糊地說:“想明白了就回來了。”
這樣聽起來非常任性,傅琛理解成“不會回”。
傅琛說:“我不同意。”
何青荷看向傅琛。
傅琛聽見自己用沒有任何起伏的聲音重複剛才的話:“我不同意。”
從剛才何青荷說要搬出去的時候起,傅琛就感覺自
己的感官與機能徹底紊亂,
身體與大腦失去連接。
中央處理器不停報警,
腦海裡一片紅光閃爍,頻繁提示他現在的情況非常危急,必須立刻采取行動,偏偏身體特彆遲鈍,手腳一點一點變得冰涼,根本不聽使喚。
他隻能直白地傳達處理器給出的結論:“不同意。”
何青荷被冰冷的三個字定在原地,他放柔聲音,試圖解釋:“隻是在外麵住一段時間散散心……”
他說得委婉,被傅琛無情戳破:“你這是分居。”
誰會無緣無故地搬出去。
何青荷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等於默認。
麵對傅琛,他不該企圖委婉忽悠,傅琛把他的一點小伎倆看得清楚明白。
“為什麼。”傅琛問。
何青荷心平氣和地回答:“我需要時間與空間,思考一些問題。”
傅琛:“什麼問題。”
何青荷:“婚姻的問題。”
傅琛說:“曾經無數個人問我們的婚姻有沒有問題,你都回答沒有。”
何青荷真的對“問題”這個詞ptsd了,但他依舊要把話講清楚:“之前在遊艇上的時候,向小花第一次問我,我是怎麼回答的,你記得嗎。”
傅琛頓住。
那時候向蓓蕾問:“你們覺得自己的婚姻有什麼問題嗎。”
當時何青荷回答:“我不知道。”
在傅琛的眼裡,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哪怕模棱兩可也能計算出概率,他從沒給過曖昧的答案。
何青荷說:“看,這就是我們的分歧。”
傅琛無法理解。
何青荷說:“我跟你不一樣,我無法快速找到答案,我得停下來思考,所以我想搬出去,自己靜一靜。”
何青荷說的每一個字,傅琛都能聽懂,卻無法組合出具體的含義。
太難了。
人類的情緒與想法沒有規律與軌跡,無法靠計算感知,傅琛突然覺得麵前的人十分陌生。
他們明明一起生活了一年,傅琛自認為對何青荷的習慣非常熟悉,眼下才不得不承認,他不懂何青荷。
在他看來,這一年平順和睦,到底哪裡讓何青荷不滿意。
傅琛鍥而不舍地詢問:“你要什麼答案,為什麼不能在家裡思考,為什麼一定要分居。”
麵對傅琛,不能含含糊糊,必須把話說透,否則沒有絲毫說服力,何青荷狠下心,說:“我不想繼續這樣,我不想維持現狀,我想要更多的東西。”
越說傅琛越不懂:“你想要什麼?”
哪怕想要天上的星星,我都千方百計摘下來,送到你麵前。
傅琛在心裡這樣想。
何青荷歎了口氣:“我自己也沒整理好想法與情緒,所以我必須離開。”
他幽幽地望著傅琛,說:“我隻知道,現在這種生活一眼望得到頭,一年以後,五年以後,二十年以後,我們還是會像現
在這樣。”
相敬如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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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無比貼近,卻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傅琛沙啞地問:“這樣不好嗎。”
“不好。”何青荷立即否認,語氣決絕,“我覺得我像行屍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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