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上人們吞雲吐霧,聊起第九部的廣告陣容。
像是蛋糕還在烘焙階段,連裱花都沒有開始,便有大批食客在比劃著下刀的位置,準備一搶為快。
蘇沉坐在離蔣麓很遠的地方,單純是陪著諸多資方坐一會兒。
這種應酬每年都有許多次,隻是以前他們的座位很近。
服務生陸續端來鵝翅撈飯,河豚在小鍋鼎裡煮的鮮味外溢,現片的大師傅先試過毒,人們才陸續動筷子。
“來啊來啊,日本空運的新鮮貨,還得謝謝薑總!”
“喝了這一杯,老馮你得讓我個冠名!”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哈哈哈!”
蘇沉喝湯時不小心嗆到,幅度很輕地咳了一聲。
蔣麓在聽南北兩家電視台的商務試探,期間遠遠瞥了他一眼,像是不多留意。
十餘人的偌大酒桌,讓他們兩個相隔很遠,如果不仔細看,連對方在與誰說話都不一定能瞧見。
奇異的牽引感再一次出現。
像是一頭拴在他的指尖,又或者是喉頸。
另一頭拴在蔣麓的杯沿,又或者是唇畔。
蘇沉偶爾同旁側的商人聊上幾句,控製著自己全程不要看蔣麓太多次。
他表演的克製,冷靜,像是對一切話題都不感興趣,僅僅是出於禮貌,回應任何人拋來的話題。
可與此同時,在片場裡浸了太久的習慣,讓他不太自在。
至少在那個時候,蔣麓是隻望著他的。
他在鏡頭裡的一舉一動,蔣麓都會投以全部的專注。
看著他完美呈現台詞,也有可能有一兩個小瑕疵。
然後傾身細細地講哪裡演得還不夠好,接下來該如何做。
蘇沉握著酒杯,搖晃杯子裡琥珀色的蘋果汁,被身旁另一個廣告商朋友碰了碰手肘。
“快要過節了,我打算給女朋友買個手表……”青年露出青澀笑容:“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哪個更合適一點?”
他有些好奇地側身過去,看對方屏幕裡不同款式的表。
有的鑲滿寶石,有的造型彆致。
“是什麼樣的女朋友?”
這個提問很有趣,青年哈哈笑起來,開始講他們戀愛裡的小事。
“她是很有性格的人,之前還會在家裡雕南瓜燈——”
蘇沉總算從沉悶的生意話題裡解脫出來,留神聽著他的講述,不時點點頭。
於此同時,蔣麓又抿了一口酒,感應到那根線斷了。
他仍在調解著爭奪利益的兩方不要說話太嗆,不時為明煌娛樂留了些許合同的餘地。
但蘇沉不再關注他。
哪怕他們全程沒有聊過天,目光也僅僅是很偶爾的接觸一刻,他也能敏銳察覺到。
對麵鄰座的人不知道在和蘇沉聊什麼,兩人漸漸都笑容滿麵,很聊得來。
“張台長,去年《重光夜》在你們那首播,效果我們也是知道的……”
“薑玄!你快幫我說兩句,我快講不過他了!”
蔣麓回過神,看薑玄如何在不同投資人間斡旋,一麵配合著緩和幾句,笑得誠懇放鬆。
心思仍掛在另一個人身上。
戀愛關係的確立,好像僅僅是一個開始。
他從前遇到類似的情緒,還能以‘蘇沉又不是我什麼人’做掩飾,把心思都壓下去。
現在似乎……壓不住。
他的男朋友在和彆人聊天,而且笑得睫毛彎彎,差點嗆到。
“蔣麓你怎麼看?”
“最近幾年網絡播出的數據不斷上升,而且貼片廣告的質量也很不錯,”蔣麓像是把一半的思維剝離開,還記得這場應酬是要聊什麼:“河總要不考慮看看,網絡發行的時候穿插廣告?山楂影視負責人老許就坐在那——老許!”
河總不太滿意,但仍舉杯和另一人互相示意,客氣地聊了起來。
蔣麓十分鐘裡第五次看過去,對方並沒有回以目光。
他焦躁起來,像是暗中擄走的獵物此刻在被旁人聞嗅。
哪怕理智很清楚,人家隻是客氣地聊些輕鬆話題,沒有逾矩。
可蘇沉是他的,不許碰。
“……所以我建議這個。”蘇沉碰了碰對方的手機屏幕:“海豚是你們愛情的開始之一,很有紀念意義。”
“有道理!多謝!”小夥子笑容很燦爛:“她特彆喜歡你,要是知道你也幫忙挑了,一定特彆開心!”
“先前《重光夜》播出的時候,她簡直是通宵追劇,有段時間手機桌麵都是你,我還醋了好久來著!”
蘇沉笑著點頭,抬眸時不經意間看向蔣麓,看見對方仍在和幾個老頭子聊生意。
應酬真沒意思。
蘇沉心裡歎口氣,借口說出去接個電話,出去找地方透氣。
酒樓裡人來人往,煙霧繚繞。
他沒有找到露台之類的地方,索性假裝在回消息,舉著手機拍海缸裡吐泡泡的帝王蟹。
肩膀被很輕地拍了一下。
“嗯?”他轉身,看見蔣麓在自己身後。
此刻兩人都在公共視線裡,不可能有什麼親密舉止。
附近倒是很空,偶爾有服務員端著菜肴匆匆往來,不會留意他們在低聲聊什麼。
他們一前一後站在海缸前,一個在看海葵和海星,另一個在看自己的男朋友。
“剛才在聊什麼?”蔣麓玩著打火機,口吻很隨意:“包廂裡煙味真重,我都受不了。”
蘇沉眨了下眼,像是在撓狼的下巴:“你很在意?”
“……我當然很在意。”蔣麓難得直白,說出這句話時不自覺有些臉頰泛紅,像是因為酒。
但並不是,他隻是太喜歡他。
“我也好想坐在你旁邊。”男人說這句話時,有種小孩子般的氣惱:“然後把那些什麼合同股票之類的破話題都扔開,也不許彆人跟你說話。”
“蔣導,”蘇沉笑盈盈道:“你先前還笑話我占有欲強。”
蔣麓小聲道:“剛好是在藝考期……”
“你好好想一想,”蘇沉偶爾惡劣一下,目光裡的狡黠都顯得很可愛:“假如是有人偷了我的外套,自己拿去穿了兩年,還在你麵前招搖,你會怎麼想?”
“謝謝,我會直接揍人。”蔣麓不假思索道:“我現在明白了。”
他們看向對方,像是親了一下。
蘇沉確認著自己出來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在海缸旁拍晃晃悠悠往上飄的小水母。
“我剛才發呆的時候,在想一件事。”
“什麼?”
“如果我們在學校裡是同班的話,一定會在老師寫板書的時候悄悄接吻。”
蘇沉在調整焦距,背對著蔣麓說道。
蔣麓歎口氣,靠著海缸看他。
“我絕對會這麼乾,而且把你帶壞。”
他們一開始可能會借著書的遮擋,在無人觀望的角落裡接吻。
後來可能連書都不用,明目張膽地破壞規則,在老師轉頭的下一秒就唇舌交纏。
像是自製力有限把規矩都扔到一邊,也像青春期裡荷爾蒙過剩一樣發瘋。
“那萬一,我本來就是壞學生呢?”蘇沉想到了同樣的畫麵,望著海缸裡的氣泡說道:“老師會被氣到鼻子冒煙,罰我們叫家長寫檢討。”
“但下次還是會這樣。”
“絕對會。”
他們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蘇沉卡著時間點回去,過了一支煙的功夫,蔣麓才再度回到自己的座位。
兩人依舊關係淡淡,哪怕飯桌上有人提到其中一方,另一人也不會給予任何反應。
人們相繼把聽到的八卦做實,知道這兩人是真的關係鬨僵了,不知道怎麼回事。
坊間已經流傳了十幾種版本,有的說是對完結以後各自發展的路線有衝突,也有人說一人搶了另一個的女朋友。
最荒謬的說法,是其中一個是GAY,喝醉了強吻另一個被扇了耳光。
這種說法太離譜了,但是因為過於離譜,也好像有可信處。
幾個小時過去,蔣麓喝得微醉,飯局也終於結束。
人們相繼下樓,在車前告彆。
蘇沉想起先前定的小玩笑,刻意在眾人目光前扶住蔣麓。
“你慢點。”他抓緊他的手肘:“這裡有台階。”
“鬆開。”蔣麓冷冷道:“我不用你扶。”
薑玄剛才還在笑,聽見這句話時,表情愣了一下。
蔣麓甚至根本沒有看身後的蘇沉,徑自關門坐進車裡,絕塵而去。
蘇沉怔在原地,自嘲地笑了一下,跟眾人道彆後離開。
“薑總……”有人忍不住問八卦:“他兩關係不是從小就挺好的嗎?”
“是啊,最近是怎麼了?”
薑玄沒操心過小孩兒吵架的事,臨時有點頭疼:“是離譜,我回頭勸勸。”
話雖如此,傳聞一旦有了見證,更會被傳的有鼻子有眼。
先是小營銷號拿這個蹭熱點,接著就有娛樂記者拍到模糊不清的畫麵,還有模有樣地把幾種說法都總結了一遍。
終於,消息從四麵八方傳到家長耳朵裡,終於引起重視。
蔣從水不關心娛樂圈的事,單位裡偶爾有同事試探,也回絕的簡單乾淨,女魔頭人設保持得很穩。
喬海廈給兒子發了條短信,裡頭有八卦截圖,問是不是追砸了。
兒子笑眯眯地回了個好得很,不多解釋。
另一邊,梁穀雲打來電話,問蘇沉是不是營銷號亂寫。
“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