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鏈叮當作響,刺耳,卻又真實。
衛仲沒有親臨峽峰學院那場大考,但是他聽說過這個狀況。到場的家衛事後提出的報告中,沒有漏過這個信息。
不過那時路平已經拒絕了城主的相邀,並因此打傷了衛揚。
這事,衛仲沒有親自去追究。
他可是整個峽峰區之主,每天每時每刻要考慮的事是很多的,怎麼可能將心思始終放在這麼一個少年身上。因為好奇,想要見一下,在他看來就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而少年既然不識趣,那麼自然會有手下去處理,這在衛仲看來都是雞毛蒜皮的事,何至於他要親自過問?就連當時的家衛衛明,都不希罕特意去針對路平,隻想順手處理。
不出意外的話,路平這個名字會很快消失在衛仲的記憶裡,然後會在某次報告中,由某個屬下順帶地提一句,微不足道的一句。峽峰城主府做事,還是很講究有始有終的。
結果,衛影喪命。
再之後,衛重喪命,衛明喪命,十多名密探喪命,衛天啟魂不守舍地逃回家。
再然後,衛康喪命,衛虎喪命,衛青喪命,衛終喪命……
城主府十二家衛,衛仲麾下最精英的隊伍,像是秋收的麥子一樣,就被這個他早該遺忘的少年,大片地割倒了。
這時候的衛仲,隻恨早先對路平的重視不夠;這時候的衛仲,恨不得當初在城主府門口的時候就一拳打爛路平的頭。
而此刻,路平衝到了他的麵前,他有機會打爛路平的頭嗎?
鎖鏈叮當作響,路平的拳頭,早已經朝著他的頭打來,衛仲卻駭然地失去了反應。
這鎖鏈……
他聽到過這個報告,聽到過一些猜想,有的,甚至說是峽峰學院院長巴力言的判斷。
銷魂鎖魄?
巴力言這個廢物,他知道什麼是銷魂鎖魄?
對巴力言的判斷,衛仲不屑一顧。
銷魂鎖魄是一個傳說,普通人可以聽過傳說,可以繪聲繪色地講述傳說,唯獨沒有真實領略傳說的資格。
巴力言不是普通人,但在衛仲看來,他對銷魂鎖魄的認識和一個普通人也沒什麼區彆。這種境界的修者,哪懂得這能封禁六魄的高級異能的可怕?也隻有這種不知道銷魂銷魄有多可怕的人,才會自以為是地認為有人能在鎖魂鎖魄的禁錮下施展出魄之力。
但是現在,路平就在他麵前,鎖鏈就在他身前搖蕩著,伸一伸手,仿佛就能抓到。
這……真的是銷魂鎖魄?
這少年……真在銷魂鎖魄的禁錮下施展出了魄之力?
驚呆了的衛鐘,就這樣用他的臉,結結實實地吃了路平一拳。
痛!
極其的痛。
強烈的骨肉碰撞,瘋狂的魄之力衝擊,衛仲隻覺得眼前一黑,這種生理反應,他已經多少年未曾有過了?
媽的,現在不是體會這個的時候!
衛仲的腦中總算還有一絲清明,他飛快地運起魄之力,抵禦著路平魄之力的衝擊。
脖子都快要被扯斷了……
衛仲的感覺清晰異常,對這種境界的修者來說,皮肉上撞擊造成的外傷都不至於致命,怕得大多是魄之力對內部的衝擊。但若連頭都整個飛掉,這樣的外傷,死上一百回也是足夠。
路平這一拳帶來的衝擊,就是這樣的剛猛。衛仲一邊運起魄之力抵禦,一邊不住地後退、後仰,消化著這一拳帶來的衝擊。至於臉孔五官迸出的鮮血,碎掉的鼻梁,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他根本已經顧不上了。
但是,第二拳已經又來了。
要躲,必須要躲!
衛仲心中瘋狂地告誡著自己,但是,怎麼躲?
他的身體,他的所有肌肉,都還在拚命消化著路平上一拳帶來的衝擊。這種時候他根本沒有富餘再做任何其他動作。
死了……
自己就要在這裡死了!
深深的恐懼浮上心頭,衛仲從未和死亡如此接近過。
但是就在他已經絕望的一瞬間,一道白光斬下,路平的拳,路平的魄之力,路平帶來的所有衝擊,都隨著這記白光的落下,被中斷了。
秦大少爺!!
這一刻,衛仲簡直想給秦琪跪下,也顧不上去區彆秦琪隻是秦家二少爺而不是大少爺。在他眼中,這一刻,秦琪就是他的天。
秦琪出手了。
若不是路平身上突然浮現出的鎖鏈讓他心頭一震,他的出手還會更早些。
但是現在也不能算太晚,至少對於衛仲來說,這太及時了,他半點苛責秦琪出手有點晚的意思都沒有。
白光,在整個山頂爆散開去。風來自四麵八方,這劍光,就迎向了四麵八方,這一擊竟比當時阻攔路平一行那密不透風的一擊還要凶猛,還要強勢,或許因為這根本已經不隻是一擊。
路平的攻擊被斬斷了,銷魂鎖魄的封禁向來由不得路平隨意無視,隻這一瞬就已經將其爆發出的魄之力強行封殺。
西凡正偷偷地想要施展一個斷痕,但是隨即也破碎在了風中。秦琪這鋪天蓋地狂風一般的劍光,竟然連他這精之魄的異能攻擊都給劈碎了。
但是秦琪攻擊的重點依然是路平,是郭有道,是這兩個差一點點就將衛仲弄死的家夥。
漫天的白光,向著二人聚集,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剛剛被銷魂鎖魄強勢鎮壓的路平,魄之力在這一瞬間一片空白,已經沒有辦法再做任何抵抗。他沒有畏懼,隻是有些失望了看向了蘇唐,到底,兩人還是沒能一起活下去。
結果一隻手赫然又在此時抬起。郭有道,這個欺世盜名的所謂絕世高手,這個年紀很大卻很少嚴肅正經的怪老頭。他不知道有過怎樣經曆,他身上不知道有多少秘密,所有人都看不透他,所以也根本不知道此時他到底怎樣才會徹底倒下。
手伸起,指連彈。
可這也不過是不肯妥協的反抗,終究無法創造奇跡。郭有道和路平,終於還是被這漫天的劍光命中,推飛。
鮮血撒了一路,兩人直飛出山崖,劍光卻還追逐著二人,而郭有道的手指,依然還在頑強地彈著。
“路平……”
蘇唐早就衝出,早已經想和路平並肩戰鬥。她奮力地伸著手,奮力地奔跑著,想在路平飛出崖時拉住他。
一起活下去或許已經是奢望,但是死前總還有一分,有一秒,一起活著的約定,終歸還要算數。
“去死吧!”
被路平打到半死的衛仲,還沒能完全從恐懼中走出,但是看到蘇唐的舉動,忽然就又有了力氣。
雷電!
他一拳轟出,臉上充滿了複仇的決心。他沒機會親手弄死路平,但是這樣的話也很不錯!
交織的雷電轟中了蘇唐,她本就應對不了衛仲的攻擊。剛衝到崖邊的她頓時也被這一拳轟出崖去,但是所飛的卻和路平是完全不同的方向,她伸出的手,終究還是沒有抓到路平。
“哈哈哈哈!”衛仲獰笑著,蘇唐最終那難過絕望的神情,讓他充滿了報複的快感。結果就在這時,那追殺著郭有道和路平的白色劍光,忽有一道變向,劃破山風,劃過山頂,劃過了衛仲的喉嚨。
郭有道的手指,完成了又一彈,終於停止了動作。
他破碎的已經不隻是身上的衣物,他的整個身體都已經可以用破碎來形容。但是他的手依然揚起著,嘴角依然充滿譏諷地掛著笑,仿佛是在告訴衛仲:收拾你這個廢物,我一隻手就夠。
咯咯咯……
衛仲的笑聲還在,但卻隻能從他割斷了的脖子發出。這一次,他沒有領略到死前的恐懼,因為一切都來得太快。秦家的流光飛舞,劃斷了人的脖子,人臉上的笑容卻都來不及收起。
鮮血滿襟。
衛仲就這樣滿麵笑容的斷了氣,就這樣被山風吹倒在地。
秦琪愣了愣。
郭有道有這樣的手段,他是知道的。在聚會場上觀察地上的劍痕時,他就發現,他揮出的劍光,有一些被改變了方向,郭有道就是憑著這樣的手段消化了一些要害攻擊,從他的劍網中穿過。但是他也從那裡看出,郭有道沒有能力完全抵禦住他的攻擊。
但是眼下,憑著這樣一次對劍光路線的修改,竟然切斷了衛仲的脖子,這讓秦琪不免為衛仲感到遺憾。但是,也就僅此而已。這個山區城主,正如郭有道所鄙視的那樣,在上層家族當中隻是末流。在強盛的秦氏一族眼中,不過是個可有可無,隨便都可以取代的雞肋。
秦琪的目光,在衛仲身上停留了隻一秒,遺憾,也隻有一秒。
山峰頂上還隻剩下一個人,對於秦琪而言,這位連對手都稱不上。他甚至沒有正眼去看西凡,也沒有再做什麼大張旗鼓的攻擊,隻是隨手揮了揮劍後,先前那些鋪天蓋地之後還剩餘的白色劍光,就朝著西凡飛了去。
這樣……已經足夠了……
西凡無法對對方的輕視表示什麼,畢竟就隻是對方隨手做出的攻擊,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單魄貫通和四魄貫通之間的差距,就是把這座孤獨的山峰填進去都不夠。哪怕他有一個了不起的異能,哪怕他的記憶深底還藏著那樣的刀法,依然都不夠。
就這樣了……
西凡想著。
院長、路平、蘇唐,還有不知怎樣了的楚敏老師、莫林,和那個小姑娘,希望其他人身上會有奇跡,但自己,隻能這樣了。
山頂的狂風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絕望,呼號聲變得更大,更為淩厲起來,吹得整個山峰似乎都晃動起來。
等等……不是似乎,山,好像真的在晃。
西凡一愣,秦琪卻已經一驚。他感受到的可不是山在晃,他感受到的是一股魄之力,強勁、速度都不輸給他流光飛舞的魄之力。
不,不應該說是不輸,應該說比他強,遠比他強……
秦琪的心中情不自禁地就浮起了畏懼,他的雙腿,情不自禁地就向後退了一步。
轟!
巨響,山崩地裂的巨響。
不是形容,是真的山崩,是真的地裂。
秦琪後退一步,就看到自己身前一道裂縫刹那間生成,強勁無比的魄之力齊縫噴出,如刀一般。
山……成了兩半?
秦琪低頭望著,黑漆漆的裂縫,陰冷冷的,從山頂的左端,清晰無比地連接到了右端。
然後就在右端,一人輕輕巧巧地跳了上來,踏足山顛。
黑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長發在風中瘋狂亂舞,腰間很隨意地掛著一把刀,卻連鞘都沒有,如此狂風中,那懸著的刀卻紋絲不動。
來人很隨意地瞥了秦琪一眼,然後又看了一眼他的腳下。
“既然你退了一步,我給你爹一個麵子。”來人說道。
而後,他看向西凡,說了六個字。
“給我滾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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