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臨時行宮正殿
“朕早有所言,雁門關一應軍務,交有林愛卿全權處理!”
“至於突厥撤兵之事,還要林愛卿慎重對待!”
“……”
楊廣眼底積累多日的陰霾一掃而空,意氣風發指點江山,林沙成了正殿中的另一位豬腳,與楊廣一唱一合不要太默契。
一乾隨駕重臣,此時變成了徹底的邊緣角色,連插口的餘地都沒有,楊廣便大手一揮示意臨時朝會結束。
“陛下,臣布置在城外的大軍,發現了一支前來救駕的人馬!”
林沙跟著楊廣進了後殿,待一乾太監宮女離開後,他這才緩聲開口道:“領兵之人,乃是唐國公二子李世民!”
楊廣臉上的笑容剛起,便被一片冰冷的陰沉取代,隻聽他低沉著嗓門問道:“唐國公二子李世民?”
“正是!”
林沙眼觀鼻,鼻觀心平靜回答。
“是何官職,他所帶人馬又是哪來的?”
楊廣眼中冰寒一片,額頭青筋根根爆起,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問道。
“白丁一個,其所部人馬,乃是半途接管的屯衛將軍雲定興部將士!”
眼底深處閃爍冰冷刺骨的陰寒,林沙臉上不動聲色平靜彙報。
“混蛋,雲定興這個廢物,竟然被區區一名白丁挾製,如此廢物留在朝堂何用?”
楊廣滿臉暴戾再也忍不住心頭火氣,拍案而起破口大罵:“如此廢物丟人現眼,朕一定要他好好銘記,他是大隋的臣子,不是李閥的狗!”
林沙心中了然,看來楊廣對自己的處境,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眼下的隋帝楊廣實在危機重重,一個不好便有生命危險不說,就連楊氏江山都有傾覆的可能,而且可能性極大。
作為三品大員,儘管一直坐鎮幽州邊塞,林沙對朝堂風雲還有天下局勢,都有著清醒的看法和認識。
朝堂上,私底下,還有地方的影響力上,胡漢之爭都到了白熱化階段,差不多快要刺刀見紅分出個生死的時候。
南北朝時期,鮮卑貴族幾乎控製了華夏北方政權。
其所形成的鮮卑貴族集團,極度排斥漢人,在北方采取各種胡化手段,對漢人實施嚴厲打壓政策。
加上時不時的大屠殺,北方漢人的數量一度銳減,甚至不如胡人數量的十份之一,也就在那時鮮卑與漢人之間結下血海深仇。
至北周期間,由鮮卑貴族逐漸演化而來的八大柱國,也就是所謂的關隴軍事集團掌握北方政權,依舊排斥漢人進入其權利核心,與南方的漢人關係幾乎形成水火不容之勢。
也就是說,北方政權真正的權利核心,從來就是關隴軍事集團,至於所謂的五姓七家,其中除了隸屬於鮮卑後裔的隴西李氏之外,其餘幾家隻是笑話而已,隻有在太平年景才能發揮出其深厚底蘊。
這也可能是,後來五姓七家中的幾家,在唐時不鳥李氏皇族的重要原因。他們都是漢人世族後裔,與胡人出身的李氏皇族根本就尿不到一個壺裡。
作為八大柱國之一的楊氏,乃是關隴軍事集團之中,唯一由真正的漢人世族轉化而來,楊堅能安穩坐得帝位,少不了關隴軍事集團的支持。
可是楊堅在當上皇帝後,迫不及待將鮮卑姓氏‘普六如’,改成本家漢姓‘楊’,這一下可就觸犯了關隴軍事集團的底線。
本來楊氏作為關隴軍事集團的代表,可是自從楊堅改了漢姓之後,被關隴軍事集團視為叛徒,其代表身份自然沒法繼續擔綱下去。
從隋唐的曆史角度反推,李閥很可能在楊氏被作為叛徒驅逐出關隴軍事集團後,代替楊氏成了關隴軍事集團新的代表。
不然,在楊堅當皇帝的時候,也不會傳出什麼‘木子李,坐天下’的傳言,結果八大柱國之一的隴西李氏,遭受楊堅的凶殘打擊,最後不得不與李淵所在的太原李氏聯宗,白白便宜了李淵一家子。
連坐鎮邊鄙之地幽州的林沙都能隱約看清這些,作為皇帝的楊廣,又哪能不知道這些情況?
這些年三征高句麗失敗,不僅嚴重消耗了關隴軍事集團的實力,同時也讓楊氏皇族的勢力大減,已經沒法繼續壓製李淵出頭。
而這次雁門關之圍,陰謀痕跡太過明顯。
要是沒有內鬼的話,突厥想得到楊廣北巡的具體路線,又豈是那麼簡單?
要是沒有內鬼的話,一乾邊關重將又怎麼可能‘集體失聰’,突厥那麼大動靜都沒發覺?
就連林沙這位坐鎮幽州的平北將軍,都通過魏刀兒這個反賊魏刀兒那,知道了突厥調集兵馬將有大動作,暗中還給楊廣遞過這方麵的情報。
而與突厥有過多年作戰經曆的大隋邊軍,不可能一下子成了聾子和瞎子,對突厥的舉動一點都沒察覺,最後都要嫁去突厥的義成公主提醒,這才驚覺突厥方麵的異常吧?
這也可能就是,真實曆史上楊廣從雁門關脫圍後,所說的‘不安全’的具體原因所在吧。
儘管從後來的曆史反推,楊廣當時實力扔舊強大,繼續坐鎮北方才是最好的選擇。但問題是他已經感受到了切實的生命威脅,想著要避開關隴軍事集團勢力最為強悍的北方地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
隻是可惜,被關隴軍事集團視做叛徒的楊氏皇族,卻又被南方漢人士族當作胡人走狗,根本不承認其漢人身份,甚至被視為漢人仇寇。
這也是楊廣抵達江都(楊州)後,不管南方還是北方的局勢巡視糜爛的主要原因,楊氏皇族得不到南北兩方世族集團的支持,已經成了徹底的孤家寡人想不倒台都不可能。
彆看這些推測著墨不少,其實不過隻是林沙轉瞬間的思緒而已。
“陛下,不知雲定興和那位李二公子,如何處置為好?”
待楊廣狠狠發泄了一通心頭鬱氣,情緒恢複穩定後林沙這才不緊不慢沉聲問道。
楊廣眼中閃過兩道冰冷殺機,沉吟片刻最後還是歎了口氣,冷聲道:“先羈押著吧,雲定興既然這麼想當李閥的狗朕就成全他。至於那位李二公子,不過白丁一個隨你處置!”
說著,擺了擺手示意林沙可以離開了。
……
從臨時行宮出來,林沙心中一片冷然。
“吩咐外頭的弟兄,分出三千人馬看押雲定興部,但有不服格殺勿論!”
返回臨時軍營後,林沙招來親衛統領王二,冷聲吩咐道:“那位李二公子也一樣處置,本將軍此時沒功夫理會他們!”
正如隋帝楊廣所言那般,此時的李世民不過區區白丁,既然落到他手又被抓住了這麼大一把柄,捏圓挫扁還不是誰他心意?
什麼千古明君?
什麼貞觀之治!
在李世民自己都沒從李閥徹底脫穎而出之際,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作為隋帝心腹,逮著機會將其殺了,李淵在這種時候也不敢拿他怎麼樣。
當然,李淵的幾個兒子都不是泛泛之輩,李建成彆看默默無聞,光芒幾乎被李世民掩蓋,可是在李淵稱帝並打下整個天下的過程中,唐軍的後勤調運幾乎全是他一手操辦,從未出錯手段厲害得緊。
李元吉也是英雄了得,就算沒了一個李世民,說老實話對李閥的影響不大。
林沙此刻想的是,如何利用李世民嫡次子的尷尬身份,暗中鼓搗鼓搗在李閥內部弄點事兒出來,最好提前讓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間的爭鬥激烈化。
到時候,李閥內部不和,其潛在實力就算再強,也發揮不出全部實力!
當然,這些都是後麵琢磨的事情,眼下該考慮的是如何在突厥大軍身上,狠狠咬下一大塊肉來。
林沙從來都不是個獨斷專行的性格,儘管他心中自有想法,卻也沒忘‘集思廣益’,參考他人的意見和看法。
於是,才剛剛分開不久的雁門關隋軍一乾將校,被林沙匆匆召集起來,共同商議眼下的局勢和應對辦法。
“突厥真的要撤兵了?”
“怎麼可能,突厥還有近二十萬大軍呢?”
“他們主動後撤十裡,是不是引蛇出洞之舉?”
“……”
當林沙將議題拋出,又將突厥大軍的舉動點明後,頓時引來與會將校一陣軒然大波。
“突厥撤兵是肯定的!”
待議論聲音小下來後,林沙鄭重點頭說道:“突厥人的損失可不小,以他們的實力也吃不消,加上他們的後勤供給能力,連續作戰一個來月不撤兵都不可能!”
他自然不會說,曆史上突厥也不過圍攻了雁門關一個來月,最後在李世民趕來之際‘倉惶’而逃。眼下局勢雖有變動,但是突厥大軍方麵確實到了不得不主動退兵的時候!
“打,狠狠的打,突厥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那這麼便宜?”
立即有將領跳了出來,揮舞拳頭惡狠狠道:“將軍您就下令吧,末將願作衝擊突厥大軍的先鋒!”
“某也願當先鋒!”
“還有某,一定要狠狠給突厥人一個教訓!”
“……”
臨時會議室瞬間沸騰,一乾與會將校紛紛請戰,個個摩拳擦掌就準備給突厥大軍一個深刻教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