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揚州碼頭不遠處的一家小酒咖裡,兩位氣度不俗的中年男子正小飲淺酌,將碼頭上林家的感人一幕看在眼裡,卻是不約而同撇了撇嘴很是不屑。
“時飛兄,那位就是揚州巡鹽禦史林如海林大人吧?”
其中一位富商打扮的中年,指著碼頭上玉樹臨風一般的林如海問道。
“冷兄你老丈人和老嶽母不都是榮國府的管事麼,難道你不就認識?”
叫時飛的男子一連清矍,身上很有股子讀書人的風範,一臉似笑非笑反問。
“我老丈人和老嶽母是榮國府的實權管事不假,可林如海畢竟是榮府女婿,我哪有資格與其會麵?”
冷兄一臉無奈,臉上卻滿滿都是不以為然之色,顯然心中想的跟嘴上說的完全是兩回事。
“怎麼,瞧冷兄這神態,是不是看不上林如海林大人啊?”
賈時飛一眼就看出了同伴的心思,眼神一動輕笑著調侃道:“也對,冷兄出身榮國府,就算林如海林大人見,也得給幾分薄麵!”
“嘿嘿,時飛兄說笑,說笑了!”
冷兄嘴上雖然謙虛,臉上神態上卻是一副理應如此的摸樣,搖頭‘苦笑’道:“就我這麼一個小角色,哪入得了堂堂探花郎的眼啊!”
“冷兄你這就謙虛了吧,對了冷兄剛才京都過來,又是榮國府出身,能不能跟我說說榮國府的事情啊?”
賈時飛輕輕一笑,不著痕跡轉移了話題:“榮國府好大的聲威,我就是在江南也時常聽聞。過不了多久我也會前往京都,正想趁機拜訪榮國府主人賈政賈將軍,可惜我對榮國府一無所知叫人心中不安啊!”
“哦,時飛兄也要進京麼?”
冷兄眼睛一亮,語氣很是急切問道。
“嘿嘿,朝廷不是要起複舊員了麼,我之前正好在巡鹽禦史府教授林家女公子課業,得聞消息求林大人寫了一封介紹信,準備去京都碰碰運氣!”
賈時飛,也就是紅樓原著中出了名的真小人賈雨村,語氣謙虛臉帶得意道。
“恭喜時飛兄賀喜時飛兄,它日榮登廟堂之上可不要忘了兄弟啊!”
冷兄,也就是榮國府當家太太身邊心腹陪房周瑞家的女婿,依托榮國府的‘資源’在京都開了家古董鋪子,日子過得著實逍遙滋潤,這次來江南采購得用貨品,偶然在揚州遇到賈雨村這個熟人,一見如故便約在碼頭邊的小酒館吃酒敘舊。
隻是沒想到突然遇見巡鹽禦史林如海送妻兒上船,遍借著由頭肆無忌憚品頭論足,直道林如海的名諱一點尊敬之意也無。
而賈雨村,進士出身因為為人傲氣不敬上官,手腳又不怎麼乾淨被趕出官場。之前一直在巡鹽禦史林家坐館,才剛剛辭去坐館之職,見到之前的東主不僅沒有絲毫起身相見之意,言語間也頗多不敬。
“客氣客氣,還請冷兄告之榮國府內情,也好叫我走動之時心中有數!”
賈雨村連連假笑,拱了拱手作請求狀。
“要說榮國府的內情啊……”
冷子興臉色得意,撚起一粒花生米房入嘴中,哢巴哢巴咬得脆響,擺足了架子這才慢悠悠說道:“政老爺不僅襲了三等將軍爵,還添為正四品的鴻臚寺少卿,在京中也算得上一號人物!”
“其夫人王氏出身金陵王家,嫡二兄王子騰在京營添為正三品的參將,放在權貴圈子裡也是一等一的不厲害覺得!”
“其嫡長子賈珠於讀書上頗有天分,隻可惜身子骨不太好,考過舉人後便被強壓著不許再考,如今在六部的工部做事,也有個七品官職在身!”
“賈某也聽聞過這為珠公子,傳聞其讀書天分確實不差,卻是被政老爺逼著讀書疏於鍛煉,身子骨這才出了問題!”
賈雨村急忙插口,表示他對此並不是一無所知,搖了搖頭一臉感歎:“聽聞為了這事,赦大老爺發了好大脾氣?”
“這個確實是真的!”
冷子興說起這個,臉都不由露出心有餘悸之色,搖頭道:“當時珠大爺勉強支撐著身子過了舉人試,因為排名的問題還有身子骨虛弱的緣故,回府後生了一場大病!”
“政老爺確實很不滿意,逼著纏綿病榻的珠大爺要好好用功,爭取在下年的春闈中考個好名詞。結果赦大老爺剛好從河南回京,親自查看了珠大爺的身體後勃然大怒!”
說到這兒,他左右揪了揪刻意湊到賈雨村耳邊,神秘兮兮道:“甚至出手狠狠扇了政老爺一耳光,珠大爺這才逃過一劫沒去下一年的春闈上爭命!”
“赦大老爺真夠霸道的,政老爺父子的事情也要插手!”
賈雨村一雙眼睛瞪得溜圓,滿臉不可思議感歎道。
“誰說不是呢?”
冷子興附和著說了聲,身子猛的抖了抖,不敢繼續這個叫他害怕的話題,話鋒一轉說道:“要說政老爺的嫡次子寶玉,那才是真真希奇!”
“就是那位出生時口銜寶玉,鬨得整個京都沸沸揚揚的寶二爺?”
賈雨村來了興趣,眼中滿滿都是探究隱私的興奮,好奇道:“這位寶二爺真這麼神奇?”
“神不神奇我不知道,但是因為寶二爺的那塊玉,赦大老爺可是發了狠,差點鬨得跟政老爺直接分宗!”
冷子興說起這個,也是一臉的後怕,搖頭道:“赦大老爺說得對,皇家尚且都沒這等祥瑞,你一區區三等將軍嫡次子有這等出身來曆,是聖賢還是妖孽?”
說起這樣禁忌的話題,賈雨村也忍不住一陣心驚膽戰,左右望了望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最後不是沒事了麼?”
“屁的沒事!”
冷子興嗤笑出聲,沒好氣道:“榮國府的老太君賈老太太,還有當家太太王氏,也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不僅讓人在大街小巷大肆宣揚此等離奇之事,在赦大老爺要將寶二爺那塊奇玉拿走時,還一個勁撒潑打滾直言那是寶二爺的命根子動不得!”
“那最後怎麼樣了?”
雙眼炯炯有神,賈雨村一臉興奮好奇道:“後來好象息事寧人了吧?”
“哼,哪那麼簡單?”
冷子興撇了撇嘴不屑道:“赦大老爺這次可是真發了狠,府中兩位要是不鬆口,他一定要跟榮國府分宗!”
說著,他自己也興奮起來,抿了一小口美酒,又夾了一筷子吃食,驚歎道:“這次不僅赦大老爺發了狠,鄰府的賈氏一族宗支寧國府,也發了狠要跟榮國府分宗隔離!”
“這麼狠?”
賈雨村聽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嘿嘿,時飛兄也不想想,寶二爺的事情鬨騰得這般厲害,隻怕早就引來皇家關注,一個不好就是禍及九族的滔天大罪,寧府跟赦大老爺能不心急麼?”
下意識點了點頭,賈雨村感歎道:“是啊,換作是我,也會如此做的!”
“誰說不是呢?”
冷子興撇了撇嘴,嘿嘿冷笑道:“最後榮國府那兩位見勢不妙,老老實實消停下來,將寶二爺那塊奇玉直接獻給皇室,這才免了一場滔天大禍!”
“這個,我隱隱也聽說了,好象是榮國府當家太太,想要抬升寶二爺的身份地位,才鬨出這麼一出的!”
賈雨村輕輕一笑,將自己所得消息道了出來,表示自己也是消息‘靈通’人士。
“也不知道當家太太王氏到底怎麼想的?”
冷子興不滿道:“襲爵有嫡長子珠大爺呢,寶二爺就算出身再神異,難道還能越過珠大爺不成?”
“這個真心難說!”
賈雨村搖頭輕笑,壓低了聲音調侃道:“政老爺的爵位是怎麼來的,寶二爺不可以有樣學樣麼?”
冷子興吃了一驚,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不可能,之前政老爺的爵位,也是赦大老爺主動相讓的,珠大爺的身子骨不好,以後最多也就四品到頭了,一個能傳給兒子的爵位相當重要,可不會輕易相讓的!”
賈雨村不置可否,輕輕一笑道:“那咱們拭目以待吧!”
就在這時,碼頭上林家的三條官船已經啟動,林如海於碼頭上凝立片刻坐上轎子頭也不回離開。
“林如海這是下了決心,要跟揚州鹽商鬥爭到底了!”
看到此景,對巡鹽禦史府眼下處境心中了然的賈雨存,忍不住搖頭感歎:“這是何苦來哉?”
“怎麼時飛兄,難道這其中有什麼古怪麼?”
冷子興滿心好奇,追問道:“時飛兄你知道什麼,可不許瞞著兄弟我啊!”
“嘿嘿,林如海擔任巡鹽禦史足足八年時間,礙了許多權貴的眼,他這次送妻兒離開是為了避禍呢!”
賈雨村搖了搖頭,一臉的不以為然,嘿嘿冷笑道:“揚州鹽商可不是好相與的,把他們惹急了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你以為林如海短短時間連失數位孩子是怎麼回事?”
“絲,這幫鹽商真是膽大妄為!”
冷子興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道:“難道他們就不怕得罪了榮國府麼?”
榮國府?
賈雨村雖然想要投奔,可嘴角卻是下意識露出一抹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