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各懷鬼胎黃粱夢境,神廄舍。
舍壁上,三隻石猴並排蹲立,捂眼遮耳,剩下一頭將自己嘴巴上的拉鏈牢牢拉緊。
雕像尚且如此,更不用談端坐在屋內方桌四麵的眾人。
人人神色凝重,氣氛異常嚴肅。
荒世烈身為武序眾人,無法以意識進入黃粱夢境,代替他參會的是一個容貌平平的倭民女子,荒世冬童。
在四大家族的直係成員之中,這個名字並不算響亮,甚至可以說是默默無聞,名氣遠不如秋鶴、夏虎等人。
但與會的其他三名家族卻都知道,荒世家族這次能夠順利拔除寄身在自己身上的黃天門,和她脫不開的直接關係。
無他,這個女人是荒世家族之中少見的農序中人,而且序列品級不低,黃天門一眾遺老的醫療工作一直是她在負責。
荒世冬童第一次參與這種規格的會議,此刻明顯有些坐立難安,下意識舔了舔嘴唇:“諸位家主,這.這是怎麼回事?”
坐在她左手邊的豐臣遠疆繃著一張枯樹皮般的老臉,臉色異常冷峻,乾癟胸腔內傳出似有若無的機械聲響。
“事情已經塵埃落定,也沒有什麼好保密的了。晴秀家主,就由你來向大家解釋吧。”
素色長衫,肩披雪白大氅的老人幽幽開口,朝著蜷縮在一襲黑袍之中的明智晴秀點了點頭。
此話一出,荒世冬童倒沒有什麼反應,順勢將疑惑的目光落在明智晴秀身上。
反倒是豐臣遠疆眼角連抽數下,鼻息更顯粗重了幾分。
“前段時間,有人偽裝成神道教的神官堂上雀,潛入了黑龍資本總部以協助剝離權限的名義,順利進入了地下剝離場.後經過證實,這個人就是鴻鵠鐮倉王渡關的手下。”
這段不長的話,藏在黑袍陰影之中的明智晴秀足足停頓了兩次,似乎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惡化到連說話都有些困難的地步。
“後經證實?嗬,我看是渡關打上門的時候,你們才反應過來吧?”
豐臣遠疆雙手環抱胸前,冷笑連連。
“前麵已經有所懷疑了。”
明智晴秀淡淡開口,與此同時,蹲在屋舍牆簷上的勿言猴緩緩拉開了嘴上緊閉的鏈條,泛著石色的猴子臉露出如人一般的詭譎表情。
“既然有所懷疑,為什麼不提前告知我們?!”
豐臣遠疆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黝黑的臉膛上染上深紅。
明智晴秀在他的逼視之下,依舊沉默不語,壓得極低的帽簷對著前方微微抬起。
和她相對的而坐的白發老人點了點頭,輕聲道:“這件事,晴秀家主已經提前通知過我了,是我做主壓了下來。”
“為什麼?”
豐臣遠疆猛然抬起右手,卻在砸到桌麵的瞬間僵硬懸停,緊咬的牙關之中蹦出幾個生硬的字眼,“我需要一個理由!”
“目前局勢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料,這一點各位應該都有感覺。原本我以為白玉京和新東林黨兩方會相互掣肘,就算最後新東林黨選擇讓步,我們也有足夠的時間完成既定的目標。”
德川宏誌臉上神色略顯黯淡,“可是我沒料到白玉京居然會用‘遞補地仙’的名額,吸引了大量的不怕死的高序列道序潛入倭區。我們四大家族樹大招風,恐怕早已經被這些人盯上了。他們現在遲遲還未沒動手,大概也是怕被同行人摘了果子。”
“這些我沒興趣去聽,那些道匪隻要敢上門,豐臣家族自然會砸斷他們的飛劍。”
豐臣遠疆心中勃發的怒氣幾乎快要按耐不住,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德川宏誌。
“我想知道的是,你,為什麼,要瞞著我們?”
“因為我要借這次機會,讓我們由明轉暗!”
忠義的怒火撞上理智的冷焰,冷熱交織,無形的霧氣在這間不大的鬥室內彌漫開來。
霧裡看花,忠奸難辨。
豐臣遠疆嘴唇顫動,顯然還是怒意難平。
倒是和他一樣被蒙在鼓裡的荒世家族代表,此刻依舊若無其事的喝著麵前一杯虛幻的茶水,渾然沒有要參與其中的意思。
“伱怕了?”
“沒有。”
“就算黑龍資本背下了所有罪責,他們也不會相信這件事與我們另外三家無關!”
“不用他們相信,如今我們手裡已經掌握了足夠的黃粱權限,隻是還需要最後一點準備時間。”
往來不過四句話,豐臣遠疆便如同一個鬥敗的公雞,憤而提起的上半身頹然坐回跪坐的腿上。
“唉。”
豐臣遠疆怔怔發神,喃喃道:“就算你有這樣的計劃,也不該瞞著我和荒世家啊。”
此話一出,捧著瓷杯輕吹滾水的荒世冬童,氣息陡然加重。她看著鼻尖前泛起的陣陣漣漪,嘴角不禁彎起一抹淡淡笑意。
“事關重大,知情人越少泄密的風險就越小。我們已經承受不起更多的損失了。”
豐臣遠疆看向裹著黑袍的女人,“這樣做,倭區日後將可就再無黑龍資本,明智晴秀,你竟然舍得?”
現在黑龍資本已經背上了抓捕帝國道序的黑鍋,已經進入倭區的道匪必然會像聞著血腥味道的鯊魚一樣撲上來,身處其他罪民區的道序也會蜂擁而至。
儒序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分肉的機會,如今位於江戶城內的宣威使司已經發文,勒令各城宣慰司全麵清查接手黑龍資本的所有產業。
倭寇罪民區,從此再無明智家族的立錐之地。
就算明知是舍小保大的斷腕之舉,但其中的血腥慘烈卻依舊令人咋舌。
“沒有了黑龍資本,但明智家族還在。”
明智晴秀言語異常平靜果決,竟聽不出有半點不舍。
“為了故國的複興,明智家族無怨無悔。”
如此豪氣乾雲的話語,卻從一位行將就木的老婦人口中說出,顯得怪異十足。
就連往日立誌要複興被大明帝國摧毀的武士精神的豐臣遠疆,一時間竟也說不出稱讚的話語。
“明智家的犧牲,是為了我們四家共同的夢想。所以這一次黑龍資本遭受的損失,德川家族願意承擔四成。”
始終未曾開口的荒世冬童,此刻也放下了茶杯,“我們荒世家族主要從事的是走私業務,雖然最近的局勢太緊張,我們丟失了很多渠道,但荒世家族依舊願意承擔黑龍資本兩成的損失。”
“剩下的四成,我來負責。”
沒有任何遲疑,豐臣遠疆果斷補上了最後的缺口。
明智晴秀拉下頭上的兜帽,露出一頭花白的長發,皮包骨頭的醜陋麵容上神色肅穆。她雙手按在膝蓋上,對著身前眾人躬身垂首。
“多謝各位。”
同樣的垂首還禮,但四顆埋下的頭顱上卻是表情各異。
有人麵帶滿意的微笑,有人目露振奮激昂的神情,有人則是懶洋洋打了個哈欠。
“既然誤會已經解開,那我們就接著商議其他的事項吧。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晴秀將不能再鏈接黃粱夢境,以免被人捕捉到現實中的位置。”
德川宏誌環視眾人,正色道:“如今我們手中的黃粱權限已經足夠,已經可以準備開始構建高天原”
咚!沉悶至極的聲響之中,一道身影狠狠撞在庭院枯樹上,臥在樹杈之中的積雪簌簌而落,砸了他滿身。
範無咎抬手狠狠摸了一把臉,轉頭看向自己的左前方那顆油光鋥亮的背頭,忍不住罵道:“鄒神棍,你是不是故意放水呢?”
“放你龜兒子的狗臭屁,沒看到老子手指頭都要掐斷了嗎?這催眠不了我有什麼辦法?”
鄒四九沒好氣道:“你難道要我一個陰陽六上去跟他肉搏啊?”
“那你呢,牛鼻子?你也就這點水平?”
發髻散亂的陳乞生臉色同樣難看無比,兩手各扣著一塊赤色火篆,眼眸盯著前方,“彆逼叨,你要是覺得道爺我不行,有種收拾完他,咱倆單挑!”
“行啊,單挑就單挑!誰怕誰啊!”
範無咎怒聲大吼,挾著繡春刀大步狂奔。
陳乞生緊隨而動,就連剛才還說著不願近身鄒四九也跟著衝上前去,口中還大聲喊著:“元亨利貞,利在西北,小黑閃開!”
這邊話音剛落,一聲尖銳呼嘯朝著範無咎襲來。
早有警覺的範無咎朝著左上方就地一滾,雙腳用力一蹬,整個如同鷹隼掠出,長刀直刺,直奔對手心口。
“次吉正東方,牛鼻子,繞後!”
陳乞生身影晃動,於一條橫掃的腿影之間猛然矮身,閃身於對手身後,手中赤色火篆直接砸向對手後背。
“道爺我炸死你!”
霎時,前後夾擊的態勢已經形成,局中之人避無可避!“鈞哥你輸了!”
轟!橘紅色的火焰轟然炸開,陳乞生臉色卻驟然大變,顫栗的眸子倒映出一截鋒利的刀尖,和範無咎那張錯愕的臉。
“範無咎,你他媽砍誰呢?!”
嗡.範無咎強忍著械心劇烈泵動的痛楚,右臂哢哢作響,咬著牙拉住前衝的長刀,片刻不停滯,反手斬向身後。
錚!一道黑光從天而墜,正是陳乞生一直藏而不動的黑色飛劍‘撞淵’!刀劍交擊之中,李鈞表情波瀾不驚,腳下似緩實疾的後退一步。
呼!灌頂的飛劍從麵門前劃過,尾部焰光迅猛擺動,如同遊魚擺尾,想要在劍尖觸地之前將劍身拉起來。
就在這時,白淨修長的五指插入熾熱的尾焰之中,一把抓住了‘撞淵’劍柄!鏘!黑影撩動,劈開範無咎刀光的同時,李鈞右腳頂出,直接踹在範無咎胸口。
“空手奪白刃是吧?早就料到你會來這招了!”
陳乞生麵露冷笑,雙手掐訣往外一推。
李鈞手中飛劍瘋狂顫栗,劍尾怒焰猛然盛大,轟然席卷李鈞全身。
“道爺我這招專門就是用來防止你們這些莽夫搶劍,滋味不錯吧”
哐當!
萎靡不振的‘撞淵’掉落在地,任由臉色大變的陳乞生如何召喚,都如死魚一般癱在地上。
“我說,你們三個能不能認真一點?”
李鈞歪了歪頭,抬手拍滅衣角上跳動的火點。
“嘿,道爺我這一身血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
陳乞生雙腳岔立,與肩平齊,雙手掐寅,五指藏甲,一點青光懸停腦後,道袍大袖鼓噪不休。
“黃巾力士何在,速來護法!”
吼聲落下,卻半晌沒看到有身影搶到麵前。
陳乞生錯愕回頭,卻看到範無咎已經成‘大字’仰麵倒地,口鼻歪斜,昏迷不醒。
“不是吧,裝死?”
腦後有勁風響動,道人散開法印,黯然長歎。
“卑鄙!”
咚.“果然正西之位,才是真的大吉大利。”
鄒四九看著直愣愣栽倒在雪地之中的陳乞生,麵帶餘悸的撫了撫自己的油頭,隨即對著邁步靠近的李鈞高舉雙手,“我投降。”
李鈞一屁股坐在戶所台階上,凝神看向視網膜前浮現的字眼。
【序列】:武道序列五—禍首
【技擊】:八極拳(八品大圓滿)、分筋錯骨手(七品大圓滿)、食龍虎(六品大圓滿)、明鬼之誌(八品初期)
【身法】:列缺伐步(六品大圓滿)
【練體】:伏淵鯨甲(六品大圓滿)
【內功】:重樓決(六品大圓滿)【精通點】:剩餘精通點364這是李鈞晉升之後的信息。
與晉升之前差彆不大,但在剛才那場聊勝於無的切磋之中,李鈞還是察覺到不少明麵上沒有反應出來的東西。
首先當然是提升的血肉體魄強度,這點倒不用贅述,簡而言之就是比序六的時候強上一倍有餘。
舉例來說,自己如今在不使用身法的情況下,單靠身體的爆發力,也能夠碾壓進入超頻狀態的兵六範無咎。
正麵硬抗陳乞生的火篆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除開這些,更讓李鈞重視的一點是自己在精神抗性方麵的提升。
在大阪城的時候,李鈞就對此感覺頗深,出身永樂宮的伏鶴在露麵的時候就開始試圖用神念乾擾李鈞,但他耳垂上那對薄片耳飾從頭甩到尾,李鈞除了心情浮躁,有點殺心難耐之外,並沒有太多其他的感覺。
至於更擅長精神方麵的佛序,在返回犬山之後,李鈞也找袁明妃試過。
結果是隻要自己不願意,對方也無法將自己拉入地上佛國。
這倒不是李鈞的意誌力在晉升之後變得多麼堅不可摧,主要的原因還是體內複蘇的武序基因在起作用。
另一點突出的變化,也和武序的基因有關——來自基因層麵的壓製力。
這種壓製力不是氣勢或者殺氣這一類虛無飄渺的東西,更像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之間,那種源自本能的壓製。
這兩點不顯露於麵板的被動能力,其實一直有跡可循。
在李鈞以往的交手之中就曾顯露過冰山一角,隻是當時的作用不太明顯,被李鈞下意識忽略,遠不如如今的感覺真切。
除開這兩點被動增加之外,便是自己如今注入的武學。
經過蘇策的提點,李鈞如今已經明確獨行武序並不需要遵循門派武序製訂的體係,隻要現階段的基因能夠承受,那就可以自由注入。
所以目前桎梏李鈞最大的問題,就是從哪裡去找可以注入的武學。
至於自己鍛煉先不說這個年代還有沒有武學的功法秘籍這一類的東西,就算存在,注入器拿來就能用,自己加點就能升,何必去追求那種原生態的習武方式?
關於根基不穩這種理所應當困擾穿越者的常見問題,李鈞也沒有考慮過。
都涉及到基因層麵了,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穩固?!等李鈞清點完收獲,在外人看來發完呆之後,一直等在旁邊的謝必安這才走了過來。
“鈞哥,你安排的事情我已經查清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