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合同 倪匡 3134 字 5天前

那人在木蘭花這樣講的時候,身子不由自主,向後退了兩步。而也就在這時候,木蘭花的身子,陡地彈丁起來,向前直撲了過來!木蘭花在那樣的情形下,竟然向著槍口,直撲了過去,那種行動,的確是那人所說的那樣,實在是一件蠢事!木蘭花的動作,自然快到了極點。可是一個人的動作再快,也絕比不上槍彈發射的速度的!那人看到木蘭花就那樣毫無防禦地向他撲了過來,在一開始的時候,他不禁呆了一呆。然而,他隻不過呆了極短的時間,便立時扳動了槍機。那一下槍響,聽來是極其驚人的,而木蘭花的身子,在半空之中,猛地一扭,“砰”地一聲,已然跌了下來,子彈射中了她的肩頭。她伸手接在肩上,鮮血自她的手指間,直迸了出來。那人在射了一槍之後,立時退到了門口,疾聲道:“快走!”胡成德也站在客廳門口不遠處,但是他看到木蘭花也受了傷,簡直整個人都呆住了,那兩個人拉開丁門,迅速地向外奔了出去。木蘭花緊緊地咬著牙,說道:“快替我召救護車!”胡成德團團轉了一轉,才來到了電話旁,木蘭花已然掙紮著站了起來,臉色煞白。胡成德一麵撥著電話,一麵身子在不住地發抖,木蘭花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閉上了眼睛。木蘭花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經過了一小時的手術,將子彈取了出來。木蘭花受傷的消息,方局長本來是想對新聞界保守秘密的,可是,在木蘭花還在手術室的時候,大批記者已經趕到了。當木蘭花躺在病床上,被從手術室推出來的時候,要勞動數十名警員來維持秩序,才能攔住記者。木蘭花的麵色煞白,閉著眼睛,方局長緊守在她的身邊,一直到了病房之中。到了病房中,木蘭花慢慢睜開眼睛來,道:“方局長,醫生說我的傷勢怎樣?”方局長苦笑了一下,道:“很輕,但是你至少也得休息兩個星期。”木蘭花又閉上了眼睛,方局長在病床前,來回跟著,道:“蘭花,離他們的期限,隻有三十小時了,你又受了傷,這……”木蘭花仍然閉著眼,道:“方局長,你彆心急,我們還有時間!”方局長停了下來,望看臉色蒼白的木蘭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他自然很佩服木蘭花的鬥爭精神,但是現在,無論從那一方麵來看,木蘭花都徹底失敗了!離開對方限定的時間,隻不過三十個小時,木蘭花還受了傷,她的傷勢,就算沒有生命危險,可是也絕不可能再和對方動手的了!方局長這時,心中的煩亂。實在是難以形容的,可是,對著已經受了傷的木蘭花,方局長卻也不能再說什麼,他隻是長長地歎著氣。等到高翔、穆秀珍、雲四風、五風兄弟,一起來到臀院的時候,已經是天色微明時分了。在那一夜之中,木蘭花顯得很平靜,她得到了充份的休息,當早晨的陽光,射進病房來的時候,木蘭花的臉色,看來已經好了許多。她半坐在病床上。高翔、穆秀珍、雲四風和雲五風進來之後,從他們的臉上,可以看到他們心情的沉重,他們沒有一個人說話。木蘭花在等到護士離開之後,才揚了揚手,向高翔招了招手,高翔立時俯身過去,木蘭花以極低極低的聲音道:“高翔。在病床找一找,看看是不是有竊聽器?”高翔略呆了一呆,穆秀珍在一旁,並沒有聽清楚木蘭花在說什麼,大聲問道:“蘭花姐,你說什麼?”高翔立時轉過身來,向穆秀珍作了一個手勢,示意她不要出聲,然而,便開始尋找起來。穆秀珍、雲四風和雲五風,也立時知道高翔在做什麼了。他們一起開始尋找起來,不到五分鐘,雲五風就在窗框之下,找出了一隻小型的竊聽器來。高翔等幾個人,都駭然互望著,因為他們實在不知道,何以在警衛森嚴的病房中,會有竊聽器在!而更令他們莫名其妙的,是何以木蘭花會預知這一點!穆秀珍滿麵怒容,伸手自雲五風的手中。奪過那隻不過比普通粉盒更大的竊聽器來。看她的樣子,像是要將那隻竊聽器,用力摔在地上,將之踏扁了!木蘭花在道時候,沉聲道:“秀珍,彆亂來,我們已經徹底失敗了!”穆秀珍陡地一呆,道:“什麼?”木蘭花一麵使眼色,一麵歎著氣,道:“已經失敗,就得承認!”穆秀珍又呆了一呆,但是當她看到木蘭花注意巷她手中的竊聽器之際,她明白了,她故意大聲道:“哼,就算這次承認失敗,我至多也隻是暫時離開,我一定要回來和他們再鬥過!”高翔、雲四風和雲五風也明白了,高翔沉聲道:“這次我們失敗,我想,就算日後有翻本的機會,也沒有什麼光榮了!”木蘭花長歎了一聲、說道:“高翔。醫院外麵,各報記者都有,你向他們發表我們投降的消息吧!”高翔發出了兩下苦澀的笑聲,道:“不必那麼心急吧,我們還有一點時間。”木蘭花喃喃地說道:“完了,我們己完全失敗了!”穆秀珍將竊聽器,又放在窗框之下,雲五風已然取出一本小簿子來,寫道:“蘭花姐,你有新的進展?”木蘭花的左肩受了槍傷,她的右手,還是可以活動的,她自雲五風的手中,接過筆來,寫道:“快回家去,注意看家中的無線電波示蹤儀!”高翔。穆秀珍等幾個人。驚喜地互望著,穆秀珍失聲道:“蘭花姐,你——”高翔不等她講完,立即用力推了她一下,穆秀珍向放置竊聽器的地方,看了一下,吐了吐舌頭,木蘭花已然接了下去,道:“是,我承認失敗,不想再有任何行動了,隻準備離開本市!”她一麵說著,一麵在紙上寫著:“多調乾探,直搗巢穴。”高翔、穆秀珍和雲氏兄弟,還並不知道木蘭花究竟做了一些什麼手腳,但是根據木蘭花的指示,分明是可以在家裡的無線電波示蹤儀上,知道對方巢穴的所在地,那是沒有疑問的了!高翔點著頭,向眉飛色舞的穆秀珍望了一眼,以極低的聲音道:“秀珍,我們已經徹底失敗了,要裝出愁眉苦臉的樣子來!”穆秀珍立時扮了一個鬼臉,果然,換上了一副苦惱的神情。木蘭花揮了揮手,道:“你們可以去了!”高翔、穆秀珍和雲氏兄弟,一起走了出去。他們離開之後不久,一個護士,走了進來。木蘭花注意到那個護士,頻頻望著窗沿,而且,還藉故開窗子。故意走到了窗前,她的身子遮在窗沿上,木蘭花知道,她是在檢查那竊聽器還在不在。木蘭花閉上了眼睛,歎了一聲。在她叫高翔在病房中尋找。看看是不是有竊聽器的時候,她還是不能肯定是否有竊聽器在的。她隻是想到,對方既然能利用了胡成德,來造成光輝珠寶公同的紅寶石失竊案,如此神秘莫測,由此可知,他們是如何懂得利用人家的弱點!木蘭花也自信,在胡成德的家中,她可以說一點破綻也沒有,她真正受了傷,但是對方既然對每一件事,都如此深思熟慮,也不是沒有可能發現些微破綻的。那就有可能要知道真相如何了。而買通了一個護士,放一具竊聽器在病房中,實在太容易了!木蘭花閉上了眼睛,那護士已從窗前轉回身來,她顯然不是慣於犯罪的,因為她的神色,十分慌張。木蘭花故意不去看那個護士。木蘭花雖然受了傷,而且傷口還在劇烈地疼痛,但是她的心情卻十分輕鬆,她知道,事情快結束了,事情將以“九金剛”的徹底失敗而結束,而“九金剛”之所以失敗,一半原因,是由於他們太聰明,對一切事情的布置,太周密了!高翔和穆秀珍,是像風一樣地掩進書房來,高翔以極其迅速的動作,扳下了幾個掣,一幅對角線有二十五寸的螢光屏,立時亮起了暗綠色,在右上方,有一個亮綠色的小點。高翔望著螢光屏,向穆秀珍揮了揮手,穆秀珍立時取過了一片和螢光幕同樣大小的玻璃片來,在那片玻璃片上,有著本市的全部地圖。高翔接過了玻璃片,將之放在螢光屏上,一手已經拿起了電話。螢光屏上的那亮綠點。仍然在右上角不動。高翔在電話一接通時,一麵望著螢光屏,一麵道:“我是高翔,是的,方局長,我們有線索了,我要調三百人。最能乾的人,封鎖金龍街、麗花街,對,要秘密行事,我們確切的目標,要到那裡,才能知道。”高翔略停了片刻,又道:“是,我想蘭花是故意受傷的,好使對方相信他們是自己逃回去的,當然蘭花已在他們兩個人中的一個身上,放下了無線電波發射器。那一帶是相當高級的住宅區,這一次,我們可以在他們自以為必然勝利的情形下,直搗他們的巢穴了!記得,每一個人的身上,都要配備無線電對講機!”高翔放下了電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提著一具小儀器,在那儀器上,也有一幅螢光屏,同樣有一個小的亮綠點。這一具探測儀,當它接近到無線電波發射儀一百呎之內的時候,還會發出聲響,和憑聲響指示方向。高翔提著儀器,又取出了幾柄槍來,拋給穆秀珍和在門口的雲氏兄弟,然後道:“我們走!”他們一起上了車,直向目的地出發,金龍街是一條斜路,通向一座山頭,在山頭上盤旋。那山上,全是美麗的小洋房,高翔的車子,開始駛上斜路的時候,已經可以看到方局長的調度,已將各處通道都封鎖了。這時,正是上學的時候,不少學生背著書包,從乾路上走下來。高翔駛著車,緩緩向前駛著,穆秀珍坐在他的旁邀,全神貫注地望著那具儀器。高翔按下了無線電對講機的掣,沉聲下著命令,說道:“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我是高翔,每一個由這一區走出來的人,都要暫時扣留,注意,每一個人!”車子繼續向前駛著,駛過了許多房子,已經快到最高的山頂了。也就在這時,穆秀珍手中的那具儀器,突然亮起了一盞紅燈。車中的四個人,陡地緊張了起來。儀器亮起了紅燈,這就表示,無線電波發射儀的距離,在一千呎之內了!向前麵看去,前麵有一幢極大的花園洋房,那洋房的圍牆之後,有一個旗杆,旗杆上識看一麵旗,那是南美洲一個小國家的國旗。車子繼續向前駛,就在駛到那幢洋房前麵的時候,儀器發出了“吱吱”聲,亮起了的紅燈,在不斷地閃耀著。他們要尋找的目標,是在那幢洋房之中,那是毫無疑問的了!但也就在那時候。高翔、穆秀珍、雲四風和雲五風都看到,那幢大洋房的門外,釘看一塊銅牌,上麵刻著兩行字:“XX國商務專員分署”!高翔並沒有在那幢洋房的門前停車,而是駛了過去,一直轉過了街角,才停了下來。穆秀珍握著拳,大聲道:“衝進去再說,隻要將那幾個人抓住了,就算是外交機構,對方也一定無話可說的,那是他們不對!”高翔的眉心打看結,道:“萬一,我們要找的人,不在那屋子中呢?”穆秀珍道:“那至多再向他們道歉,如果那幾個家夥不在,我們可算是徹底失敗了。由我們出麵道歉,也不算是什麼!”高翔又向雲四風和雲五風兩人望去。穆秀珍的方法,自然是太過魯莽些,但是以“九金剛”處事的周密而論,他們利用外交人員的身分,從事罪惡的活動,那是絕對可能的。高翔曾經花費過許多時間、來查入境者的名單,而一無所獲,自然也是因為那九個人,可能全是以外交人員身分入境的緣故。而如果現在,因為有所顧忌。而錯過了這個機會的話,可能永遠沒有機會了!雲四風和雲五風,當然同時也想到了這一點的,是以,當高翔向他們望來的時候,他們呆了足有半分鍍之久,才點了點頭。高翔按下了對講機的掣,沉碑道:“各單位注蕙,包圍金龍街二十四號,金龍街二十四號!”高翔在重複了幾遍之後,突然,從無線電對講機中,聽到了方局長的聲音,說道:“高翔,你有沒有弄錯,金龍街二十四號。是外國商務專員的分署!”高翔道:“沒有弄錯,我們必須當機立斷,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就一切完了!”方局長道:“可是…;可是…”高翔自然知道方局長要說什麼,他立時說:“局長,事後,可以將責任全推在我的身上,至多由我引咎辭職,甚至於可以將我紀律處分!”方局長隻考慮了幾秒鐘,就道:“好的,如果可以在裡麵找到那九個人的話,自然什麼問題也沒有了,祝你成功!”高翔將車子轉了頭,又緩緩駛近那洋房,他已經看到,至少有一百人,在接近那幢房子,那幢房子,已經被包圍了。高翔陡牠踏下油門,車子直衝到那幢大洋房之前,在門口停了下來。高翔的車子才一停下,就看到兩個穿看製服的守門人。自花園中急急走了過來,而車子才一停下,穆秀珍、雲四風兩人首先打開車門,迅速地下了車,立時攀著鐵門,疾躍進了花園。那兩個守門人大聲叫著,可是穆秀珍已將鐵門打了開來。高翔同時也下了命令,一刹那間,至少有五六十個警方乾練人員,從各方麵進入了花園。那兩個守門人,竟全呆住了。高翔從大門衝了進去,湧進來的警方人員更多,一分鐘之後,方局長也趕到,一切經過,幾乎順利得出乎意料之外。警方人員立時占據了整幢屋子。從屋子中找出七個人來,連那兩個守門人在內,一共是九九九藏書個。其中一個中年人,在大聲吼叫著,用的是西班牙語,他叫道:“這算什麼?我要提出最嚴重的抗議!”高翔冷冷地望看他,道:“不必抗議了,你們九個人,顯然都經過第一流的整容手術,但是你們的指紋是改變不了的!等檢查了你們的指紋之後再抗議吧!”那中年人和其餘八個人,麵色變得極其難看,那中年人又大聲叫道:“可是我們是真正的外交人員!”高翔道:“或許是。但是你們同時也是本市國際警方的通緝犯,這種外交上的交涉,我和你都不內行,可是追捕通緝犯,卻是我的本份!”那九個人的麵色,全難看到了極點,其中一個叫道:“你們絕不可能知道我們在這裡的!”穆秀珍提起了手中的儀器,按下了一個掣,儀器發出“吱吱”的聲韓,當儀器接近其中的一個人時,聲響更是尖銳。穆秀珍笑了起來,道:“你回來之後。怎麼大意到未曾檢查自己的身上,是不是多了什麼?木蘭花是故意讓你們逃回來的,難道你們想不到?”那人尖堅大叫了起來,說道:“她是真的受了傷!”穆秀珍陡地一拳,擊向那人的門麵,那人被擊得向後跌了出去,穆秀珍咬牙切齒地道:“這便是你打傷木蘭花的懲罰!”雲四風、雲五風一起從屋子的樓上。奔了下來,雲五風的手中,拿著一盒針劑,道:“我們找到了‘科斯他他’的解藥!”高翔道:“好。快到醫院去!”他一麵說著,一麵看了看手表,道:“還有二十多小時,時間太充裕了!”木蘭花的病床旁,放著一大疊報紙,每一張報紙都以最大的字體,報導著“九金剛”就擒的消息,九個人都經過整容,但是經過指紋檢查,他們全被證明,就是那九個通緝犯。九個人也承認了自己這些日子來的一切犯罪行為,但他們似乎很鎮定,因為他們全部有著外交人員的身分。是以,從早報上刊登的照片看來,這九個犯罪份子,甚至可說是趾高氣揚的。但是到了晚報出版之後,刊登在晚報上,那九個人的照片,九個人都一起垂頭喪氣地,完全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樣!因為南美洲的那個小國,已經發表了聲明:這九個人的外交身分,完全是通過賄賂行為獲得的。與賄賂事件有關的外交部副部長。已經被撤職。這九個人外交人員的身分,已不被承認!他們最後的護身符也喪失了!穆秀珍、安妮、高翔、雲四風和雲五風,都在木蘭花的病房之中,安妮已完全恢複了。每個人的臉色,都是喜氣洋洋的。安妮笑道:“我中了他們的計,誰知道蘭花姐棋高一著。用同樣的方法,對付了他們!”高翔望著木蘭花,好一會,才說道:“你怎麼知道那個人開槍,隻不過將你打傷。而不會將你打死?”木蘭花垂下了眼,道:“我無法知道遭一點,我所能做的,隻是在半空之中,扭轉身子,那個人如果稍微留意一下,應該可以發現,我是故意受傷的。”高翔說道:“就算你能夠這樣做,還是太危險了!”木蘭花抬起頭來,道:“當然危險,這是我遇到最危險的事,但是,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們有什麼法子能夠反敗為勝呢?”安妮喃喃地道:“勝利的代價,真不簡單!”木蘭花道:“當然是,不論是什麼勝利,都要花費巨大的代價才能得到的!”這時,護士走了進來,木蘭花立時道:“小姐,那竊聽器,你還不將它拋掉?你得了他們多少報酬?”女護士的神色一下子變得煞白。呆在那裡,不知如何才好。木蘭花道:“你向高主任自首吧,我想,警方可能不會對你起訴,因為你放置的那竊聽器,幫了我們的忙,若不是那竊聽器,他們不至於如此一無防備,而使我們能順利成功的!”女護士望著高翔,高翔立時打開門,叫進一個警官來,將護士帶了出去。木蘭花伸了一個懶腰。道:“高翔,那九個人在獄中情形怎樣,送幾瓶香檳給他們慶祝一下!”穆秀珍大笑了起來,高翔道:“還請他們喝香檳,我要用酒瓶打他們的頭呢!”安妮緊握著雲五風的手,他們幾個人。每個人的性格都不同,但這時,他們每一個人的心情,都無比地輕鬆!(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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