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1)

死神 倪匡 2853 字 5天前

高翔想在那人的口中,探聽一下那個組織的情形,可是那人即十分小心,一點也套不出所以然來。高翔於是放棄了這個念頭。他開始設想,對方將會用什麼方法,來考驗自己。照說,這樣一個隱蔽的組織,雖然自己有著不怎麼光榮的過去,但也有光輝的警務工作的紀錄,那麼,他們是不應該輕易相信自己的。可想而知,如要通過考驗,一定是極其嚴重!然而,事情在突然之間,發展到了這一地步,不論對方施加在他身上的壓力是多麼重,他似乎除了接受之外,沒有彆的辦法了。時間慢慢地過去,約莫三小時左右,高翔早已在椅上,睡了過去,他是被一陣響亮的汽笛聲驚醒的,他睜開眼來,車廂又在震動了一下,車子又在硬地上行駛了,高翔起先的推想是,他們已到了一個小島上,但是他立即知道自己猜錯了!因為,車子隻向前行駛了十來碼,就停了下來,那車子一停,車廂的門就打了開來,高翔立即看到,他是在一艘船上!那一定是一艘軍艦,因為普通的船,決不會有那樣寬敞的甲板,而更令高翔驚訝不止的是,那艘船,他從車廂中望出去,可以望得到的部份,全是黑色的!高翔從來也未曾見過一艘全是黑色的船,那實在給人以一種極詭異之想。接著高翔便看到有十多個人,走了過來。那十來個人,全部穿上水手服,可是他們的水手服,也全是黑色的,他們在卡車前,圍成了一個半圓,那人道:“到了!”高翔向外走去,當他走出了卡車廂之後,才看到整條船,總有三百呎長,而且,每一部份,都是黑色的,除了黑色之外,沒有任何顏色。高翔回頭,向那人望了一眼,道:“好好的一艘船,弄成那樣的顏色,是什麼意思了?”“象征神秘!”那人回答,“黑色是最神秘的,我們的船,全部是黑色的,就象征絕對的神秘,永遠沒有人知道我們的底細。”高翔問道:“即使加入了組織之後也不能?”那人道:“我想也不能,我加入組織已經二十年了,我就是知道我們的組織力量大得不可思議,神秘莫測,不可違拒,如此而已。”高翔沒有再說什麼,他在那人和四個槍手,以及十幾個黑衣水手的圍繞下,向前走去,他們走過了甲板,來到了船艙前,高翔自然看到了裝置在甲板上的小型火箭,那些火箭,也全是黑色的,然後,也走進了船艙部份,經過一條長長的走廊。那艘船,不但外麵是黑色的,就連裡麵的每一件東西,也全都是黑色的,黑的家俱,黑的用具,黑的門,處在那樣全是黑色的環境之中,簡直有一種令人要立時發瘋的感覺。高翔幾乎可以肯定,主持這個組織的人,一定是一個心理極不正常的人!因為即使是犯罪份子,隻要他的心理正常的話也不會想出那種瘋狂的玩意來的!高翔一直被帶到了一扇門前,那人敲了敲那扇門,門打開,一個一身黑衣的人,走了出來,和那人點點頭,那人上下打量著高翔,又縮回身子去。高翔道:“我還要等甚麼?”“等候接見。”“等候誰的接見?”高翔緊接著問。“死神。”那人回答。高翔的心中,陡地一凜,但是那人隨即解釋道:“神是神秘的,但是在一些神中,最神秘的還是死神,這便是我們組織最高主持人的稱號。”高翔冷笑著,道:“那也不是他的發明了,我就會過好幾個人,自稱死神,結果,他們全和死神握手言歡去了。”那人的麵色變得十分難看,但是,那扇門已打了開來,那人站在門口,他的神情十分奇突,有一點像一個傳教士。高翔看到那房間中的一切,布置得十分豪華,但是即也絕無例外,所有一切,全是黑色的,那黑衣人用肅穆的態度宣怖道:“高翔,現在,你已走進死神宮殿了!”隨著那人的一句話,房中一幅黑絲絨的帳幔慢慢向上,升了起來,一張黑色的椅子,放在那帳幔之後,那人又道:“高翔,你坐到那椅子上去!”高翔略為疑惑了一下,便走進了房間,在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那張椅子也是全黑色的,高翔才一坐上去,將手放在扶手上,“拍拍”兩聲響,他的手、足,已全被一個銅箍箍住了,在他的頸旁,則是兩塊鋼板,使他不能轉頭。高翔大聲叫了起來,道:“那算什麼?”他並沒有得到回答,那幅黑絲絨幔又落了下來。黑幔一落下,他的身後,就響起了一個聲音,道:“高主任,很抱歉,使你的好朋友雲五風和木蘭花兩人受了傷害!”那聲音,高翔聽來,隻覺得十分刺耳,他自然可以知道,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和自己講話的,一定就是這個神秘組織的頭子了!他真想轉過頭去,看看那家夥是怎樣的人,但是這時候,他的頸、手、足,全被半寸厚的鋼箍箍著,他根本沒有法子移動分毫。高翔隻是悶哼了一聲,道:“你用的手段,未免太卑劣了些!”那聲音又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道:“沒有辦法,為了要表示我們的實力,也為了要表示木蘭花並不是無往不利的,所以我們必需這樣做。”“哼,那你的目的是什麼?”高翔憤然問。“很簡單。”那人回答,“要使你知道,跟木蘭花,還不如跟我們好,因為我們有能力令木蘭花受傷,就表示我們比木蘭花更強!”高翔聽得那人這樣說,心中不禁暗暗吃驚。他心想,原來在事情一開始的時候,自己完全料錯了!自己還以為對方的目的,隻在奪取賽車冠軍,做“榮譽市民”。但是現在,根據那人的說法,他們的目的上開始就是為了要拉自己下水,他們作出了那種破壞,全然是為了示威,想使自己屈服!高翔想到這裡,不能不佩服木蘭花的判斷力,因為在雲五風受傷之後,他立即認為事情是佟寧乾的,但木蘭花卻知道事情和佟寧完全無關!高翔冷笑道:“那你未免太自負了,你們本來想殺木蘭花的,是不是?但是你們卻失敗了,我看,你還是比不上木蘭花。”那人陰森森地笑了起來,道:“這個問題,我們不必討論了,高主任我們很明白你的過去,也覺得你現在的生活,實在不好。”高翔呆了半晌,他在考慮,自己應該如何回答才好,過了半分鐘之久,他才歎了一口氣,作出不得不承認的口氣,道:“你說得倒不錯。”那人道:“我們在世界各地,的確有著極好的業務,隻是在遠東方麵,此較欠缺一些,如果你加入了我們,那就十全十美了!”高翔沉聲道:“你應該知道我在參加警務工作之後,已是一個極受信任的警務人員,我怎能幫你們去做犯罪的勾當!”那聲音笑道:“高主任,你完全弄錯了,我們不是要你做事,而是要你不做事,隻要你不做事,或者少做事,我們就有活動的餘地了!”高翔聽得對方那樣說法,心中多少有點驕傲之感,他道:“多謝你看得起我,我先想知道,如果我不答應,那就會怎樣?”“不存在這個問題,”那聲音聽來更是陰森,“你隻有一條路可走,如果你不答應,那麼,你的另一條路就是死路,我們會去挑選第二個目標。”高翔呆了片刻,道:“就算我現在答應了你,你也無法知道我是真的答應了你,或隻是權宜之計,那又有什麼用處?”那聲音道:“當然,如果你答應了,你要做兩件事。”“那兩件?”高翔問。這時候,高翔的心中,不禁十分緊張,因為他究竟會受到什麼樣的對待,這時,就快有分曉了。那聲音道:“第一,你要簽署一份文件,表示你自願加入我們的組織,你簽署的這份文件,日期要上溯到三年之前。”高翔道:“那豈不是我終生受你的控製?”“不錯,正是那樣,但是在五年之後,你可以完全脫離警方,那時,隻要你不和我們為難,你就絕對不會感到組織的存在。”高翔悶哼了一聲,道:“第二件呢?”“第二件,或者你難瘩應些,我們要在你的身上,烙一個印記。”高翔一聽,隻覺得一股99lib?怒氣,陡地上升,他的臉一定已漲得十分紅了,因為他覺得他的臉上,一陣熱辣辣地發燙。他立即大聲叫了起來,道:“這是什麼話,你當我是畜牲麼?他媽的,太混帳了!”那人一聲不出,由得高翔罵著,高翔實在是因為再也想不到對方會提出那樣的條件來,是以他又罵了一連串極其難聽的話。他足足罵了兩三分鐘,才停下來,那聲音道:“十分抱歉,高主任,我們組織中的每一個人都是那樣的,在我們的組織中,這個烙記,被稱為死神的烙記,這不會太大,而且可以烙在你最不受人注意的地方。”高翔怒吼道:“住口!”那聲音道:“是不是沒有商量的餘地?”“絕對沒有商量的餘地!”高翔斬釘斷鐵地回答。那聲音吸了一口氣,道:“高主任,如果真是那樣,那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但是我們卻不希望如此,你可以考慮半小時。”“我根本不必考慮!”高翔再吼叫著。但是,他卻聽得,在他的身後,傳出了一陣腳步聲,顯然是那人已走開去了,高翔麵對著的,隻是一幅深黑色的絨幔!高翔的心情仍然十分激動,但是,他卻知道,對方說半小時,那就一定是半小時,而不會是三十一分鐘,他心中不禁深悔自己決定得太草率了!可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有那樣的條件!現在,自然不能答應對方的條件,如果在身體上烙一個印記,那還像什麼話,他已經考慮過,簽署那份文件,他是不成問題的。因為他的身體上有一枝筆,那枝筆中的墨水是特彆製造的,在才一寫下的時候,和尋常的墨水是完全一樣的,但是,在二十天之後,卻會完全消失,一點痕跡也不留下,他可以用這枝筆,去簽署那份文件。當然,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準備,或者是他事先知道對方有此一著,那麼,他就可以在他的手臂上,製造一塊假的皮膚。但是現在,他卻隻有半小時,而且,他根本不能活動。他沒有彆的辦法可想了,他已下了決心,他要逃出了,逃出這艘處處象征死亡的船上。然而,他怎樣才能逃出去呢?他試著掙紮著,然而不到兩分鐘,他就知道,除非他是卡通片中的“SUPER—MAN”,否則,他是絕不可能掙斷半寸厚的鋼箍的。而且,他也根本不知道鬆開銷箍的掣鈕在什麼地方,就算知道了,他又不能動,又有什麼辦法?他的袋中,有一些小工具可供利用,其中包括一柄極其鋒銳的鋼鋸。但是,他的手被箍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竭力轉動手指,也無法碰到衣袋的邊緣。他沒有法子逃走!沒有法子逃走,剩下來就隻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死,另一個,則是接受烙印。高翔閉上了眼睛,汗水自他的額上消下來。而時間,卻在慢慢地過去……木蘭花在醫院中等著高翔。她雖然斷了腿,但是她在想,事情快過去了,等到高翔帶著錄音帶來到之後,她就可以知道被收買的賽車手是那一個。然後,她就可以進一步查出幕後的主持人是誰了!木蘭花閉上了眼睛,休息了片刻,又睜開眼來,她看了看鐘,已經一點了,而高翔還沒有來,木蘭花心中想,或許有的賽車手來得遲了!高翔自然要錄到了所有賽車手的聲音之後才會來的,那麼,不妨再等一會。她又閉上了眼睛,時間慢慢地過去,已經一點半了!木蘭花皺了皺眉,一點半,高翔無論如何應該來了!她向在一旁的安妮看了一眼,安妮忙道:“蘭花姐,有什麼事?”“打一個電話到政大堂去問問,雞尾酒會舉行得怎樣了,如果找得到高翔,最好叫他來聽電話。”木蘭花吩咐著。安妮立時答應著,她來到了床頭,撥著電話,木蘭花可以聽到她的一切對話,而木蘭花也越聽越覺得事情不對頭了。安妮放下了電話,轉過頭來,道:“蘭花姐,那裡的一個警官說,高主任在四十分鐘之前,便已經離開,他早應該到達的了!”木蘭花的雙眉打著結。高翔在四十分鐘前離開,那就是說,他在半小時以前,就應該到達了,高翔是絕對沒有理由,在路上延誤了半小時之久的!他出了意外!木蘭花在病床上坐了起來,由於她用力太甚了,是以她的傷腿,一陣劇痛,那陣劇痛,使得她的臉色,看來變得很蒼白。她忙道:“快和方局長聯絡。”安妮又急急撥著電話,三分鐘之後,她將電話筒,交到了木蘭花的手中,而在那三分鐘內,木蘭花已經設想了好幾個可能,推測高翔是遇到了什麼意外。她自安妮的手中接過電話筒來,方局長的聲音,聽來也十分焦急,他問道:“蘭花,怎麼一回事了高翔還沒有到你那裡?”“沒有,他一定追到了意外,他是搭什麼車子來的?”“是他自己的車子。”“方局長,通知全市警員,找尋那輛車子!”“蘭花,他可能遭到了什麼意外?”木蘭花歎了一聲,道:“我不知道,但是最大的可能是被人脅持走了,方局長,我們這次麵對的,是極其凶惡的敵人。”方局長苦笑著,道:“你說得是,蘭花。”木蘭花放下了電話。雲五風被炸成了重傷,雖然已脫離了危險期,心臟的跳動,已恢複了正常,但是他至今還是昏迷不醒,不可能進一步知他受了什麼傷害。而她,木蘭花,卻跌斷了一條腿,要逼得躺在病床上。這樣壞的開始,可以說是她在任何事情中,未曾遇到過的,而如今,高翔又失了蹤。而賽車的舉行日期,又已迫在眉睫了!木蘭花深深吸了一口氣,安妮瞪大了眼睛,一麵緊張地咬著指甲,一麵道:“蘭花姐,我看是找不到高翔哥哥的車子的。”“可能性極少,”木蘭花點頭,表示同意安妮的話,“但是我們卻又不能不那樣做。唉,我不明白,他是在什麼情形下出了意外的。”安妮道:“照說,在政大堂到醫院這一段路程中,他駕著車,絕不會有什麼人可以有辦法使他停下車子來的。”木蘭花雙眉一揚,道:“那麼,出事的地點,不是在他剛才離開政府大堂的時候,就是在他到達醫院的,我看是在市府大堂前的可能性更大。”安妮眨著眼睛,道:“是的。”木蘭花道:“替我準備輪椅我去調查一下。”“蘭花姐!”安妮立時叫了起來,“醫生吩咐過不能亂動,要多休息的,我去就行了,我去通知秀珍。”木蘭花歎了一聲道:“你知道應該怎麼辦?”安妮感到了有一種十分沉重的負荷,在向她的肩頭上壓了下來。她自然不能讓木蘭花去調查,是以,不論那負荷是多麼重,她都必須承擔下來。她的臉上,現出十分堅毅的神色來,道:“我知道,我會儘我的力量,先去弄明白,他是在什麼情形下離開政府大堂的。”“然後呢?”“然後,我就有希望查到他去了何處。”木蘭花望了她一會,握住了她的手,道:“安妮,你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孩子了,你也的確可以獨立行動了,但是這次,敵人極其凶惡,你要小心。”安妮咬著下唇,她那種堅毅的神色,和她那瘦削的身形相比較,甚至是不相稱的,是以木蘭花有點不舍得放開她的手。還是安妮自己道:“蘭花姐,我該去了!”木蘭花又歎了一聲,在安妮離開病床,走到門口的那一段時間中,她連叮嚀了七八聲小心,安妮一一答應著。安妮離開了病房,將門關上時,她將背靠在門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覺得自己,像是在突然之間,變成一個大人了!她將要獨自負責,去做一件事!而且,那絕不是一件小事,她要設法,在毫無線索的情形下,去調查高翔的下落,安妮來到了醫院門口的空地上,她在一輛警車上,借用了無線電話,請方局長將酒會時,在大堂中值勤的警方人員,都召集起來,因為他們能提供高翔的消息。而安妮就坐著那輛警車,到了警局。當她見到了方局長的時候,方局長雖然親切地和她握著手,但是方局長的神情,卻完全將她當作是一個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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