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們的重要人員劉度,卻和你們在一起。”“是的,劉度要帶我們來見此間的人,在見到了另一些人之後,他們可能對行動計劃的內容,會有所透露,但現在我們卻並未曾見到他們!”高翔也憤然地拍看桌子,“而你們,你們屬下的特務,在本市為所欲為的情形,也必須停止!”“六親不認”霍地站起身來,道:“我們可以停止一切活動,隻要我們知道了他們的行動計劃,你應該知道,這個同盟中的一些人,全是不怕死的瘋子,他們若是定下了一個計劃,即使死到了最後一個人,也必然要將之完成的,而他們的計劃,一定對我們的國家造成大破壞,我奉命必須阻止,你們明白了麼?”高翔心中想說“對你們國家的大破壞,或許就是對世界和平的大貢獻”。因為“六親不認”的所屬政府,是一個充滿了侵略野心的政府,那是舉世所知的事。但是這句話,已溜到了高翔的口邊,高翔還是忍了下去,未曾說出來。因為他記得自己的身分,是本市警方的高級人員,雖然隻要是人,就可以對破壞人類和平的人,進行毫不留情的譴責,但是以他的身分而言,總有點不十分方便的。他隻是平靜地道:“你奉命要製止他們的行動,你應該努力去做。”“六親不認”麵上的肌肉在不動地跳動著,道:“我是在努力做,我已找到了兩個人,這兩個人曾和他們多次接頭,我要在這兩個人的身上,找出他們行動計劃的內容來,先生,小姐,我找到的那兩個人,就是你們!”木蘭花搖頭道:“你不會有結果的。你和他們一樣,他們要我們幫助,甚至用非法手段,挾走了我們的一個好朋友,但是我們也未曾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要你們幫助什麼?”桑斯的眼中立時閃著光芒。“他們要我下手,瓦解你的特務組織。”木蘭花立時回答。她沒有說出事實來,但因為她回答得如此之快,是以也不使人起疑。高翔也明白了木蘭花的意思,他立時道:“你明白了?我們隻想維持本市的治安,你們鬥法,和我們是不相乾的,為什麼一定要拉我們下水?”“六親不認”乾笑了起來,道:“也不儘然,至少,那個同盟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你們有一個朋友在他們的手中,難道不準備將之救出來?”“六親不認”那樣講法,自然是還想引誘木蘭花,和他一起,去對付“死亡換取自由同盟”,木蘭花如何會不明白?木蘭花立時笑道:“我想不必我們去救,這個同盟所要下手對付的,目標全是十分強盛的國家,而絕計不是我們這些平民。”“可是你們的朋友被他們綁架了。”“當他們發現我們不能幫助他們的時候,就自然會將我的朋友放出來的。桑斯先生,你們的間諜行動,請不要將我們也牽涉在內!”“六親不認”瞪視著木蘭花,又瞪著高翔,過了很久。才一字一頓地道:“在我的麵前,你們的態度那麼堅決,希望在他們的麵前,也是一樣。”“六親不認”的話中,有看威脅的意味,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都不屑回答他,是以他們兩人,隻是發出了一下冷笑聲來。“六親不認”又道:“我還要告訴你們,我絕計不容許那同盟對我們的國家造成任何不利的破壞,我將儘一切力量獲悉他們的計劃,你們縱使不想成為我的朋友,也彆試圖成為我的敵人,不然,對你們來說,是絕對不會有什麼好處的。”高翔冷冷地道:“如果你的手下在本市殺人,那我一定要依法拘捕!”“六親不認”發出了一連串的冷笑,道:“那你為什麼不拘捕劉度,還跟他到處亂跑?你明知劉度殺害了周氏兄弟的。”“我當然會拘捕劉度,如果他不是死在你們的搶下,我們跟他來和同盟中的其餘人會見,隻不過是為了我們被綁架的朋友著想!”高翔立時回答。“六親不認”的動作十分快,高翔話才說完,他已突然走到了門前,道:“好,那就再見,希望你們記得我的話,彆忘記了!”他拉開門,走了出去。那四個瘦長漢子中的兩個,立時跟在他的後麵,也走了出去,然後,另兩個攔在門前,用槍對準了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過了三分鐘,隻聽得經理室的門上,響起了“拍拍拍”的三下響,那兩人連忙拉開門,閃身而出,又立時將門關上。高翔立時想向外衝去,木蘭花忙道:“彆去追他們,高翔,我們想置身事外。現在,我們不是已達到這個目的了麼?”高翔苦笑了一下,道:“我們真能夠置身事外麼?”木蘭花並沒有出聲,隻是踱到了窗前,拉開了百葉簾。向下望去,繁盛的商業區,真可以說是車水馬龍,木蘭花望了半晌,才歎了一聲。“你在想什麼?蘭花。”高翔問。“我在想你剛才問的那個問題:我們是不是真的能置身事外,我想,我們隻好儘力而為,如果真的不能,那也無法可施了。”高翔又問道:“蘭花,你說的真的不能,是什麼意思?”木蘭花又呆了半晌,才歎了一雙,道:“你是明白我所指的,那自然不是指我們被人家逼得非置身事中不可,而是說,如果我們同情了劉度他們這一方麵……”木蘭花講到這裡,略停了一停。高翔忙道:“我剛才問我們是不是真的能置身事外,也是指這一點而言的。蘭花,如果我們身入漩渦之中,那我們自然會惹來極大的麻煩,但是如果是一件正義的事,是值得我們去做的事,那麼,我們就應該不怕任何麻煩的,對麼?”木蘭花十分高興,因為高翔所說的話,正是她心中所想的,他們兩人的手。也在不知不覺間握在一起,木蘭花又緩緩地道:“你說得對,我們不是一直照這個原則在行事麼?”高翔突然吸了一口氣,道:“我想他們已經離去了,我要請警局派人來善後,蘭花,關於四風的事,我們該怎麼辦才好?”木蘭花先伸手按在電話上,道:“我先要打電話,如果我的推斷不錯,此間出了事,同盟方麵另外的人一定也已知道了,他們一定會設法和我們再接頭,因為在本市,他們的力量是十分薄弱的,非依靠我們的幫助不可。可能雲四風和他們的人已在我家中了。”木蘭花一麵說,一麵撥動著號碼盤,電話鈴才響了一下,穆秀珍的聲音便已傳了過來,道:“喂,找什麼人”“我是蘭花,秀珍。”“蘭花姐!”穆秀珍興奮地叫著:“你在哪裡,你快回來,四風帶了兩個朋友來,他們說你可能遭到了危險,但又說你們不要緊的,真急死人!”穆秀珍的話,像是連珠炮一樣,不停地講著,她的聲音又大,連高翔也聽到了,高翔笑道:“蘭花,你真是料事如神!”木蘭花道:“秀珍,我沒有事,我立即來!”她放下了電話,向門口走去,門被從外麵鎖著,她轉身向高翔點了點頭,高翔拔出槍來。順手一槍,射在門鎖之上,門立時彈了開來。木蘭花推門出去,不禁呆了一呆。外麵,“六親不認”的手下,已然全都不在了,隻餘下連劉度在內的六具屍體,劉度是中槍死的。其餘人全是中毒死的。他們幾乎都毫無例外地十分年輕,木蘭花望著他們的屍體,心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過,二十多年前,青年人有自由、和平的理想,他們可以置身於反獨裁、反納粹的戰爭之中,因為那時正義和非正義之間,存在著戰爭,青年人要求正義的熱情,有所寄托。但是現在,獨裁、極權依然存在,卻沒有一種大規模的反獨權、反極權的正義鬥爭,以致具有正義感的青年人,隻好組織了這樣的“死亡換取由同盟”!他們的行動,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都要受到當地政府的禁止,但是他們的熱情,卻是十分可取的,他們甚至視死如歸!木蘭花歎息著,在那些死者的身旁,緩緩走過,高翔也已通知了警局,兩人一起來到了“朝陽貿易公司”的門外,不多久,幾個警員便率領大隊警員趕到,高翔留下來指揮一切,木蘭花則向高翔告辭,趕回家中去,和雲四風以及他的朋友相會。木蘭花已知道,雲四風帶回來的朋友,一定是“死亡換取自由同盟”中的成員,而雲四風之所以會將他們帶到自己家中來,那自然是因為他也同情了他們!當木蘭花走進客廳之際,客廳中正響著十分蒼涼沉鬱的歌聲。一個大約隻有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在唱著。那好像是一首民歌,十分優美動聽。另一個年輕人,則輕輕地撥弄著三弦琴,和著歌聲。穆秀珍、雲四風和安妮三人,則坐在一旁,用心地聽著那兩個年輕人的彈唱,木蘭花一進來,歌唱聲和琴聲突然停止了。安妮首先叫道:“唱得太好聽了!”她一麵在叫著,一麵眼中竟閃耀著眼淚。那個彈琴的年輕人放下了琴,道:“小妹妹,我希望一輩子也不要聽到那樣的歌聲,那是亡國的聲音,我們的國家在遭受著外國軍隊的占領,所以我們才會唱出那樣的歌來,可是我們的心中,是多麼希望唱出歡樂的歌聲啊!”那年輕人的聲音十分動聽,他金黃色的頭發,在他說話之際,輕輕地抖動著,顯出他的心情,正在十分激動的狀態之中。木蘭花來到了他們的麵前,那兩個年輕人立時自我介紹,道:“木蘭花小姐?我叫裴多,他是韋克,我們全是——”木蘭花立時道:“我知道你們的身份,你們不必介紹了。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告訴你們,劉度和貿易公司的五位,全死了。”韋克和裴多的臉上,現出憂傷的神情來。但是那種神情,卻一閃即逝,他們又變得十分堅毅,木蘭花坐了下來,歎了一聲,道:“停止吧,你們已受到了‘六親不認’的注意,你們是絕對敵不過一個龐大的特務網的。如果不停止,那麼你們隻不過是白白犧牲而已。”韋克沉聲道:“我們不怕犧牲。我們的性命,本來就是拾回來的,我和裴多,以及幾個同伴,在一個暗無月色的夜晚,爬過壕溝和鐵絲網,逃過邊界,占領著我們國家的軍隊,用機槍向我們掃射,隻有我們兩個人,僥幸逃了出來——”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苦笑了一下,道:“所以我們一點也不怕死,如果我們在越過邊境的時候被機槍掃中,我們不也早就死了?”木蘭花沉聲看,不再出聲。一個人,如果已將生死完全置之度外,那麼他應該是無敵的了。然而,木蘭花卻知道,他們再和“六親不認”鬥爭下去,他們是討不了好的。她明知想說服韋克和裴多他們兩人罷手,幾乎是沒有可能的,是以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韋克在講完這番話之後,客廳中又靜了下來。而在寂靜中,木蘭花卻發現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她的身上,像是正在等待著她回答一樣!木蘭花自然知道那是什麼緣故的。她知道,雲四風、安妮和穆秀珍,已經完全站在同情韋克和裴多這一邊了!顯然,隻要她一點頭答應,雲四風便立時會開始替他們製造那具個人飛行器的了。裴多接著道:“我們已損失了不少人,但至今為止,我們並未曾失敗,因為‘六親不認’用儘了方法,仍不知道我們的行動計畫!”韋克又立時接了上去。說:“而我們也無意在本市和他們多作爭鬥,我們另外有更偉大的目標,是要雲先生的工業係統,能答應替我們製造那一具具有超級性能的個人飛行器,那麼我們立時可以離開本市,‘六親不認’再也找不到我們了。”在那片刻間,木蘭花實在是為難之極。她的一生之中,可以說從來也沒有對一件事,是那樣難以決定的!在感情上,木蘭花自然和穆秀珍等人一樣,是同情韋克和裴多的。但是木蘭花卻絕不同意他們的那樣做法,因為他們所從事的是破壞和暗殺!木蘭花還不知道他們要那具個人飛行器來有什麼用,但也可以肯定,那一定是他們要來從事一項十分艱钜的計劃時所用的。如果她同意雲四風替他們製造這具飛行器,那麼等於是她同意了他們的行動,不但同意,而且還參加了他們的行動!而那又是木蘭花絕不願意的事!所以,木蘭花感到了極度的為難。她雙眉緊蹙,足足考慮了五分鐘,仍然未曾出聲,性急的穆秀珍已然忍不住了,大聲道:“蘭花姐,你為什麼不出聲了?”木蘭花勉強一笑,道:“我覺得不知說什麼才好,所以我才不出聲,我想先聽聽你們的意見,四風,你的意見如何?”雲四風的神情十分嚴肅,道:“他們已和我詳細地討論過那具飛行器的一切,我相信我屬下的工業係統,可以完成它——當然,一些主要的原料和零件,還要向彆的大工業去訂製,但以我和世界各地工業界的聯係而論,是輕而易舉的事。”雲四風那樣說,當然是他已肯替他們製造了!木蘭花吸了一口氣,道:“四風,你可曾想到,你一開始為他們製造那具飛行器,你便成了他們之中的一員了!”“不,”雲四風分辯著,“我隻不過儘我所能,在幫助幾個對人類的將來,懷有崇高目的,而正積極想去完成它的青年人而已。”“那樣說來,你已知道他們要用這具飛行器來完成的任務是什麼了?”木蘭花立時間,她的聲音十分低沉,顯得事情十分嚴重。“不,我不知道。”雲四風回答。“在那具個人飛行器中,一定附設有火箭發設管?”“對的,左右各一,和安妮的輪椅一樣。”“那是武器,而他們是凶手,四風,你是將一件極其厲害的武器,交到了凶手的手中!”木蘭花的語句,越來越淩厲,幾乎使人不易招架。雲四風深深吸了一口氣,道:“蘭花,他們或者可以被稱為是凶手,但是荊蚵何嘗不是凶手?專諸又何嘗不是凶手?荊蚵和專諸,又何以幾千年來,一直受著我們的尊敬?”“時代不同了,四風,在幾千年前,那是英雄的行為,但是在現在看來。那卻隻是一種野蠻的行為!”雲四風呆了一呆,難以再說什麼。韋克在這時候,緩緩接上了口,道:“木蘭花小姐,我們這次的行動,並不是去暗殺什麼人,我們是準備以極大的犧牲,以十分精確的計算,去毀壞某國的一些設備,那等於是在一個瘋子的手中奪下一柄刀一樣,難道這也算是野蠻的行為麼?”木蘭花呆了片刻,突然之間,她麵上的神色變了,變得十分之蒼白。穆秀珍、安妮和雲四風三人,從來也未曾看到過木蘭花的臉色變得如此難看過,以致他們三人,在刹那間,都吃了一驚。可是木蘭花的雙眼,劫炯炯生光,望定了韋克。韋克抱歉地一笑,道:“對不起,我已經作了最大程度的說明,我實在不能再多說什麼了,木蘭花小姐——”他講到這裡,也突然住了口。隻見他和裴多兩人,互望了一眼,兩人麵色也變了。木蘭花轉過頭去,不再望向他們,她站了起來,來到了鋼琴之前,掀起了琴蓋,手指在琴鍵之上,隨意地敲動著,敲出不成音樂的符號來。她的心中十分亂,她已經料到了那個“同盟”的行動計劃是什麼了,如果計劃實現了,這可以說是人類自有曆史以來,以少數人而能做出來的最驚人的事情了。木蘭花知道自己猜到的一定不錯。可是她卻又不要韋克和裴多兩人知道她已猜到了他們的計劃,但是他們可能也料到她猜到了,不然,他們的臉色為什麼要變呢?木蘭花不斷地敲著琴鍵,是不是應該幫助他們?她在心中向自己問了千百遍,終於,她雙手一齊按到了琴鍵之上,鋼琴在發出了一下巨向之後,琴音停了下來。木蘭花轉過身來,她的臉色已恢複正常了,她問道:“四風,你有把握在製造那具飛行器的過程中,使秘密不泄露出去麼?”“可以的,我可以將圖樣分散開來,每一個部份交給不同的人去做,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麼,然後,我和弟弟五風親自來裝配。”木蘭花一字一頓,道:“四風,你要知道,如果走漏了一絲一毫的風聲,那麼你屬下所有的工廠,便可能全遭到‘六親不認’的破壞!”“我知道。”雲四風答得十分爽氣。木蘭花又望向韋克和裴多兩人,道:“你們立時離開本市,三個月之後的午夜十二時,我叫四風打長途電話到瑞士日內瓦的茲士旅店去,向你們說明製造的情形,同時再議定交貨的辦法,到時,你們要在瑞士等候。”韋克和裴多兩人,現出興奮之極的神色來,道:“我們一定遵命等候。”木蘭花又道:“你們肯定未受‘六親不認’的跟蹤?”“肯定沒有,我們未曾和劉度他們作過任何聯絡,我們是單獨行事的。”韋克回答著,“我們可以立即離開本市的。”“三個月之後,你們就算在瑞士,行動也要極度小心,‘六親不認’的特務網。遍布全世界,瑞士一樣有他的手下!”“我們明白,我們絕不會輕易犧牲的。”木蘭花道:“那請你們快些離去。”韋克和裴多兩人,和他們四個人一一握手,便向外走去,木蘭花等四人,望著他們走出花園,上了一輛汽車,直到汽車駛開去。木蘭花歎了一聲,道:“四風。我也不必多叮囑了,你應該知道,從製作圖樣,到大功告成,你絕不能有半絲風聲泄露。”“我知道。”雲四風再一次回答。木蘭花又道:“還有一件事,你們必須明白,等一會高翔會來,但是你們絕不能在他的麵前提及剛才我們在這裡講過的話,這件事必須瞞著他!”穆秀珍首先吃驚道:“為什麼?”“秀珍,高翔是警方的高級人員,他的行動,多少要受點約束,他不能卷進那樣的事情中,而我們是平民,當然自由些。”穆秀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連連點著頭。“還有,”木蘭花繼續說著,“自現在起,即使是我們之間,也絕不可談及這件事,要將這件事當作完全未曾發生過一樣!”穆秀珍忙道:“蘭花姐,讓我再問一句話。”木蘭花道:“好,你說。”木蘭花早知道她剛才的神態是逃不過穆秀珍他們的眼睛的,也知道她們一定會問自己的,所以她也早準備好了答案。“蘭花姐,”穆秀珍問:“你可是已經知道他們的任務是什麼了?”她立時搖頭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