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大發乍一見玉寶的時候,玉寶己是滿麵淚痕,魯大發撲過去,把她緊緊擁在懷裡,心像是要碎裂開來一樣,第一句話就是:“他竟然這樣對你!”玉寶緊伏在魯大發的懷中,抽噎著,哭著,然後,抬起頭來,明澈的眼睛中卻充滿了希望:“好日子不會太遲了,是不是?黃將軍的計劃……”她把黃絹的計劃告訴了魯大發,整個人偎依在魯大發的懷中:“我感到過你的出現,真的,當我在忍受著痛苦的時候,我感到過你的出現,求求你,下次彆再來了,我在那時候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魯大發不知道如何表示自己對她的輕憐蜜愛才好,他隻是不斷地喃喃叫著她的名字:“玉寶!玉寶!”魯大發用力一揮手,快艇的速度相當高,把他的頭發吹得淩亂,原振俠直到這時才道:“剛才你說到過拍電影的事,我看還是算了,不但不能拍電影,而且你們還要隱居起來!”魯大發憤然:“為什麼?”原振俠冷冷地道:“你總聽說過世界上有一種人叫作‘職業殺手’的?土王有的是錢,他可以請齊世界十大殺手來對付你們!”魯大發怔了一怔,然後用力握著原振俠的手,激動地搖著:“真的,多謝你提醒我,我會和玉寶隱居起來,瑞士的湖園,加拿大北部的雪原,隻要能和她在一起,甚至卡爾斯將軍的國度,也可以成為天堂!反正我有足夠的積蓄,生活不成問題!”原振俠間:“你事業正如日之中天,你不覺得放棄了可惜嗎?”魯大發大聲縱笑了起來:“這是我聽到過的最滑稽的話,生命和事業,任擇其一,你猜我會選擇什麼?”原振俠很有感觸:“愛情的力量……”魯大發昂首迎風:“等於是生命的泉源!”快艇到了碼頭,魯大發並不上岸,駛著船回後魯村去。原振俠直接到醫院,才一進醫院,就有職員向他走過來:“原醫生,有人有急事在等著見你!”職員說著,向會客室的門指了一指,原振俠望過去,看到兩個身形高大。現出一副標悍神色的女郎,正一臉焦急之色,踱來踱去。這兩個女郎原振俠雖然沒有見過,但她們的同類,原振俠是見過幾個的,那是卡爾斯將軍的女侍衛,也是黃絹的手下!這時,那兩個女郎也已看到了原振俠,兩人用像是獵豹發現了獵物的速度,衝了出來,尖聲道“原醫生,黃將軍等了你一個晚上!”這種情形,原振俠多少有點反感,他隻是冷冷地道:“那又怎樣?”兩個女郎道:“請你立即見黃將軍,有極重要的事。黃將軍在船上,她說,魯先生的事,有了極大的變化!”原振俠本來真想拒絕的,但是一聽事情和魯大發有關,而且又有了“極大的變化”,他自然不再拒絕,而立時點了點頭。他上了那兩個女郎駕來的車子,直駛向一個遊艇彙集的碼頭,登上了一艘快艇,直向遼闊的海麵駛去,估計至少駛出了二十海裡,才看到了一艘巨大的遊艇,那一望而知是一艘小型戰艦改裝的!原振俠不知道黃絹何以要選擇在海上和自己見麵,當他登上那艘艦隻之後,立時被帶進了一個看來如同會議室一樣的寬敞艙房之中,黃絹正在來回踱步,一見到原振俠,就抬起頭來,神情難看之極!原振俠還沒有開口,她己經道:“我被人出賣了,土王知道了我的全部計劃!”原振俠大吃一驚,一時之間,僵呆著出不了聲。他首先想到的是玉寶和魯大發兩人,再也沒有相聚的機會了!那將帶給他們兩人什麼樣的痛苦?玉寶不但還要繼續在“籠子”中忍受土王的虐待,魯大發的癡迷,也沒有了著落……這是略想一想就令人不寒而怵的事!他不由自主喘起氣來:“沒有挽回的餘地了?”黃絹發出一下聲音十分難聽的苦笑聲,指著放在桌上的一個信封:“你自己去看。”原振俠連忙走過去,信封精致之極,有著代表土王的標徽,信封是用火漆封口的,他抽出信紙來,信相當長,有兩張信紙,全用十分端正秀麗的手寫成,顯得隆重其事。原振俠才迅速地看了幾行,就倒吸了一口涼氣,人像是落進了冰水中一樣!信是以土王私人的名義寫給黃絹的,寫得文采斐然,極其精彩,但是信的內容,卻是怵目驚心,難怪黃絹的臉色那麼難看!黃絹的聲音有點乾澀:“信是用最直接的方法,土王派了專使送來的。”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信是如何送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信的內容!以下,就是那封信的內容:“親愛的黃絹將軍,不知道該稱你為雄才偉略的將軍,還是該稱你為一個野性的美麗女郎,你竟然玩弄著那麼危險的火棒——小心,它真會燒毀你那美麗的臉龐的,你的計劃,我己全部知悉(彆問從何而知),那的確是一個十分精彩的計劃,如果不是我現在就知道了,這個計劃實現的可能,幾乎是百分之百。顯然,你的計劃實現了之後,會有什麼後果,你未曾考慮過。我可以提醒你以下幾點:第一,我們兩國之間的關係,自然完結,這正是我們共同的敵人樂於見到的一點。第二,你以為魯大發和玉寶,能像神話故事中講的一樣‘從此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嗎?當然不能,我們生活在人間,金錢的力量,無遠弗屆,我估計三天之內,就可以使他們兩人變成零碎的屍體。“我考慮了相當久,才決定隻寫私人信件給你,是基於我十分想維持和責國的關係,責國方麵,自然也是一樣,所以,我認為,你當然不會再實行你的計劃,因為秘密既己泄露,自然再無成功的可能,我已在王宮附近,作了最嚴密的部署,即使你派出一個空降師來進攻,也隻能全軍覆沒。如果你不是那麼美麗,我一定不會對你如此客氣,基於同樣的原因,我也不會對玉寶王妃采取任何處罰的行動,雖然她所犯的罪行,足以令得她被判死刑十次以上。我十分珍惜她的美麗。她對你的訴苦,完全是一個生活太過豐裕的女子的無病呻吟。“請想想看,作為一個受君王寵愛的王妃,是不是應該和君王有性的——聽說卡爾斯將軍倒是倒外——任何正常的女性,都可以承受男性的侵略和攻擊。所以在我和玉寶的關係上,不正常的是她而不是我。“所以,美麗的頑皮女郎,你打抱不平,完全是一種盲目而無意識的行動。“再要請你特彆注意的是,我絕不蠢笨,至少聰明到了極早知悉你計劃內容的地步,所以,彆再在我麵前玩弄任何花樣了,讓我們大家都忘記這件事,那就對大家都有好處。”信下角,是土王的龍飛鳳舞的簽署,和他的一連串的頭銜。信末,還有兩點“又及”:“又及:在玉寶王妃生日的下午,三時過後,我會在她的麵前出現,看著她失望的神情。一個女人打算私奔,是應該接受一點懲戒的,到時,我可能不免要出言諷刺她幾句,而我自然也會接受她俯伏在我腳下所進行的懺悔。”“又及:如果不是基於兩國間的關係,希望你能長住敝國。你是自由的,並不需要任何人用突擊計劃來打救,你為什麼不離開卡爾斯將軍的堡壘?”看完了這封長信,原振俠如同泥塑木雕一樣,一動也不能動!過了好一會,才自他的齒縫中迸出兩個字來:“完了!”黃絹的聲音極憤怒:“這雜種,他竟敢這樣侮辱我!”原振俠知道,黃絹是指信中最後一個問題而言。這個問題,的確是黃絹所無法回答的,而且,觸及黃絹內心深處的創傷,所以,也自然令她感到十分惱怒。原振俠突然不願就這個問題發出深處的創傷,所以,也自然令她感到十分惱怒。原振俠當然不願就這個問題發表什麼意思,他又重複著:“完了!”黃絹突然現出了十分疲倦的神情來:“我還有許多事要處理,請你去告訴我們的大明星,計劃取消了。”原振俠苦澀地道:“怎對他說呢?”黃絹作了一下沒有意義的手勢:“計劃是怎麼泄露的,我實在想不穿,隻有你、我、玉寶知道!”原振俠道“魯大發也知道?”黃絹的聲音陡然提高:“你告訴他的?”原振俠搖頭:“不,王寶告訴他的,就在今天清晨。”他接著,把今天清晨發生的事,複述了一遍,黃絹聽了之後,呆了好半晌。然後,她歎了一聲:“也許是我太大意了,那船上有愉聽裝置?”原振俠苦笑:“現在去研究它沒有意義,唉,可憐的魯大發,可憐的玉寶,我真不知道他們如何才能承受這樣的打擊!他們對於自己未來的生活,是這樣充滿了希望,一心以為自己可以從痛苦的深淵之中跳出來!”黃絹也長長地歎息著:“我們已經儘了力,世上總有點事,是人力所不能做到的。我知道你很難向魯大發開口……”原振俠道:“太殘忍了!”黃絹苦笑:“我建議你到最後一天才告訴他,這幾天,讓他多陶醉在自己的夢幻之中也是好的,因為他以後的日子,隻怕不會再有快樂了!”原振俠的胸口,像是被巨大的石塊堵塞著一樣,再也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在土王已知悉了一切之後,真的是沒有任何辦法可以使玉寶離開王宮的了!黃絹又歎了一聲;“土王在他的信中,為他自己的行為辯護,好像也有道理,玉寶這樣內心深處對男性有抗拒,也難以想像她和魯大發有正常的生活!”原振俠搖頭:“我並不擔心這一點,玉寶是憎厭男性,她隻是在心理上和生理上抗拒一個男人,因為這個男人的行為不正常,給她的創傷,實在太甚了!而且,今後,她的生活……唉。”黃絹坐了下來,用手撐著頭:“希望她靈魂離體的能力愈來愈強,那至少她和魯大發還是時時可以相會的,甚至魯大發也可以時時去‘看’她!”原振俠憤然:“讓她去向魯大發哭訴,讓魯大發去看她被虐待的情形?”黃絹提高了聲音:“如果你有辦法的話,不妨提出來,不必對我指責什麼,而事實上,我也沒有必要承擔任何指責!”原振俠用力一揮手:“他們的事情是沒有辦法的了。你的呢?你如何回答土王的最後一個問題?”黃絹的視線射向他處,她雖然已經把頭發剪得極短,但這時仍然習慣性地作了一下掠發的動作:“那算是什麼問題?我對我目前的生活,滿意之至!”原振俠道:“但願如此!”兩人都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原振俠才道:“我告辭了!”黃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把這樣艱難的事交給你一個人去做,真的,我意思是到了最後一天,你才告訴魯大發。”原振俠點頭:“我同意!”黃絹按了一個鈕掣,門打開,兩個女侍衛走了進來,神情十分緊張,黃絹還沒有吩咐她們送原振俠走,其中一個,把一張支票,交到了黃絹的手上。那個女侍衛在把支票交給黃絹的同時,道:“是在第十七號的身上搜到的!”原振俠就站在黃絹的身邊,他看到了,那是一張麵額大得足可以建告一座設備完善的中型醫院的瑞士銀行支票,黃絹拿著支票,神情十分憤恨。過了好一會,她才道:“那天會晤玉寶,我是帶了十七號一起去的,出賣我的人,原來是我的人,唉,為了這樣數目的金錢,人真是可以做任何事情的!”原振俠忙道:“你準備如何處置?”黃絹凜然:“這是我們國家的內政,請不要乾涉!”原振俠歎了一聲,心想:人為財死!這個十七號女侍衛,相信不會有什麼好的下場了!他的心情極差,不再說什麼,仍由快艇送回岸上,當天晚上,接到了魯大發的電話:“要不要再到後魯村來?”原振俠這時,彆說沒有勇氣麵對魯大發,連聽到了魯大發的聲音,都心中發虛,忙道:“不了!”魯大發的聲音聽來十分快樂:“過了今夜,又近了一天,何況明天清晨,我還有見到她的可能,上天待我,真算是不薄!”原振俠唯唯應著,魯大發卻絮絮不休他說著他的計劃,並且問:“到時,黃將軍是不是會把玉寶送到後魯村來?還是彆的地方?我想第一時間見到她!”原振俠隻好道:“這要等黃將軍決定,我知道了之後,立刻通知你!”魯大發聲音愉快:“我會隨時和你聯絡!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原振俠感到心頭一陣抽搐,像放下一塊燒紅了的鐵一樣地放下了電話聽筒。怎麼對魯大發講呢?怎麼將那麼不幸的消息去告訴他呢?原振俠預計到,魯大發在聽到了這樣的壞消息之後,可能當時即刻變成瘋子!這種無法承受嚴重的精神打擊變成神經錯亂的例子實在太了,作為一個醫生,他自然不會不知道!可是,又不想有永遠不說的,因為日子是早已定下來的——這個月的二十六日。計劃看起來一點破綻也沒有,一定可以成功,魯大發等著在二十六日,和他相思了十年的玉寶相聚。到時,如果玉寶不出現,對魯大發來說,打擊會怎樣的!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原振俠真是感到為難到了極點,不知如何才好!偏偏魯大發的興致愈來愈高,不但每天和原振俠通電話,而且在一個星期之後的一天晚上,還摸上門來,當原振俠打開門,看到是他時,喉際不禁發出了一下怪異的聲音來。魯大發完全沉醉在他和玉寶相會的日子愈來愈近的興奮之中,但也有著異樣的擔憂,一進來,他就道:“她來過三次之後,就沒有再來了,不是會有什麼意外吧!”原振俠偏著頭,聲音像是不出自他的口:“當然不會,她……沒有什麼特彆的痛苦,自然也不必每天來和你相會!”魯大發高興了起來:“是!是!”原振俠真想這時就告訴他,一切早已完了,再也不會有拯救行動,也不會有他和玉寶的相聚,但是當他看到魯大發有幾分近乎兒童的興奮時,他就無法把話說得出口,隻是在心中歎息著:等到最後一天吧!魯大發忽然笑了起來:“其實,到了那天,最好由我駕駛那架直升機,那樣,玉寶一被接上來,我們就可以見麵了!”已經知道了殘酷事實真相的原振俠,感到了心頭一陣刺痛,但是他仍然不得不裝著若無其事地道:“那可不行,你們見了麵,若是熱烈擁抱一番,那可能導致直各項機失事,還是由受過訓練的人去進行的好!”魯大發一疊聲道:“是!是!”接著,他又現出了一副少年人明知是過分的要求但是卻又急切想提出來的神情:“那麼……不是有一艘船在公海接應的嗎?我是不是可以在這艘船上?那麼,玉寶一到,我們就可以相會了!”原振俠的心頭又是一陣難過:如果計劃仍然存在,不必魯大發要求,黃絹也會安排他到那艘接應船上去,讓他早一點看到玉寶的。可是現在……原振俠無法說得出話來,魯大發卻以為原振俠不肯答應,按著原振俠的手:“你我求求黃將軍,好不好?”原振俠低歎一聲,點了點頭,魯大發高興地道:“黃將軍一定肯答應的……你看,那天我窗什麼衣服好?瀟灑一點,還是隆重一點,要不要準備大量的鮮花,還是一份生日禮物?”原振俠實在忍不住了,大聲吼叫起來:“不知道,全不知道!”魯大發沒有生氣,心境好的人,脾氣自然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