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有任務在身,這一點,原振俠絕不奇怪。以她的身分,哪一天會沒有任務呢?原振俠對她正在執行什麼任務,一點興趣也沒有,自然也不會問。海棠卻突然蹙了蹙眉:“這一次,任務肯定要失敗了,這還是我第一次失敗。一件本來簡單得我不想接受的任務,卻失敗了,真想不到!”她一定是慣於成功的,所以,在提及自己失敗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憤懣。原振俠安慰著她:“不可能永遠隻有成功,沒有失敗的,你要喝酒嗎?”海棠點了點頭:“不提了,既然一個人如此堅決不肯和人見麵,彆人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原振俠一聽,心中不禁一動。“堅決不肯和人見麵”,那說的是誰?是林雅兒?他斟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海棠:“你們為什麼會對林雅兒有興趣?”海棠陡然一震,幾乎把杯中的酒都濺了出來。她用一種十分異樣的神情望定了原振俠,原振俠高興地笑了起來:“猜中了!”海棠輕笑著:“看來那位小姐不肯見人,十分著名,她甚至和人通電話,都是經過變音程序的。”原振俠好奇心起:“你們為什麼要見她?”海棠略微遲疑了一下:“洪氏航運和我們有一定的業務來往,而林氏航運則一直拒絕與我們有任何交易。近來,聽說兩大航運公司有合營的可能,所以必須明確知道林氏航運的態度。”原振俠大是訝異:“兩大航運公司合營,這個……不太可能吧?”海棠聳了聳肩:“報告說,洪氏航運的承繼人,一個花花公子,洪致生……”她說到這裡,斜眼向牆上掛著的那幅草書條屏看了一眼,笑道:“不會就是他吧?”原振俠笑道:“就是那麼巧,就是他。”海棠道:“你認識的人真多。報告說,洪致生兩次破天荒地上了林雅兒的住所,並且,三次上了林雅兒的遊艇。所以有可能,是兩人正在商量合營的事。”原振俠呆了半晌,他倒是知道洪致生何以去找林雅兒的真正原因的,而且,可能還是唯一知道的人。看起來,洪致生和林雅兒,真的共同走進他們的神話世界去了。海棠搖了搖頭:“她以前至少是接聽電話的,但我來找她,卻連電話也沒有聯絡上。秘書隻說林總裁有事,今天下午,秘書乾脆說她駕艇出海去了,目的地不明。而調查的結果是,她是和洪致生一起出海的,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們要是結合了,聯營自然也是事實了。”原振俠皺著眉,心中在想著洪致生和林雅兒的事。海棠靠著他:“我一直想你……忍不住……要來看看你……和你在一起,我才是人……是自己,有一個女人能得到的歡樂和享受。”海棠的語聲,像是動聽的樂音一樣,在原振俠的耳際流轉著。他們互相望著對方,緩緩地喝著酒,然後嘻嘻哈哈調弄著食物,和普通熱戀中的男女,完全沒有分彆。但當然是有不同的,普通熱戀中的男女都有將來,而他們沒有。他們隻是兩塊灼熱的金屬,飛快地撞擊,迸出的是火花,卻永遠不可能由此引發熊熊烈火!他們兩個人心中所想的,多半是一樣的,不然,何以他們會互望著,忽然同時歎息起來了呢?那一晚,又是原振俠生命中難忘的一夜。為了珍惜他們相聚的每一分鐘,他們都不舍得把時間浪費在睡眠上,他們互相凝望,緊緊摟抱,把他們自己融進對方的身體之中,享受著歡愉,互相說著話,什麼都說。原振俠也自然而然,對海棠講起了林雅兒的種種。海棠聽得大眼睛忽閃著,奇訝莫名,但是她也沒有結論,她隻是問:“難道所謂魔王,就是另一個‘鬼界’,一種不可測的力量?”原振俠把頭枕在她柔軟纖細的腰肢上:“哪有那麼多不可測的力量!”海棠揚著眉:“這樣看來,兩大航運公司聯手,倒不是不可能的了。”原振俠扳過她的身子,在她精致的肚臍親了一下:“管他們是不是聯合,反正他們有他們的世界,我們……”他本來想說“我們有我們的世界”的,但是隻說了兩個字,他又忍不住歎了一聲。他們,實在是沒有“我們的世界”的,有的,隻是海棠有海棠的世界,他有他自己的世界!海棠當然知道他為什麼不再說下去的原因,她的手指輕柔地撫摸著原振俠的臉頰,從她胸脯的急速起伏上,可以知道她的內心是多麼地激蕩。原振俠忽然道:“海棠,你才是真正的魔女,被魔法拘禁著!”海棠的身子震動了一下,軟弱無力地反對:“你胡說八道甚麼?”原振俠坐了起來,撫摸著海棠的身子。在他灼熱的掌心愛撫之下,海棠瑩白如雪的嬌軀,在微微地顫抖,形成蕩人心魄的畫麵。原振俠喃喃地道:“如果,用我的鮮血塗遍你的全身,就能令你自魔法中解脫,我一定願意這樣做!”海棠緊緊抱住了他,哀求似地低聲叫:“彆說這樣的話,再也彆說這樣的話!”原振俠並沒有看到海棠流淚,可是他知道海棠在流淚,他的肩頭上,感到了一顆一顆淚珠落下的灼熱。他扳過了海棠的臉,狂熱地用他的唇,去親吻海棠湧出淚珠的眼睛。淚又熱,又有點鹹味,感覺上,和血好象並沒有什麼分彆。原振俠忽然想到,應該珍惜情人的眼淚,那和情人的血是一樣的,都充滿了愛。他故意提高聲音:“怎麼哭起來了?我們應該笑!相聚是那麼困難,每一秒鐘,都應該笑才對!”於是,他大聲笑了起來,海棠也跟著他笑,可是她笑得越是大聲,淚水卻湧得更急。滿臉都是淚水的海棠,看起來是那樣嬌豔,那樣動人!天亮了,海棠默默地穿上衣服,和原振俠又互望了好一會,才帶著淒然的微笑:“我要走了,再不走,我會現出原形來,一個可怕的女鬼!”原振俠沒有說什麼,隻是十分緩慢,極其緩慢地放開了握緊她的手,然後轉過身去。海棠在他的背上親了一下,腳步聲伴隨著幽幽的歎息聲傳了開去。然後,是開門聲,關門聲,然後,一切都靜了下來,像是什麼也未曾發生過一樣。原振俠閉上眼睛,心中想起了一句詩:春夢了無痕。然而,春夢真是了無痕嗎?怕隻有曾經有過夢的人才明白。不但不是了無痕,而且傷痕是那麼深,一輩子也不會平複!原振俠歎了一聲,除了歎息,他實在沒有什麼彆的可做了。接下來的幾天,他神思恍惚,心不在焉,把醫院中的工作減低至最低程度。同事和院長,都問也不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因為他的神情是如此之失落。他甚至連看報紙的心思也沒有,訂的報紙一送來,他就順手拿起來,堆在一起。大約是在一個星期之後,那天他早上起來,拿起報紙,又準備順手放過一邊時,報上的頭條新聞吸引了他:“遊艇神秘失蹤亞洲航運界兩巨子下落不明”原振俠陡然震動了一下,那除了洪致生和林雅兒之外,還會有誰?他拿起報紙來,急急看著,果然是他們兩個。遊艇是在五日之前,自邁阿密駛出去的,一艘全黑色的大型遊艇,自然是引人注目之極的。可是在離岸十浬,有船隻看到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信息了。本來,大型遊艇是可以駛到世界上任何水域去的,五天不見,也不能被認為失蹤。但是在船上的林雅兒,本來預定在兩天前,要通過人造通訊衛星,舉行一次重要的業務會議的,而到時卻一點音訊也沒有。於是,敏感的人開始聯想到多年以前,她父親的神秘失蹤事件,也是在這片水域之中,就開始著急,但是又無法和她取得任何聯絡。接著,就發現船在駛出之後,開始還有人看到過,到後來就根本沒有人見過這艘船。像是在駛出了十浬之後,船就消失了。這一點,也和當年的失蹤案十分相近。問題是當年的失蹤案,船後來被發現在海上漂著,現在,這艘黑色的遊艇,是不是也會在若乾日之後被人發現?船上的兩個同是航運界的要人,會不會在船上?還是像在空氣中融化了一樣,神秘失蹤了?全世界範圍的尋找正在進行,但至今為止,還沒有任何結果。原振俠看完了報導,不禁呆住了。雖然是一個陽光普照的早晨,可是他卻有遍體生寒的感覺。和當年林永興的失蹤一樣!這當然不可能是巧合,連地點都幾乎是一樣的!那是因為什麼?原振俠感到了問題的嚴重,這似乎不能再用神話世界來解釋了!他思緒十分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林雅兒曾提到過,她父親的失蹤是由於後悔,想要回他的女兒,去和魔王打交道的結果。結果是不可思議地流儘了最後一滴血,但也隻不過為林雅兒換來了一點點的自由!這是一種無法想象的情形,全然無從想象。報上還刊登著參加搜尋工作的一些單位的名稱,原振俠想和其中幾個單位聯絡一下,但是他又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他無法向搜索人員提供什麼,難道把林雅兒的故事轉述出去嗎?他所能做得到的,是儘量多知道一點消息。他打電話給在邁阿密的朋友,請他們把刊載有關消息的報紙,全用無線電傳真傳來……這些傳真當天下午就到了,自然比簡單的電訊詳儘得多。可是看下來,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看來隻好等待搜尋的結果了。第二天,在醫院中,原振俠有了一個意外的訪客。那人在原振俠麵前一出現,原振俠就打了一個突。原振俠可以肯定,以前未曾見過這個人,可是一看之下,又覺得他十分熟悉。醫院的會客室陳設相當簡單,那人一直站著,手中拿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紙包。原振俠一進來,在怔了一怔之後,實在想不起為什麼這個人的臉容,對自己來說會那麼熟悉。他問那人道:“我是原振俠,你找我?”那人也不說話,隻是把手中的紙包,向原振俠遞了過去。原振俠心中十分詫異,他接過了紙包來,看到紙包上寫著字,是用鉛筆寫的,筆跡十分淡,不是看得很清楚。他半轉著身,向著光源,仔細看著上麵的字,字跡十分潦草。他首先認出,那是洪致生的筆跡,這已令得他陡然震動,然後,他又看清楚了,紙包上所寫的是“務必用最快的方法,送到原振俠醫生之手。”毫無疑問,那是洪致生的字。洪致生已經是一宗神秘失蹤案中的主角,他派人用最快方法送來的東西,一定有重大意義的了!原振俠一想到這一點,立時抬頭,想詢問來人一些問題,可是那人卻已不在了。雖然剛才原振俠的視線,離開他隻不過幾秒鐘,但那已足以使人離開會客室而有餘了。原振俠忙追了出去,似乎看到他在走廊口子上一閃,走出了醫院的建築。原振俠再追出去,外麵人來人往,卻再也看不見那個人了。原振俠沒有再去繼續追尋,因為這個人的行動,雖然有點怪異,但總及不上趕快看看洪致生交給他的東西是什麼來得重要。所以他沒有再追尋那人,一麵往回走去,一麵拆開了紙包。紙包有好多層,還未拆開最後一層,原振俠已經可以肯定,裡麵是幾卷微型錄音帶。在拆到最後一層時,上麵又有洪致生潦草的字跡。“原,立即聽這些錄音帶,隻有你一個人能聽。我們的生死,全憑你聽了錄音帶之後的反應了!”雖然隻是簡單的兩行字,可是語句的緊迫,卻使人一看就有頭皮發炸的感覺。播放微型錄音帶需要特彆的機械,原振俠家中有。他直奔院長室,在一向修養極佳的院長的咆哮聲中,他“請了半天假”,然後又飛奔到停車場,疾駛回家中,把編了號的五卷微型錄音帶中的第一號,放進了播放機中,按下了按鈕。錄音帶一轉動,他就聽到了洪致生的聲音:“由於我要去進行的事,幾乎是不屬於人世間一切活動範圍之內的,所以,我要儘可能把一切記錄下來。”原振俠一聽了這樣的開場白,就不禁怔呆了一下。錄音帶一共有五卷之多,可以播放超過五小時,他記錄了一些什麼?看來除了耐心聽下去之外,沒有彆的辦法可以快速地了解內容。這種開場白,也有著強烈的不可思議的意味,什麼叫“不屬於人世間一切活動範圍之內”的活動呢?原振俠繼續聽下去:“很奇怪,我一聽到了原振俠有關他和林雅兒見麵的經過,我就毫無保留地相信了林雅兒所說的一切。雖然我完全不知道什麼叫魔王,什麼叫魔法,至多假設那是一種力量,但我卻願意把林雅兒從魔法中解救出來,儘管要我用鮮血去塗遍她的身子。“我第一步行動,自然是和她聯絡,這個該死的過程,竟然浪費了一天時間。當我終於在電話中和她對話的時候,她的聲音是經過改變的。我不等她說什麼,就直截了當告訴她,我願意用自己的鮮血,把她從魔法之中解救出來。”以下,錄音帶中,有對白,也有獨白。對白的聲音,是洪致生和林雅兒的,有些無關緊要的,可以略去。洪致生和林雅兒兩人,在這幾天之中做過一些什麼事,可以在這些對話之中,得到極大程度的了解。“請用你原來的聲音,我其實已經在一種極奇妙的情形下,聽到過你的聲音,而且愛上了這聲音,和能發出這樣聲音來的人。所以,我才真正願意,把你從魔法之中解救出來,哪怕我因之會流儘血液而死亡!”(大約有兩分鐘的空白。)(洪致生不斷地催促和懇求,然後便是一下歎息聲……原振俠一聽,就聽出那是林雅兒真正的聲音。)“果然是你!”洪致生狂喜地叫著:“果然是你!我早就知道一定是你!”“真奇怪,你是在什麼情形下,聽到我的聲音的?”(洪致生詳細說了經過,前麵已經敘述過,自然不必重複了。)“哦,原來是這樣,那樣看來,世界上能救我的唯一的人,就是你了!”林雅兒的語音壓抑著激動。“當然隻有我,我想我們應該見見麵,討論一下怎樣進行。”(沉默了一分鐘。)林雅兒在沉默了一分鐘之後,就答應了洪致生的要求:“好的,你到我住所來,我告訴你開三道密碼鎖的密碼是……”(那三組密碼,要不是林雅兒說出來,絕不可能有人憑幸運將之打開。)(洪致生發出興奮之極的歡呼聲。)(再接下來的,是他們“見麵”之後的對話。)洪致生的聲音中,有點懊喪:“這算是什麼見麵,你整個頭都包在黑布之中,比木乃伊還……”“對不起,”林雅兒的聲音幽怨動人:“我以為你知道我是一個魔女,不能讓任何人見到我和碰到我的,所以,還要……”聲調有點急促:“請你和我保持一定的距離,對了,謝謝你。”“看到了你,碰到了你,又會怎麼樣?”“不但會替你帶來可怕的厄運,而且,會使我失去唯一解脫的機會。其實,即使聽到我的聲音,也會帶來厄運!”“不見得,我就好得很!”林雅兒的聲音,有著淒然的同情和愛憐:“還說好得很?你將用你的鮮血去洗清一個……”洪致生豪氣乾雲:“這對我來說,是幸事,不是什麼厄運!”“唉……我對原醫生講的那些話,難怪他不相信,事實上有許多,是我自己也不理解的。那時,我隻有三歲,是當我的父親,把他身上流出來的血,塗在我的身上時,他斷斷續續告訴我的。我居然全都記了下來,真是奇跡!”“我完全相信,雖然我不懂,譬如說,你是在什麼樣的情形下長大的?”“在……一個空間之中,一個可以無窮無儘擴展的空間……有點像一間不論你怎麼走,都摸不到牆的房間。”“這……是魔境?”“我想是,那是魔王的境界。我在離開那空間前,隻見到過一個人,這個人的名字叫阿根。”(原振俠聽到這裡,不禁“啊”地一聲,叫了起來。)(阿根!那個表麵上是林永興的跟班,但實際上是魔王的手下的那個人,自然就是走紙包來的那個人。)(難怪自己一看到他,雖然肯定從來也沒有見過他,可是又有那樣熟悉的感覺。)(這樣的一個神秘人物,那樣的一種異樣的陰森,即使隻是聽過描述,也會在一見之下,有“似曾相識”的感覺的。)“魔王呢?那是什麼?”“魔王……有時也在那個空間出現,告訴我,我是屬於他的。雖然我可以有機會把他的魔法解除,但是他又說,不會有人犧牲自己來救我。”“他錯了,愛情能使人做任何事!”“你……愛我……你連我是什麼樣子都不知道……洪先生,這不是在講故事,真需要你的血,像我父親當年所做的那樣!”“我一定願意,而且我很明白自己對你的愛意,是無可遏止的。”“唉……”“魔王的外形是什麼樣的?”“看起來,隻是五角形的一團,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但是知道那個空間,是在海底……在一處海底,進出口,有一塊大石……”“石上刻著許多人,向著一個五角形的東西!我們還等什麼,立即出發,用你的船出發。”“好,我去安排,儘快出發。”“我雖然不能見你,可是希望聽到你的聲音,請答應隨時和我通電話。”“唉……”林雅兒的聲音充滿了柔情:“愛情……我想也沒有想過。”(這一段對話,到此告一段落。以下是許多段電話錄音,洪致生在電話中極力表示出自己愛慕之情,聽起來十分肉麻,但不能否認他真的一往情深。)(然後,是他們上了“雅兒號”的對話。)“這船,真和你一樣神秘。”“我一直生活的那個空間中,隻有黑色,習慣了。也隻有黑色,才不會使我有不適的感覺。”“船是自動駕駛的,我們兩個足可以應付了。我隻擔心,在漫長的航行之中,我是不是可以克製自己不看看你,不碰碰你!”林雅兒的聲音在發顫:“彆亂來,事實上我……很醜,不值得看!”“你越是這樣說,我越是想看你!”林雅兒聲音中充滿了恐懼:“千萬不要!”洪致生哈哈笑了起來:“你害怕什麼?原振俠說,你有一種特彆的力量,會使人在一下子之間,變得毫無力量。”林雅兒的聲音十分閃縮:“這……這……對,我是有這種力量。所以你千萬彆胡思亂想,這……是十分痛苦,不值得試。”(洪致生哈哈的笑聲。)(接下來,是洪致生的一段獨白。)“這真是一艘好船,我對經營航運公司雖然沒有興趣,但是欣賞一艘好船的能力還是有的。啟航第一天,雅兒幾乎整天避著我,不和我見麵。事實上,就算她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也不過看到一團黑色的布料而已,這真使人難耐。她顯然……至少也喜歡我,因為她不斷通過船上的各種播音設備,使我聽到她的聲音。她的聲音那麼可愛動聽,一定隻有極出色的美人,才會有那麼美妙的聲音。“在長時間的航行中,我一定要把她身上的黑布揭開,至少,要把她頭臉上的黑布揭開。厄運就厄運,我已經準備獻出自己體內的鮮血了,還怕什麼厄運!“看看自己所愛的人長得什麼樣子,總不算太過分吧?當然,我更想緊緊擁抱她,得到她的身體,和她一起享受男女間至高無上的歡樂!“這個念頭不起則已,一興起來,簡直不可遏止。可是她是不是願意?唉,看來我也入魔了,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接下來的很多獨白,都顯示洪致生的思緒,越來越是狂亂和粗野,聽得原振俠十分吃驚,隱隱感到有一場禍事會發生。因為洪致生甚至私下在計畫,如何向林雅兒襲擊!)(事情終於發生了!)(可以聽到清晰的海濤聲,大概是在甲板上。)洪致生的聲音很激動:“即使在陽光下,你也非把自己裹得像木乃伊一樣不可?”林雅兒的聲音之中,有著明顯的恐懼,甚至在發抖:“我從來也沒有在陽光下……這樣過,讓我下去,讓我下去,彆拉著我,讓我下去!”(原振俠感到奇怪,洪致生拉住了林雅兒……林雅兒不是有著一種神奇的力量,不讓人家碰到她的嗎?何以洪致生可以拉住她,而她不能掙脫,不能使洪致生在這時失去力量?)(難道是愛情的發生,使她喪失了這種神奇的力量?還是她甘願被洪致生拉著?)洪致生的聲音之中,有著一種蠻橫的固執:“不,不讓你下去,我要你見見陽光,我也要見你!”林雅兒用充滿了恐懼的聲音叫了起來:“不!”(隨著林雅兒的尖叫聲,是一下布帛被撕裂的聲響。接著,除了輕輕的海濤聲之外,沒有任何聲響,然後,才是兩個人的急速喘息聲。)(發生了什麼事呢?原振俠想:一定是洪致生粗暴地撕開了林雅兒的麵幕,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