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沙漠承認失敗,神情相當沮喪。言王走過去,拍他們的肩,道:“你們真了不起,我要是遲些出來自首,就會被你們發現了啊!”戈壁沙漠卻大搖其頭:“不見得,不見得,隻怕至少還要三小時!”我不出聲,樂得看言王和戈壁沙漠對話。言王道:“我不能冒這個險——這套裝置,是國防頂級機密,要是叫你們發現了,機密泄露,我就玩兒完了。”戈壁沙漠神情很得意,大聲道:“你想將裝置收回去,恐怖沒有那麼容易,衛斯理白素的家裡,豈有容人家將竊聽裝置要裝就裝要拆就拆之理!”自從言王出現之後,戈壁沙漠直到現在才算是說了幾句像樣的話,我加上兩聲冷笑,表示對戈壁沙漠所說的話,全部同意。言王苦著臉,道:“我已經道歉了啊!”戈壁沙漠大聲道:“不行!”正當我在想,他們兩人總算站在我這一邊的時候,兩人已經道:“除非你將這套裝置的尖端技術告訴我們,不然休想將裝置取走!”他們開出的條件竟然隻是為他們可以獲得尖端科技!實在是太豈有此理了!我心想,決定權還是在我,且看你們如何耍花樣。言王攤了攤手,歎了一口氣:“那實在不可能——要是答應了,我就成為出賣國家國防最高機密的罪人了。你們何不稍為用一用腦:我會為了滿足你們兩人的好奇心而放棄我現在的一切嗎?”言王的話,直接之極,白癡也可以知道他不會答應戈壁沙漠的要求的。可是戈壁沙漠還在糾纏:“你不答應,看你怎麼辦!偷裝容易,現在要收回,還能偷著嗎?我們不允許,就等於衛斯理不允許,看你有什麼辦法!”言王搖了搖頭:“雖然裝置是未經衛先生容許而裝上的,可是拆除它們,也不是一定要衛先生容許。要衛先生批準,是我真心誠意向衛先生道歉,表示我做了,請求原諒的意識。”戈壁沙漠哼了一聲,顯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我哈哈大笑,道:“好極,請讓我們開開眼界,沒有我的允許,你如何將裝置取走!”言王聽了我的話之後,反應真叫絕了,他竟然非常正經的顯出為難的神色來,道:“這樣一來,不是更得罪衛先生了嗎?”我瞪著他,不怒反笑,道:“不怕,不怕,反正已經得罪了許多,常言疲乏:債多不愁,虱多不癢啊!”言王尷揶尬尬地笑,甚至於伸手抓頭,神情還是非常猶豫,道:“話雖然這樣說,可是可是……可是……”我也乾脆和他泡下去,問:“閣下有何難言之隱,何不直言?”這時候感到最樂的算是戈壁沙漠了,他們看我和言王對話,就像是網球賽觀眾一樣——頭一下子轉向右,一下子轉向左,覺得趣味盎然,一點都沒有發現其間有任何凶險,人頭腦簡單也有好處,至少少了緊張擔心。言王表情十足,一副萬分不好意思的樣子,期期艾艾,道:“這……這怎麼可以……唉,老實說了吧,我還有事要衛先生幫忙,本來已經千難萬難的了,要是再得罪了,這新仇加舊恨,不是更沒有指望了嗎?”他說來說去,還是表示他有能力不需要我的許可,就可以將竊聽裝置取走,實在狂妄之極,我冷笑一聲,道:“閣下——”我才說了兩個字,就陡然住口,本業我想從口而出的話是:閣下隻管施展,隻要能將裝置順利取走,我決不見怪,該答應閣下要求還是會答應。然而在說了兩個字後,突然醒覺言王這樣裝模作樣,目的不就是要擠我說出這樣的話來嗎?我如果這樣說了,而他又的確做到了的話,他向我提出的要求,我就不好拒絕了。所以這種話不能說,一說,就中了他的圈套。我幸虧“懸崖勒馬”,發覺得早,立刻改了口:“——有事要我出力,儘可以提出商量,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提起來,成功的機會是零,提出來,至少一半一半!”我說的是滑頭話,絕對沒有說我會答應他的要求,反而可以知道他究竟有什麼事情要我幫忙。(這時候我怎麼樣也無法想像他會有什麼需要我幫助之處,他背後是一個強大的軍事力量,會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反而要我這個平民百姓幫忙的!)言王當然可以聽出我的話滑溜無比,他什麼都抓不到,所以在那麼間他流露出來的苦笑,倒可能是真的,他歎了一口氣,卻在這時候回頭向王蓮瞪了一眼,道:“都是你惹你禍!”王蓮攤了攤手,神情很無奈:“我知道衛斯理不好對付,也已經竭儘所能了啊!”他們兩人這種情形,廣東話叫做“扯貓尾”,是做戲給他人看的意思。我嘿嘿冷笑:“正戰該開場了,在舍下的新科技裝置,也該取出來讓我們看看了吧!”戈壁沙漠立刻附和,大聲道:“對啊,在哪裡,快拿出來!”言王愁眉苦臉,仿佛萬般不願,長歎了一聲,突然像是下了決心,道:“好,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死就死了吧!玩點小把戲,獻醜了!”我知道已經到了他要奪取竊聽裝置的關鍵時刻,也就是說,他立刻就要發動進攻了!我完全不知道他會采取什麼樣的進攻方法,我隻是打定主意,他一發動,我立刻退守,將門關上,立刻召集傳媒。所以他話一說完,我立刻後退一步,然而就在此刻,隻見言王一舉手,這當然是發動進攻的訊號,我手已按在門邊上了。不過在那麼間,我覺出事情有不對頭之處,可是還是不能精確的說得上來,而事情在這一刻,就已經發生了。在事情發生之後,我才知道那種不對頭的感覺從何而來——來由是我明知道對方就要發動,可是言王和王蓮卻一點都沒有要行動的樣子。言王隻是一舉手,身子還是一動不動,這就說明事情有大大不尋常不處。事情果然不尋常之極!就在言王一舉手之間,那些一直以“稍息”姿勢站著不動的人,突然將手從背後換到身前,我隻在那麼那間仿佛看到他們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樣黑乎乎的東西,然而根本沒有能夠看是什麼東西,那些人手向上揚,手中的東西發出一陣聲音,就向上直飛了上去。什麼叫做“看傻了眼”,這時候,我和戈壁沙漠就是看傻了眼。在那些人手中的東西飛上天上的時候,最初的百分之一秒,我真的以為是什麼先進科技武器,可是立刻就看出,那是一種烏鴉大小的雀鳥。大約有三四十雙之多,一飛衝天,速度極快,像是在空中劃出了幾十道筆直的黑線,一下子就飛到了很高的空中,變成了幾十個小黑點。言王說是“變點小把戲”,怎麼想也想不到“把戲”的內容會是這樣。我立刻想到的是:這種把戲的目的為了轉移視線——在這種情形下,人自然而然的反應,就是抬頭向上看去,戈壁沙漠他們兩人正是如此。我不會那樣容易上當,雖然也不免向上望了一眼,可是立刻收回視線,盯住了言王,不讓他有任何異動!人常識豐富,有時候很有用處,一些常識,平時看起來毫無作用,可是說不上就有時候可以恰好用得上。當那些鳥突然出現,一飛上天的時候,大雞隻有半秒鐘,我就知道這些鳥,名這叫做“伯勞”(“東飛伯勞西飛燕”),這種鳥黑羽黃喙,有極好的視力,也有很高的智慧,容易接受訓練。常有跑江湖的人,將他訓練了,拿出來表演。表演的方式,多數是將豆子或是泥丸,射上天去,受過訓練的伯勞,就會飛上天,將射上去的東西抓下來,然後在觀眾的驚歎聲中,跑江湖的就可以討錢了。我小時候,和玩伴養過和訓練過這種鳥,比賽誰訓練出來的可以飛得最高以獲取目的物最準,是兒童時期極好的玩物,所以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們的來曆。然而我還是沒有法子知道放出這些伯勞,目的何在。就在那眨眼的功夫,那些人一起發出了尖銳的呼哨聲,這種聲音一入耳,我就有非常親密的感覺,而且非常有趣。因為發出這種聲音,正是訓練伯勞的不二法門。能夠將這種聲音控製得好,就能將伯勞的行動指揮好。而控製聲音的方法相當複雜,要經過長時間學習,才能掌握。我是這方麵的能手,當時方圓一百裡,我認了第二,沒有人認第一。這種方法據說是禽鳥語言專家公冶長傳下來的,想不到一直到現在還是沿用這個方法。我是專家,一聽那些人發出的哨聲,就知道那些人控製伯勞的功夫非常好,而且那是一種更加困難的集體訓練,類似人的軍訓,可以使伯勞集體行動——在同一時間內做同樣的動作。不過這樣的訓練方法也有缺點,缺點是太講究硬性的紀律,忽略人和鳥之間的感情。而如果要達到人鳥之間毫無隔閡的境界,這種方法做不到,當然人鳥合一的境界更高,要達到這樣絕頂境界,需要的哨聲也更複雜、更困難。我在這種緊張時刻,忽然插了一大段有關訓練伯勞的情形,絕對有其必要。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與之有密切的關係,而甚至於衛斯理,得以揚眉吐氣,也全在這上頭了。人生中有許多意料不到的事情,在這件事情之後,我和人說起意外事件,都說沒有比這更意外的了──誰能料得到少年時候的玩意兒,竟然會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上起這樣重大的作用呢?當時聽到了哨聲,我就知道那些人是在命令伯勞上飛,伯勞的飛行能力異常高強,飛行速度也極快,可以像一支箭一樣射上天空,這時候一群伯勞就成了一些小黑點。然後是那些人哨聲,忽然一變!若是不明究裡的人,絕對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變化,隻是聽來哨聲不同而已,可是我少年時候的記憶還非常清楚,一聽就聽出是那些人在命令伯勞向下衝!直到這時候,我還是不知道言王利用伯勞做什麼,隻是在哨聲中聽出伯勞會往下衝來,我想唯一的可能,是命令伯勞向我攻擊──伯勞的喙爪都相當銳利,如果再套上什麼鋒利的武器,一群曾受過訓練的伯勞,來去迅疾無比,突然向人展開攻擊,確然是非常犀利的活動性攻擊武器。而且這種攻擊武器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可以取得在瞬瞬間這達到目標的攻效。我想到了這一點,心頭狂喜,因為我肯定,不管言王有多大的神通,不管他對我做了什麼樣的資料調查,我擔保他不可能知道我是訓練伯勞鳥的行家,可以在哨聲中知道伯勞的動作。知道了伯勞會來攻擊我,若是還敵不過一群鳥的話,那就真的該買塊豆腐撞死算了!我伸手抓住了皮帶扣子,隨時可以將皮帶抽出來,當軟鞭使用,我已經準備好,當伯勞向我俯衝攻擊的時候,我先用哨聲驅散它們,它們識趣散開,當然最好,若不知死活,我皮帶揮動,也可以保證將它們全都變成標本,且看我衛斯理大展神威。這一切,正合上“說時遲,那時快”,那些人哨聲一變,天上的黑點迅速無比地由小變大,那群伯勞鳥向下衝來,雖然是一群小小鳥兒,可是其聲勢之浩猛,就宛如一群超小型噴射機一樣。轉眼之間,伯勞已經離地隻有二十公尺左右,我已經準備好了唇形,要發出哨聲了。可是就在這時候,那些人的哨聲,又變了一變。我剛聽出那是命令伯勞去銜一個預定的目標,還不知道確切的意思是什麼,隻見伯勞鳥已經在半空中忽地散開。它們散開的時候,正在我屋子上空,散開之後,就像一把傘那樣,向我整棟屋子罩了下來!直到這時候,我雖然已經知道,伯勞俯身衝的目標不是攻擊我,可是還是不知道它們目的是什麼!後來回想當時的情形,真是驚險之極,後來發生的事情,隻要遲了十分之一秒,結果就會大不相同了,而那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全是靠我高超的應變能力爭取來了。當時事情的變化,當真是瞬息萬變!那些伯勞到了我屋子的四周,其疾無比,衝向各個窗戶,每一個窗子都有一隻在衝。我在那時候隻能想:它們一定是瘋了,或者指揮它們的人瘋了!鳥兒用這樣的速度向窗子撞去難道是想窗子撞破,衝進屋子去,將竊聽裝置銜走?若是讓它們衝得進去,竊聽裝置又必然不會很大,受過訓練的它們,確然可以做到這一點。然而我非常肯定所有窗子都是關著的,若是說它們可以撞破玻璃衝進去,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直到那一刻我還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由此可知事情的意外程度如何之甚。那群伯勞迅速地接近窗子,卻沒有撞上去,隻是極快的在窗上點了點,那些人的哨聲再變,已經在命令伯勞鳥飛回去了。而哨聲才起,確然已經有伯勞鳥回飛。就在那電光石火的刹那之間,我明白了!窗外!竊聽裝置不在屋子之內,而是在窗外!極可能,裝置是透明物體,附在窗子的玻璃上,就很難覺察,所以以戈壁沙漠之能,在屋子裡找了三小時還一無所獲。也所以言王那麼有把握,可以不要我的允許也能夠將裝置收回去!我終於想明白了!然而我還是不知道裝置是什麼樣的物體──可以肯定那物體已經被鳥兒帶了回去,可是由於它們飛行實在太快,所以根本無法看得清楚。伯勞鳥飛行核準快速,當我想明白的時候已經有一大半鳥兒回到了那些人處,事後飛回去的鳥,都向那些人的胸前碰撞一下,然後繞到那些人的身後。還沒有回到的並不是飛得慢,而是因為由於它們從屋子後麵飛回去,距離比較遠,所以才沒有飛到。而我可以利用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十分之一秒了。大家也想到了我會怎麼做,是不是?就在還有三隻伯勞飛越了我,向前飛去的時候,我陡然發了同了要它們向我飛來的哨聲。這時候,正是那些人以為大功已經告成,停止了哨聲的時候,我的哨聲一起,那三支伯勞陡然在空中翻了幾個筋鬥,那是它們在急速飛向前的時候,突然要一百八十度轉換方向的結果。所有人,除了我之外,顯然都完全想不到突然之間會有這樣的變化,這一點可以從那些人至少在半秒鐘之後,才又發出吵聲來得到證明。而等到那些人再度發出哨聲來的時候,三隻伯勞已經開始向我飛來了,我立刻發出第二度哨聲,這次發出的哨聲傳達的訊息非常複雜,是要伯勞彆聽那些人的指揮,而聽我的,告訴它們,我才是它們的真正的主人。不是我自己誇口,這樣複雜的訓練技巧,彆說我對麵那些人不懂,隻怕連教他們訓練技術的師父,都未必知道世界上有這樣高明的一套和伯勞交流的方法!兒時,我用這種方法,將人家訓練好的伯勞召喚過來,萬試萬靈,多年未耍,成效依然!那三隻伯勞,遵從我發出的訊號,向我飛來,我繼續加強哨聲,和那些人發出的哨聲相抗,那些人的哨聲變得聽來非常淒厲,可是不起作用。眼看三隻伯勞離我已經不過四五分尺了,正飛過言王的頭上,離言王頭頂,大約有兩公尺高下──我將這種情形記述得如此詳細,是因為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不可思議。就在這時候,隻聽得言王大喝一聲,整個人突然向上彈了起來,就在半空中,雙手齊出,竟然就將在空中疾飛的兩隻伯勞抓到了手中!伯勞的飛行速度極高,而言王竟然能夠將它們從空中抓下來,真是難以想像!但言王碼可惜隻有兩隻手,如果多一隻手的話,我毫不懷疑他可以將三隻伯勞一起抓下來!言王抓住了兩隻伯勞,他不沒有落地,還有一隻伯勞鳥就已經飛到了我的身前。直到此時,我才看到伯勞鳥的嘴上,銜著一片透明的物體。那透明物體,圓形的一片,很薄,可能不到半厘米,直徑大約十公分,比我想像在要大。一直到來到了很近前才能看到它的原因是因為它極度透明,而且絕不反光,所以幾乎等同隱形。那隻伯勞飛到了我的身前,我還沒有來得及將它抓住,它就將那個圓片,熟練地放進了我上衣左上角的口袋之中。剛才我曾經留意過那些伯勞飛到那些人身前之後的動作,當時隻知道伯勞在那些人胸前碰了一下,不知道詳細內容,現在才知道,那是伯勞在將銜回來的圓片,放入那些人衣服的口袋之中──這當然是訓練好了的。而那些透明圓片,當然就是竊聽裝置的重要部份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設備──甚至於連聽都沒有聽說過。那當然是尖端科學的成就,也就是言王所說的極度機密的國防軍事科學秘密。每一隻伯勞銜回了一片,總數怕在四十片上下,足夠在我屋子所有製的窗口上裝上一兩片的了!這就是說,除非是在我屋子中有完全沒有窗子的密室,不然在任何所在,發出的任何聲音,都可以通過裝置傳出去!我完全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先進科學技術,隻知道其中的一片落到了我的手中,隻要交給戈壁沙漠,他們兩人就很快的能夠找出答案來。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我可以說已經大獲全勝了!我心中的高興,實在難以形容,我自然而然伸手向上衣左上角的口袋,將那個圓片取出來,高舉向言王。照剛才言王所說,這圓片中所包含的科技秘密如果泄露的話他就會腦袋不保,那麼他就非向我投降不可了!這一切全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當我伸手向口袋的時候,言王落地之後,還沒有站穩,就突然大聲叫:“毒!碰!死!”他在這樣叫的時候,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可是卻還伸手指向我,神情焦急至於極點!我陡然住手──手指已經到了口袋的邊緣。他叫了三個字,我能夠明白他是在向我發出緊急之極的警告:那圓片上有毒,碰上了就會死!這時候我和他正處於敵對的地位,我隻要稍為理智地想一想,就沒有理由會相信他的話,可是當時的情形,是我一聽到,就立刻住手──毫無理由,想都不想,就接受了他的警告。我在停手之後,還舉起手來,表示不會去接觸那圓片,言王也在這時候一躍而起,還在不由自主急速喘氣,指住了我,搖頭──在搖頭的時候,滿頭大汗,汗珠四下飛散,景觀非常奇特。這時候我反倒想到言王必然是在向我虛言恫嚇,的是要我不敢去碰那圓片。可是看言王的神情,卻真正著急──他是為了什麼著急?為了怕我不知情由中了毒,還是怕因為秘密不保,他會掉腦袋?就在此際,在一旁因為刹那之間發生的事情而看得目瞪口呆的戈壁沙漠突然大聲問道:“什麼毒?!”言王喘息未定,就回答了一個音節相當多的名詞,多半是化學名詞,我不了解內容。然而戈壁沙漠顯然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他們立刻向我望來,神情駭然之極。又望向言王,言王向他們點了點頭,他們又再度望向我。我惱怒:“彆用這樣的眼光看我──將我當成死人了嗎?”戈壁沙漠齊聲歎氣,大聲道:“快脫下上衣,如果怕被搶回去,就用腳踩住它。”他們的話雖然無頭無腦,可是我倒知道,那是他們在說,我上衣口袋中的那個圓片,劇毒無比,雖然我不碰到它,放在口袋,也是危險,所以才要我脫下來。我猶豫一下,考慮是不是要聽他們的話──明明已經大獲全勝,還要這樣,若是上了當,一世英名豈非掃地?戈壁沙漠說了之後,又歎了一口氣,道:“衛斯理,其實你應該將它還給言王。”這真使我奇怪之極,因為從那圓片上可以得窺最先進的科學技術,這正是戈壁沙漠兩人做夢也想得到的知識,以他們兩人對這方麵知識追求的瘋狂程度來說,絕無放棄之理,就算上麵有劇毒,知道如此,也容易處理,何至於要還給言王!我瞪著他們,兩人第三次歎氣,道:“言王剛才在千鈞一發之際,提醒了你,救了你一命!”我自然而然冷笑:“我哪有那麼容易死!”在言王身後的王蓮,突然開口,道:“那麼請問衛先生,剛才為什麼突然住手?”我怔了一怔,不但王蓮這樣問我,我自己也已經問了自己許多次:為什麼一聽到警告,就連想都不想,立刻接受?我給自己的答案是:聽了相信,沒有損失──圓片上有毒,我可以避過中毒的危險;圓片上沒有毒,東西還在這裡,言王還是拿不回去。可是這答案並不能滿足我自己,因為問題還有進一步的層麵,那就是:言王為什麼要提醒我?我和他處於如此的敵對地位,那圓片在我手中,對他來說,是一個致命的禍害,如果我中了毒,無論如何,總有利於他取回那圓片。他警告了我,使我避開危險,他自己就陷入危機。似乎他在緊急關頭向我發出警告的唯一原因,就是他具有高尚的情操,舍己為人,為了救護他人,甚至於為了救敵人,而不惜犧牲自己!然而我卻又實在無法接受這樣的答案──像他那種身份地位的人,不想儘方法利用權勢為自己的利益打算,老百姓已經謝天謝地了,哪裡還敢指望他們舍己為人,更不必說舍己為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