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銀灰色的寶馬轎車駛進了黑石湖景區的山門。洪金從窗口瞥了一眼,對辦公室主任薛英說:“叫人去收拾一下接待廳,伍大哥來了。”洪金的辦公樓就建在進入景區的左側山頭上。雖然林木茂盛,但進入景區的山門包括停車場等,都在辦公室窗口的監視範圍之內。他的二叔洪於安排他在這裡作總經理已經5年了,雖說對他的經營一直不太滿意,但看在老爸的份上,他知道他的位置還是穩定的。不過這個伍鋼很重要,作為二叔的助手兼保鏢,他在二叔麵前的美言可以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他親自到停車場迎住伍鋼:“伍大哥,你好啊!”他和伍鋼像兄弟一樣握手。這個身高1.8的漢子臉部瘦削,可脫掉上衣後,隻是他胸部和臂膀上凸起的塊狀肌肉就讓人畏懼。他的右手隻有三個指頭,中指和無名指據說是在17歲的時候被人砍掉的,當時他就混跡於黑社會,號稱“武鬆”,從稱霸一方到收複各路碼頭,威風一時,一直到進了大牢。如今他31歲,如果不是二叔收留他,這伍鋼是上不了正道的。洪金將伍鋼帶到了接待廳,一個穿藍花布衣的女子給伍鋼端上茶。她這身藍花布衣很特彆,上身是肚兜改進型,下麵是緊臀大褲腳的長褲。“洪總經理,”伍鋼舒適地靠在藤沙發上說,“你這接待小姐的服裝設計得不錯嘛。”“伍大哥,你折煞小弟了。”洪金笑了笑說,“搞旅遊,得有點特色才行。怎麼,彆墅裡死人的事還沒處理好?”前天上午,洪金得知二叔的島上彆墅死了兩個借宿的遊客後,便當即封鎖了現場,並立即向伍鋼作了報告。中午過後,伍鋼和縣公安局的姚局長以及3個刑警便來到了這裡,他們在島上一直忙到黃昏。臨走時,伍鋼拍著洪金的肩頭說,會查清楚的,這裡的經營不會受到影響,而事隔一天,伍鋼又來了,洪金猜想這事是否有什麼新的變化。“死人的事沒什麼,由警察去查吧。”伍鋼吸了一口煙說,“問題是,剛剛死了人,老爺子從外地打電話給我,說他要住到這島上彆墅來了。”“怎麼會呢?老爺子從島上搬回城去一年多了,從沒說過要回來住啊。”洪金這次沒稱“二叔”,而是沿用了大家對洪於的稱呼。“老爺子本來今天就要飛回來的。”伍鋼一本正經地說,“我勸他推遲一天回來,我不先來清理清理,老爺子要是出點什麼事,那怎麼了得!”“老爺子一家人都搬回來嗎?”洪金問。“不,”伍鋼壓低聲音說,“老爺子這次很奇怪,要帶一個女大學生,不,一個正在讀碩士的女研究生一起來,說是她能夠破解這座彆墅裡的秘密。”“哦。”洪金深感意外地歎了一聲,然後說:“那我馬上備艘快艇,叫人去把彆墅徹底打掃一遍。”“對,還得運些各種食品過去。”伍鋼鎮定地安排道,“廚師、女仆也一起過去,今晚就住在那裡適應一下,老爺子明天就要回來了,要讓他回來感到這裡熱熱鬨鬨的。”“廚師還是讓小胖子去吧,”洪金說,“老爺子喜歡吃他搞的菜。”“行。”伍鋼點頭同意,“哦,差點忘了,多帶點鞭炮過去,壓一壓邪。再在彆墅門前殺兩隻大紅公雞,把血滴在周圍一帶,總之,要讓老爺子回來後天天吉祥才行。”伍鋼的安排讓洪金歎服,這小子粗中有細,難怪老爺子那樣重用他。洪金考慮了一下後說:“這些事我立即就去準備。伍大哥,你還是先去洗洗溫泉休息一下,中午小弟陪你喝了酒後,再上島去也不遲。”在洪金掌控的這個景區內,“洗溫泉”是他奉送給重要人物的一份禮品。伍鋼從一開始就受到他的這種禮遇後,他們之間的關係顯然親密多了。試想,在一個豪華的室內溫泉池中,五六個赤身裸體的女子侍候一個男人,這種君王般的享受不讓人心滿意足嗎?“算了嗎,這次就不洗溫泉了。”伍鋼出乎意料地拒絕道,“給我開個房間休息就行。”洪金正在納悶,卻看見伍鋼瞟了一眼穿藍花布衣的接待小姐,然後又轉向他,詭秘地眨了一下眼睛。洪金明白了,這小子看上他的工作人員了。這可是剛從旅遊學校畢業的學生啊,也許還是處女,要是鬨出什麼事來,他這個作總經理的就麻煩了。但是,要是拒絕了,這小子會記恨他的。洪金先讓客房部經理帶伍鋼過去開房,然後迅速找來薛英商量。這個豐滿得有些過份的辦公室主任是他的情人,女人方麵的事他都交她去辦。“可能不行吧,”薛英說,“這個女孩子剛到咱公司一個月,看樣子很純的,我怕說服不了她。”“那就讓她去陪伍鋼聊聊天,介紹一下景區的情況,就說這是工作。”洪金無奈地說,“剩下的事,讓伍鋼自己看著辦好了。”“出了事怎麼辦?”薛英高聳的胸脯緊張得有點起伏,“我是說要是這女孩子事後去報案,或者出了人命,麻煩就大了。”“這點我去給他講明,”洪金說,“讓他悠著點。這小子也太壞,溫泉那邊那樣多風騷女子看來他已經沒有興趣了。”“這就是你們男人!”薛英狠狠地說了一句,然後起身去找那個新來的接待小姐去了。中午,洪金設宴招待伍鋼,席間隻有薛英作陪,伍鋼在這裡喝酒從不要閒人參加,他怕酒醉後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傳到老爺子的耳朵裡他就完蛋了。他知道薛英和洪金的關係,因此才不在意。看著他倆不安的樣子,伍鋼端起酒杯說:“放心吧,那小妞不敢聲張的,我對她說,如果你還想活就老實點。那小妞像匹烈馬,不過遇上我也隻得學乖點,好,現在我們痛快地喝酒吧。”午後,天氣熱得很,魯老頭下到島邊的湖水裡去涼快。這一片用彩色浮標圍出的水域是主人的私人泳場,要是主人住在這裡,仆人們是不能進入這裡的。要遊泳可以,換一個方向,湖水寬廣得很,當然沒有這裡的沙灘、遮陽傘和躺椅了。湖麵上遠遠地出現了兩個黑點,越來越大,是兩艘快艇。魯老頭連忙從水裡爬出來,跑到船隻靠島的石梯邊站下。在他的印象中,隻有主人到來,才會有兩艘快艇同行。“喂,準備接東西。”伍鋼站在船頭對魯老頭喊道。快艇上還坐著小胖子廚師和3個姑娘,另一艘快艇上裝滿貨物。魯老頭和小胖子一起將各種東西搬上島去。各種食品、菜蔬、啤酒、萄葡酒,還有兩隻大紅公雞和一箱鞭炮,魯老頭感到像過年一樣。“主人要來了?”魯老頭對伍問道。“嗯。”伍鋼哼了一聲,他遇事從不對守門人作過多解釋。儘管他知道這守門人小時候就認識老爺子,但正是這層關係讓他心裡不舒服。伍鋼將3個姑娘帶進了彆墅,讓她們在客廳裡站整齊了,然後開始交待各種事項。“從今天開始,你們就在這裡工作。”伍鋼以大管家的口氣說道,“這裡比你們在景區賓館的工作好多了,工資翻倍,這是你們的幸運,當然這裡的工作要求很嚴,你們都是被挑出來的,這裡的主人是你們洪金總經理的老板,清楚了吧。現在先把這裡的衛生徹底打掃一遍,完了我再給你們講工作細則。”伍鋼講完後剛要出去,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便轉過身來,拍了拍手說:“大家再稍等一下。為了主人叫你們方便,你們在這裡各需要一個簡單的名字。”說到這裡,伍鋼停了下來,眼光從這3個十七、八歲的姑娘臉上掃過。“你就叫梅花吧”。他對站在左側個子高挑的女孩子說。“你呢?就叫桃花。”這個女孩子發育得很成熟。剩下的一個,皮膚很白,臉頰上還有一個小酒窩。“你就叫雪花了。”伍鋼像家長一樣給她們取了名,這樣以後叫起來就方便了。伍鋼為自己的設計很滿意,覺得他完全可以搞管理。可是老爺子連一個小公司也不給他管。魯老頭已在彆墅的四個方向都掛上了一串串鞭炮,然後拿著煙頭像傳遞火炬似的跑著將它們一一點燃。刹那間,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將彆墅包圍起來,空氣中充滿了火藥味。這島上很久沒有這樣熱鬨了,魯老頭感到很開心。與此同時,小胖子廚師已經割斷了兩隻大紅公雞的喉管。他倒提著它們,從彆墅的台階開始,將鮮紅而熱乎乎的雞血圍著彆墅滴了一圈,魯老頭在農村生活了幾十年,他知道這種避邪驅鬼的方式很有效,他心裡的一塊石頭落了地。小胖子兩手鮮血淋淋,扔下死雞後,便蹲到花園的水池邊去洗手,水裡泛起了一片紅,池底的金魚四散而去,它們仿佛也懼怕這種血腥味。“這以後也許可以平安了。”魯老頭走過來對小胖子說。以前主人住在這裡的時候,小胖子就在這裡做廚,魯老頭和他很熟悉。“誰說得準呢?”小胖子站起來,甩著手上的水說。他好像對這一番折騰並沒有信心。小胖子的年齡其實並不小了。已有30來歲吧,他長得很胖,麵孔卻是一副娃娃臉。魯老頭在家鄉見過這種人,活到60歲了可那張娃娃臉就是不變。這種臉給人比較天真的感覺,可仔細看他的眼睛,那種成年人都有的善惡混雜還是暴露無遺。比如,凡是小胖子廚師殺雞殺羊的時候,他眼中的凶光讓魯老頭也有點背脊發冷。正在此時,彆墅裡突然傳出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聲,是剛來的女傭發出的。魯老頭拔腿就向彆墅跑去,在門口和一個正撲出門來的女傭撞在一起。這女傭倒在地上,喘著氣,用發抖的手指著屋內說不出話來。“雪花,出什麼事了?”伍鋼不知從哪裡竄出來,對著地上的女傭吼道。魯老頭跨進門去,客廳裡空空蕩蕩的沒有人,另外兩個女傭可能在樓上打掃衛生吧。魯老頭穿過客廳,從樓梯口正要拐向餐廳,突然看見不遠的牆角正慢慢蠕動著一條長蛇,它的頭部呈三角形,紅黑相間的顏色,一邊蠕動,一邊吐著嚇人的毒須。魯老頭後退了幾步,想找一根木棍之類的東西。“都不要動。”伍鋼抱在他前麵說道,“小胖子,把廚房的尖刀給我拿一把來。”小胖子很快就將一把柳葉似的尖刀遞了過來,伍鋼拿在手上,將尖刀往空中一拋又伸手接住,與此同時,手掌一展,那把尖刀已飛了出去,準確地殺入了那條蛇的脖頸處。由於速度太快,刀尖刺穿蛇頸後碰在花崗石的地麵上,“當”地一聲濺出了幾點火星。伍鋼的這個絕活是用左手完成的,魯老頭想,幸好這小子的右手隻有3個指頭,不然他可能會出手便放倒一條牛的。看來,房子空久了是不行的,連蛇都鑽進來尋食了,這陰氣能不重麼?魯老頭想到他村裡的一座房子,一個孤寡老太婆死後那屋空了一年,從此再沒有人敢進去住了,最後被風吹雨打垮成廢墟完事。這天夜裡,沉睡了一年多的彆墅又透出了燈光。雖說主人一家所住過的二三樓和閣樓仍是黑暗籠罩,但僅僅底樓窗口所映出的一扇扇燈光,已經讓這座建築像被搶救過來的病人一樣有了心跳和呼吸。伍鋼、小胖子廚師和女傭們今夜都住在了這裡,說明主人很快就要回來了,儘管伍鋼守口如瓶,但魯老頭相信自己的判斷。但是,魯老頭認為主人回來得不是時候,這裡剛剛死了兩個借宿的遊客,他們的魂靈一定還沒走遠,誰敢說在半夜不會有魂靈顯形呢?主人的妻子以前在這裡就看見過女鬼,穿著黑色的袍子,半夜時分把木樓梯踩得嘠嘎地響,而事後檢查,光滑的樓梯木板上又沒有任何腳印,這隻能是鬼,鬼的身體要麼很沉,要麼毫無重量,這種知識是魯老頭小時候就聽老人講過的。那一次,也就是女鬼進入彆墅的第二天,主人的侄兒洪金來這裡證實說,前一天,湖上翻船死了一個穿黑罩裙的女人。魯老頭至今認為,是那個淹死的女人的魂靈飄到這島上來了。第二天,當太陽將人的影子打到腳下的時候,主人的快艇到了。伍鋼、魯老頭、小胖子和女傭們全都站到了上岸的石梯邊迎接主人。洪金提著一口棗紅色的旅行箱跟在主人和女客人的後麵下了船,他親自為客人拎行李可是少見的事,魯老頭知道這個機靈鬼一定嗅出了這位女客人的份量。下船來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女子,身著黑裙,長發披肩,魯老頭的第一個印象是,這是個農村裡的人不願意娶為媳婦的那種女人。因為在他的家鄉,豐乳肥臀是選媳婦的重要標準,隻有這種女人才能乾重活,更重要的是能生孩子並且能把孩子奶得像條小牛崽。而眼前的這個女人雖說身材頎長,但從五官到身體線條都太精致,有點像他小時候見到的一個女教師。當時村裡的小學都是由當地人作教師,有一天突然來了個剛從師範學校畢業的城裡人,這個女老師雖說柔柔的,但村上的人包括最粗野的漢子,見了她總是恭敬得很,小時候的魯老頭總認為她的身上有什麼魔力。主人揚起手和大家打招呼,他的身架和神氣,就是不認識的人也能猜出他是個大人物。他的長方臉型上掛著笑容,比從這裡搬走時狀態好多了。他要帶一個女客人來島上,魯老頭是在一小時前才聽伍鋼透露的,這小子總是有點看不起他的樣子。伍鋼領著主人和客人進了彆墅。在三樓的寬大臥室,一叢沾滿野地氣息的薔薇,是早晨才插上的。女傭們對樓內的每一個細部都作了精心料理,伍鋼知道老爺子會對他滿意的。他拎起那個棗紅色的行李箱,準備把它先放進大衣櫥裡。“不,”洪於阻止道,“舒小姐的東西要放到客房去。”“是的,是的。”伍鋼馬上應和道。他心裡格登一跳,老爺子怎麼了?因為按照常規,老爺子看中的女子肯定是住進主人臥室的,並且老爺子在電話中告訴過他,這次回島來小住,是不會接夫人過來的。洪金坐在樓下的大客廳裡,看見伍鋼和女傭們下樓來了,便問:“都安頓好了麼?”“好了。”伍鋼說,“老爺子先休息一會兒,帶客人參觀完房子後,還要找我們倆談事情。”洪金知道,老爺子一定又是要盤問旅遊公司的經營情況了。老爺子每次上島後都會對景區的經營作一番審查,這讓洪金心裡不快。說實話,在洪於集團控製的12家公司中,洪金所負責的這家公司最微不足道了,老爺子操這麼多心乾什麼呢?洪金把這歸結為是離得近了的原因,隻要老爺子住在島上,這裡的經營他能視而不見嗎?有的公司老爺子可以一年都不去一次,就是因為公司設在老爺子的眼皮底下,洪金為此憤憤不平。當然,這情緒也不敢有任何流露。雖說是他的侄兒,可老爺子在大事麵前是認事不認人的。洪於和那個遠道而來的女子在三樓的茶室喝茶。這間小巧精致的茶室顯得特彆典雅和休閒。牆上掛著兩幅古典的工筆畫,畫麵上的人物都是美女和書生。第一幅畫上麵是一個在蚊帳中睡覺的書生,蚊帳外是一個長裙拖地的古典女子正在餐桌上擺滿飯菜,而半開的窗外是一輪明月;另一幅畫的是一個古時民女站在宅院門口,正在和一個似乎是進京趕考的書生告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兩幅畫都是取材於《聊齋》故事。這種畫掛在這裡,倒是給人一種身在紅塵恍然若夢的感覺。“怎麼樣,舒子寅小姐,”洪於用一種認真履約的口氣說,“這裡能為你提供良好的寫作環境,沒錯吧?”看到對方皺了皺眉頭,洪於笑了:“好,彆不自在了,我還是叫你子寅吧。”對這個從名字一看就知道是天亮前出生的女孩,洪於總感到不是很能把握。前天晚上,在數千裡之外的海濱大酒店,他給她的房間打電話本來隻是告彆的。因為他儘管尋找了她一天,但見麵後他知道什麼也不可能發生,最後他請她去酒吧坐一坐也被拒絕了。但凡事總有意料之外,當他的電話打過去時,對方卻對他的彆墅出了怪事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並主動邀他去酒吧喝一杯。當時已是夜裡11點,這間賓館內的酒吧已顯得幽暗而冷清,隻在一個角落有3個外國人圍在一桌閒聊。舒子寅顯然已洗過了澡,穿著吊帶裙並披著一條絲質披肩優雅地走來。他講起了他的島上彆墅,他看見她的眼睛發亮。他開始以為是他的財富和身份引起了她的注意,但他很快明白過來,舒小姐感興趣的是他彆墅內發生的各種離奇事件。她說她是學哲學與宗教的,正在寫一篇關於巫術、鬼魂與人類精神的碩士論文。她到海邊來,就是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寫作。“既然你對神秘現象感興趣,到我的島上彆墅去寫作怎麼樣?”洪於衝口而出,但同時知道這不太現實,首先是她對他還僅僅是一麵之交,跟著他走缺乏信任;其次是他知道那彆墅是如何的使人心驚肉跳,住在那裡彆說寫作,能挺住不出神經病就是萬幸了。沒想到,這女子略一思忖後便接受了他的邀請,這種簡單直率任性中似乎透出一種浪跡天涯的俠氣。洪於喜出望外,同時感到一種神秘,從在酒店大堂看見她到對她的尋覓到這深夜的酒吧,其間不足24小時,但洪於的感覺中仿佛過了一年,柳暗花明中處處顯示著命運的手指。“這彆墅蠻幽靜的。”舒子寅望了一眼窗外的樹蔭說,“隻是不要給你添麻煩就行。”“沒事,隻要你能安心寫作就好。”洪於說,“這樣吧,你先在這裡喝喝茶,休息一會兒,我到樓下去安排一點事,待會兒再帶你把各處都參觀一下。”伍鋼看見老爺子走下樓來。很快,老爺子給了他第一個任務,將莽娃、魏老大通知到犀牛島上來會麵,已在島上的柳子也參加,時間定在今晚10點。伍鋼明白,老爺子要徹底調查兩個遊客死在這裡的事件了。吩咐完畢,洪於轉向洪金說:“今晚你就不參加了,有什麼事,我會隨時給你電話。”“明白了。”洪金學著伍鋼的口氣很硬朗地回答道。舒子寅站在三樓的窗口看風景。這島上林木茂盛,但顯然缺乏照料,一大叢一大叢的灌木和茅草像野火一樣竄得老高。透過林木的縫隙,可以看見島邊的一小片水麵,兩艘烏黑的快艇停靠在那裡,仿佛在深藍色的湖水中動也不動地午睡。突然,那船搖晃起來,有兩個男子分彆跳了上去,是伍鋼和洪金。兩艘快艇轟然發動,然後呈剪刀狀行駛向不同的方向。走廊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可能是洪於上樓來了。這幢彆墅整個地裝著地板,所以人不論走在那裡,總有腳步聲先報告你的到來,舒子寅回到座位上,雙手很舒適地放在藤沙發的扶手上,這間中式小茶廳的典雅味讓她喜歡。腳步聲消失過後,洪於並沒有出現。是誰在樓上走動呢?舒子寅心裡無端地有點犯疑。她忍不住走出門,往走廊上望了一眼,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這走廊的兩邊都是房間,所以光線不太好,她按亮了廊燈的開關,站在走廊上看了看另外幾道緊閉的房門。她好奇地推開了一道門,是一間豪華的會客室,貴重的意大利沙發和厚厚的地毯,使室內彌漫著一種老歐洲的味道。牆上是一幅表現聖經故事的大油畫,牆邊還有一個很地道的壁爐。舒子寅關上了這間會客室的門,站在走廊上回憶著剛聽見的腳步聲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她繼續推開了另一道門,呀,裡麵簡直是一個大廳,這就是健身房了,五六台健身器械錯落有致地擺在裡麵,房子儘頭還有一間半透明的桑拿房。這層樓的走廊呈丁字形,舒子寅拐了一個彎,往通向主人臥室的走廊上看去,仍然沒有人影。但是,走廊上的一段光線表明洪於的臥室門是開著的。她沒聽錯,果然是洪於上樓來了,她走過去站在臥室門口,起居室裡沒人。她穿過起居室,寬大的臥室裡仍然不見洪於的影子。臥室的玻璃門外麵是一個大露台,臥室的側麵有兩道門,分彆連著浴室和鋼琴房,舒子寅想那架鋼琴一定是女主人的寵物了。聽見腳步聲後出來看看,本來隻是舒子寅不經意的行為。但各處找不見人之後,倒反而讓她心裡七上八下地不安了。她重新回到走廊上,忍不住叫了一聲:“有人嗎?”“有人嗎--”,走廊上傳來隱隱地回聲。舒子寅又推開了一道門,裡麵是幾排大櫃子,顯然是儲藏室。她向走廊儘頭走去,伸手推開最後一道門--這裡麵不是房間了,而是一個狹長的過廳,過廳儘頭是一道向上的樓梯,她走了過去,地板在她的腳下發出“咚咚”的空響聲。她沿樓梯向上,來到了閣樓。這裡的空間低了許多,房頂是傾斜的,從牆到頂都用原色的鬆木板裝飾,像一間森林中的小木屋,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鬆木香。地板上放著一張低矮的小方桌,地上隨意放著五六個花布軟墊,桌上放著一盞紫銅的馬燈。這是個多少帶有點童話色彩的空間。旁邊還有兩道門,一間是書房,但書櫥裡空空蕩蕩隻有一些閒書堆在一張寬大的寫字台上,另一間是帶浴室的小臥室。舒子寅在小臥室的床邊坐了坐,滿舒適的。當她再走到外麵的小廳時,與一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差點正麵撞上。那人後退了一步,由於剛從樓梯口拐過來沒有思想準備,臥室裡突然鑽出來的一個人使她先發出驚嚇。“雪花!”舒子寅看見這是她見過的一個女傭,“你上樓來怎麼聲音都沒有呢?”“哦,對不起,舒小姐。”雪花抱歉地說,“主人要求我們走路都很輕的,並且,我們都穿的是軟底布鞋。”“有事嗎?”舒子寅問道。“主人到三樓沒看見你,便叫我各處找找。”“哦,”舒子寅在布墊上坐下,背靠著木板牆說,“叫主人到這裡來好嗎?”不一會兒,洪於上到閣樓來了,他半開玩笑地說:“你真像一隻貓,轉眼就不見了。”“這裡真好!”舒子寅用手擺弄著小方桌上的馬燈說,“我不想住在客房了,能讓我住在這閣樓上嗎?”“行啊!”洪於不假思索地回答,“到了這裡,你想怎麼住都行。不過……”他咽下了後麵的話,似乎想起了什麼。“怎麼?”舒子寅問道。“沒,沒什麼,你就住這裡吧。”洪於對站在一旁的雪花說:“舒小姐的行李在二樓客房裡,你去都拿上來。”一切安排停當之後,洪於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說:“這裡還是更適合你,有書房嘛,我怎麼就沒考慮到這點呢。”“我小時候就住閣樓,”舒子寅說,“有天半夜來了一隻大黑貓,嚇得我尖叫。但我還是喜歡閣樓。”洪於笑了,說:“女孩子就喜歡這種隱蔽的氣氛,有點浪漫,是不是?這裡的裝修設計都是我太太搞的,她也喜歡,但住進來之後,發現這裡的實用價值不大,由於房頂低,有點悶的感覺,所以這裡長期都是空置著的。有時,我太太的女朋友來玩,在這裡住一住。“我感覺不悶。”舒子寅說,“有空調,還可以開窗,風很大的。並且,這裡可以看得很遠。”她從窗口指著遠處湖麵上的一座島嶼,“你看,那座島低得好像隨時要被湖水淹沒似的。”洪於望了一眼說:“那是一座荒島,沒什麼價值的。不過,那裡有很多白鷺,哪天我帶你過去看一看。”這時,另一個叫梅花的女傭走了上來,問晚餐是安排在底樓的餐廳還是擺在花園裡。洪於轉向她說:“子寅,你來定吧。”她說喜歡在室外,梅花答應著下樓去了。洪於點燃了一支煙,若有所思地說:“晚餐過後,我要出去辦點事,可能很晚才會回到這島上來。你就自己安排吧,可以在島上散散步,島邊還有一個浴場,可以遊泳的,不過不要遊出警戒線,這湖水可深了,有30多米吧。天黑後就早點休息,如果害怕,就叫一個女傭來陪你。”“你彆把我當小孩子了。”舒子寅笑了笑說,“我看這裡也沒有什麼可怕的,你辦你的事去吧,我說過我在這裡寫作不耽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