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悶哼了一聲,那種受人欺騙的憤怒,不但形於臉色,而且,還十分明顯地表現在我緊握著,而且揚了起來的拳頭上。祖斯基像是未曾料到我的反應會如此之憤怒,他慌忙後退了一步:“請聽我說!”連倫也忙道:“衛先生,請原諒,請原諒!”我冷笑道:“你大概也不是甚麼珠寶公司的負責人?”連倫一聽得我這樣說,不但脹紅了臉,連他半禿的頂門上,也紅了起來:“我當然是,而祖斯基,是我們公司的保安主任!”我向祖斯基望去,隻見他神情尷尬,實在無可奈何,而且充滿了歉意。看到他這樣情形,我怒火稍戢:“那麼,你們的目的是甚麼?”祖斯基苦笑了一下:“我們有難以解決的事,想請你來幫助,但又怕你不肯來。”我陡地一呆:“不就是為了基度小姐失蹤麼?”連倫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我伸手指著他們兩人:“等一等,先弄清楚,我是為了基度小姐的失蹤才來的!”祖斯基忙道:“當然是!警方、我們公司、我本人,正在儘一切努力,要找她出來!”我“哼”地一聲:“那麼,我還是直接和警方接頭好些!”我一麵說,一麵不理會他們兩人,逕自向外走去。我實在不喜歡有人向我弄狡獪,我這時,真的打算直接去和警方接觸。可是我一向外走,連倫急急跟在我的後麵,祖斯基的身手看來十分敏捷,他趕過了我,轉過身來,麵對著我,我一直向前走,他一直向後退,一麵道:“等一等,衛先生,基度小姐失蹤的事,暫時不會有甚麼進展,可是她那枚紅寶石戒指——”我陡地一呆,停了下來。祖斯基不由自主,有點氣喘:“那枚紅寶石戒指,有點事要……你幫忙!”我立時向連倫望去,連倫一麵抹著汗,一麵道:“真對不起,我向你說了謊!”我冷笑一聲:“紅寶石在你這裡!”連倫道:“是的,基度小姐一來求售,就將戒指脫了下來,放進了我們公司的保險庫中。”我真正感到怒不可抑,大聲道:“渾蛋!你們究竟是關心姬娜的失蹤,還是關心紅寶石?”連倫忙分辯道:“兩者都有,請你原諒!”我一字一頓:“我不會原諒一個騙子!”我略停一停,又補充道:“不會原諒兩個騙子!”祖斯基和連倫兩人的神情,尷尬之極,因為我講得十分大聲,引得不少人向他們望了過來。祖斯基道:“我們也不敢祈求你原諒,隻想你來了之後,知道一下不方便在電話中討論的事實,給我們一點意見,就感激不儘!”這時候,我心中一則以氣,也一則以疑。祖斯基提到了“事實真相”,那究竟是甚麼意思?我瞪著他,想聽他進一步的解釋。祖斯基向我走近了一步:“衛先生,請你到我們公司去,才能真正了解事情的真相。”我心中充滿了疑惑,實在不知道他們在搗甚麼鬼,可是看他們兩人的神情,雖然曾經騙過我,可是這時,又焦急,又尷尬,分明有著極其重大的事不能解決。我吸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為甚麼還要答應你們,但是,好吧!”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一聽到我答應,連聲道謝,跟著我一起出了機場。一出了機場,就有一輛大房車駛了過來,我們一起上了車。在車上坐定之後,我忍不住“哼”地一聲:“我現在的處境,倒像是被甚麼黑組織的頭子弄到他秘密巢穴中去一樣!”連倫和祖斯基的神情苦澀,對於我的諷刺,都不知如何應付才好。連倫向祖斯基埋怨道:“我早就說過,我們該將一切真相對衛先生說出來,請他幫助!”祖斯基道:“或許是,但無論如何,一定要衛先生來才行!”他轉向我:“等一會你到了我們公司,你彆心急,等我逐步將事實真相告訴你!”我冷笑一聲:“反正我已經落在你們手裡了,隨你們喜歡怎麼樣!”祖斯基和連倫兩人,隻是苦笑,忍受著我的諷刺。我見他們無聲可出,心中多少也出了一點氣。車行大約半小時之後,在一座相當古老的建築物前,停了下來,那建築物有十幾道石階通向大門,在大門兩旁,有四個武裝警衛,而大門上,則有著“極峰珠寶公司”的字樣。我向連倫瞪了一眼:“還好,珠寶公司不是假的!”祖斯基讓我下了車,跟在我身邊:“衛先生,我先請你了解一下我們公司的保安程序!”我道:“有必要麼?”他道:“完全有必要!”我心中陡地一動:“為甚麼?那枚紅寶石不見了?”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一聽得我這樣問,都不由自主,震動了一下。那使我幾乎可以肯定:我料中了!可是接著,他們卻又一起搖起頭來,神情苦澀,祖斯基說道:“你彆心急,一步一步了解事實。”我悶哼一聲,看來祖斯基是一個按部就班的人,就算逼他,也逼不出所以然來。我們一起進了公司,從進門開始,祖斯基就不斷向我介紹著整幢建築物中的保安措施。由於這家珠寶公司中隨便一件貨物,都價值極高,是以各種各樣的保安措施之嚴密,也有點匪夷所思。我也不準備在這裡詳細介紹,因為詳細情形對整個故事,並沒有甚麼直接的關係。但是我又必須提出來,因為多少也有一點關連。各位隻要有這樣一個概念就夠了,那就是:在公司保安措施防衛之下,任何人,即使是一個超人,也沒有可能自它的保險庫中偷走任何東西!連倫的辦公室,在這幢建築物的二樓,那是一間相當大的辦公室,有六個武裝守衛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守衛著,因為在他的辦公室中,有一個私人升降機,直通在地窖中的保險庫。辦公室的布置,相當豪華,全是古典家俬,當我們進了他的辦公室之後,我先老實不客氣地在一張絲絨沙發上坐了下來:“好了,究竟事實的真相怎麼樣,可以開始了吧!”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互望了一眼,連倫來到一座書架之前,按動了一個掣,書架移開,現出了一具保險箱。祖斯基則在我身邊,坐立不安,解釋著──我早已在他的口中,知道了總保險庫是在地窖中,四麵有一公尺厚的花崗岩保護──連倫的這個保險箱,是為了業務方便,臨時收藏珠寶用的,隻要連倫一下班,保險箱中所有的東西,就會被送到保險庫去。這時,連倫打開了保險箱,從我所坐的角度望過去,可以看到保險箱的大門一打開,裡麵又分成了許多格小門,連倫再打開了其中的一格小門,自小門之中,取出了一隻盒子。我注意到他在取出這隻小盒子來的時候,手在劇烈地發著抖,甚至連麵肉也在不住抽搐,顯然是有極其重大的打擊,降臨在他的身上!他取了那隻小盒子在手,轉過身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儘量使自己鎮定下來,來到我的麵前,將那隻小盒子放在我麵前的幾上。直到如今為止,我還不知道連倫和祖斯基兩人,究竟在搗甚麼鬼,所以我並沒有伸手去碰這隻盒子,隻是瞪著他們兩人。祖斯基道:“請你打開盒子來看一看!”我低聲悶哼了一聲,我實在不喜歡他們在我麵前玩花樣,但是沒有法子,我既然已被他們騙了來,也隻有走一步是一步。一聽得祖斯基這樣說,我就伸手,將那隻盒子,打了開來。那是一隻相當普通的放小型飾物的絲絨盒子,並沒有甚麼特彆,我也並不期待在打開它之後,會看到有甚麼特彆的東西。可是,當我一打開盒子之後,我卻陡地一呆,立時抬頭向連倫和祖斯基兩人望去。在那隻99lib?小盒子中,放著一枚戒指,而我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枚戒指,就是當年米倫夫人的遺物,後來到了我的手中,由我送給姬娜的那一枚。當然也就是姬娜拿來求售的這一枚!我一麵向他們望去,一麵失聲道:“那枚戒指!”祖斯基的神情,顯得十分緊張:“你說‘那枚戒指’,那是甚麼意思?”我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指著戒指:“我說這枚戒指,就是多年前,我送給基度小姐的那一枚!”連倫的聲音,也因為緊張而有點變化,他道:“請你仔細看看!”他一麵說著,一麵將戒指送到了我的麵前,我伸手自盒子中拈出戒指來:“我可以肯定,絕對——”我才講到這裡,下麵一個“是”字還未曾出口,就陡地停了下來。這時候,我已更清楚地看清了這枚戒指。當年,這枚戒指到我手中的時候,我曾經仔細地觀察過。我不但曾留意到那粒紅寶石的驚心動魄的美麗,而且,對於戒指的“托”,也曾細心觀察過。那枚戒指的“托”,鑄造得極其精致,托著紅寶石的,是一對精細的翼,那麼小的一對翼上,甚至連羽毛的紋路也可以辨認得出來。這時,在我手中的那枚戒指,毫無疑問,就是當年我送給姬娜的那一枚——或者我應該說,那枚戒指的“托”,一點也沒有改變。可是,那顆紅寶石,我實在忍不住心頭的震驚,以致我自己的手,也有點發抖。那顆紅寶石,我實在不知該如何形容才好,這時,我隻是突然衝口而出:“天!這顆紅寶石死了!”我用“死了”兩個字,來形容一塊寶石,任何不是身曆其境的人,一定會覺得十分滑稽,甚至會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可是,我實在無法再用第二種字眼去形容那顆紅寶石。任何以前見過這顆紅寶石的人,現在再見到這顆紅寶石,都會從心底同意我的說法!至少,這時連倫和祖斯基兩人,就十分同意。他們一聽到我這樣講,就不由自主,連連點頭。那顆紅寶石,本來是如此晶瑩透澈,雖然隻是小小一塊,可是當你向它凝觀,就像是自己漸漸置身於一片血紅色的大海。那種光澤、美麗,真是令人神為之奪,心為之驚。可是現在,在那麼精美的戒指托上麵的那一顆,算是甚麼呢?隻不過是一塊紅色的石頭而已,不但毫無光澤,而且是實心的,一點也不通透,甚至可以看出有許多灰色的斑點。老實說,那根本不是寶石,如果是的話,那麼我應該說,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這麼拙劣的寶石!我定了定神:“兩位,這枚戒指——”我一麵說,一麵又取過幾上的放大鏡來,仔細地檢查著戒指的本身,然後,才繼續道:“戒指,肯定是原來的一枚,但是紅寶石,卻換過了!”連倫和祖斯基兩人,互望了一眼,連倫掏出手帕來抹著汗,他道:“衛先生,請你再看看清楚!”我大聲道:“何必?誰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塊紅寶石,半分不值!我相信,如果有人拿著這樣的戒指來向你求售的話,你一定會將他趕出去!”連倫苦笑道:“是,可是——”他說到這裡,又求助似地向祖斯基望了過去。祖斯基道:“請你將事實從頭了解。某一天,基度小姐來到公司,要求見公司的負責人,連倫先生接見了她,她說明了來意,取出了那枚紅寶石戒指,連倫先生從事珠寶業二十多年,一看就可以看出,她取出來的那枚戒指,是稀世奇珍、世上罕見的紅寶石——”我聽他講得這樣詳細,大是不耐煩:“我對於連倫先生鑒定寶石的能力絕不懷疑,你能不能將事情的經過簡單點說?”誰知道祖斯基這家夥竟然道:“不能,你一定要明白了所有的程序,才能明白整件事情的怪異!”我瞪著他,如果不是最後提及了“怪異”,我真想站起身來一走了事。既然事情有“怪異”之處,那我自然不妨慢慢聽他從頭講起。我取過了一支煙來,燃著,靠在沙發背上,使自己坐得舒服一點。祖斯基道:“儘管連倫先生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稀世奇珍,但是他仍然按照程序,動用了儀器,來測度這顆寶石。請注意,在測度的時候,絕沒有將寶石自戒指上取下來,因為鑲製不但精美,而且牢靠,你也可以看得出,並不容易將寶石除下來!”我點了點頭,接著,由一麵在不斷抹汗的連倫先生繼續講下去。他似乎出汗越多,或者越是緊張,講話時的鼻音就越是濃重,聽來像是有一群蜜蜂在他喉嚨之中打轉。連倫先生道:“我們的儀器檢驗設備全世界最先進。檢驗的結果是,這枚紅寶石的一切,都合乎最最嚴格的要求。換句話說,那是一顆毫無瑕疵、十全十美的好紅寶石!”我“哼”了一聲:“本來就是,又何必用甚麼儀器來檢驗!”連倫先生不理會我:“當我肯定了寶石的品質之後,就開始議價。本來,在這個程序之中,應該將寶石自戒指上脫下來,這樣,才可以知道它精確的重量是多少。但是我覺得戒指本身也極其精美。而且寶石的質地,既然這樣獨一無二,大小、重量都不成問題了,所以,我沒有那麼做。”他講到這裡,頓了一頓,才又繼續道:“請注意,寶石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戒指!”我仍不明白他這樣強調是為了甚麼,隻好點頭,表示已注意到了。連倫又道:“我們議定了價錢,我就提議基度小姐將這枚戒指,留在我們的保險庫裡,隻要有了寶石來源的證明,就立即付款,她同意了!”連倫講到這裡,現出了一種極其懊喪的神情來,伸手打著自己的禿頂:“我真不應該那樣提議,甚至基度小姐提出,我也應該拒絕!”我有點生氣:“先生,你這樣說是甚麼意思?”連倫指著盒子中的戒指:“結果如何,你已經看到了!”我道:“我仍然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的語氣,聽來已相當嚴厲,而連倫先生也一副亟於解釋的神氣,祖斯基雙手搖著:“一步一步來,連倫先生,這樣,衛先生才會明白。”連倫瑞了幾口氣:“好的。當時。我就召來了攝影人員,對這枚戒指攝影,這是重要的珠寶,而且暫時又不屬於我們公司的,存放進保險庫時的必要手續。”我又點頭表示明白,連倫續道:“照片一共有八款,從八個不同的角度來拍攝,而且,可以放大六十倍!”他講到這裡,向祖斯基望了一眼,祖斯基站了起來,走近一個框子,打開框來,按動了幾個掣,對麵的牆上,有一幅巨大的銀幕垂下,辦公室中的燈光暗下來,銀幕上立時出現了那枚戒指的正麵,放大了六十倍的情形。那塊紅寶石,在放大了六十倍之後,即使是放映出來,也足以映得全室皆紅,連人的肌膚,都成了紅色。我吸了一口氣:“不錯,這才是原來的寶石,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紅寶石!”祖斯基和連倫兩人,都苦笑了一下,而我,則隻在心中感到好笑。他們講了半天,我對整件事,當然已有點眉目了。這枚戒指,在進了保險庫之後被人掉了包。換了一枚一文不值的,難怪他們緊張!我想整件事就是這樣,而且,他們多半還懷疑那是姬娜的一種行騙手法!試想,如果姬娜這時忽然出現,說是不賣了,要取回那枚戒指,他們怎麼拿得出來?這時,整家珠寶公司的名譽破產,他們自然心中焦急。雖然我不見姬娜已然很久,但是我仍然無法想像,姬娜會是這樣的一個騙子。所以,我心中儘管已經想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卻並不出聲,隻是聽他們如何下結論。連倫又道:“當天,寶石進了保險庫,我立即寫信給你,衛先生,請你提供這顆寶石的來源,基度小姐作為公司的貴賓,住在酒店。”祖斯基接下去:“你的回信久久不來,我們又打了一封電報給你,仍然沒有回音,連倫先生已幾乎決定不再等下去了,因為那顆寶石——”連倫道:“寶石實在太迷人,我每天都拿出來,審視一小時,還舍不得將它放回去!”我忍不住“哼”地一聲:“每天拿進拿出,自然容易出毛病!”連倫脹紅了臉,祖斯基道:“不可能的,你聽下去,就會明白!”我沒有再出聲,自然一副不屑的神色。連倫注意到了我的神情,苦笑了一下:“後來,你的電話來了,我當然極其興奮。在我告訴你基度小姐的電話之後,我也立即和基度小姐聯絡,可是發覺她已經離開了酒店!”他講到這裡,氣息急促起來,說道:“衛先生,或許這是我從事珠寶生意多年來的本能,一知道基度小姐離開酒店,就立即想到,那顆紅寶石可能出問題!”我聽到這裡,心中起了一股不可抑製的厭惡之感,所以我立時以十分不客氣的語調道:“連倫先生,你這種本能,的確有異於常人,常人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關心基度小姐的下落,而你卻隻關心那顆紅寶石!”連倫先生再度脹紅了臉,給我的話,弄得出不了聲。祖斯基則有點憤然道:“你這樣指責不公平,事實上,連倫先生一感到事情有不對頭之處,立即從保險庫中取出那枚紅寶石戒指來,戒指上的紅寶石,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子!”我霍然起立:“等一等,兩位,你們說了這麼多,是不是想說明,是她在向你們行騙?”祖斯基也站了起來:“如果我們隻是像一般保安人員那樣,草率地下結論,那就一定是這樣,可是我們卻十分詳細地考慮過,所以,才冒認警方人員,請你來協助解決這個難題。”我冷笑道:“我看不出你們有甚麼難題,寶石是在你們的保險庫中失去的!”祖斯基挺了挺身:“寶石沒有失去!”我瞪著他:“沒有失去?”祖斯基道:“還是那顆紅寶石,隻不過它變了,從一顆稀世之寶,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我一聽得他那樣說,真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來,可是一看到他們兩人嚴肅的神情,我知道他們必然有根據,才會這樣說的,所以忍住了笑,想了一想:“是不是你們對自己的保安設施太有信心了?”祖斯基道:“不是,現在,你已經了解了全部事態的發展過程了,請你比較這些幻燈片!”他一麵說,一麵又按下了幾個掣,銀幕上,立時出現並列的圖片,右半邊,是我已經看過的,放大了六十倍的紅寶石戒指。左半邊,也是放大了六十倍,就是如今在盒子中的那枚戒指。在我的想像之中,紅寶石既然變成了石頭,那麼,一定是整枚戒指全被人換過了的,可是這時,我一看到並列的圖片,就不禁吸了一口氣。我自信是一個觀察力相當敏銳的人,如今我看到的兩幅圖片,我第一眼的印象就是:那實實在在,是同一枚戒指!祖斯基不斷地按著掣,幻燈片轉換著,每一次,都是兩枚戒指並列,由同一角度拍攝出來的照片。等我看到第六幅之際,祖斯基道:“衛先生,請你注意戒指上的那一根黑色的絲線。”那是一根極細的絲線,其實也不是絲線,隻不過是從絲線質的衣服上勾下來的一股絲,如果不是放大了六十倍,肉眼根本看不到。這股絲,嵌在戒指的“托”和寶石之間,呈彎曲形,而在兩幅圖片上,都有著同樣的一股絲。這證明了祖斯基的話是對的,戒指並沒有被掉換過,甚至戒指上的寶石,也沒有被撬下來過,戒指根本沒有動過,隻不過是紅寶石忽然變成了石頭。接下來,我又看了近十幅圖片,圖片上一切最細微的地方,完全相同,已經完全可以證實這一點。等到圖片放完,連倫和祖斯基兩人,都向我望來:“怎麼樣?”我苦笑了一下,用力以手撫著臉,呆了好一會,才道:“是的,還是那枚戒指,沒有換過,寶石也沒有取下來過。”連倫先生籲了一口氣,神情疑惑之極:“但是為甚麼價值連城的紅寶石,會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我眨著眼,對連倫的這個問題,全然無法回答。連倫的雙手緊握著:“那……戒指上,本來絕對是一顆極品紅寶石,一定是,彆說經過儀器的詳細檢查,我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可是為甚麼會變?衛先生,這枚戒指的來曆,究竟怎樣?”我也無法回答連倫的這個問題,因為要詳細說這枚戒指的來曆,實在太花時間!我隻好反問道:“請問,你在懷疑甚麼?”連倫喃喃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祖斯基道:“在這些日子內,我已經請教了不少專家。我問的問題是:紅寶石是不是在某種的情形下,會變成普通的石頭。”我吸了一口氣:“在理論上來說,應該是有可能的,例如碳,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會變成鑽石,鑽石在某種巨大力量的衝擊下,自然也會變成它的同位異素體。可是這種變化,隻能在巨大的原子反應爐中發生,你們的保險庫——”祖斯基道:“是的,你的答案,和我所得到的專家答案是一樣的,這些日子來,紅寶石顯然沒有發生變化的條件,一點也沒有!”祖斯基說到這裡,目光炯炯地盯著我:“剩下來的,隻有一個可能了!”我已經知道他要說的是甚麼了,因為根據邏輯來分析,的確是隻剩下這一個可能了。我沒有出聲,祖斯基道:“剩下來的唯一可能是,這戒指上所鑲的,根本就不是紅寶石!”當祖斯基說到這裡的時候,我的反應十分堅定,因為我早料到他會這樣說。反倒是連倫先生,發出了一下呻吟聲。祖斯基提高了聲音:“那不是紅寶石,隻不過是極度類似紅寶石的一種東西,衛先生,你知道它的來曆,這樣說法,是不是對?”我深深地吸著氣,思緒十分混亂。祖斯基的話,簡直已十分不客氣,指責我在用一種極類似紅寶石的東西在欺騙他們!在這樣的情形下,我應該為自己辯護!但是我立即想到那枚戒指的來曆,這枚戒指原來的主人米倫太太,堅持她由太陽係中的一顆行星上起飛,去實行探索太空的任務,結果她回到了她出發的地方,可是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甚麼都變了。我曾和很多人研究過,有的人說,米倫太太可能是地球上幾十萬年,甚至幾億年前的“上一代”的人。也有人說,她可能是地球上幾千年幾萬年之後的“下一代”人。還有一個很特彆的說法,提出這個說法來的,是一個天文學家,他說,宇宙是對稱的,有正反,或陰陽兩麵,每一個星球,都有和它本身完全相同的“影子”,就像是人在鏡子前一樣,而米倫太太,就是從地球的“影子”中來的。最後一個說法,自然玄妙得令人不可理解,但不論如何,米倫太太的來曆是一個謎,這枚紅寶石戒指的來曆,也是一個謎。戒指上所鑲的,是不是真是一顆紅寶石?我也不能肯定。可能它和地球上的紅寶石完全一樣。但也可能,在種種方麵都十分相似,但有一點不同,而就是這一點不同,使它會在忽然之間,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祖斯基一直望著我,在等著我的回答,我在想了好幾分鐘之後,才道:“我非常佩服你的想像力,你所想的有可能!”祖斯基像料不到我會有這樣的回答,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連倫大聲道:“那是紅寶石,毫無疑問,那是紅寶石!”我攤了攤手:“連倫先生,紅寶石不會在保險庫中,變成一塊普通石頭!”連倫驚訝得瞪大了眼:“衛先生,你不知道,如果那根本不是紅寶石,你……你……”我很鎮定,如果那不是紅寶石,我當然可能犯上欺詐的罪名,但是我早已想妥了解決的辦法,是以我不等他說完,就道:“整件事中,你的公司究竟損失了多少,我全部負責!”連倫和祖斯基互望了一眼,祖斯基道藏書網:“這個問題不大,問題是如果基度小姐——”我揮了揮手:“我保證基度小姐決不會再來麻煩你們!在我付清了錢之後,你們公司和這枚戒指,不再發生任何關係。”他們兩人都鬆了一口氣,我已取出支票簿來,道:“我應該付你們多少?”連倫先生喃喃地說了一個數字,我簽好了支票,將支票交給了他,同時,取過了那枚戒指,放進袋中,站起身來:“事情告一段落了?”連倫道:“是的!是的!”祖斯基皺著眉,沒有表示甚麼。我向外走去,一麵走,一麵道:“我去找尋基度小姐,我想你們不會再對她有興趣!”祖斯基和連倫沒有說甚麼。我走出了珠寶公司,長長地吸了一口氣,正在考慮該怎樣采取步驟去找姬娜之際,祖斯基忽然追了出來,來到了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