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江在我家裡住下來,就在原來咲夜住的房間,也就是我的臥室。房間仍舊殘留著咲夜的氣息,她的衣物和玩具都完好地保存在它們原來的位置上,即便咲夜離家出走後,我也因為某種情緒驅使的緣故沒有改動。每當進入房間,就會想到或許某天放學回到家時,咲夜會突然出現在門口,一邊笑著,一邊將煲湯的砂鍋放在飯桌上。“回來了?今天的菜可不是超市買的便食哦。”類似的幻音似乎在耳邊繚繞。不過,如果一直將房間保留在咲夜離開時的模樣,對於住進去的左江而言,或許不僅是困擾這麼簡單。咲夜是重要的人,左江也是,兩人的存在不分軒輊。遺憾的是,這棟房子比一般的人家要大,可是對於接二連三寄宿進來的女生來說,卻顯得捉襟見肘。父母的臥室是不能動的,也不能讓客人住在書房。我不禁感到十分苦惱。“沒關係,我就用這個房間吧,咲夜的東西不會亂動。”左江善解人意地露出微笑,“好久沒有見到這麼可愛的房間了,果然是青春可人的女孩呢,真是令人懷念。”令人懷念?她的話讓我不禁想到,如今的左江所在的地方,又是何種光景呢?真江是精神病院的重病號,和她一心同體的左江當然也是住在精神病院裡。她們是如何看待自己周遭的環境呢?儘管如此,無論富江還是左江,若非知道她們是人格分裂的產物,完全看不出半點精神病人的樣子,更彆提通緝令中所謂的“重病號”了。在左江主動承認自己是人格分裂者的時候也一樣。據我所知,人格分裂者的病理表現通常為恍惚、抑鬱和呆滯,對光和聲音十分敏感,擁有輕微的自殘厭世現象。然而這些表現在這個女人身上幾乎看不到。能夠進行自我認知的精神病患者?而且還是心理學碩士?違背常理的異端存在。實在難以讓人產生現實感。可是,事實看起來就是如此。“左江是什麼時候產生人格分裂的?”我依靠在門邊問道。“什麼時候呢?我也記不得了,但是我的誕生,大約是在七歲的時候。”我沒有問她出現的原因,從她的外在氣質來看,大約是渴望母愛之類的情感吧。不過,她的回答提示了一個相當重要的信息——左江並非本體人格。“左江,你們的本體是誰?富江?”“是真江。”她輕描淡寫地說:“富江是進入末日幻境時誕生的,是最小的妹妹。”我對真江並不熟悉,唯一見到她的時候是在那張貼滿各個居民小區的通緝令上。第一印象是個銳利而危險的人物,但這種感覺究竟是她的全部還是其中一麵尚不能妄下定斷。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夠接受真江的存在。可是既然真江才是本體,那麼遲早有一天會見麵的吧。若說完全沒有不安一定是謊言,可是不安並非來自恐懼和無法認可,而是源於對親近之人未知一麵的不知所措。因此,我隻是輕聲“哦”了一聲。左江將斧頭從旅行袋裡取出來,擱在床頭櫃旁伸手就能抓到的地方。她還細心地把房間中並非自己的東西重新擺放,經她順手一理,殘留少女氣息的房間頓時散發出一種無機化的井井有條的氣息。明明有很多擺設,卻令人想起“單調”這個詞語。似乎將“監牢”和“病院”之類的詞彙變化為實體。單從這一點,對於之前的疑問就有解答了。她們已經在這種環境中生存了許久,以至於養成習慣,積重難返。雖然知道是無謂的想法,但我仍舊不禁覺得,身為人類怎能長時間忍受這種房間呢?左江滿意地伸了個懶腰,輕薄的吊帶連衣裙似乎要被成熟的體態撐破一般,產生一種半透明的錯覺。實際上,透過白熾燈的光線,可以微微看到內衣物的輪廓,我不禁有些臉紅地轉開視線。“低著頭在想什麼呢?”左江的聲音傳來,緊接著發出了然的笑聲,“阿川不是已經看過這副身體了嗎?在末日幻境的時候。”“我可沒有那樣的記憶!”“那我免費提醒你一下,富江說過你可以隨便摸哦。”“囉嗦,誰稀罕啊。”“要不,一起洗澡如何?”左江出其不意地提議道,“對阿川這個年紀的男生來說,也算是個難得的經驗吧?可以跟其他男生誇口哦。”我其實非常想答應,可是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感覺太羞人了,隻能萬分窘迫地看著左江。左江用手背掩著嘴巴,輕輕撲哧了一聲。我幾乎想要挖坑鑽下去。就在我轉身欲逃的時候,左江輕快地走上來挽住我的手臂。她的身體緊貼上來,起伏的曲線,柔軟的觸感,霎時間穿透衣服,在肌膚上蔓延,感覺就像觸電了一樣。“走吧走吧,我還不會用阿川家的浴室,你得好好給我講解才行。”左江在耳邊嗬出的氣息,宛如蛇發女妖的視線,讓我的四肢變得缺少潤滑油般僵硬。其實也就是一般人家的浴室,哪裡需要講解?不過這種話絕對不會說出口來。左江半牽半扯地將我拉進浴室,又用誇張的言語一邊讚美浴室的美好,一邊裝作連水龍頭都不會打開的新人。我像木頭一樣任由她擺弄,轉眼間就被她脫|光了衣物。左江將我脫下來的衣服扔得遠遠的,待我反應過來,隻剩下一個解脫般的聲音在腦中回旋。啊,跑不掉了。趁我愣神的時候,左江突然打開水龍頭,微溫的水線從噴頭把我淋了個猝不及防。我用力擦去臉上的水漬,睜開眼睛就看到她身上的吊帶連衣裙滑落腳下,畢露出奪人眼球的曲線。健康的肌色微微透出紅潤,似乎塗了蜜油,滴水不沾般的光滑色澤。偏向黑色係的深紫色絲製內衣,明明尺碼極大,卻似乎仍舊束縛不住峰巒的肉色,被噴頭的水濺到後變成半透明色。我頓時覺得身體變得滾燙起來,急湧的血液都湧向頭部,猛烈地衝擊傾瀉出去的渠道,下半身也變得尷尬起來,不得不用毛巾壓住。我想偏過頭去,可是脖子卻落枕一般,僵直在那個方向。左江毫不在意一旁男生灼灼的眼光,雙手解下內衣,胸部硬擠出來般跳動著。她輕輕撩了一下腦後的短發,就這麼挽著毛巾走到我身邊。“阿川,我先幫你洗,然後你再幫我洗。”她一點都沒有嘲笑鴕鳥狀的我,恢複成平常那般溫柔賢惠的聲線,讓我急劇跳動的心臟漸漸緩和下來。“我,我自己來……”還沒等我把話說完,左江已經按住我的肩膀轉了個方向。背對著她,完全看不到那個成熟惹火的胴體和她的表情,我頓時安心了許多。她的動作帶起不同節奏的聲響,在我的腦中幻化成具體的形象。噴頭的水漸漸停下來,冰涼的洗發水傾倒在我的頭發上,纖細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從發絲間插過。溫柔,一絲不苟,舒服得令人想要睡過去。不時接觸的肌膚傳來異樣的觸感。也不知道是洗發水的香味,還是左江身上的香味,混淆在空氣中。耳邊傳來輕輕的哼歌聲。“第一個詞語是夢想,從沉睡中,把我內心的秘密悄悄地帶出來。第二個詞語是風,讓我擺動翅膀飛向上帝的臂彎,數著已消逝的悲傷往事,金色的蘋果,又有一個掉下來。第三個詞語是希望,我在冰冷的夜裡醒過來,有誰記得我的名字?有誰何時何地在守候?直到身體腐爛,遙遠的未來……”不知名的歌曲,卻擁有浸透內心的平靜和溫暖。宛如回到母親的子宮中,被安詳地包裹著,我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