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相信神和惡魔的存在嗎?若在進入末日幻境之前,我和當代的年輕人一樣,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這是我所接受的思想哲學觀教育和現實的反饋所致。即便在末日幻境中,大量的怪物和超前科技產物也無法動搖這一觀念。然而僅僅是回歸後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在查證和猜測末日幻境的存在以及它所產生的影響的過程中,我深切感受到一種無法言喻的力量,那顯然是人類個體所無法達到的級彆,表現在人類相互性行為的前瞻上,那本該是模糊的,可在我看來正變得清晰和明確。仿佛那便是命運的軌跡。若冥冥中有一種力量正主導這個命運,那必然是我們口中的神和惡魔的存在。那是比寄生在咲夜身上的,被稱為“惡魔”的未知生命更崇高的存在。富江隻是聳了聳肩膀。“我不感興趣。”她說:“不過有的話似乎比較有趣。”我一點都不想明白她所說的有趣究竟指的是什麼方麵。梅恩女士將目光轉向我。“這問題很重要嗎?”我反問道。“也許。”她給了一個含糊的答案,於是我也如此。“我不信仰宗教,但這並不代表我沒有信仰。”梅恩女士並沒有任何不悅,她一直注視我的眼睛,直到我做出回答,就像她真正需要的不是答案本身。“五年前,我並不是什麼靈媒,隻是一個普通的心理學家。我在一家精神病院研究青少年性犯罪心理學,並且為當地警方提供犯人心理谘詢。”梅恩女士並沒有糾纏於信仰的話題,她開始回憶往事,我和富江都凝神細聽。她是個說故事的高手,語調和節奏緩慢卻充滿韻律,仿佛再蒼白的故事,也會因之染上誘人的色彩。值得一提的是,梅恩女士用的一直都是本國的語言,後來我們知曉,被稱為“先知”的她,精通多達二十八種語言。在我看來,她的能力評價雖然沒有抵達D級,但是已經十分接近這個等級。對普通人來說,掌握兩三種語言已經是極限,若非沒有一定天分和地利,很難稱得上精通。在現實的評價中,能夠精通五國語言已經足以冠上“語言天才”之名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患上了失聰症,聽力日益減弱,做了好幾次手術,但就算戴上助聽器也幫助不大,最後隻能進入專為聾啞人設立的學校。和大多數後天殘疾的患者一樣,我當然傷心,而且有些自卑,但正是這種磨難讓我在揣摩人類的行為和心理方麵獲得了常人所不及的優勢。我必須聲明這一點,在五年前發生那件事的時候,就算戴上助聽器,我也已經完全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就這樣,完全失聰的梅恩女士活在絕對寂靜的世界裡,她有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但事業的成功和家庭的恩愛並不能完全彌補自我世界的不完整所帶來的缺憾,隻能從日常的信仰中汲取慰藉——上帝奪走了她一部分的世界,卻不會關上所有的窗戶,她擁有比大多數人更多的幸福。直到那命運般的一天,她在又一次的祈禱中,聽到了聲音。那並非人聲,雖然在說著她能聽懂的語言,但她的主觀意識能夠分辨得出來,那不是她曾經聽到過的任何語言。那種聲音的色彩和質地如同彩繪玻璃般,絢爛而透明,宛如走在聖堂之中,沐浴著被繪窗篩濾後變得幽遠而沉靜的陽光。比人間最完美的音樂都更有共感性,似乎能夠看到由音符描繪的世界。那聲音也並非自耳膜傳來,若是普通人,也許無法分辨,但是對於已然失聰的梅恩女士來說,那聲音根本就是直接在她的大腦中回響一般。宛如在空曠禮堂演奏的交響曲般,回蕩,振動,前後的音色相互擠壓,宛如無數層次的音調在反複重疊。聲音所具備的種種特性,決定了聽到它的人,第一時間就能察覺,這並非人世間的聲音。“那是神的聲音。”梅恩用一種斷言的口吻說,可是,那並非是信徒在讚美神時的情感,顯得無比的沉重。她頓了頓,又說:“……也許,也是惡魔的聲音。”她對發聲者的定位充滿猶豫,顯然那並非是帶來好事的東西。“它告訴我,世界末日即將來臨。這是已經決定的事情,不過,正如在大洪水來臨前會出現諾亞方舟一樣,這一次也會留下一線生機。但是,同樣的,隻有極少數的被選中者才能活下去。”“被選中的人?”富江宛如自言自語般說:“末日幻境,天選者?”梅恩女士搖搖頭。“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繼續聽我說。”梅恩女士被聲音告知末日預言後,特地去查證資料,結果發現正好和諾查丹瑪斯留下的1999年世界末日預言相符。雖然她想把這些巧合當作玩笑,可是聲音的力量,讓她無法不去在意。那個並沒有透露自己身份的聲音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又告訴她,為了督促和指導末日的切實降臨以及生命萬物的自我救贖,將有一個名為“末日代理人”的能夠和人類進一步接觸的存在。他就呆在一個名為“末日幻境”的世界裡。末日幻境是一個特殊的地方,位於現實和幻想的交界,也是人間和地獄的罅隙。它的存在,是為了篩選“末日代理人”的助手,同時也是救贖的鑰匙,培養“開啟和結束末日之人”的臨時基地。聲音交給梅恩夫人打開通向末日幻境之門的方法,告訴她,無論何種原因,進入末日幻境者將被當作“天選者”接受考驗。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世界,活下來的人才能成為種子。但是天選者和能夠搭上末日方舟的被選中者並不能劃上等號,他們隻是如上所說的種子、助手和鑰匙的存在。而能夠打開末日幻境之門的人,隻有如她一般的通靈者,也就是真正的靈媒。“隻有神和惡魔被確認時,靈媒才會真正存在。”“靈媒的存在並非是為了和靈魂對話,而是替神或惡魔傳達它們的意誌。”“無論神,還是惡魔,隻有在世界注定毀滅和救贖的時候才會出現。”“更殘酷的事在於,它們總是一起出現,以至讓我們分不出那聲音究竟來自何者。”“它們做的事情看似相對,但必然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