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榮格一樣,洛克、潘和牧羊犬在成為天選者之前都是國家安全機構的成員,他們經過嚴格的訓練,包括分析、偵察、意誌力、搏鬥和射擊在內等科目都擁有豐富的經驗。即便在末日力量失效的情況下,仍舊可以發揮出強大的作戰能力。一旦進入才能和超能力失效的噩夢世界,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除此之外,雖然沒有經過驗證,但我覺得在噩夢世界中遭到限製的隻是被末日力量催化的能力,在成為天選者之前所具備的才能並不會遭到抑製。因此我同樣希望,在可能獲得增援的情況下,能夠從安全局中調來一些有才華的人選,哪怕他在身體素質上隻是普通人也沒關係。“對,像洛克那樣的人。”我說:“除了這三個人之外,小隊的其他人最好都撤離。”“你知道這不可能。我們的人手本來就不充足,如果他們離開了,又沒有接替他們的人,我們會很被動。”榮格平靜地說:“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說句不客氣的話,既然是小隊的一員,就必須隨時做好殉職的心理準備。我想,他們都有這樣的心理準備,他們是專業的。”我閉上眼睛,沒有再和榮格爭論下去。他所說的事情我都清楚,隻是,如果沒有從他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複就不甘心。“那麼,咲夜和八景,她們必須離開,在今晚之前。”我說:“還有其他工作人員,他們不是負責戰鬥的人。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八景再呆在這裡了,十分危險。如果我的推測屬實,敵人很可能會對她不利。”“為什麼這麼說?”榮格問道。“雖然沒有證據,噩夢中那本索倫日記中也沒有提到,不過我懷疑天門計劃要求有先知作為祭品。”榮格似乎皺了一下眉頭,這個表情一閃而過,十分輕微,但我還是注意到了。我知道他在意什麼,在過去,各方組織針對先知進行獵殺行動,主要因為他們擁有獲取末日相關情報的能力。而以先知作為祭品的情況,還是第一次出現——如果我的推測正確,那麼這種異常的情況很可能表明這個天門計劃所造成的影響要遠超降臨回路。“我會吩咐下去。”榮格說。抵達彆墅總部已經是正午過後,天空十分晴朗,這個地區的溫度起伏不大,漫山遍野的綠色中,尚未看到一絲屬於秋季的蕭瑟。陽光有些過於濃烈,馬路上泛著白光,就連樹綠色也顯得刺眼。這種感覺直到進入彆墅後,仍舊能從窗邊的光影出泄露得淋漓儘致,從窗簾縫隙處投在地上的絲絲光線,就好似激光一樣要將地板灼烙。在這棟彆墅中工作的不僅有安全局的作戰成員,還有一些負責日常事物,保證後勤運轉的普通人。負責支援我們這支小隊的普通成員一共有八人,平時在一樓辦公。本鎮的這個分部成立不過短短的四天,除了安全局的同僚外,我對一樓的同事還不算熟悉,平日打招呼的時候,甚至叫不出他們的名字。這其中也有我時常出勤在外的緣故。雖然到昨天為止,還覺得這種見麵不識人的情況會隨著時間有所改觀,但是,現在卻是連分部也必須匆匆解體,必須將他們安全送出鎮外不可。接下來的戰鬥是安全局成員的事兒,而且戰鬥結束後,這個鎮子是否還存在仍舊是一個疑問。走廊上十分安靜,偶有一樓的同事路過打招呼,我和榮格也隻是匆匆點頭示意。我不想擺出個臭臉,不過的確沒有寒暄的心情,而且讓這些人知道時局不妙也不是什麼壞事,保持緊張的氣氛或許能讓他們在事發突然時有保命的機會。除了我、榮格和富江之外,安全局其餘八名成員已經齊聚在辦公室裡。在二樓擁有獨立辦公室的就隻有隊長榮格,身為副隊長的我和富江共用一個辦公室,以及負責電子情報的巴赫擁有一間獨立的電腦房,其他人都必須使用同一個相當寬敞的辦公室——當初對彆墅內部布局進行修改時,裝修公司打通了三個房間的牆壁,裡麵的布置和本鎮警局的警員辦公室沒有太大的區彆。當我們推門進去的時候,辦公室裡的氣氛十分熱烈,如果我記得沒錯,這還是眾人第一次在這個時間段聚集在一起,負責電腦房工作的巴赫也在列。榮格掃了一眼牆壁上的時鐘,沒有錯,現在是午休時間,不過休息必須臨時終止了。我們沒有進入辦公室,在裡麵的成員們發現我們時,榮格簡潔響亮地敲了敲房門,把他們的視線吸引過來。笑鬨聲不到三秒中就完全凝固了。我站在榮格背後,看不到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也仍舊是那個死人臉。榮格就是這樣,幾乎不表露出自己的心情,無論說話、行動還是打扮都是一副冷酷精英的範兒,吝嗇於哪怕是一個微笑。我真不記得他有笑過。“全員到會議室來。”榮格扔下這句話,就轉身離開了。其他人紛紛將問詢的目光投向尚站在門口的我,露出整齊劃一的疑惑表情。我擠出一個職業性的笑容,沒有說話,跟在榮格身後離開了。身後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過了幾秒,一行人追隨在我身後走進會議室。所有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富江空出的那個座位就顯得突兀了。“發生了什麼事?”一向表現活躍的洛克第一個開口了。其他人的眉宇間也隱隱流露出不安的神情,他們從凝重的氣氛中察覺出異常。實際上,榮格臨時將所有在外出勤的人全部召回,本來就是一件反常的舉動。“小斯恩特向我們發起攻擊了。”榮格用平板的聲調說:“情況很不好,BT她……”說到這裡,榮格停下來,將目光投在我的身上。在眾目睽睽中,我不得不重複了那時的說法:“她待機了。”“待機?什麼意思?”洛克和其他人麵麵相覷。“就是不能再列為戰鬥力的意思。”我說。“她……受傷了?”達達有些遲疑地說,我知道她想問的是富江是不是死了,隻是開不了這個口。達達在這個小隊中的位置是“溝通和醫療支援”,對於察言觀色很有一手,性情溫和的她也總是避免觸動對方的傷疤。“這麼想也沒有錯。”我避實就虛地說。儘管臉上明顯殘留著介意的神情,他們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當他們把注意力從同事的安危情況扯出來時,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表情也變得凝重起來。富江可是這支隊伍中僅有的三級魔紋使者之一。“抱歉,打擾一下,我剛得到一個不好的消息。”八景突然插口,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她閉著眼睛,似乎在聆聽什麼,“末日真理開始行動了。”這個消息就像一個重磅炸彈,一下子撕裂了沉重的氣氛。可是消息的突然性卻也遭致其他人的懷疑,儘管大家都知道,先知的情報從來沒有出錯過。“具體的情況知道嗎?”榮格沉著的聲音壓下了諸人的騷動。“不,不太清楚……那個聲音似乎在說些什麼,聽得不太清楚。”八景皺起眉頭,按住太陽穴,臉上露出一種迷惑和痛苦的表情。在這裡的人除了我之外,都和安全局內部的其他先知打過許多次交道。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得出來,這種情況似乎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有很多雜訊。”八景用一種形象的方式解釋,她似乎越來越辛苦了,“太奇怪了,怎麼會這樣,被|乾擾了……”緊接著,她的身體一鬆,表情凝滯下來,看上去就像斷了線的木偶。過了大約三秒中,終於將眼睛睜開,帶著一絲不安跟眾人對視。“聲音消失了。”八景有些緊張地說。“沒問題吧?我記得先知聽到的聲音總是有點神經質。”巴赫試圖說得俏皮一些,不過話到嘴邊有些乾澀。“不是自己停下來的,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切斷了。”八景看了他一眼,強調道。這下子,眾人更是一臉茫然。身為先知的八景都說不清楚情況,其他人就更加不明白了。不過有一點十分明確,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到底出了什麼事?”洛克重重將筆扔在桌子上,“媽的,我們剛來四天啊!”沒錯,事情的變化太過倉促了。雖然在這四天裡不斷獲得的情報,但並不是我們效率高的緣故,這些情報就像是吸滿水的海綿,稍微擠壓,信息就會像水漬一樣滿溢出來。“冷靜一下,洛克。”就算是這個時候,榮格臉上也沒有半分動容,他在桌麵敲了敲。“末日真理的人是今天才抵達的嗎?”他轉問八景。“這點不會錯。”八景想了想,說:“不過,切斷那個聲音的似乎不是他們。”“直覺?”“不,雖然聽得不太清楚,不過那個聲音似乎是這麼表示的。”“似乎?”榮格對這種模糊的說法不太滿意。“打個比方來說,就像是一行字裡至少有一半是亂碼。”八景已經鎮定下來,解釋道:“因為是根據已經明確的內容來推測完整的內容,所以才關鍵字的處理上也許會有偏差,不過我覺得這次處理得很好。”“我明白了。”榮格淡淡說道:“那麼,烏鴉,向大家說一說現在的情況。”我點點頭,站到台前環顧眾人一眼。“今天早上,我、BT和榮格前往托馬斯的住處,卻發現他失蹤了。警方當時已經就此事展開調查,不過沒有太大的進展,事後證明,托馬斯的失蹤是小斯恩特所為。我們碰到了恩格斯,並同他達成合作協議……”我開始為諸人講述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我們接到小斯恩特的宴會邀請,前往山頂公寓,之後我和富江隨同馬賽進入墓地,卻在那裡意外碰到了小斯恩特。我們對他發動試探性攻擊,結果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拉進噩夢世界。這些事情我已經和瑪索說過一次,此時不過是複述一遍,因為沒有摻雜個人感情,所以更為客觀和簡練。“注意一點,這個噩夢世界和之前我所進入的噩夢世界有所區彆。”我描述了一下公路上的斷層和精神病院的情況,作為自己的證詞,“有理由相信,小斯恩特在這十年間所做的並非是延續十年前他父親的研究,而是在當時研究資料的基礎上,重新創造了一個噩夢世界。”台下諸人交頭接耳,分析我的報告中是否有偏頗之處。“一個問題。”牧羊犬舉起手來,“為什麼不延續當年的研究計劃?當年的計劃雖然出了意外,但機製上似乎沒有差錯。就效率和性價比來說,重新進行計劃並不是最好的選擇。”“有幾個理由。首先,十年前的天門計劃……嗯,為了便於區分,姑且稱之為‘艾琳噩夢世界’。艾琳噩夢世界遭到索倫的入侵,事後,祭祀地點又被恩格斯轉移,就目前知道的情況看來,恩格斯他們當年的行動的確取得了效果,也迫使小斯恩特不得不借用其轉移視線,以掩護新的研究計劃。”我想了想,決定將自己最深重的顧慮告訴諸人,“其次,還有這麼一種可能性,那就是恩格斯和索倫等人的反抗在對飯的預料之中,反而被對方利用。也就是說,索倫的入侵其實是第二次天門計劃想要得到的結果。”“這怎麼可能?”洛克發出不可置信的嗤笑。“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瑪爾瓊斯家族在這個鎮子的影響力,以及艾琳本人的能力要比我們預想的強大得多。”“瑪爾瓊斯家?”潘用遲疑的口吻道。“是的,我相信那個讚助天門計劃的神秘組織來自瑪爾瓊斯家。”“那個家族不是在艾琳那一代就滅亡了嗎?”咲夜茫然地說。“不,我認為,那不過是一個障眼法而已。”為了證明這一點,我開始向他們講述艾琳的照片所導致的一係列事件,使用灰霧戲法的黑袍人的出現,以及瑪索在艾琳噩夢世界中找到的索倫日記,上麵記載著瑪爾瓊斯家的一些情報。“這個家族的血脈遍布世界各地。”我著重申明著來自瑪索的血脈論,一邊將懸掛著本鎮地圖的架子推過來,用麥克筆在上麵圈出三個地方:山頂、墓地和碼頭。“聽著,我的推測也許並沒有太多證據,但我相信是最壞的情況。”我指著那三個地點,開始闡述自己的推測:瑪爾瓊斯家在很久以前就開始研究天門計劃,並為之分裂出一個秘密組織,經過百年的積累,終於在現代獲得跨時代的進展。當年參與天門計劃的艾琳、蒙克和斯恩特三人,看似無辜的艾琳,才是這次事件的主導者,同時,身為瑪爾瓊斯家的唯一繼承人,也是那個秘密組織的負責人。艾琳以超凡的大局觀,或許還有那麼一點超自然力量,甚至不排除她是先知的可能,監控著三次天門計劃的實施。第一次天門計劃並沒有失敗,主要負責人撤回鎮上,進行了第二次天門計劃,而就在那時,他們有意無意中發現了索倫是一個先知。“索倫的存在,很可能才是第二次天門計劃的轉折點。他們找到了祭禮的方法,通過祭禮製造噩夢世界,必須使用先知作為祭品。”大家被這個大膽的推測嚇了一跳,看向八景的目光有些古怪。八景擺出和榮格一樣嚴肅刻板的表情,不過我覺得她的心中可沒這麼安穩。“沒錯,索倫和恩格斯阻止祭禮的行動看似成功了,但是不能忘記,他們使用的是和祭禮類似的手段。這意味著,從本質上來說,索倫的確成為了祭品。”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如果索倫當時的選擇不是進入噩夢世界中繼續抵抗,而是早一步離開精神病院,也許一切都將大為改觀,第二次天門計劃的成功也要拖延很長時間。”雖然瑪爾瓊斯家在第二次天門計劃形成的噩夢世界中的控製力下降,直接的證據就是在那個世界裡,同時存在艾琳和索倫兩個不同立場的思念體,但是噩夢世界的形成本身就意味著第二次天門計劃的成功,而且是接近完美的成功。“不過,第二次天門計劃隻不過是瑪爾瓊斯家百年陰謀的一環。他們曾經是這個鎮子的主宰者,第二次天門計劃的成果並不足以滿足他們。所以……”我在地圖上的墳墓和碼頭的位置重重畫了好幾個圈。“由小斯恩特主導的第三次天門計劃,就是在這兩個地方建造新的噩夢世界,但是,並非是上一次計劃成果的重複,而是一種改進,第三次天門計劃所製造的噩夢世界,能夠確實地對現實人體產生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