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嚴陣以待的巫師所在的車廂同樣籠罩著灰霧,無法用肉眼得到更多的視覺資料,在連鎖判定的黑白色視野中,完全由線條勾勒而成的車廂呈現出和其他車廂不一樣的色調,儘管都是黑色、白色和灰色,但顏色的階度差異仍舊讓這節車廂在連鎖判定範圍內獨立出來。然而,僅僅通過顏色無法判斷其古怪之處,隻有當我踩上去的時候,才意識到為什麼這裡的顏色會有區彆。地麵很滑,仿佛覆蓋了一層油麵,摩擦力減少到依靠身體感覺幾乎察覺不到的地步。對於單純依靠摩擦力和反作用力進行移動的物體,這種環境無疑會大大削弱它們的行動能力,甚至讓它們在移動中出現不可控製的跡象。巫師們依靠這種方法試圖限製我的高速移動能力,但可惜的是,我的偽速掠並不是那麼簡單的能力。偽速掠並非強化身體素質產生高速,而是利用周遭的環境,經過計算和處理之後引導身體的每一個細節動作,儘可能避免阻礙行動方向的“力”,以及儘可能將作用於自身的“力”轉化為已設定好的移動方向的力。就像是製造一條看不見的通道,在這個通道中,所有的作用力都是導向性的推動前進之力。摩擦力減少並不代表作用在物體上的“力”減少,隻要存在作用力,就能讓這條高速移動通道成型。的確,缺少一部分摩擦力會讓我的速度降低,但是降低的幅度根本就不會有這些巫師設想的那麼大。畢竟,摩擦力並不是唯一的作用力。因此,這些自認準備充分的巫師仍舊沒能限製我的高速移動。在攻擊性法術成形之前,在他們作出反應之前,我如蛇般遊走在五名巫師的身邊,每掠過一名巫師,手中的匕首就會輕而易舉地割破他們的咽喉。三名巫師毫無反抗之力地被我殺死之後,不知道是剩下兩名巫師在施法,亦或是後麵車廂的巫師在施法,滿車廂的灰霧讓他們不需要從嘴巴裡吐出施法媒介,極大程度上掩飾了他們的施法征兆。總之,當我接近第四名巫師的時候,空氣陡然變得凝重起來。那並不是感性上感受到的沉重,而完全作用在物質上,就像是空氣被壓縮了,變成一張巨大的膜,而這層膜還在不斷增強,腦硬體計算的結果是,這種凝重的抵抗力量在三個呼吸後就會抵達固體規模。因為這些阻力成形時正好攔截在我的移動方向上,以至於偽速掠能力不得不重新構造高速通道。視網膜屏幕中已經將這種突然出現的阻力以可視化的圖形標識出來,這層凝重的阻力膜正試圖將我包裹起來。在被囚禁之前,我第一時間從唯一的缺口處倒退出去。我知道自己不能停止移動,否則就會落入密集的法術攻擊之中。在重新計算出能夠利用這層阻力膜的高速移動通道之前,後方的環境更容易利用之前收集到的數據快速構建出保持移動速度的通道。攻擊法術就如同前一節車廂那般,除了活著的巫師自身所在的空間,所有的空間都被複雜而混亂的法術淹沒了。不過,這種在巫師眼中毫無規律的亂序密集攻擊,在連鎖判定和腦硬體的聯合處理中,仍舊是可以測定的。這些法術之間並非毫無縫隙,呈現的速度也有落差,高速移動通道就在這些如同網眼一般的間隙中構造出來。儘管間隙十分微小,我穿梭其中不免仍舊承受到一些攻擊,但是這些攻擊已經被初步篩選過,即便撞中它們,對這具義體化身體的影響也會降低到最小,而且,攻擊所帶來的作用力同樣可以轉化為推進力,讓我的移動進一步加速。我不知道自己的移動在巫師眼中到底呈現怎樣的景態,是否就如同一條不可琢磨的線條,亦或是根本就看不到蹤影。但在不斷依靠攻擊到身體上的力量進行加速後,在我的眼中,他們的動作近乎靜止,我甚至有閒在移動的同時掏出香煙,用火機點燃了,再沿著已經重新構造出來的高速移動通道朝這些巫師所在的位置轉向。我穿過眨眼前仍舊是作為阻力出現的“膜”時,在這些力量的作用下再一次加速。在極度緩慢的世界中,匕首的軌跡如同柔絲纏繞在三名呆若木雞的巫師的頸脖上。然後,這場戰鬥也結束了。我踢開下一節車廂的大門,撲向在連鎖判定的全景視野中,早已經呆在裡麵的巫師。原本車廂中隻有五名巫師,但之前試圖追捕我,卻因為錯誤估計我的速度而錯過的十名巫師也已經抵達。如此一來,我要麵對的足有十五名巫師,這幾乎是車廂中乘客座位的全部。擁擠的人數並沒有給我帶來殺戮的便利,當我踢中大門時就已經感覺到這扇門已經被加固到非得在我當前的速度下仍舊需要出儘全力才能打開的地步。自身所產生的動量在踢開車門之後,立刻降低到接近零的地步。我剛穿過車門就已經停下來,四周的灰霧同樣在以古怪的軌跡變幻著形狀,但法術並沒有成形。十五名巫師和我相互對視著,一種古怪而沉默的氣氛環繞在車廂中。我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發起攻擊,但我並不打算和他們好好說話,和他們沒什麼好說的,無論他們出於什麼原因而原地沉默,在逐步驗證八景預言的現在,殺死他們是最好的處理方法。車廂中的古怪氣氛讓我感到一種針紮般的危險感,我似乎又嗅到了那種熟悉的不詳的味道。惡魔。直覺告訴我,惡魔不在這裡,而在更後麵的地方,它還沒有出現,但是,一旦它出現了就會又是一件麻煩的事情。比起車廂中和車站上的繭狀物所帶來的暗示,來自於心底的聲音告訴我,那隻即將出現的惡魔才是重點。危機預兆十分模糊,分不清麻煩的究竟是惡魔本身,還是那些巫師召喚惡魔的目的。在我移動之前,視網膜屏幕標識出阻礙性力量的區域——代表警告的紅色光芒充滿了整節車廂,而並非之前勾勒阻力膜時,僅僅是車廂中的一段空間。除了巫師所在的地方,車廂中的力矢完全和前進的方向相反,而並非混亂,而奇怪的是,灰霧本身並不在這種力矢的作用範圍內。奇怪的法術已經形成了,空氣在力矢作用下朝我席卷而來,就像是一枚體積塞滿整個車廂的巨大空氣炮,讓我無處可躲,直接被這股強烈的衝擊撞出這節車廂,並且不斷沿著來時的路線向後拋飛。後方曾經經過的地方,車門都已經損壞,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我停下來。儘管這枚巨大的空氣炮彈無法給我的身體造成損傷,但是卻能讓我無法擺脫這巨大的動量。我一路穿過一節又一節的車廂,隻看到在完全填充了車廂內部空間的力量下,座椅和扶杆全部斷裂,即便我抓住門沿時試圖讓自己停下來時,這種力量甚至精確地撕裂了這部分門沿。當我最終被推回進入列車時所在的車廂,然後向後撞開三節車廂的車門後,加載在我身體上的巨大動量這才消耗殆儘,沒等我將自己從凹陷的門板上拔|出|來,之前被空氣彈撕裂推動的物體紛紛抵達,接連不斷地砸在我身上。我躺在地上,肉眼視野中一片灰暗,感覺不到痛苦,身體損傷度也不大,但被埋在一大堆金屬廢料中的感覺一點都不好。我嘗試坐起來,第一次失敗了,壓在身上的金屬物體被擠壓過,變得十分結實嚴密,在連鎖判定的視野中,這個金屬塊已經和地麵融為一體,形成了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金屬囚籠,讓我此時連手腳和頭部都難以活動。在囚籠上方,十名巫師懸浮在空中,灰霧構成的繩索在他們的操縱下,一層層將金屬囚籠束縛起來。除此之外,灰霧也在滲透入金屬之中,在視網膜屏幕呈現的數據中,金屬囚籠的堅固程度正不斷加大。這一切都讓我不得不先在搗鼓出能讓自己活動的空間。這些巫師沒能依靠法術將金屬變成構造體,因此,無論這些金屬如何加固,都沒能阻止限界兵器匕首的切割。匕首在手指的作用下活動起來,從切開一條縫隙到解剖出能令手臂活動的空間,在腦硬體的控製下,義體化的身體就像是一台精密的儀器,逐漸解放整個身體,通過連鎖判定能力觀測敵人的位置,選定突破的位置,然後將整個囚籠的一麵切割到隻剩下薄薄的外殼。十名巫師中有五名懸浮在金屬囚籠上方,另外五名則落到地上,包圍著囚籠。當我從薄殼處衝出去的時候,即便初始速度不快,但站在正前方的巫師也根本沒有機會從加固囚籠的行動中抽出手來,其他方位的巫師也是如此。當我殺死無法使用防禦法術,試圖從正前方閃開的巫師時,偽速掠能力已經將速度提高到足以閃避其他巫師的反擊法術的程度。這些巫師也許以為這個金屬囚籠足以控製我,因此根本就沒有施展那種範圍性的減益法術,這讓我輕而易舉就收割了地上五名巫師的性命。懸浮在空中的巫師沒有還擊,而是第一時間選擇了使用傳送門。被殺死的五名巫師為他們爭取了足夠法術效果產生的時間,當我踩著牆壁跳起來時,最後一名巫師也已經踏入傳送門中。我追著他鑽進灰色的漩渦中,一種上下左右顛倒的感覺立刻包圍了我,腦硬體也無法進行方向解析,但很快就屏蔽了那種令人暈眩作嘔的感覺,在這個沒有任何景物可以觀測,也無法分辨距離和方向的奇異地帶沒有停留多久,傳送門的另一側已經張開了口子。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袋子被撕開一條寬闊的裂縫,從裂縫中可以看到外麵顛倒的景物,在出去之前,視網膜屏幕已經顯示出那一邊的環境——傳送門開啟在列車的天花板上,而在我之前出去的巫師已經掉落半空。連鎖判定能力在傳送門打開之後也開始產生作用,外麵的車廂中除了那名的巫師之外,其餘的四名巫師也在其中,但並沒有更多的巫師了。這節車廂比我之前抵達的車廂更遠,後方的第二節車廂才呈現出被戰鬥破壞的狼籍。當我鑽出傳送門的時候,巫師們根本就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我的到來,於是,當被我追逐的巫師掉在地上時,他的頸部已經被我切斷了。在鮮血噴灑出來的同時,其他四名巫師這才反應過來,三名巫師施展防禦性的法術,剩下一名巫師讓整個車廂的溫度陡然降低。仍舊是“膜”狀的防禦法術,大概是一種聯合施展的強力法術,膜及時將所有人包圍起來,我沒能在第一次攻擊破壞這層防禦。當我嘗試第二擊的時候,車廂中已經開始結霜。霜花在地板、四壁和天花板上蔓延,甚至在空氣中凝結成顆粒,我的關節似乎也受到這種異常的影響變得遲鈍起來。當我用第二次攻擊將膜切開一條口子的時候,身體和防護服已經結起一指厚的冰層。如果換做其他人,一定會在這種情況的影響下動作大幅度遲鈍,但我受到的影響並不是很大。就如同素體生命不懼怕凍結一樣,義體化的身軀同樣不會受到這種規模的冰封的桎固。強大的力量帶動肢體活動的同時,手指後的冰層發出脆裂的響聲。膜在第三次斬擊中被撕開了。這些正式巫師立刻撤銷了正在施展的法術,在他們重新施展出新法術的時候,我已經掠過一名巫師的身旁,在他的閃避動作剛出現時,已經帶走了他的性命。在和這些正式巫師的戰鬥中,我從他們施展法術的規律中察覺到,這些巫師似乎隻能同一時間施展一種法術。也許不同法術之間可以銜接得十分緊密,或者同時出現複數的法術個體,但是仍舊沒有改變在同一時間內隻有一種法術產生的實質。也許更高級的巫師可以解除這種弱點,但是目前來說,我並沒有碰到那種同一時間就能施展不同類型法術的巫師,而就如同之前已經確認過的那樣,即便是正式巫師,其能施展的法術類型也是有限的,常用法術的種類其實也並不多。不過,無論他們能施展多少法術都沒關係,隻要他們施法的速度和威力僅此而已,就無法抵擋我的攻擊。之前他們之所以能夠將我禁錮,也應該是聯合起來,才能激發那種規模和強度的法術效果。在這節車廂中隻剩下三名巫師,無論他們如何掙紮,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仍舊是依靠同伴的死亡爭取到時間,一名巫師似乎頭腦發昏,竟然施展傳送門,被我選定為攻擊目標殺死後,其他兩名巫師的身體開始膨脹起來。情況變得有些詭異,雖然不明白這種令身體膨脹的法術究竟是什麼效果,但在腦硬體的分析中,這種現象最終產生強化肉體和自爆的幾率最大。而給予我的最佳選擇是立刻脫離,是的,沒必要和他們糾纏下去,無論是哪種效果,避開它們無疑都是上策,況且之前被那種強大的空氣彈擊飛已經浪費了許多時間。我轉移方向,貼著牆壁如壁虎般避開身體膨脹而無法移動的兩名巫師,直接闖進後麵的車廂中。當門板被踹開後,我將其拾起來,鑲嵌在門沿上,之後進入下一節車廂。一種氣球爆炸的脆響從身後傳來,在連鎖判定的全景視野中,兩名肉體膨脹到極限的巫師爆炸了,細碎的血肉如同子彈一樣追上來。當這些血肉飛濺到列車的地板、牆壁和天花板上時,立刻出現血肉攀附在物質上異常繁殖的景象。無論是灰白色的絲網,還是金屬、皮革或玻璃,都無法阻止這種血肉繁殖的侵蝕。我所經過的車廂被零星的血肉擊中,結果在我踏入下一節車廂時,侵蝕列車本體物質的血肉已經蔓延了三分之一的空間。如同仍舊呆在那片地方,或許會有一些麻煩,但如今這些血肉的繁殖速度已經無法追上我了。再次依靠速度闖過三節車廂,再次被敵人反應過來,捕捉到行蹤前,連鎖判定的全景視野中終於出現新的景象。大量回路一般的線條在黑白視野儘頭的車廂中交錯,散發著色階不同的光芒,車廂的角落和天花板上有大量繭狀物。在回路的許多部分,像是節點的地方布置有一些古怪的器物,而最中心處則是一個較大的繭狀物——按照之前收集到的數據判斷,小的應該是嬰兒,大的應該是像森野一樣的年輕女性。巫師們應該是在製造降臨回路,而降臨回路會產生大量灰霧,乃至於在這個過程中誕生惡魔。那種不詳又熟悉的惡魔味道,就是從那裡傳來的。無論嬰兒還是成長後的人類,都已經成為祭品,這趟列車裡已經沒有正規意義上的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