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燃燒城市 第0518章 思維間隙(1 / 1)

這個末日幻境的構造,同樣在一定程度上體現著這種“模糊”的概念——要以最小的代價塑造出誰也不會懷疑的“真實世界”,使用具備模糊概念的理論,是最簡單的方法,它比“擁有發展成大一統理論的基礎的超弦理論”更加貼近現實的科技水平。即便在腦硬體換算出來的數據化可能性中,比起最初的對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的力量本質的猜想,現在這種猜想的可能性更高,哪怕這意味著瓦爾普吉斯之夜的“神”級劃分推斷會因為這種猜想進一步被證實。但是——如果末日幻境不是體現“大一統理論”,而是體現“模糊理論”的話,我們的計劃就注定會失敗。隻是“人格意識被改造”,而並非“超越現實”的話,無論超級高川多麼強大,都仍舊是“人類”,人類的話,是不可能和現實對抗的,拯救咲夜、八景、桃樂絲、係色和瑪索也無從談起,即便利用潛伏在病院中的地下勢力逃出病院,也隻會重蹈覆轍而已,成為那些地下勢力的重要實驗體。所以,不是“大一統理論”,不是超越常識,超越現實,能夠解析利用世間所有存在的“大一統理論”,就沒有價值。所以,末日幻境一定不是基於“模糊理論”,而是基於“大一統理論”,無法被了解的,因為“病毒”的存在和存在於小數點後千萬億的病變幾率,極度偶然下誕生的異常之物——我無比堅信這一點,不得不堅信這一點,比起神,比起命運,比起任何一切可知和不可知都要確信,這就是我的信仰,除了它,我的生命中就再也沒有光芒。不過,暫時將這個瓦爾普吉斯之夜視為“模糊理論”的體現,的確更能契合它的“神”級本質。“神秘”是不可理解之物,或者說,能夠理解的一切都不是“神秘”,但是,“神秘”同樣需要以某種形態體現出來,才能昭示其存在,而這種體現方式卻是可以按照接觸“神秘”的人所固有的知識進行猜想推測的,哪怕這個猜想無法完全描述“神秘”,卻可以緩解因為“無知”和“不了解”所產生的恐懼,這是在涉及神秘時,能夠最大程度獲取一線生機的最簡單的方法——唯心主義,這種時候,哪怕是用科學理論去解釋,但因為“神秘”的本質就是不可解釋,所以,相信基於科學理論的猜想,這本身就是唯心的做法。麵對“神秘”時,猜想和推論本身並不足道,重要的是自己是否相信自己的猜想和推論,“相信”是唯心的力量,也是意誌的力量。如果猜想和推論伴隨著進程而顯得支離破碎,就需要對其進行補完,或者尋找“看起來更合適”的猜想和推論,這並不是讓自己明白自己有多無知渺小,也不是為了襯托“神秘”多麼詭秘宏大,僅僅是為了讓“相信”能夠繼續存在而已。沒錯,在正常的常識性的世界中,不斷進行猜想和推論是為了嘗試去理解萬事萬物的本質,但是,在異常的非常識的世界裡,不斷進行猜想和推論,不是為了理解“異常”和“神秘”的本質,而是為了豎立信心,讓自己的意誌更加堅韌。在詭變多樣的“神秘”麵前,哪怕是可怕的武器,堅硬的身體,也有可能因為藥不對症而失去其威能,這種時候,除了堅韌的意誌和信念,又有什麼可依賴的呢?我坐在椅子裡,盯著對麵椅子上尚未轉醒的哥特少女,心中重複著上述的思考,因為思維發散,每一個要點都會延伸出許多線條,在不同的方麵產生諸多結論,其中有對現實,對末日幻境,對計劃,對瓦爾普吉斯之夜,對廣而泛之的“神秘”……因為多而繁雜,不時還會出現邏輯上的衝突,從而顯得混亂,但是,它們終將會成為和諧的一體。然後,這些絲線和節點會編織成一張大網,將我的內心過濾,篩除雜質,令我的心靈重複恢複平靜。我知道,自己的思考也許是幼稚的,令人發笑,也許會讓人覺得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的思維,不過,我經曆了如此多普通人和常識社會中不可能經曆的事情,親身體會到,這種如同精神病人在思考哲學般的思維方式對我而言有多麼重要,它就像是教義和經文對真正的宗教信徒的重要性,宗教信徒每當在動搖、恐懼和迷惑時,念頌教義和經文以求得內心的安寧,而我的思考,也同樣如此。我沒有理會因為等待而有些焦躁的五月玲子和瑪麗,沒有催醒哥特少女,隻是在這個昏暗的,陳舊的,仿佛搖搖欲墜的房間中,靜靜地思考著,思考自己能想到的事情,思考自己覺得重要的事情,思考自己為什麼會這樣思考,思考這樣的思考到底有什麼用處,甚至,隻是單純地習慣性地思考罷了。腦硬體雖然能夠刪除多餘的和負麵的情緒,但是,它卻不能讓我的內心平靜下來。無論情緒被刪除後顯得多麼冷靜,讓我產生自己仿佛機械一般的錯覺,乃至於會為情緒產生波動而感到歡喜,但隻要平靜下來,在陰影中獨自一人思索著,就會發現所謂的“機械般的冷靜”隻是錯覺而已,因為,我之所以會在這種時候產生如此繁雜而混亂的思維,不正是內心不平靜的體現嗎?腦硬體刪除情緒,不過是斬除了破土而出的雜草而已,隻有挖掘自己的內心,窮而儘地思考,才能找到這些雜草的根須——它就紮根在自己的內心中,若將內心比若一個大湖,它們就如同水草,隨著心湖的波濤搖擺著,繁殖著,難以窮儘,難以根絕,但是,隻要讓大湖平靜下來,像鏡子一樣平靜,它們就隻能冰封一般繼續沉眠。在神秘學的“禪學”中,所謂的“靜”是一種狀態,一種力量力量,但是,無論在科學的“哲學”,還是神秘學的“禪學”中,都將“哲思”和“禪思”視為最重要的部分之一,認為“思考”是通往“靜”和“安寧”的途徑。我不知道自己這繁雜發散的思維是不是“哲思”和“禪思”,但是,就結果而言,它同樣讓我得到了平靜和安寧。當我在昏暗中窺視著五月玲子和瑪麗因為等待,因為周遭的詭異,因為異常的靜謐、昏暗和種種不可解的一切,時而露出的煩躁,卻不得不強自按耐著的表情。我就越發知道,自己的確是安寧的,即便在這個充滿了非強大的肉體就能解決的“神秘”中,在這個詭秘的瓦爾普吉斯之夜中,我也不驚不懼,隻如同行走在常世中,心中是如此安寧。時間在這種安寧平靜中變得緩慢,我沒有使用任何能力,卻覺得自己的目光可以穿透黑暗,穿透遮擋,穿透混亂的空間,看到哪怕是再渺小的微塵飄落的軌跡。我也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藏匿在義體中的沒有形體的“自我”,我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它,人格資訊,還是靈魂,總之就是這樣的無形無質,卻能夠自我辨析的存在,如同氣體一樣膨脹,從堅固的義體中滲出來,這個時候,哪怕是這個由“神秘”構造的強大身體,也給人如同枷鎖一般的感覺,而且,還是十分不適合不舒適的枷鎖。“自我”在滲出身體後,多少有了些輕鬆的感覺,就算沒有開啟連鎖判定,也能感受到它彌散之處所遍及的物事。也許是下意識,膨脹出去的無形無質的“自我”陡然從隨意彌散的煙霧彙聚成以身體為中心的球形。然後,我突然明白了,這種感覺上的體現,其實就是“連鎖判定”,不是受到義體局限的隻有雷達能力的“連鎖判定”,也不是上一個高川在極限時達成的隻能看到連鎖反應的“連鎖判定”,而是真正意義上的“連鎖判定”,在這個球形的區域中,並沒有什麼黑白色的線構體,但是,隻要想就可以了解其中物事的運動狀態,隻要是處於運動狀態,都能夠勾勒其形狀,卻不會因為信息量過大而導致過負荷。就像是觀測到了“運動”這個概念一樣。這種感覺就像是烙印在靈魂中一樣熟悉——曾經,有那麼一個“高川”,也使用著這種,或者接近這種“連鎖判定”的力量。這個時候,我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義體的確被挖掘儘了潛力,沒有任何發展的可能性,根植於這具義體的力量,也因此不會得到本質上的改變。然而,這個身體不過是這個末日幻境的造物而已,它隻是隻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某些資訊態的集合,隻能存在於這個世界,是承載“我”這個人格意識的容器,是防護罩,也是枷鎖,在很多時候,“高川”隻在這個虛幻的軀殼中誕生、演化,然後消亡,但是,“高川”這個人格意識卻是超越了這個末日幻境,於現實中真正存在著。所以,“高川”這個人格意識概念,擁有超越這個軀殼的潛力。而我之前認為的,自己已經抵達極限,沒有了挖掘的潛力的認知,是十分可笑的。因為,存在於此間的“我”,並不單純是一具義體,而是包括了義體和存在於義體內部的內在。末日環境中的“高川”從來不是某個具體的人,而是一個概念性的自我存在,這個概念超越了常識性的人格意識,若要形容,那就是所有符合“高川”這個自我概念的人格意識資訊,隻是,正常人隻會擁有一個符合自我概念的人格意識,而“高川”卻因為種種原因,不斷有新的人格意識在誕生、成長和死亡中循環——這個特征幾乎是所有末日症候群患者都具備的,唯一的差彆是,他們那複數的人格意識是同時存在的,而且會快速增量而導致過負荷的身體產生連鎖式的病變,隻有“高川”,同一時間裡,隻有一個人格意識真正存在——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導致如此,都讓“高川”成為獨一無二的異常病變活體。雖然,已經之前就依稀感覺到這種事情,但是,隻有在這個時刻,我才真正解析了存在於腦海和腦硬體中,關於現實、末日幻境、病毒和末日症候群患者的資訊,勾勒出一個較為清晰的輪廓。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我明白了,所謂的“超級高川”並不是簡單的將無數曾經誕生過的“高川”所留下來的資訊有機結合成一體就能誕生的,就算接受了全部“高川”留下來的資訊,和一個新誕生的高川也不會有本質上的區彆,僅僅是多了一些知識、記憶和經驗而已,無論看似多麼完美,也仍舊是常識意義中的人格意識——基於物理身體而存在,會隨著物理身體的消亡而消亡,會受到物理身體每一個細微變化的影響,隻要對身體進行操作,就能對人格意識進行操作。這也意味著,身體在本質上控製著人格意識,而在“病毒”控製身體的情況下,也同樣意味著,“病毒”在控製著人格意識——這也是安德醫生的“人類補完計劃”的基礎,從“病毒和病人身體的關係性”,以及“人體對人格意識的影響”這兩個角度進行研究,從而通過藥品手術或者其它針對身體的手段,製造出“完美人格”,從而達成人格性的人類補完,考慮到身體和人格之間的關係,達到“完美人格”時,人體在理論上也是完美的。而所謂的末日幻境“劇本”,其實就是通過對構造末日幻境的末日症候群患者,也就是LCL狀態的患者施加現實物理上的乾涉,對其人格意識進行調整——他們顯然很有經驗,因為“劇本”的確在運行著。隻是,出於一些顧慮,他們沒有對“高川”這個重要活體進行類似其他患者的深度乾涉,大概是害怕導致“高川”徹底損壞吧,但是,若說他們沒有對“高川”進行物理身體的乾涉也不儘然,舉例來說,身為患者的“高川”一直都在使用“新製特效藥”。而“超級高川計劃”看似基於“人類補完計劃”,但本質上是相反的,因為,它並不塑造“完美人格”,而是強化人格意識,讓人格意識產生質變,逆反物理身體主導人格意識這個常識,達成以人格意識為主導影響物理性的身體,或者說,通過強大的人格意識,讓物理身體產生自己所希望的變化——這種情況在常識理論中是不存在的,正如生病了不可能因為想一想就能治愈,受傷了隻要思考一下就能恢複,隻要決定了就不會生理反應,思想上的巨人也無法改變患上帕金森氏病的肉體,無法通過思維的高度和堅強的意誌來躲避死亡,人格意識的強大與否,並不足以決定物理身體的高度。人格意識和物理身體擁有著密切關係,也會影響物理身體的一些細節,但無法產生決定性的改變。要讓人格意識主導物理身體的變化,就必須擁有一個至少在理論上可以逆轉的關鍵樞紐,在人類所發展出來的理論中,隻有“大一統理論”,目前來說,就是“超弦理論”有這種可能性,當物質和非物質,肉體和人格意識,都是“弦”的一種狀態時,人格意識強製改變物理身體這種想法也就有了理論上的根基——隻是,“超弦理論”是如此難以理解,難以捉摸,無法證實的理論,所以,有通過這個理論解讀末日幻境和末日症候群這個病症的人,但真正使用這個理論的家夥,也就隻有“高川”、超級係色和超級桃樂絲了吧。所以,單純的資訊集合不是“超級高川”,“高川”這個人格意識資訊,必須產生質變,達到“超弦”這個理論上可能存在的概念,才能稱為“超級高川”,也隻有達到這個高度,才能夠在物理層麵上影響現實。至於此刻懸浮在視網膜屏幕角落裡的資訊融合提示,與其說是完成“超級高川”的最後一步,不如說,在超級桃樂絲和超級係色的判斷中,資訊融合後產生的新高川,成長為“超級高川”的可能性更大。融合資訊,並不是結束,而是開始,我這個“高川”,的確是一個實驗性質的過渡存在,一個為了接駁過去,立足現在,承載未來的中間態。我思考著,時間並不長,但是對於思維來說,卻已經足夠讓自己再一次整理自己的記憶資訊。直到對麵椅子上的哥特少女傳來動靜,並非用肉眼看到,如此細微的動靜,又在這種黯淡的光線中,隻有通過視網膜屏幕和膨脹到義體之外的“連鎖判定”才能觀測到。“你終於醒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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