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和龍傲天等人對峙的時候,曉美抓住丘比陷入一陣沉默中,小圓對曉美的反應有些驚詫,就算再怎麼天真,在現場氣氛的感染下,也能意識到有什麼事情將會發生,不由得手足無措。我知道,她很喜歡丘比,就像是女孩喜歡可愛的小動物,雖然也可以說是以貌取人,但小孩子不就是這樣的嗎?可愛的外表總是討人喜歡,何況這隻丘比的確曾經讓她獲得了能夠保護他人的力量,也因為這隻丘比,才讓她結識了現在的同伴,對她而言,丘比不僅可愛,而且也是一種羈絆。當然,對我來說,這種莫名其妙的存在,本身就極度詭異危險,但是,小圓隻是以一個普通人的視角,一種樂觀的視角,去看待發生在自己身上那奇妙的遭遇的,所以,一定很難認知到這種危險吧。也許,是下意識不願意往壞的方麵思考,寧願帶著僥幸的心理,想要珍惜自己身邊的一切——所以,丘比對她而言是十分重要的,這隻詭異的動物,是小圓所珍惜的物事的紐帶。按照這隻丘比展現出來的個性和行為方式,大致可以想象,它不會強製讓誰去成為魔法少女,而是使用話術和情勢促使他人自願成為魔法少女,促使它這麼做的,也許是與能力相生的限製。在神秘學中,和科學中“能量守恒和等價交換”公式類似的條件也是十分重要的一環,要獲得奇妙的力量,就必須付出一些奇妙的代價,我是不太明白成為魔法少女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但一定不是沒有代價的,自從通過連鎖判定視野觀測到聖石之種的變化時就已經確認了這一點,不過,我想性格和心智更加成熟的曉美一定理解其中的代價,所以才會在對待丘比上表現出一種曖昧的態度。魔法少女的力量自然是神奇的,力量並不局限於破壞,也可以用來拯救和實現願望,但是,很可能代價相對來說,也相應的高昂,以至於讓曉美那冷酷的外表下,存在徘徊和猶豫。我能夠理解這一點,因為,再怎麼說,我也是在使用著神秘力量的人呀。但是,我並不寄望於曉美能夠做出有利於我的選擇,她的猶豫不是沒有道理的,既然魔法少女的力量是和通過和丘比簽約獲得的東西,那麼,丘比自然是十分重要的。魔法少女失去丘比會發生什麼事情?無法猜測,曉美一定也是如此。總而言之,自願成為魔法少女的小圓,在沒有意識到成為魔法少女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前,意識到魔法少女和丘比關係的曉美,在沒有確定斬斷這種關係的代價前,麵臨這般抉擇,心中一定充滿了恐懼吧。我可以理解,也能體諒,但是,丘比的神秘關係到“精神統合裝置”,就算會讓這些少女受到傷害,也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曾經救過對方,如今卻要傷害對方,並不是對方有多麼可憎,心中也不憎惡她們,也期望她們能夠脫離那些悲慘和異常,但是,造化弄人,世事無奈,我也有自己必須承擔的責任,而我也已經早就有了覺悟。學姐看了看曉美和小圓,遲疑地想說些什麼,但伸出手,卻停在半空片刻,縮了回去。“曉美……”小圓好似下定了決心,在曉美看著丘比發怔的時候,突然伸手將丘比奪了回去,緊緊抱在懷裡,“我,我已經決定了,要和曉美,和學姐,和大家永遠在一起。我一點都不後悔喲。”曉美聽著小圓激|情澎湃的發言,用一種冷酷中帶著悲傷的表情凝視著女孩,這是在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明顯的表情。魔法少女們的動靜無法逃脫龍傲天等人的注意,雖然她們和我一樣,並不了解她們的事情,但是,身為雇傭兵,察言觀色的能力卻相當敏銳,秘書抬了抬眼鏡架,露出一絲冰冷的笑容。“抱歉,大哥哥,丘比不能交給你。”小圓朝我用力鞠躬,她的抱歉和決意是來自於真心的,我能感覺得到。談判破裂了,我不由得歎息。肩膀上的五月玲子和瑪麗突然拍了拍我的身體,說:“放我們下來吧,高川先生。”“你們想死了嗎?”我刻薄地反問道。“彆說得那麼難聽,真是口是心非的男人。”瑪麗用力一撐,想翻下來,卻被我加了一把勁按住,隻是按的位置不對,她不由得尖叫一聲。“放下我們吧,高川先生。”五月玲子冷靜地說:“對手是她們的話,我想我們倆人也可以幫上忙。”龍傲天的女雇傭兵們聞言,不由得發出嘲弄的嗤笑聲。沒有龍傲天的命令,她們也沒有首先發動進攻,這是可以理解的,既然忌憚我的力量,能夠不發生衝突的話,當然最好是克製一下,隻要還沒有動手,就一定有所轉機。我相信自己會在戰鬥開始後,立刻就消滅幾個人,她們也許不相信自己會這麼弱,但是,身經百戰的她們卻會相信,就算擊敗我也要付出一些代價。所以,在我發起進攻之前,她們不會主動發動攻擊。我想,無論是魔法少女們那邊的變化,還是五月玲子和瑪麗的話,都是這些雇傭兵們樂見其成的吧。五月玲子和瑪麗很弱,在不久前還隻是普通人而已,就算是社會精英,身體、意誌力和技術在普通人中算得上不錯,但既然連真正的戰鬥都沒經曆過,又如何和遊走於火線上的殺人精英比較呢?就算用藥物強化過身體,在各種素質上,也難以和從雇傭兵轉化來的魔紋使者相提並論。因此,如果五月玲子和瑪麗想要主動參與這場戰鬥,無疑正中對方的下懷。誠然,我不用顧及五月玲子和瑪麗的話,自然殺傷力大增,但是,我真的可以對倆人視而不顧嗎?這個問題,想必這些敏銳的女雇傭兵們早就已經擁有了答案。隻要抓住五月玲子和瑪麗,就能讓我投鼠忌器,之後可以再做商談——真是一眼就能看穿的天真想法。這般的思緒在腦海間淌過,我將五月玲子和瑪麗放下地來。兩個女人活動了一下手腳,充滿戰意地看向對麵諸人,五月玲子說:“雖然隻有拳頭,不過,應該還是可以拖延一下時間。”如此說罷,倆人猛然朝後方跑去。五月玲子和瑪麗的行為讓對麵的女雇傭兵們一陣錯愕,如果嘴裡含有茶水的話,說不定會噴出來吧。當她們回過神來時,五月玲子和瑪麗已經跑出了五米。五月玲子和瑪麗的做法也在我的預行方案中,這簡直就像是再一次執行最初的計劃。誠然,她們這麼做可以分散敵人的注意力,但是,同樣要承擔巨錘哥特少女突然出手的風險,畢竟,雖然巨錘哥特少女離開了,但是,對於我所說的交換,她連口頭的承諾都沒有。先不提魔法少女們,五月玲子和瑪麗的策略點燃了開戰的槍聲。如果倆人真的跑掉了,原先的打算自然化為泡影,當雇傭兵們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時,果斷移開指向我的槍口,朝五月玲子和瑪麗倆人的背影扣下扳機。就在子彈出膛的時候,我也已經向前衝去,短短的十米一跨而過。就算是雇傭兵,每個人的反應也有細微的差距,通過“圓”的全方位觀測,彈道抵達命中位置的時間是有落差的,這些彈道都被視網膜屏幕用紅線和數據勾勒出來。秘書還沒來得及使用禁錮行動的能力,就被我拍了一下手臂,槍口如期偏轉,射出的子彈打中另一邊的子彈,兩者對撞後反彈,繼續攔截更多的子彈。這是隻有在理論上才能做到的事情,時機的判斷、彈道的預測、用力的程度和後繼的彈撞都必須十分精細,完全不是正常人可以辦到的,已經進入了“異常”乃至於“神秘”的範疇,這就是腦硬體和連鎖判定彼此合作所得到的成果。我在打偏了秘書的手臂後,就沒再關注後麵的事情,目標重新鎖定在龍傲天身上,他手持雙槍,兩把厚實的黑色手槍上紋有中央公國特有的騰龍攀雲圖和“天帝”二字,氣勢非凡,充滿了一種神秘的美感,但從之前的戰鬥中獲取的數據來看,儘管性能優異,但也仍舊屬於是普通槍械的範疇。龍傲天自然是“異常”的,是“神秘”的,但這種特性並不在於他的武器,也不在於那種強壯卻同樣屬於正常範圍的身體,而來自於精神層麵上的某種力量。他能夠和“魔女”正麵糾纏,雖然在場麵落於下風,卻直至現在都沒受到半點傷,並不是他有多麼幸運,多麼靈敏,而在於,他就像是預先看到了“魔女”的行為,從而遊刃有餘地躲開了。這是一種預知的力量。在很多跡象上,龍傲天和先知是十分類似的,隻是,起到預知作用的神秘本質並不相同。我見過的先知不多,接觸過最多的無疑是八景,但是,八景絕對沒有眼前這個男人的戰鬥力。當我打偏秘書的手時,這個男人仿佛已經知道了我下一步的計劃,毫不猶豫地就偏離了我的行動路線。我的速度很快,但是,他的起步比我快了一線。這條走廊談不上很寬敞,容許兩個“魔女”並排走在一起就差不多到了極限,龍傲天和保鏢交叉換位,幾乎堵死了穿行的縫隙。不過,既然是戰鬥的話,所有的空隙都是可以利用的,就算龍傲天知道我下一步會做出怎樣的動作,抵達哪個地方,從怎樣的角度撲上來,他也隻能憑自己的力量應付。在我的偽速掠下,他能利用的時間太短了,連知會他人都來不及,隻能被動依靠下屬們的默契。子彈的撞擊聲接連響起,所有人射出的第一發子彈都無法逃離連鎖判定的網,被自己人的子彈打落。但是,第一次射擊十分整齊,可以輕易預測,第二次的時候,這些雇傭兵會做出不同的選擇,射擊的時間和順序是難以預料的,不可能再像第一次那樣輕易封鎖彈道了。不過,隻要五月玲子和瑪麗沒有離開“圓”的範圍,我就能針對倆人的位置,對所有針對她們的射擊進行一定程度的防禦。離開我的感應範圍是十分危險的,要提防的不僅僅是子彈,我希望她們能夠明白這一點。保鏢試圖用身體攔截我,我可以選擇一拳打死她,這個女雇傭兵隻是第一等級的魔紋使者,除了身體素質和戰鬥經驗稍微強一些,並沒有真正能夠保護自己的方法,魔紋使者的潛力在第二等級正式開啟,在那之前,也隻是用不上的潛力而已。不過,我沒有出手。考慮到哥特少女的異常和瓦爾普吉斯之夜的解放,龍傲天和丘比必須交給哥特少女,但是魔紋使者和魔法少女,說不定會在最壞的情況下變成幫手。我如遊魚一樣從保鏢的雙腳間竄過,長刀帶著弧光從側方疾掠而來,稍慢上一步就會被斬首。不過,我仍由這把刀砍在頸脖上,發出嗆的聲音,女仆身為二級魔紋使者,她的能力和長刀結合,威力已經可以在輕微程度上破壞素體生命的構造體,不過,要一擊斬首卻是不可能的。我能感覺到刀鋒嵌入脖子一厘米的地方,沒有痛苦,也不會因為動脈被切開而大出血,對義體來說,這種傷勢隻需要呼吸的時間就能愈合,反而是偽速掠借助這次砍擊的力量再一次加速。我抓住刀鋒,用力揮動,感覺到的重量和數據不相符,因為女仆順著這股力量跳了起來,看來不打算放開自己的武器。從我頭上掠過的時候,大量的物件從女仆裙底掉落,周圍的其他人如有默契地躲開了。視網膜屏幕鎖定了上方的物件,一共十三顆手雷,還有藍色的細帶鏤空丁字褲。女仆的打扮那麼密實,內裡卻穿得這麼情趣。我這麼想著,從女仆讓開的路線撲向龍傲天。那個男人正在向後退,雖然動作相對很慢,但他的視線和雙槍的槍口一直鎖定在我的身上,臉上也沒有因為快被我逼近而露出膽怯焦躁恐慌等負麵情緒。在我距離他隻有一臂之遠時,他就這麼平靜地扣下了扳機。子彈旋轉著射出槍膛,開槍者的手腕微微擺動,所有的細節都在瞬息間被視網膜屏幕捕捉,然後由腦硬體分析出彈道呈現於視網膜屏幕中。不過,彈道數據並不重要,彈頭的威力已經被計算出來了,我揮動手掌,將射向眼睛的子彈撥開,再一個跨步就貼了上去。龍傲天隻是身體向後傾斜了一下,手臂向上曲起,就像是被手槍的後坐力推動一樣,不過,事實當然不是這樣。當我貼上去的時候,龍傲天的胳膊肘也撞上了我的身體,他的發力模式被觀測得一清二楚,甚至在視網膜屏幕中以人體模型為基準,勾勒出他身體在這個發力過程中的肌肉牽動和力量變化,又從腦硬體記錄的資料中找出了這個動作的相關資訊——雖然拿著雙槍,姿勢上有細微差彆,但是肉體發力的模式和中央公國民間相傳的“八極”拳法十分相似,應該是危急間無法調整姿勢,或者他本人在發力模式上做了相應的改動。我沒有閃避,任由龍傲天將胳膊肘鑽在我的心口上,雖說是心口,但實際上,那裡跳動的心臟並不具備驅動肉體的能力,隻是一個裝飾品罷了,我的活動能源並非原生內臟所傳遞和驅動的。力量傳達到身體時,就像一個鑽頭狠狠地砸下來,普通人鐵定會胸骨折斷,心臟被打爆,不過,對這具義體來說毫無影響。間隔著一個胳膊肘的距離,我直接抓住他的肩膀向內一扯,就聽到他的胳膊骨頭寸寸碎裂的聲音。人的肉體又如何抵擋得住碾壓機呢?無論他的武術技藝有多麼精湛,時機把握得多麼準確,肉體鍛煉得如何強壯,在構造體做成的義體麵前也如餅乾一樣脆弱。如果當時我抓住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脖子的話,他這個時候已經死了。在“圓”的感應中,龍傲天的女下屬們已經顧不上五月玲子和瑪麗了,但是我和龍傲天糾纏在一起,在地上翻滾著,她們就會顧慮到是否會誤傷龍傲天,從而無法立刻下定決心使用更大威力的殺傷性武器。我抱住龍傲天一路朝魔法少女們翻滾過去,期間用力捏碎了男人的肩甲骨。龍傲天麵不改色的臉終於微微扭曲起來,痛得流下冷汗,身後諸人高喊著:“分開他們!”然後,一股禁錮的力量將我們倆人纏繞起來。這自然是二級魔紋使者“秘書”的超能力,感覺上像是一塊無形的布匹。牛仔和保鏢已經朝五月玲子和瑪麗衝去,不過,魔法少女們仍舊在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