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十字軍 第0623章 破碎的記憶(1 / 1)

突然來到這個房間的紅衣女郎消失在衛生間門外,我不能肯定她是否知道衛生間中的狀況,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並沒有通過自己的特殊能力進入這個衛生間,也許是不能,誰知道呢?在這個房間中的我和她,仿佛被這扇衛生間的門區分在兩個世界裡,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但我仍舊覺得,我們是無法進行直接接觸的,至少當下不能。我覺得她進入這個房間是個巧合,這個境界線中,即便排除那些因為異常而臨時產生的部份,其它可以自由進出的通道和房間也數不勝數。無論我還是她,都與這個房間的主人——很可能也是衛生間中紅色字跡的留言者——產生了某種關係。這種關係在我身上,應該是由“江”維係的,是“江”製造了這個境界線,並將留言者心中的秘密挖掘出來,我不過是受到冥冥中的指引,接收了這個秘密而已,就像是一個代步工具和記錄設備,那麼,紅衣女郎呢?到底是何種聯係在冥冥中起作用,指引她來到這處房間?我靜靜呆了半晌,確信完全看不到紅衣女郎,也聽不到她活動的聲音了。這個時候,從浴室裡溢出的水流已經快要漫到門邊這兒來了。水聲看起來不會自己停止,儘管,水龍頭不像是被什麼人打開的。我小心翼翼地踩著水靠近浴室,隔著浴室的磨砂玻璃門,可以看到裡麵的輪廓中沒有人類的存在。也許打開門就會被一些異常攻擊,我這麼想著,緊緊握住消防斧,隨時準備開啟速掠超能,這才扭轉門把手輕輕把門推開。浴室裡真的什麼人都沒有,浴缸裡的水已經放滿了,正從缸邊溢出來,側邊的花灑也被開啟了,微微的蒸汽在空中升騰,溫度相當高,對一般人來說,隻有在沒有暖氣的寒冷冬天才會調高到這樣的溫度。我不知道這些景狀到底在暗示我什麼,不過,在這種時候把閥門關上是最正常的做法吧。我這麼做了,沒有任何意外,花灑關閉之後,浴室的空氣悶熱而潮濕,反倒是從浴缸中滿溢出來的水帶著完全沒有加溫過的冰涼——這個冰涼的感覺讓我突然發現自己沒有穿鞋子,不由得又踩了踩水,薄薄的水麵泛起漣漪時,破碎的倒影並非似乎我的麵孔。看得不太清晰,但肯定不是我,那頭鋪散在水中的長發,顯然來自於某位女性。她躺在水麵之下,似乎在和水麵上的我對視著,但又並不完全如此,儘管在漣漪中顯得模糊破碎的輪廓,讓我無法看清這個女子倒影的真麵目,但她的形象給人一種昏昏沉沉,十分頹廢的感覺。血絲再一次浮現在水麵上,順著水流朝外邊淌去,這一次,這些血絲看似從這名女性倒影的手腕上流出來的。這樣的情形讓人不自覺聯想到她在玩割腕那一套自殘的行為,反而更好解釋那種昏昏沉沉的頹廢感。竟然在水的倒影中看到另一個人的形象,雖然的確有讓人驚異的理由,但我已經不為這點小事驚心動魄了。而當水麵平靜下來的時候,倒影又變回了我的樣子。不過,我確信,自己看到的一定不是單純的幻覺,其中暗示了一些重要信息。例如,這個女子倒影描述的就是這個房間的主人,被“江”挖掘出心中秘密的留言者,現在,連她曾經的樣子和狀態,都被“江”用境界線的力量呈現出來了——我同樣不能確定,她在正常世界裡也維持著這幅麵貌和狀態,也許,倒影中呈現的是過去的她的一個印象深刻的記憶。心理精神受到創傷,想要在這個浴室中自殺,但或許沒能成功。至於自殺的原因,也許和之前的紅色字跡的描述相關——她看到了本不該看到的人,但卻是對她而言十分重要的人,也許是親人,愛人,家人,不管哪一個,很大可能是對方已經死亡,卻在精神統合裝置的影響下出現在她眼前。在一個異常之地,看到已死之人的幻覺,對於“神秘”來說,簡直就是一件小事,有太多的“神秘”可以做到了。但是,如果是通過精神統合裝置實現的,必然存在不同一般幻覺性神秘的地方,而正是這種特殊之處,讓這個女人的精神不堪重荷。在我的腦海中,這些寥寥無幾的線索不斷延展,在沒有更多證據的情況下,構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我知道,我知道,事實或許並非如此,但是,我仍舊十分享受這種思維延伸的感覺,以及這個故事中一些隱隱觸動了我的心弦的成份。我仔細品味著這個虛構故事中,主人公們的生與死,悲傷和絕望,以及在這份經曆中所蘊藏的情感——她必然是擁有極其強烈情感的,否則也不會選擇自殺,不是嗎?“……我明白,那不是他。這個世界沒有神,死者將會回歸塵土。我應該放手,以這樣的情況看到他簡直就是褻瀆,可我愛他,我是如此愛他。亨利,我答應過你,給你生一個孩子,我會把這枚項鏈留給她,但現在……”一個女子的聲音仿佛幻聽般在我的耳邊回響:“我會帶著它一起離開。愛你的瑪麗亞。”當這個幻聽接近尾聲的時候,一股無形無質卻十分強烈的衝擊攪拌著我的大腦,那是一種心灰意冷的複雜情緒,絕望像是一隻冰冷的手抓住我的心臟,讓我難以呼吸。當我仿佛溺水者般掙紮出來的時候,滿身已經冷汗淋漓。我不再看水中的倒影,快步來到浴缸邊,摸索到放水口,將蓋子掀起來。浻浻的水聲響起來,浴缸中的水線迅速下落,當最後一層水也被卷走之後,在放水口的篩蓋上出現了一枚橢圓形吊墜的項鏈。似乎在水中浸泡了很久,項鏈和吊墜上的渡層已經有很多地方剝落,泛起紅褐色的鏽跡。吊墜是經常可以看到的,用來裝相片的那種,我掰開蓋子,看到了一對男女的照片,也許是情侶,也許是年輕夫婦,照片上的他們帶著笑容,十分親密地挨在一起。我將照片取出來,背麵上寫著“1996年,瑪麗亞,亨利”這樣的字跡。照片上的女子瑪麗亞,應該就是之前水中倒影的自殺女性,也是衛生間中的留言者了。我仔細觀察瑪麗亞的樣子,她的輪廓有點眼熟,我不能肯定,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我將項鏈掛在頸脖上,繼續在浴室中尋找,不過,這個地方已經沒有更多的線索了。水不再溢出,浴室地麵的水很快就從排水孔排出,我光著腳出了浴室,外麵仍舊濕漉漉的,但是當我回頭的時候,原本通往浴室的門口變成了封死的牆壁。浴室消失了。剩下還沒有搜索過的地方,就隻剩下洗漱間,路過廁所的時候,我再一次打開門向內探查,裡麵沒有出現新的線索,但也並非沒有異常。最明顯的是整個廁所環境的變化,它看上去就和從貓眼窺探到的外界一樣,變得又臟又陳舊,馬桶邊緣蒙上了一層灰,原本光潔的牆壁也泛起黃色,像是被腐蝕了一樣。我用手摸過這些地方,從觸感上來說,雖然仍舊堅固,但總有一種汙漬已經滲入材料表層之中的感覺。有一種情緒滲入我的心懷,我不確定是我觸景生情,還是曾經的主人在這兒遺留下來的情緒進入了我的心靈。比起在浴室裡感受到的那種絕望、悲痛和心灰意冷的心情,這裡讓我感到的,隻是一種模糊的觸景感傷——就像是在記憶中,在這個廁所裡,同樣發生了讓人緬懷的事情。在廁所裡能發生什麼溫馨又記憶深刻的事情呢?我這麼想著,也許,對於這個房間的主人,對於瑪麗亞來說,所有曾經在這個地方與亨利度過的時光,都讓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渡上了一層美好的色彩。對於瑪麗亞來說,這裡就是兩人的家,保存著兩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在亨利死了之後,巨大的打擊讓她越來越隻能通過對這個房間的回憶,來壓抑痛苦的內心。這是瑪麗亞內心深處的秘密,和“那個地方”的記憶一起被封印起來,直到現在才被“江”挖掘,而在這之前,也許,正常社會中的瑪麗亞已經失憶了——雖然我這麼想象,但這些內容仍舊讓我感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我無法說出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不過,既然是想象的產物,和事實不太一樣也不是什麼值得深究的事情。有了廁所和浴室的異常在前,當我進入洗漱間時,再一次遭遇異常事件便是一種習以為常的心態了。遺留在這個地方的情緒再一次對我造成衝擊,我有點頭疼,不過,好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痛苦,這種感覺在一些細微處,和我前兩次進入境界線時感受到的痛苦十分相似,隻不過,前者的源頭隻是一個人,而後者的源頭則來自於複數的意識。我在洗漱間,就像是經曆了一個黑白場景的某個記憶片段,雖然顏色單調,但是留影比之前在廁所和浴室裡更清晰地告訴了我,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年輕的亨利在這裡為瑪麗亞梳頭,這一幕倒映在鏡子上,兩人身後的櫃子上放著一台古色古香的唱片機,一曲由低沉女聲吟唱的靈魂藍調風格曲子緩緩從喇叭口流淌出來。那是極為溫馨的一幕,然而,在歌曲抵達中段的時候,鏡子中的亨利突然變成了一臉五官流血,臉色蒼白的死相。瑪麗亞尖叫起來,我像是被這個尖叫的聲浪推了一把,立刻退出了這段記憶。這一幕像是瑪麗亞的噩夢或幻覺。不過,從之前的經曆來判斷,無論這是怎樣的記憶,一定不會是無的放矢。“江”通過境界線挖掘並篩選線索,通過異常的現象展現在我麵前,然後又我確認捕捉,再依尋著這樣的線索繼續前進,直到抵達這場旅程的儘頭。感覺上有些複雜,不過,也許這種看起來有些多餘的流程,對“江”而言是必要的,這麼想的話,多少可以讓我覺得“江”在當前的狀態下,儘管能力強大,卻也並非沒有限製,而我的存在本身,它寄宿於我的體內這個事實本身,就是最大的限製之一。是的,也許事實最終會證明,這是我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是,如果不這麼想的話……我觀察著現在的洗漱台,正麵就是鏡子,如今鏡子下方仍舊擺放著化妝盒。我打開來,亨利為瑪麗亞梳頭的梳子就在裡麵。身後的櫃子上放著那台在記憶中出現過的古色古香的唱片機,它看起來還是和那個時候一樣,時光沒有在它的身上留下半點痕跡,黑色唱膠已經放置好了,我毫不猶豫地按下開關,它便旋轉起來。很好,它還能工作,就像是過去一樣。這裡所存在的一切,我所觀察到的一切,似乎都在暗示我重現記憶中的那一幕。於是,我將唱針輕輕放了上去。那曲優美低沉的靈魂藍調仿佛跨越了時空,再一次於洗漱間中搖擺。我抓起梳子,一股強烈的意識力量若有實質般,重重地撞在我的身體上,讓我差一點就摔倒在地上。這一下,異變來得格外的強烈,在我的腦海中,噪音好似掀起了巨浪,鑽入我的耳中,變成了一種尖銳的沙沙聲。血色的,黑色的,裂痕一樣的蜘蛛網在牆壁上,物體上,甚至是我的身體上蔓延,我幾乎懷疑自己就要被這些裂痕扯碎。但是,儘管我感到痛苦,但仍舊保持著一個大致完好的輪廓。我聽到了從衛生間外傳來的腳步聲,沉重,緩慢,鎖鏈相撞,咣咣作響,還有被拖在地上的重物。我一下子就明白過來,那隻羊頭惡魔又出現了,而且,不僅僅是那隻惡魔,此時的洗漱間的牆壁,都變成了由無數的甲殼蟲組成的蟲牆,密密麻麻地蠕動著,而腳下的地板也變成了一種冰冷的染血肌體組織,像是某種生物的內臟。一切異化都在蠢蠢欲動,讓人覺得下一刻就會朝自己撲來,將自己淹沒。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它們暫時還沒有那麼做。我排除所有的負麵情緒和想法,死死盯著鏡子,直覺告訴我,現在唯一能讓我擺脫這場危機的,就是做完還沒做的那些事情,而進一步的線索,就隱藏在鏡子中。於是,我看到了,在鏡子裡映出的景象中,瑪麗亞就坐在我的身前,而本該是我的影像,卻並不是我,而是亨利。死了的亨利,五官流血的屍體——我在鏡像中取代了這個男人。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都是極為詭異又令人恐懼的經曆,不過,經驗和直覺再一次在思維運轉前驅動我的身體,將手中的梳子朝瑪麗亞的頭發梳去。當我這麼做的時候,又一個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鏡像的邊緣走了進來。身穿紅色吊帶裙的女人,紅衣女郎。我不知道她怎麼會在那裡,我猛然轉過頭去,卻發現身後並沒有她的存在。這個女人,似乎走進了鏡像的世界,隻存在於鏡子的那一端。當我回過頭的時候,她已經站在瑪麗亞的身邊,隔著鏡子和我對視,讓我覺得,她這一次真的看到我了。緊接著,她的視線猛然下移,盯住我掛在脖子上的項鏈。她動了動嘴巴,聲音卻不是從鏡子的那一邊傳來的,而像是貼著耳畔說著私密話:“你這個小偷!”說罷,在她的手中出現了她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中一直使用的那兩把尖頭菜刀,毫不客氣地返身砍向瑪麗亞身後的亨利。不過,儘管在鏡像中,為瑪麗亞梳頭的是亨利,但是映射成這個亨利鏡像的卻是我。隻要對神秘學有所了解的人,有不會覺得這種取代了自己本形的鏡像被鏡中人殺死之後,本體會一點事情都沒有。這簡直就是最經典的鏡像殺人手法。對於如何避免這種詭異的“神秘”傷害,我沒有任何經驗,而且,在神秘學典故中也沒有具體的方案,基本上都隻是個人主觀的推測——也許有人實踐過那些方法,但是,是否成功卻沒有任何案例可循。我隻能相信本能和直覺。我想,存在於我體內的“江”也不會任由我就這樣的殺死。我已經得到不少線索了,如果在這裡死掉,“現實”中的軀體會不會徹底崩潰還尚未可知,不過,再構成新的“高川”的話,必然會浪費更多的時間和機會。所以,在我的本能和直覺中,一定攜帶著“江”傳來的資訊。這些資訊會讓我做出正確的應對方式。雖然紅衣女郎展現出了在瓦爾普吉斯之夜中從未出現過的鏡像式神秘,但她施展這項神秘的地方,仍舊是境界線,仍舊是“江”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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