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右江的身體在抽搐,那痛苦的表情烙印在我的視網膜中,似乎能夠將一種刺痛感傳染過來。原本被少年高川和最終兵器十號貫穿心臟和胸膛的異化右江,就如同人類遭到致命創傷,生命的氣息不斷削弱,所有的動作和表情,都給人一種回光返照的感覺,但是這種抽搐的痛苦卻像是為她打了一針強心劑,她的表情越是扭曲,生命的氣息反而更加強烈了。這種異常無論是站在一旁的我,還是和異化右江糾纏在一起的最終兵器十號都看得一清二楚。沒有任何遲疑,在異化右江還陷於抽搐中,無法動彈之時,最終兵器十號將她貫穿自己腹部的手臂扭斷,迅速向後脫離。與此同時,我提著雙刀,朝最終兵器十號疾馳而去。不管異化右江身上產生了什麼變化,她的對手都不是我,而是少年高川,而已然受創的最終兵器十號,被我鎖定為目標。而且,她本來就是衝我而來的,如果可以趁機落井下石,我當然同樣毫不遲疑。最終兵器十號的腹部被開了一個大洞,雖然因為它並非真正的人類,所以這種創傷並不致命,從它的動作來看,也沒有對行動造成任何妨礙,但是受創就是受創,以“人形”呈現的它,即便不完全遵循人體限製,也定然不可能完全忽視人體限製。最終兵器十號一定有什麼地方,因為這種傷勢而出現弱化,我深信,這個傷勢弱點此時不明顯,僅僅是因為它很好地掩飾起來了。但是,在真正豁儘全力的戰鬥中,一定不可避免會暴露出來。至於少年高川到底會和異化右江產生怎樣的互動,卻不是我可以把握的。我的能力有限,所以,才必須儘可能抓住自己能夠抓住的機會。隨著我的速度提升,最終兵器十號的速度也開始提升,異化右江的變化,相對於我們的速度變得遲緩,就如同之前戰鬥的速度差現象的翻版。在我的眼中,除了我和最終兵器十號之外的一切都變得緩慢。在異化右江的變化達到一個極限前,我和最終兵器十號碰撞了三次。就在這三次交鋒中,最終兵器十號的戰鬥方式仍舊和過去沒有太大的變化,麵對我揮起的刀鋒,最終兵器十號憑借自己那和義體相當的身軀硬碰硬地抵禦和反擊。速度也好,反應也好,靈敏程度也好,它的同步提升參照選擇了此時的我,然而——我察覺到了,在這三次交鋒中收集到的數據,經過腦硬體分析,再和之前戰鬥數據進行對比後,所得到的結果,也證明了我的感覺——最終兵器十號的同步提升值總體出現弱化的跡象,儘管在峰值上,仍舊和我此時的數據分庭抗禮,但是,從峰值到波穀的差距明顯出現增大的跡象,以至於平均值被拉低,而且,波動的頻率也更為急促。這些數值給我一個明確的認知,那就是,被異化右江打穿腹部之後,最終兵器十號的能力協調性變得既不穩定。它之所以可以成為“高川殺手”的關鍵,並非它固有的基礎戰力,而是通過“同步提升”這種特殊能力,產生即時性的戰力破格提升,但是,也正因為要達成這種“即時性的破格提升”的性質,這部分破格戰力一開始就從本質上注定了其不穩定的狀態。原本就不穩定的狀態,在自身受創的狀態下,變得更不穩定了。此時,它的能力數值在峰值上也僅僅達到和我相等的水準,平均值卻在我之下。在我穩定發揮的情況下,除了峰值期之外,各項數據都要淩駕於最終兵器十號之上,更何況,在格外劇烈的數值波動中,最終兵器十號的能力峰值出現頻繁,但卻不夠持久,而波穀期也到來得和峰值期一樣頻繁。雖然,完成一個能力波動周期的時間極短,對其他人來說,或許難以捕捉,不過,對於擁有偽速掠的我來說,儘管不像少年高川那樣,不可理喻地,一瞬間就能將自身速度拔高到讓敵人難以反應的地步,但是,要在擁有足夠衝擊力的情況下,將速度提升到可以充分利用這個波動周期時間的程度,並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我和最終兵器十號緊緊糾纏著,防禦也好,攻擊也好,隻要產生碰撞,就會產生作用力,就會不斷提升速度,就會讓最終兵器十號那短暫的能力波動周期相對變得漫長,從而抓住它那至今為止,最為低落的波穀期。速度的提升,也會讓我可以在同一時間內發動更多的攻擊,在更多的碰撞中,將更多的作用力反饋給偽速掠。這是一個每一個周期都在加劇的提升循環。每一個眨眼,我都在增加攻擊幅度,也都在為自己的最終勝利積蓄優勢。我不認為最終兵器十號沒有察覺這一點,但是,就算它想要脫離也沒有辦法了,沒有在最開始就選擇拉開我們之間的距離,就是它最大的失誤,它那利用“同步提升”偷來的力量,也同樣成為禁錮它的陷阱,相同的峰值速度,也意味著,即便在峰值期,也不可能拉大彼此之間的距離。無論是借助環境因素,還是借助對方的力量,前者它的水準至多和我相仿佛,而後者,我才是真正的專家。無論自身因素,還是外在因素,都不會給它擺脫我的機會。如果硬要說有的話,那隻能是來自少年高川和異化右江那邊,但是,這個時候,那兩個人仍舊在牽扯不清,有一些奇怪的,或許在完成後,就能徹底左右局勢的變化,在兩人之間發生了,但是,那樣的變化也是需要時間的。我的速度越快,相對時間也會愈加充分。即便變數的產生,隻需要一秒鐘,但隻要速度夠快,這一秒鐘足以完成原本十秒才能完成的事情。我的偽速掠相比起速掠超能,限製極大,但是也並非沒有優點。相對完美地利用波及自身的矢量衝擊,已經成為我在偽速掠狀態下的本能。我對自己可以戰勝最終兵器十號沒有任何疑問,因為,結局在這一次交手的開始,就幾乎是注定了。最終兵器十號的能力波動,不僅在波穀期的速度變慢,身體強度也同樣被削弱。我的攻擊越來越躲地可以擊中鎖定的位置,而針對同一個部分的疊加攻擊,也在不斷放大它的身體在波穀期的弱勢。斬斷它的脖子,是至今為止所發現的,最有效的擊殺方法。最終兵器十號當然知道對自己而言,什麼才是致命的,它對要害的防護,變得相對明顯,不過,波穀期的狀態,讓它無法完全避免這種針對性的攻擊。我頻繁的攻擊,也終於讓雙刀的材質疲勞度達到了極限,視網膜屏幕一直鎖定著這個數值,在腦硬體的控製下,義體的所有行動,完美與數值達成和諧。達到武器強度極限的一擊,也正是最終兵器十號的又一次能力低穀期,之前那重複的,毫無技巧的,如同機器一樣運作的攻擊,利用最終兵器的“同步提升”特質,完美引導了它的戰鬥方式,讓它產生了一種直來直往的慣性。我一個竄步,錯開最終兵器十號的攻擊,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強製扭轉自己的關節,作出了堪稱“自損”的技巧。在這一瞬間,左腳的殘廢已經成為事實,但是,也換來了最終兵器的動作失衡——為了彌補慢一步的反應,它作出了機械化的反應,而正是這種機械化,讓它的人形結構成為了擴大失衡的因素。僅僅是一瞬間,也可以說,隻需要這一瞬間。能力的低估,失衡的動作產生破綻,破綻又在極快的速度中,相對性被放大了。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傾斜,防禦也好,閃躲也好,都無法到位,在視網膜屏幕的鎖定中,我的左手刀如同毒蛇吐信,擊中在它的後頸。我儘了全力刺出一擊,身體的速度,通過肢體傳導的力量,在出手的一瞬間,全部擊中在這一點上。無論是視網膜屏幕的細節觀測,還是從手心傳來的反作用力感,都讓我對這一擊的效果產生了明確的認知——還不夠!是的,隻靠這一下,要刺穿最終兵器十號的脖子,還是不夠。在作用力的反饋中,左手刀發出清脆的響聲寸寸斷裂,隻剩下刀尖的一部分,仍舊嵌在最終兵器十號的後頸上。但是,這個情況本來就在腦硬體的預判中,相對應的方案,早就已經有了。在這一刻所發生的事情,都在攻擊開始前,就完成處理方案。左手刀的碎裂,最終兵器十號試圖利用這一次攻擊,將身體調整過來的舉動,就如同“預言”一樣,分毫不差地於我的視網膜上呈現出來。沒有絲毫猶豫,不需要猶豫,也沒有思考的時間。在這仿佛被“預言”了的變幻中,義體借助第一擊的反作用力,再次提升速度,我們之間的方位,在這一瞬間,相對凝固下來。然後,如同穿越時空的閃電,借助旋轉身體的力量,我刺出了右手刀。刀尖沒有任何意外地擊中了鑲嵌在最終兵器十號後勁上的刀尖碎片。這是我最常用的技巧,也是最擅長的殺招。第一次的攻擊讓目標陷入瞬間的疲損極限,利用第二次的疊加,突破這個極限,造成實質性的破壞——如果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強度,和之前一樣穩定的話,是沒有任何效果的。我所會的,少年高川也會,我所擅長的技巧,少年高川也同樣擅長,在墜入紅月的過程中,同樣的招式,對最終兵器使用了不止一次,但是,即便借助墜地的衝擊力,也沒能收到決定性的戰果。然而,最終兵器十號終究不是我所估計的那樣——絕對沒有損傷值概念,無法通過疊加損傷造成實質性傷害——之前的每一次衝擊,都的確讓她受到傷害,隻是,無法讓其產生足夠的波動,而異化右江的貫穿一擊,成為了徹底引爆這種能力波動的引信。疊加在刀尖碎片上的力量,讓這個碎片再次深入最終兵器十號的頸脖,然後,右手刀也破碎了。最終兵器十號的行動終於因為右手刀的追擊產生了遲滯,而這個遲滯,讓它徹底無法跟上我的動作,防禦姿態徹底瓦解。這一刻,它就如同讓我予取予奪的木偶。它的反應,能夠作出的動作,在視網膜屏幕中預先呈現。在它的身體於影像重合的一刻,我凶猛地揮出一拳,再一次擊打在刀尖碎片上,隻聽到“嚓”的一聲,刀尖碎片從最終兵器十號的咽喉處鑽出一截,而它的身體也因為衝力向前跌倒。在它的身體剛剛傾斜的時候,我又一拳打在刀尖碎片上,這一次,不再是貫穿性的傷害。被打得橫切的刀鋒,一下子就斬斷最終兵器十號的半邊脖子,發出“啪”的一聲,飛旋著紮入一側的岩石中。而最終兵器十號徹底失去平衡的身體,也在這一擊中,於半空打了個旋,吊在半截頸脖上的腦袋,就像是失去了骨頭一樣耷拉著。我用力抓住這顆早就已經血肉模糊的腦袋,以其為支點,拖住它的身體,轉身摔在地上,然後再轉身摔了向另一側,如此反複著三次後,被我整個兒砸在不遠處的岩石上。最終兵器十號的身體嵌入岩石表麵,而它的腦袋,則掉到了地上。——擊潰確認。視網膜屏幕中,被鎖定的最終兵器十號,徹底失去了活動跡象。我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將最終兵器十號的頭顱拾起來,正打算遠遠扔到其他地方,以免出現“愈合”的可能性。但就在這個時候,曾經承受過的強烈衝擊,猛然擊打在我的背脊上。那種全方位來襲,無法通過偽速掠借用的力量,如同無形的巨手捏住了我的身體,狠狠拍擊在地麵上。我緊抓著最終兵器十號的頭顱沒有鬆開,但是,自損而斷裂的左腳,卻在衝擊上產生了明顯的變形。腦硬體壓製著所有的負麵感覺,卻無法讓義體反抗這股越來越沉重的壓製力,重新站立起來。我的身體不斷下陷,但是,連鎖判定卻觀測到了這一擊的源頭——異化右江從之前就開始異常增長的生命氣息達到了一個峰值,雖然隻是一種感覺,但是,我相信此時可以得到詳細數值的話,一定比她在剛出現時的最佳狀態還要高。現在的異化右江,以“人類”為基準進行評價的話,已經達到了一種蛻變式的強化。但是,這種強化卻是在一種詭異的情況下進行的,而且,我不覺得,是異化右江本身固有的異常,而是少年高川動了什麼手腳。少年高川並沒有把刀刃從異化右江的心臟中拔|出|來,兩者凝固的身影,一直持續到我和最終兵器十號分出勝負的現在。即便異化右江瀕死反生,又持續增強,生命氣息超越了原本的自己,也沒能脫離這把刀刃的桎梏。她就像是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聖賢,被動等待著一種超越本質的升華——這是我通過連鎖判定的觀測所產生的感受,但是,我覺得,這一定就是異化右江的異變本質。而這樣的感覺,讓我產生了一種預感。這是……少年高川背後的“江”……在想法徹底成型前,異化右江的五官仿佛承受不了壓力般流出血液,隨後,肌膚也如同被擠壓破裂,更大量的血液一下子就從她的全身上下噴了出來。濃鬱的血霧以一種充滿了生命動感的姿態,以異化右江為中心鼓動,收縮,徹底掩蓋了她的身軀,最後,變成了紅色的裹屍布一樣的東西。以異化右江為基礎的人形,被血紅色的裹屍布密密實實地卷起,而產生在我身上的壓力,也隨之快速減弱。當我爬起來的時候,看清了那“裹屍布”的模樣,那並非是布料,無論質地還是色澤,都完全是稠滯的液體,隻是呈現出“層層包裹”的視覺感。我下意識知道了,當這層“裹屍布”解開的時候,裡麵的異化右江,就已經是另外的一個東西了。但無論那東西怎麼變化,有一點是絕對可以確認的——那仍舊是“江”。而且,絕對不再是之前那個異化右江那麼有人性的“江”。這個“江”,也定然是站在少年高川背後的那位。少年高川早在異化右江全身噴血的一刻,將刀刃抽了出來,噴濺的血液,沒有一滴留在他的身上。那深紅色的風衣,卻如同凝固了太多的血,而變得沉重。“真江——”我聽到了,他的低語。沒錯,我再三確認了,少年高川呢喃的名字,正是“現實”之中已經死亡了的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