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個死亡的意識行走者,其實早就已經被死亡筆記控製了呢?如果,他的意識能力,其實是被死亡筆記激活的呢?”輪椅人說:“你應該不會忘記,正是因為死亡筆記呈現出這樣的特性,所以才有了當年的行動。如果死亡筆記的持有者沒有死亡,死亡筆記沒有徹底毀滅,那麼,在這些年中,它的這種特性被開發出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輪椅人的假設,引起了走火的沉思。或許,實際情況就如這個同伴所猜測的那樣。死亡筆記的主人在潛伏多年後,終於依靠更完善的力量,再次趁這個風雲際會的時刻走上台麵,對當年的仇人進行報複。通過針對耳語者的高川,逼迫網絡球無法繼續固守,製造各種懸疑,分散網絡球的精力,從而實現對網絡球內部的逐步入侵和瓦解。在這個過程中,高川的情況,也許對他很重要,也許不是很重要,也許可以殺死他,也許不能殺死他,但這些都沒有決定性的意義。關鍵在於,高川對耳語者很重要,而耳語者對網絡球很重要。當年圍剿死亡筆記持有者的行動,本不該出現疏漏才對。在走火的腦海中,回放著已經塵封多年的,那場殘酷的意識行走者之戰。“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都以為,當年的事情已經結束。”走火凝視著自己手中的咖啡,黑褐色的液體輕輕旋轉著,讓他恍惚覺得,就如同那次事件的又一次輪回。“那個人曾經是歐美區最強大的意識行走者。其實,我一直都不確定,究竟是死亡筆記成就了他,還是他本身就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輪椅人的聲音在走火的耳中有些飄渺,就如同從咖啡杯裡冒出的熱氣,“死亡筆記是十分特殊的臨界兵器,甚至在當時,有人認為是臨界兵器的極限,乃至於有可能超越這個極限,還記得當時人們稱呼這個武器為什麼嗎?超限兵器。直到今天,統治局中也沒有出現過第二這種程度的武器。而那個人也是唯一一個在末日真理教的層層布防下,還能夠從他們手中奪得這件武器的人。”“說起來,我們還得感謝他,如果不是他從末日真理教手中奪走了死亡筆記,我們今天要麵對的,將會是一個更加恐怖的末日真理教……不,或許,當年末日真理教沒有失去死亡筆記,現在就不會再有我們站在這裡。”走火感慨地說道。“臨界兵器……帶過來了嗎?走火。”輪椅人岔開這個話題問道。走火點點頭,知道輪椅人不想再多談當年的事情,當年的戰鬥,對歐美區的老牌意識行走者格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洗牌。那場殘酷的戰鬥,一直是直接參戰而能活下來的意識行走者們無法忘卻的心理創傷,他們隻能將那些傷疤深深埋藏在心中。走火能夠明白輪椅人此時的想法,雖然還沒有直接確認死亡筆記的再現,但是現有的證據,卻正在一點點喚醒他心中那可怕的記憶。走火相信,歐美區的意識行走者沒一個想要會想起當年的事情,這也是他遲遲不公布現場偵查結果的原因之一。駐紮在這座宅邸中人中,並不缺乏和輪椅人一起參與了當年戰事的意識行走者,而死者毫無疑問,正是其中一個知情者,而他現在死了,疑似死亡筆記的力量在起作用,一旦這些猜測爆發出來,肯定會掀起更大的波瀾。這可不是耳語者的高川被針對這種小事所能比較的。“相比起這些不確定的事情,我對耳語者的那位女孩比較有興趣,是叫格雷格婭吧?”輪椅人說道。“是的,格雷格婭,曾經是命運之子的候選者之一。”走火說:“是個好苗子,本來在命運之子計劃中,是最被看好的一個。”“說話挺尖銳的,但是,性格似乎和我得到的情報不太一樣。”輪椅人詢問道。“她的變化也很大,不過,這種變化和高川先生的變化不太一樣。”走火點點頭說,“第一次碰到她的時候,是在統治局裡。如果我沒記錯,那是她第一次涉入神秘。”“第一次就進入了統治局?”輪椅人笑起來。“這次的談話,她表現得有些衝動,但是——”走火還沒說完,就被輪椅人打斷了:“她的立場很堅定,我不覺得她的衝動是無意識的。”“她是耳語者派出來的會議代表。”走火笑了笑,“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一定有這麼做的理由。高川先生和咲夜小姐,在她說話的時候都沒有阻止她,不是嗎?她是代表耳語者,擁有對外話語權的人。”“這麼說,耳語者果然不準備再加碼了?”輪椅人說。“應該是這樣的態度。”走火說,“雖然在合作上不會出現問題,但他們似乎也並不打算繼續深化這種合作。這一點倒是和中央公國在國際問題上的態度十分相似。在國際問題上,我們必須習慣這種風格。”就在走火和輪椅人談論耳語者的時候,耳語者的三人已經離開宅邸,進入後方的密林。空間上的異常,並不僅僅出現在宅邸中,包括宅邸、前庭和密林部分在內的麵積,僅僅是用步行衡量的話,在感覺上也是遠遠超出正常範疇的。在一個寸土寸金國際化大都市裡,有一個占地幾百平方米的豪宅也許還有可能,但是,這個麵積一旦在感官上擴大到上千平方米,就讓人感到有些不合實際,尤其位置還是在這個靠近市中心的地方。位於密林邊緣的最後生還者營地比昨晚第一次看到時,活動人數少了一些,一部分成員看到義體高川三人時,習慣性般打了個招呼,不過,雙方都沒有立刻借此機會親密交往的念頭。最後生還者這個神秘組織符合大多數內部凝聚力極強的神秘組織的特點,那就是有些排外,當然,並不是指他們抗拒和組織外的人來往,僅僅是指,一切都公事公辦,不近人情的感覺。即便他們會主動打招呼,但從這個團體中散發出來氣氛,卻無法讓人覺得,他們實際是想要將彼此之間的關係拉近一步,反而讓人覺得他們在主動告訴其他人不要接近自己。“生意歸生意,不需要談交情,是這個意思嗎?”格雷格婭收回放在那些人身上的視線。和煦的陽光正灑落密林之中,被枝椏切割得支離破碎,在地麵上投下散碎的金光。越往密林深處走,堆積在地上的落葉就越加厚實,踩上去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腐爛的感覺。植物茂盛處特有的青味和泥土味混淆在一起,有些刺鼻。“阿川,你之前聽說過嗎?關於死亡筆記的事情。”咲夜問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走火和那個輪椅人的話,看上去不像是在敷衍。”義體高川說:“他們真的對這件事情諱莫如深,之所以隱瞞下命案現場的調查情報,應該不是為了替我進行掩飾,至少大部分不是。”“那個男人不過是拿他們本就會做的事情賣我們麵子而已。”格雷格婭撇撇嘴,說道:“如果高川你告訴他們,一點都不在意公開那張紙條上的名字……”“不需要,我們不需要從網絡球身上得到更多的承諾。”義體高川打斷格雷格婭的話,說道:“彆忘了我們來到倫敦的目的,格雷格婭。在既定目標已經達成的情況下,沒必要冒更大的風險去更多的利益。”“不是我說,耳語者的行動準則還真是保守呀,明明隻需要多說幾句話,就可以吃掉更大塊的肉。”格雷格婭抱怨了幾句,不過,最終隻是聳聳肩,“我見過的其他亞洲人可沒這麼好講話。”“你也不喜歡得寸進尺,斤斤計較的人吧?”義體高川反問道。“是的,所以我沒什麼怨言了,你覺得這麼做合適就行。”格雷格婭說:“不過,下次就彆讓我再扮演了這種不識大體,斤斤計較的角色了。我可是發言人的角色,代表的可是耳語者的體麵。”“但是,沒有人逼你做這個不識大體,斤斤計較的角色吧?”咲夜突然笑起來,“所以,說不定是你暴露了本性。”“你這個家夥,不會說話就彆亂說話。”格雷格婭猛地出手在咲夜腰間搔撓起來,“我的本性才沒有那麼刻薄幼稚呢。”兩人的嬉鬨聲灑落在靜謐的密林中,仿佛連陽光也變得溫暖許多。宅邸中那詭秘森嚴的感覺所帶來的壓抑,似乎一時間被掃蕩殆儘了。過了好一會,兩人才停歇下來,咲夜氣喘籲籲,在沒有變身灰燼使者的時候,她就是一人普通人。“高川,接下來還會有人死吧?然後也還是會在現場留下你的名字?”格雷格婭確認道,她覺得凶手既然已經得逞一次,就不會停下來。雖然暫時來說,還缺失許多的情報,但是,在現場被寫下的“高川”名字,應該不會是無的放矢。如果對方在之後的行動中,留下其他人的名字,反而會讓人感到迷惑。格雷格婭認為,這次案件所體現出來的個性十分強烈,所留下的每一個信息,都必然是有著嚴密的意義在內。“那個家夥,打算讓耳語者成為眾矢之的嗎?”她目前隻能想到這一點,“可是,驅逐了我們又能怎樣呢?網絡球絕對不會放任我們耳語者被嫁禍的,而且,這種栽贓嫁禍的行為,也有些太過明顯了。他的行動,令所有居住在這裡的組織人人自衛,反而會促進大家的同仇敵愾的心理。”“這是一般的情況。但是,這一次可能有些不一樣。”咲夜低聲說:“否則走火他們也不會如此慎重其事。雖然是在高川追問後,才暴露出來的,但是,死亡筆記,很可能就是關鍵。”“他們不想讓我們參與這件事。”義體高川抬起看路的視線,投向隱隱傳來人聲的儘頭,一條林中小道蜿蜒轉向一個土包後,包括這幅景象在內,環顧四周,已經完全感覺不到,自己是在都市中了,仿佛更遠的地方,就是一片荒山野地。“如果真的是因為死亡筆記的原因才封鎖了情報,那證明這裡有更多的人知道和死亡筆記有關的事情。”格雷格婭也有些好奇地眺望聲音傳來的方向,“我們來這裡,是要進一步調查嗎?我敢肯定,死亡筆記對這些人來說,一定是如同噩夢一般,要讓他們主動透露相關情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說不定反而會被他們看出什麼,那麼走火那邊怎麼交代?他們可是下了工夫把相關情況隱瞞下去,還不惜拿我們當作幌子。”“我們必須了解一些關於死亡筆記的情況。”義體高川的表情嚴肅起來,“彆忘了,那名死者留下的字條,寫的可是我的名字。即便我不是凶手的最終目標,也是其中一個被針對的目標,他想殺的是我,還是耳語者的所有人?他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格雷格婭,我們耳語者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列入了殺人名單中。”“包括八景和契卡?”格雷格婭說。“這是最壞的可能。”義體高川的聲音有些低沉,讓人可以清晰感受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強烈意誌。“如果那張紙條就是死亡筆記的一部分,那是不是證明,高川你可以免疫死亡筆記的力量?”咲夜突然問道,“是因為你的意識態出現了問題?”“如果死亡筆記是通過意識力量殺人的話,對我肯定不會起作用。”義體高川的語氣十分肯定,“不要擔心,咲夜,我的意識問題,並沒有那麼糟糕。我其實很高興,正是因為這個意識態的問題,才讓我擁有了保護你們的力量。如果說,沒有什麼是不需要代價的,那麼,我很高興可以付出這樣的代價。”他用專注認真的眼神,凝視著咲夜和格雷格婭,“對我來說,如果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必須承受這些代價,承載這樣的命運,那麼,我十分感謝,讓我誕生於這個世界上的存在。”“阿川……”咲夜呆呆地看著他。格雷格婭也半晌沒有言語,一會後,拚命搓了搓雙臂,用彆扭的鼻音說:“好肉麻啊,高川,你不會是腦子燒壞了吧?先說好,我的理想伴侶可不是你這類型的,當然,隻是性|伴|侶的話沒有問題。”雖然格雷格婭故意插科打諢,想要打破這個讓她感到不怎麼適應的氣氛,但是,沒有人順著她的台階走下去。義體高川揉了揉她的腦袋,不再談論這件事情,快步向前行去,一時間,隊伍中的氣氛陷入沉默。不知道為什麼,咲夜的腦海中回想著高川所說的話,隱約覺得,有一種獨特的預兆感,那不是好的預感,但也談不上壞,隻是覺得,會發生一些事情。是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承載怎樣的命運?阿川——義體高川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這些話無疑會讓咲夜產生更多的聯想,雖然這便是自己的心情,但是,這麼讓人感到害臊的話竟然從自己突然迸發出來,還是讓他自己也感到吃驚的。就像是,一種此時不說,以後就可能沒機會表達這種心情的預感,迫使他做了最符合感性衝動的行為。是因為,我的時間,快要到了嗎?義體高川掃了一眼視網膜屏幕下角中的高川資訊融合進度。作為最後的殺手鐧,它就靜靜躺在那裡,無聲宣告著,自身的存在,以及他最有可能的選擇,或者說,彆無選擇。雖然沒有十分嚴格的規定,但是宅邸似乎不允許駐紮其中的神秘組織,彼此之間進行更加深入的交流,不允許口角和暴力,僅僅是這種限製的表象。但是,即便都是網絡球的盟友,當一群神秘組織聚集在一起的時候,也不可能遵從這種規定,每一個都如同老死不相往來的鄰裡,而這個位於密林深處的交流場地,就是網絡球特地開辟出來的,讓眾人進行交流的臨時集市——這裡自發形成的交易場和格鬥場,沒有任何建築和林木,繞過山包的耳語者三人,看到的就是這一大片荒地,一大片帳篷,以及紛紛嚷嚷的人們。說不清這些人聚集在一起時所呈現的特色,但有一點是絕對的,那就是絕對不會讓人感到,隻是一群無聊著玩角色扮演的普通人。百餘人呆在這裡,比昨晚看到的最後生還者的營地還要熱鬨。甚至讓人覺得,這一帶和那座森然幽靜的宅邸並不同存於一個空間中。格雷格婭吹了聲口哨,喧囂和熱鬨為之前的沉默劃上了句號,讓她油然產生一種,身體終於從束縛中掙脫出來的情緒。她想,果然自己還是更喜歡這種熱鬨的氛圍。“希望能有個好收獲。”咲夜說。“分頭行動吧。”義體高川說:“畢竟說也不清楚,情報會在哪些人手中。如果死亡筆記真的是一個禁忌的話。”“我沒有任何問題。”格雷格婭這麼說著,一馬當先,快步融入了這群熱鬨的集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