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名末日真理教的幸存者彙合一處,為此他們甘願承受一些代價,為了突圍而受到重傷的人,足足有四人,他們勉強構建出的防禦係統化作一片半透明的圓形薄膜懸掛在頭頂,所有針對性他們的攻擊,宛如被一股看不見的強大吸力牽引到薄膜上,濺起一陣陣的漣漪。然而,他們的確抵擋住了試探性的攻擊,在那片薄膜之下宛如有一口深潭,吞沒了所有帶有敵意的神秘。施展出這種等級的神秘,他們所要承受的負荷也相當嚴重,從他們的狀態來看,如果再持續一段時間,不需要我們繼續動手,他們也會自取滅亡。尤其是受到重傷的四人,他們的身體已經呈現出一種奇特的龜裂狀,那幽深的裂痕,沒有任何血肉的色澤,就像是連帶空間一起割裂,才造成了身體的傷勢般。七人的決意已經從他們的行動體現無疑,除了我在維持火力網,給予其一定程度的壓迫,以及後方的席森神父等人,仍舊必須排除死體兵之外,其他人都已經暫時停息行動,聚集在一起等待著末日真理教幸存者們的反擊。我們都知道,花了那麼大的代價也要爭取到喘息的時間,就意味著他們可以利用這點時間,來揭開必然存在的底牌。我也從來不覺得,這股末日真理教的大軍僅僅是人多而已。這個時候,也凸顯了之前率先解決兩名三級魔紋使者的重要性,如果那兩名三級魔紋使者僅僅是受到重創的話,必然會加入這些人的行動中,為他們的底牌賦予更強的力量。對於擅長儀式化配合的末日真理教來說,將不同能力,不同水平的神秘持有者的力量集合起來,施展出超常的神秘,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的事情。而這種駕輕就熟和種類多樣,的確是網絡球和黑巢難以做到的。在某種程度上,如同狂信徒一般的末日真理教教徒,的確比網絡球更具備一種靈魂上的凝聚力,而完全由個性構成的黑巢,則更加不如。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末日真理教之所以可以如同癌細胞一般在全世界肆虐,都是有其必然的緣由的。每個人都神情凝重,在戰役之處,奮勇殺敵,不顧犧牲,是為了爭取到生存和勝利的機會。而在戰役必然勝利的,自己也存活下來的末尾,如果隻是因為衝動了那麼一點,就讓自己陷入人生旅途的終點,那就是極為懊悔的事情了。這個時候,不能說,為了保存自己而放過敵人,就是錯誤的選擇。在這裡的所有人,並不來自於同一個組織,也沒有同一個綱領和目標,僅僅是擁有同一個敵人而已,如何處置最後的敵人,完全是以自己的標準來進行,這一點是誰都無法辯駁的。沒有人可以責備他人的謹慎,哪怕是勝利的終局就在眼前。即便在上一個末日幻境中,以大義統合全球大部分神秘組織的網絡球,也不能要求自己人在危急關頭必須做到什麼地步。所有的犧牲,完全都是當時參與者可以預想,並甘願承受的。正因為擁有這樣一批明白自己在做什麼,需要承載什麼的戰士,網絡球才能和那般瘋狂的末日真理教分庭抗禮。而在這個末日幻境中,網絡球的處境卻不是那麼好,大多數神秘持有者,仍舊缺乏同一的理念和組織性,即便有同伴,但在大多數時候,也隻能算是孤身奮戰而已,在這樣的環境下,所培養出來的求生本能,自然會在重要關頭,去選擇一條看似更為安全和中庸的道路。沒有其他人的支持,即便青年高川也隻能停下緊逼的步伐,近身戰中最強大的攻擊力,把持在銼刀的手中,而銼刀更需要照顧她的兩名弱小的同伴,完全沒有理由冒進。從“神秘”的特性來說,除非可以搶在末日真理教七人揭開底牌之前,就將他們乾掉,自然是最好的,但是,也必須考慮到無法做到的情況。一旦底牌在僵持不下的時候揭開,可以規避這張底牌的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停一下,讓敵人喘口氣,讓自己有機會看清他們想要做什麼,也並非完全錯誤的選擇——預想中最差的情況,就是敵人可以借此機會逃脫,但是,在末日真理教大軍已經全滅的現在,就算四名二級魔紋使者和三名精英巫師成功逃離,也不是不可以接受的。這場戰役的勝利,早已經伴隨那場可怕的神秘衝擊,以及兩名三級魔紋使者的死亡而注定了。四名重傷的末日真理教幸存者很快就在迅速惡劣的傷勢中化作飛灰,當那種漆黑的裂縫不斷在他們的肉體上蔓延時,那種死亡的氣息就已經不可回避了。那麼詭異的傷勢,隻需要目視就能確認毫無挽回的餘地,至少,在對方幸存的戰鬥力中,不存在治愈這種神秘傷勢的可能。當這四人的死亡成為必然時,他們會將自己獻祭也就不是什麼不可想象的事情了。反之,將每一股力量利用到徹底,也一向是末日真理教的風格。這四名重傷者化作的飛灰,會成為引動並強化最後底牌的力量,而最終負責解開這張底牌的三人,全都是精英巫師,也完全沒有任何奇怪的。儘管在獻祭儀式中,魔紋使者也可以成為統合的力量,但是,說到儀式的執行,當然是巫師這種神秘職業更為專業。在古怪的,無法理解的咒語聲中,戰場上的灰霧似乎終於擺脫了席森神父等人的牽製,從呼嘯的風中,找出了脫身的縫隙,進而化作一汩汩溪流彙入三名精英巫師頭頂上方的薄膜中。正如這片薄膜之前的力量體現,它正在吸收力量,無論敵我亦或者看似中立的灰霧,無論這股力量是何等龐大,密集、鋒利亦或者滿是惡意,都隻會證明它無比貪婪,而沒有填滿一刻的本質。薄膜的背後,已經不再像是一汪深潭,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看不到底部的漆黑深淵。我聽到了若有若無的聲音,具體是什麼聽不清楚,但是,從其他人的表情來看,並不隻有我一個人產生了幻聽。而一股股彙入末日真理教三人那邊的灰霧,也在蠕動中,愈發呈現出那種孕育怪異的特殊。原本條理分明的戰場,在這一刻變得光怪陸離起來,那些扭曲的聲音和畫麵,並不是通過視覺和聽覺傳達的,更像是直接滲透在靈魂中,充滿惡意地呈現在人的腦海中。咕嘰咕嘰——好似有什麼看不見的怪物在吞咽,這樣的感覺,已經不單純是從前方的三名精英巫師處傳來,它極為龐大,仿佛從上空籠罩了整個戰場。之前那邪惡的低語,就像是這個東西尚在沉睡時的腹鳴,而這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似乎正在醒來。神秘持有者的感覺,比他們的五官可以接受到的信息更加直觀,對於常人無法觀測到的怪異,也總能通過這種獨特的感覺,化作一個更加具體的形象。這種形象是駭人的,顛覆人們心中最瘋狂的臆想,在察覺到這個形象的一瞬間,會讓人覺得一種恍然大悟——它明明就在那裡,所有的特征都擺在眼前,為什麼自己無法事先串聯起來呢?從而讓自己明白,自己到底是如何缺乏事物的聯想力。而這個看不見的怪異,正是這種龐大的,明明極度突兀,卻又理所當然存在著的東西。我看不到它,但是,我知道它是存在的。在末日真理教的三名精英巫師動手前,我無法察覺到它的存在,僅僅是因為,構成它的因素,太過分散、複雜而龐大,就如同灑落在一片草原上的草籽,隻有將它們用其它濃重的顏色熏染,於高空中俯瞰,才能察覺到,它們其實並非毫無聯係,甚至於,它們所構成的圖案,仿佛也有某種深刻的意義在其中。這種宏觀上的怪物,在更多時候,是以人類所無法察覺和乾涉的維度進行活動的,它的每一個部分,都隱藏在我們之間,甚至於,就是我們的一部分,隻是,人類無法脫離自身的高度,去俯瞰它所存在的維度,所以,在很多時候,即便明白彼此的存在性,也更趨向於一種“無法乾涉”,“沒有意義”的認知。基於這個理由,末日真理教的三名精英巫師此時所做的一切,是無比荒謬的,而當他們成功的時候,就更加顯得荒謬。然而,能夠做到正常理論下無法做到的事情,這就是“神秘”的力量。末日真理教在這種神秘上的孜孜不倦,讓他們成功將一個從宏觀維度上審視,才具備活動意義的怪物,拉扯到了這個低級的戰場上。它的存在性和人類的存在性之間的差距是如此巨大,當這種巨大以更明確的方式擺在眼前式,那種無法理解,無法置信,先天上就存在的壓迫感,頓時我們之間的幾個人陷入了瘋狂,其中還有幾個意識行走者,或者說,正因為是擁有意識性神秘力量的人,更會切身感受到理論上不該出現的東西,出現在自己身邊時,直接造成的衝擊——因為,他們比其他人,更接近這種怪異。正如霧裡看花,或許會因為想象而產生恐懼,但是,比起確認想象,乃至於超乎想象所造成的恐懼,還是遠遠不如的。“不可能!不可能!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東西!”席森神父那邊有人尖叫起來。“不過是精英巫師,精英巫師而已……”也有人這麼喃喃自語。瘋狂的氣息,從壓抑的,邪惡的低語中散發出來,而從那些看似要崩潰的人們身體中所散發出來的癲狂,則更加地讓人感到恐懼。他們的神情扭曲,語無倫次,情狀讓沒有那麼深切感受的人感到詫異,也更加感到一種深入骨髓的無形恐懼。的確,對方明明隻是三名精英巫師,從單體實力,乃至於三人聯手的實力上,也在理論上不具備召喚這種怪異的可能性,但事實就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去尋找一個可以解釋的理由。徹底的毫無道理,雖然也是“神秘”的一種體現,但是,對於大多數人,乃至於神秘持有者的大部分中,也是很難接受的——明明是“無法解釋”的神秘,卻仍舊需要一個讓自己覺得有“可能性”的解釋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占據著絕大多數,而對於“神秘”的研究,也是基於這種認知行為上才能產生的。因為,如果本身就絕對信奉“神秘”是“絕對不可解釋,也不需要解釋”的現象,那麼,“研究”這種理性而邏輯的行為,就從根源上沒有產生的可能。能夠在認知到“神秘”的時候,給自己一個符合自己認知,或者僅僅是自己可以接受的理由,對許多人來說,是生存的第一步,否則,更多時候,隻會一步步陷入瘋狂之中。而現在,末日真理教三名精英巫師的召喚,以及召喚的結果,對於深信“不可能做到”的人們來說,絕對是一種穿透靈魂的打擊,一種認知上的崩潰,進而將會產生的可怕後果,他們本身已經無法去思考,但是,本能已經警笛厲鳴,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的瘋狂情況,其實也是一種拚命進行自我挽救的正常現象。我不知道這些人是否可以成功,我無法體會到他們那般嚴重的衝擊,所有還能保持鎮定的人,都無法想象和體會,那些瘋狂的人到底遭受了多麼嚴重的衝擊。即便理性上可以思考他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除非自己也麵臨崩潰,否則是無法感同身受的。因為,這種崩潰,是極度個人的事情。我隻是確定了,末日真理教的這三名最後幸存者,的確掀開了一張難以想象的底牌。至於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之前的軍隊!愛德華神父那個混蛋!”終於有人叫起來,他似乎找到了一個理由,“他們獻祭了所有的死者!沒錯,這一定是愛德華神父的陷阱!他一開始,就打算犧牲所有的人,以六百六十六變相為橋梁,把這個怪物召喚出來!他們就是個瘋子,完全不顧自己也要毀滅世界的瘋子!還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去嘗試的?”這樣的說法,倒是讓少數幾個瘋狂的意識行走者漸漸恢複了理智。隻要有一個說得通的理由,不,是可以讓他們自我邏輯圓滿的理由,就可以在崩潰的認知中,維持一個立足點。“沒錯!一定是這樣沒錯!”立刻有人附和起來:“該死的混蛋,他肯定沒有被|乾掉!這裡就是一個陷阱,如果是網絡球的人過來,一定更合乎他的心意。我總算明白網絡球的家夥為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了!那些該死的偽善者,他們利用了我們!”還有更多的人也說了許多涉及網絡球的偏激話,從某種意義上,他們是故意的,必須的,因為,如果他們不這麼想,或許自身就會陷入瘋狂而崩潰。在求生本能下,他們沒有任何思考的時間和機會,無論之後怎樣,現在必須要抓住這根救命的稻草。我冷眼觀測著他們,發現以席森神父為首的黑巢等人,則是漠然又平靜地置身事外,我覺得,這種平靜的態度,必然會在之後,讓這些發瘋的家夥選擇加入黑巢之中——有些時候,當對比產生,認知也產生偏差的時候,一些過去自己不屑一顧,乃至於難以接受的東西,總會莫名其妙有一種強大的吸引力。如今出現的,這宏觀而看不到的怪異,的確讓人感到悸動,但是,我仍舊不覺得,它是一種可以摧毀我們的威脅。我甚至認為,它連席森神父的等人都摧毀不了。正因為,它是這種宏觀的,在維度上本該不應和我們產生接觸的東西,所以,即便花費巨大的代價召喚出來了,也是難以維持的。那些看似找到機會活下來的瘋子倒是說了一些讓我認同的話,這個戰場本來就是陷阱,隻是,充滿攻擊性和殺傷力的並不是末日真理教自身的大軍,而是他們的瘋狂,愛德華神父或許真的連這支龐大的軍隊,也當作是誘餌來使用——或許,他唯一沒有預料到的是,吞下了這個誘餌的家夥們,不是網絡球的大部隊,而是僅僅五十多人的臨時團體。但是,如果這個宏觀高緯度的存在,就是愛德華神父的目標的話,即便現在它的出現隻是驚鴻一瞥,沒有任何用處,也已經從理論上完成了目的。隻要愛德華神父仍舊活著,仍舊在觀測這個戰場,那麼,他就有機會將這個成果拓展下去。從某個角度來說,這個在末日幻境中,以宏觀高緯度的狀態體現的怪異,也許在本質上,比任何存在,都要接近“江”和“病毒”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