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森和瑪麗的搭話雖然沒什麼不妥的地方,但我仍舊覺得避免這個話題的深入,NOG還沒有正式成立,網絡球的存在仍舊是秘密,即便未來的NOG是一個相對公開化的組織,也是未來的事情。現在,我不覺得可以和他們談論這些事情。如果我不離開的話,兩人大概會反複刺探我的來曆吧,我的年齡和打扮與這趟航班的大多數人格格不入,引起注意是不可避免的。我曾經覺得在這個特殊的時間段,大多數人都會選擇獨善其身,不過,看似態度冷淡的傑森和瑪麗顯然都是特彆謹慎而充滿探究心理的那類人。我轉到另一側人數較為稀少的位席時,兩人正喚來保安,儘管沒有明顯的指指點點,但是,從他們偶爾斜來的視線中,我知道他們正在通過話術引導保安。果然,對談了幾句話,保安就朝我這兒望了一眼,沒有任何掩飾地朝我走過來。“您好,先生。”保安彬彬有禮又帶著審視的味道打了招呼。“你好。”我平靜的回應。“可以出示您的通行證嗎?”保安直入正題。“可以。”我掏出臨時通行證遞過去,保安先是端詳了一下通行證的正反麵,又從口袋中取出掃描器感按在通行證上,然後按住耳朵低聲和總台進行了聯絡,很明顯在確認我的臨時通行證的有效性。為這趟特殊航班工作的人員多少都明白自己職責的重要性,即便他表現出一種徹查到底的態度,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一旦這趟特殊航班出了問題,這裡的工作人員僅僅是丟掉工作都已經是好運了吧。雖然網絡球聯絡人沒有具體說明這趟航班的乘客到底都是些什麼身份,不過,即便是最普通的,沒什麼特殊任務的人,也擁有在社會中有巨大影響力的身份和地位。這些人出了問題,至少會給美利堅和不列顛兩國的交際添上不小的麻煩,所以,為了保證安全,負責具體工作的人員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不過,我的臨時通行證並不是利用什麼非法手段得到的,雖然是由網絡球交遞,但也應該在不列顛政府有過備案。很快,保安便用歉意的表情遞還了證件,說了幾句“祝您旅途愉快”之類的客套話之後,就返回傑森和瑪麗兩人身邊,用職業性的撲克臉告訴了兩人檢查結果,兩人轉過頭來,和我的視線對上,那種探究的神態並沒有就此消失,反而愈加表麵化了。我對此也隻能無奈地對他們笑了笑,這純粹是運氣問題,換做其它乘客,恐怕才懶得關心我到底是什麼人吧。這些乘客應該對特殊航班有過大概的了解,明知道不該深入的問題,是很少會去觸碰的。那兩人重新落座後,瑪麗掏出保暖水壺解渴,又繼續將注意力放在自己的雜誌上。我不清楚傑森和瑪麗到底是什麼人,不過,我覺得他們此時的偃旗息鼓應該隻是暫時的。不一會,小型候機廳中的公告響起來,乘客們紛紛起身,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進行機檢——出於航班的特殊性,這些檢查流程自然也和正常航班不一樣,繁雜、嚴謹且有幾個關卡讓普通人莫名其妙。那些檢查手段隱隱帶有熟悉的感覺,擁有過去末日幻境中網絡球進行敵我甄彆的手段的影子,大概那個時候的網絡球已經將這一套流程在實踐中修正過了許多次吧。我將行李箱放在傳送帶上,走到另一邊讓工作人員檢查身份,不僅僅是通行證,還要進行身體和意識方麵,神秘性相關的檢查,工作人員看不出是網絡球的人,亦或是其它神秘組織,乃至於政府方方麵的人員。不過,在檢查過程中,意識層麵上的刺探不可避免,隻是沒有深入意識態的意思。畢竟,雖然普通人很難覺察出“神秘”已經在起作用,但對於同樣擁有神秘力量的乘客來說,若沒有事先打過招呼,這種動作就足以讓雙方開戰了。不過,前來搭乘這次航班的特殊人士,都是事先得到知會的。我的檢查很順利,通過關卡後,從納物口取了行李箱。從網絡球實驗室中搞到的重錘,已經交還給網絡球,換取了更加輕便和多用途的裝備,現在倒也是一身輕鬆。不過,在登機前,檢查處出了一些亂子,似乎有人無法通過檢查,被強硬遣返了,對方正在吵鬨,但是圍觀者並沒有多少,反而儘量避免靠近那個地方。我朝登機口走了幾步,就聽到槍聲,已經通過檢查的乘客們紛紛加快了腳步,而尚未輪到自己進行檢查的乘客則立刻趴下身體。交火開始得有些突然,結束得也很迅速,我留意到異常氣息出現,顯然有人動用了“神秘”。這場短暫的交火讓不少乘客臉色陰沉,傑森和瑪麗就是其中之二,他們已經從實際情況體會到了,這次特殊的航行將會潛伏多少危險。按照平時空難的比例來對比,這次發生空難的幾率至少要上升三成,一部分乘客看起來打起了退堂鼓,但是,最終選擇留下來的人隻有不到十個。我雖然也很在意這場短暫的交火,但是,我此時的身份並不足以讓我介入其中。網絡球隻給了我通行證,但似乎沒有在這次航班的工作人員中給予我特彆關照。大概對大多數工作人員來說,我隻是一名普通的乘客吧。當然,如果航班真的出現了他們自己無法解決的危機,大概還是會找到我的頭上來。我可不希望會有什麼非我不可解決的麻煩事情發生,最好可以一覺睡到抵達目的地機場。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平靜的進了平價艙,找到自己的座位等待飛機的起飛。這次航班動用了可以搭載三百人的大型客機,不過,包括乘客和機組工作人員在內,隻有一百多人。所有乘客都隻得平價艙的票,並且被限製在機腹區域中,就算其他地方有空位也不允許換座,高等艙已經被封閉了,這些情況雖然早就事先知會乘客,但落座後仍舊引來了不少抱怨。這個時候,多少可以分辨出,哪些是普通人,哪些是特殊人員。我稍微注意了一下自己周圍幾個座位的情況,沒發現什麼不妥後就穩下心思,從舷窗眺望機台,等待著飛機起飛。十五分鐘後,乘客全部落座,在機組人員再三對比名單之後,艙門終於徐徐關上,緩緩調整機頭,沿著跑道加速後,平平穩穩地升上空中。地麵的具體景物越來越小,而俯瞰範圍則越來越大,很快,地麵上的城市路闊便消失了,隻剩下一大團燈火聚集在一起,就如同擁擠的銀河帶,而在這團燈火的外圍,則是一片廣袤的黑暗。注意到這樣的景色時,乘客們紛紛驚呼,因為正常時間上,此時才是下午四時半,可整個天空和大地,都仿佛被埋入了夜幕之中。我雖然也覺得詫異,但是,聯想到倫敦會議,反而覺得,這或許是網絡球為了應對變故而特彆設立的“神秘”。而事實也如我所料,突破雲層之後,“夜幕”便消失了,午後的陽光灑在機翼上,從舷窗望去,可以看到一片刺眼的反光。這個時候,有不少乘客鬆了一口氣,並紛紛議論起之前的異常來,有幾個負責客戶服務和客戶安全的機組人員被詢問到了,但都表示三緘其口。一些乘客表示不滿,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製止了不良行為。儘管在事先已經知道了航班的特殊性,但是,親身體會到這種特殊性時,仍舊足以讓不知情的人感到惴惴不安。接下來的半個小時,航行沒有任何意外,每個人都在平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仿佛之前那些異常和口角都被拋到了腦後。我的鄰座,一名成功人士打扮的中年男性要了一瓶紅酒,正準備享用時,機身陡然震了一下。紅酒灑落在他的名牌服飾上,但他卻根本沒有擦拭的意思,驚怒的表情十分明顯,卻不是為了自身的狼狽,而是針對這次似乎有些不自然的震動。在一瞬間,機艙中充斥著接連的驚呼聲。“怎麼回事?”有人喊道。機組人員站穩了腳跟,連連安撫,有幾個人前往機頭去資詢情況。不過,接下裡並沒有再出現異常,緊繃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下來。後排有人站起來,對機組人員提出去洗手間——這趟航班的監管是十分嚴格的,隻要從自己的座位上站起來,都會立刻被保安人員關注——在接受了服務人員提出的陪同要求後,那人沿著走道路過我所在的位置,我立刻就注意到,是傑森那個故作冷淡的老頭兒。他表現得對其他乘客沒有任何興趣,但是,我卻察覺到,他的小動作,都足以讓他通過眼角觀察一路上經過的位置。我自然也在他的觀察中,我抬起視線看向他,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徑直前行,消失在我的視線中。不過,出於謹慎,我仍舊啟動了連鎖判定,觀察期五十米範圍內的動靜,傑森在洗手間裡的動作自然也不可能疏漏。洗手間也安裝有極為隱秘的攝像頭,不管是男用還是女用,就我找到的攝像頭來說,觀測上沒有任何死角。這種絕對會讓航空公司倒大黴的私隱監控,至少在這個航班上,是不會受理任何指控的吧。傑森沒有特彆的行為,用廁完畢後,開啟水龍頭洗手,便離開了洗手間。在他之後,又有幾個乘客接連進入洗手間,我在候機廳結識的另一人,自稱瑪麗的女人也在其中。之後,又過了十分鐘,在我打算撤出連鎖判定觀測的時候,客機又一次震動,這一次,乘客們顯得更加不耐煩了,機艙中的氣氛十分緊張,讓人覺得不發生什麼緊急事情才是不正常。機組人員的安撫通過艙內廣播響起來,可還有幾個人有些歇斯底裡,極為衝動地離開了自己的位置,然後,他們被安保人員強行製服了,並拖回自己的位置上。強硬的舉措讓乘客們驚恐的抱怨聲多了起來,但卻沒有幾個人敢輕舉妄動。隨後,我的連鎖判定觀測到了,有液體從機身下方灑落的情況。因為觀測距離受限的緣故,也無法立刻讓誇克現身,我隻能通過舷窗探視機身下方的情況。一開始還沒什麼問題,但是,在十秒後,點點的灰色出現在雲層上,就像是發了黴菌。這些灰色的斑點數量迅速擴大,當它們彼此連接起來的時候,就如同一大團墨跡在宣紙上熏染開來,構成一塊幾乎和機身等甚大,而且和客機飛行速度同步的陰影——這絕對不是正常的陰雲,無論從它呈現的方式,還是從它的色澤以及給我的感覺,都更像是灰霧的變種。強烈的異常感衝擊著我的視野,讓我不得不確認,真正的危險已經到來了。雖然還不確定敵人,以及敵人的意圖,不過,會針對這次特殊航班,並有能力,有這個需要執行攻擊計劃的敵人,自然是末日真理教的可能性最大。這個特殊航班上,攜帶有什麼讓它們在意的東西嗎?如果存在,那麼,是人還是具體物品?我並不清楚這次特殊航班的乘客資料,不過,如果是普通人的話,即便他們有權有勢,也不應該被如此刻意針對。末日真理教對正常社會的侵蝕,早就已經度過了必須通過非法方式擴大影響力的解決,當它們針對普通人采取行動的時候,往往不會是為了謀取這些正常人所代表的權利、勢力、金錢和影響力,而僅僅是因為他們是普通人中的一員。雖然尚不清楚這片宛如活了起來的陰影會帶來怎樣的威脅,但是,我覺得保安人員有必要采取行動了。這些人的反應也很迅速,通過耳機接受了訊息後,立刻分批前往幾名乘客的位置。而這個時候,也有乘客正在通過舷窗朝機身下方眺望,他們看到了陰影,但卻沒有意識到那到底代表了多麼嚴重的危機,反而覺得可以為之前機身的震動找到一個解釋:客機好巧不巧正碰上了雷雨區。不過,被保安盯上的乘客開始喧囂起來。有幾個其它位置的乘客試圖站起身查看情況,立刻被保安人員喝止。騷亂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在被刻意針對的幾名乘客的煽動下,很多人都用警惕懷疑的目光看待這些保安人員。好在機頭的廣播及時響起,為保安人員做擔保,這才製止了混亂的擴大。通過連鎖判定,我注意到,那些被保安盯上的乘客,全都是之前離開座位的乘客,不管他們是不是為了去衛生間,也不管他們是不是無辜,被揪出來後,就被押解到機身後方的艙室中隔離起來。保安人員並沒有在解除對方反抗之後繼續使用暴力,包括我所認識的傑森和瑪麗在內,所有人都在認知到保安不是在開玩笑後,全都接觸了抵抗。負責看押這些人的保安沒有回來,中艙裡的氣氛因為乘客們的緊張而顯得有些沉重,我身旁的中年人拉了拉衣領,似乎這才能更好地喘息。他注意到我的目光,轉過來問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得出來,他並非想從我這裡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交談隻是為了緩解心中的情緒而已。“誰知道呢?”我笑了笑。我的笑容,似乎讓他平靜了一些,頓了頓,他宛如自言自語般說:“是啊,誰知道呢?”剛說完,一股沉重的壓力頓時讓他的表情再度緊繃起來。客機正在以不尋常的迅速猛然拔聲,機艙中再次響起驚呼聲,繼而是寬慰性的廣播。負責廣播的人當然沒有說實話,我注意到了,機身下的陰影已經徹底脫離雲層,緊貼著機身下腹升起來,看上去就像是試圖和機身靠上。更讓人在意的是,它的速度和客機的速度是完全一致的,無論是前行還是上升,都在隨著客機的加速而加速,雖然沒有第一時間拉近雙方的距離,但是,這麼一個異常的龐然大物就在身下,仍舊足以給人帶來強烈的壓迫感。客機的速度不可能一直加速下去,我有一個直覺,一旦客機的速度緩下來,這片陰影可不會跟著也緩下來。這意味著,雙方之間的接觸隻是時間問題。有乘客猛然翻出手機撥打起來,在保安製止之前,她尖聲叫起來:“沒有信號!沒有信號!該死的,怎麼會這樣!”其他乘客也紛紛意識到了什麼,也掏出自己的手機檢查起來。保安不再理會他們,反而用力地按了按耳機,臉上皺眉的表情讓我意識到,這一次信號的中斷,可不僅僅是地麵和空中的通訊被|乾擾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