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機的事故已經引起了外界的注意,在陰影退卻之後,通訊已經恢複正常,但是,在這個特殊關頭,就算派來戰鬥機護航也無法解決當前的困境。我利用連鎖判定監聽了機組人員的談話,客機的設備運作無疑是正常的,碰上這樣的局麵,並不是因為科技產品的故障,而是有某種力量正在拽拖機體。毫無疑問,單純以物理力學來換算這種力量,毫無疑問是十分驚人的。我覺得,如果是魔紋使者要做到這種事情,起碼魔紋等級達到三級,並且是那種在二級魔紋使者時就覺醒超能的天才人物。要解決“神秘”引發的問題,大多數情況下隻能通過另一種“神秘”,可是,“神秘”的特質讓圈內人也很難有意識地針對這種能力,很多時候,可以用自身的神秘解決問題,僅僅是因為“運氣”——運氣讓我們在特定時間和地點,遇到了正好可以克製的“神秘”。沒有人可以提前確認某種第一次遭遇到的“神秘”的特性,雖然有時候也可以通過“神秘”造成的現象去猜測它的本質,去賭一賭運氣,不過,“神秘”造成的現象和它的特質有區彆是很常見的事情。現在,負責解決具體神秘問題的專業保安團隊毫無疑問就遭遇到了這種棘手的事情,他們雖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現象,但是,引發這種現象的神秘並不在他們已有的神秘力量備案中,這意味著他們要碰一碰運氣。如果他們失敗了,我也沒有挽救的辦法。我必須承認,在過去的戰鬥中,我一直很有運氣,遇到的大都是我具備的神秘可以解決的事件,但是,更重要的,卻是因為我有一個超乎想象的妻子——“江”。我在經曆了那一次又一次的瀕臨死亡又扭轉勝負之後,已經不懷疑它的全能和全效,末日幻境的神秘對它來說,從來都不是無解的。不過,這也僅僅是“江”可以做到的事情,它的其它身份,諸如真江、富江、左江等等,自身的神秘都擁有強烈的針對性,也就意味著,她們並非全知全能,碰到現在這種事情,我不覺得她們有能力解決。不過,“江”的活動周期十分怪異,而且富有私心和目的性,它並不會因為我陷入某些困境就一定會出現,也不會因為我自己可以解決某些問題,就不會出現。它大多數時候潛伏在我的身體、意識乃至於靈魂之中,我懷疑它總是以一種宏觀的角度來觀測整個世界——包括末日幻境和所謂的“現實”,它從一個超越物質束縛的層麵,以意識為渠道去影響事物的運轉,它看待人類,並不是單純注意某個個體,而是將整個人類群體的變化當作對象——隻有這種理解,才能稍微解釋它的舉止怪異。末日幻境和“現實”的聯係是十分深刻而微妙的,可是,唯獨“病毒”是無法從這兩個世界觀測到的,這已經證明了,“病毒”的存在性比人類所能理解和觀測到的“現實”更加高層,而假設“江”隻是我對“病毒”的觀測性存在,那麼,“江”毫無疑問也擁有這種高端的性質。這也是我不讚同另一個我隱隱表示出來的計劃的原因,我大約能猜測他們打算怎麼做,在我和另一個我成為兩個行動個體的時候,曾經共同擁有的東西——那些意識層麵的極為抽象的東西——並沒有完全被剝離開來。我們即便被分割為兩個行動個體,但是,我十分清楚,我們並不是常規意義上的被割裂,我們之間的聯係,和“一個高川”十分接近,隻是,有一種力量將我們間隔開來,就如同“不同的思維同時操作著行動”。人類可以同時擁有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想法嗎?答案是肯定的,即便,這樣的人往往會被稱為精神病。那麼,人類可以同時以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想法驅動自己的行為嗎?答案是否定的,因為,肉體隻有一個,但是,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想法可以爭奪這種行動權,在極短的時間內表現出不同的行動特征,而且,是看起來毫無關係甚至於截然相反的行動特征,而這樣的人,絕對會視為精神病人,並且,在心理學案例中有著極為明確的定義。然而,即便會產生不同的思維方式和想法,但是,這些思維方式和想法必然擁有同一個源頭,隻是基於後天的影響,以及人體自身的複雜性,才導致了這種共存模式的產生,同時也體現出人性的複雜。但無論如何,有一點我是極為肯定的,一個人必然隻擁有一個源頭,這個源頭就是他或她的思維和行動的根本所在,我不知道在心理學定義中,這個源頭被稱為什麼,但是,在諸多哲學中,它有著十分形象的稱呼——根源。根源決定了人類個體的個性和人類群體的共性,如果有什麼東西距離它最近,那麼,我覺得大概就是集體潛意識了吧。即便麵對這種“根源”,“江”的特性仍舊讓它顯得高居其上。對於這個應該是由眾多病變患者的意識和潛意識構成的世界,“江”也毫無疑問,擁有極為高層的特性。人的問題,歸根結底,是意識的問題,哪怕這種問題在很多時候,是由物質引起的,但毫無疑問,仍舊會以意識為終點,再反饋到具體的行動中。而潛伏在意識中,高居於意識之上,無法理解,無法定義,如同獵食者般的“病毒”和“江”,擁有貫穿基於人們自身意識而引發的各種行為和現象的力量。在接觸了所謂的“現實”之後,我就一直在思考該如何自處的問題。自己來自哪裡?自己的歸宿又在哪裡?這些人類哲學的終極拷問,同樣是以意識為終點產生的,而又以人類的視野難以探究的。而我自身的情況之特殊,更讓這個問題難以有一個準確的答案。末日幻境和現實互為表裡,我的誕生、成長和死亡,起於幻境而終結於現實,然後,現在,我又再次與幻境中複蘇,無疑讓我感到一種更廣闊意義上的“命運輪回”。而在其中扮演者絕對核心角色的“江”,它的存在方式和行動模式,對我來說,已經不得不成為一種參照。我無法理解它,但卻嘗試理解它,甚至於嘗試帶入它。而我在這種嘗試中,所得到的答案,當然是和“真實”有很大偏差的,隻有一點我可以確定。對於“江”來說,末日幻境和“現實”並沒有一個清晰的如水和油般的界限,也許,隻是淡水經由河道注入海洋時產生的區彆,而且,這個過程是可逆的——淡水進入海洋中變成鹹水,鹹水回到河流中又漸漸變成淡水,這個過程中,界限是有的,但在某種意義上,卻沒有多麼重要的意義。“江”遊弋在淡水和海水中,無論哪裡都是它的活動範圍。末日幻境和“現實”的區分,大概對它來說毫無意義吧,同樣,對於“病毒”也是一樣的。而我作為它的寄宿者,它的丈夫,一個人類身份卻已經偏離人類普世意識的病人,如果無法適應這樣的視角,當然會產生種種問題。如今,我還是無法真正理解這一切的源頭和未來,但是,當我嘗試以這種非常識的視角看待所有可以觀測到的事物時,即便以正常人的角度來說,是瘋狂而怪異的,但是,卻逐漸可以讓我的心靈平靜下來,就像是過去所在意的那些問題,都已經不是問題,而過去在意這些問題的自己,反而才是奇怪而愚蠢的。我想,這便是身為一名病患者,在“病毒”印象下,所產生的最大的病變了。“病毒”改造的不是人們的肉體,而是以肉體為渠道,改造人們的意識。它帶來的不僅僅是肉體的死亡,更是靈魂的變節。說它是一種極端可怕的,比人類想象出來的任何生化病毒更要糟糕的存在,並不為過。因為,人類幻象中最可怕的病毒,也不過是讓死者複活,以“肉食鏈”頂端獵手的方式,對人類造成巨大的破壞而已——它們仍舊是可以從物質層麵上殺死,而人類也僅僅是為它們從物質層麵上殺死。但是,“病毒”卻超越之上,從意識根源的層麵上扭曲人類。人類的定義,向來都需要從物質和意識層麵的雙重角度來定義,但又最注重於意識層麵,這從人類的各種充滿想象力的,人類自體改造的人文藝術中看出來——隻要承認人類的普世價值者,都可以視為人類,或是同類者。而即便具備相似度極高的人體結構,而意識層麵上反人類的角色,都是必然批判的。那麼,當人類被“病毒”侵蝕後,不再承認人類自己定義的意識結構、思維方式和價值觀,那麼,人類還是“人類”嗎?“病院”之所以用一種恐懼又瘋狂的態度,對待這種“病毒”,不正是出於它這種對意識改造的特性和力量嗎?基於“病毒”的力量才能存在的這個末日幻境,“江”同樣擁有同等程度的改變力量,而已經被“病毒”侵蝕的“現實”,也必然在“江”的活動範圍之內。我認為,“江”看起來的怪異,僅僅是人類自身視野和理解能力的狹隘,所產生的錯覺罷了。所以,我放任它的行動,而隻嘗試用自己最真切的心意,去影響它的行動。我認為,任何想要以暴力乾涉它的舉止,即便暫時看起來成功,也隻會帶來更糟糕的後果,因為,人們看似可以捕捉到、乾涉到、利用到的“江”的可能性,不過是基於它自身的力量體現而產生的假象而已。而屬於它的,無論如何都隻是它的,而不可能是人類自己的,人類要像過去對待動物一樣,對待“病毒”和“江”,是完全不可能的。正如人類直到此時,仍舊無法馴服大自然的偉力,也無法真正意義上,毫無副作用地征服自然。“病院”的想法,另一個我的計劃,都不過是抱著僥幸心理而產生的,他們或許已經十分瘋狂,但是,這種瘋狂對“病毒”和“江”的怪異來說,仍舊是狹隘的,無力的。因為,這種瘋狂正是源於人類自身狹隘的視野。所以,我絕對不會去用任何強硬的方式,去對待“江”,去讓對方為我做點什麼。因為,那是在高居其上,至少也是“平等”的角度,才可能擁有的權利。我愛著“江”,我也認為它“愛”著我,“愛”能改變一些東西,但是,“愛”卻從來都不是平等或高上的象征,也不是權利的基礎,隻是一種側麵影響的途徑而已。而隻擁有這等渺小影響力的我,不可能為了他人,和自己渴望成為英雄的自私,去期待“江”為我做點什麼。巨大的神秘力量乾涉了客機,又可能導致上百人的死亡,如果我能阻止,那也隻能是也我自身可以使用的力量,去完成這種拯救。當我無法阻止這次慘劇的發生時,那也隻是因為,我就隻有這點能耐。我對災難束手無策,隻能保證自己活下來,這就是我當前最真實的寫照。我可以去爭取扭轉這一切,但是,無論做不做得到,都僅僅是我自身的問題而已。如果“江”會幫助我,那也是從它的角度產生的乾涉,我的存在或許是一個原因,但那絕對不是唯一且最重要的原因,而我也不能將之視為理所當然——如果我視之為理所當然,那麼,一定會在某一時刻,迎來最絕望的結局。而且,隻要我視之為理所當然,便已經脫離了自己心目中“英雄”的概念。到底是怎樣的蠢貨,才會覺得,在他人有目的的幫助下拯救了什麼,就是“英雄”了呢?英雄從來不是單純的為了什麼而去付出什麼,英雄的拯救也從來不是以他人的未來為代價,去換取對方的現在,即便,沒有了現象就沒有未來。我覺得,英雄是這麼一個角色——他必須負責,並且具備負責的能力,這個能力是基於他自身,而並非基於他人,他必須用自己的能力,有始有終地,將自己承諾負責的事物引導到事物自身認可的軌道上。毫無疑問,這是極為苛刻的定義,但是,卻是我唯一認可的定義。當這樣定義所麵對的對象放大到整個人類時,幾乎就是個幻想。我曾經幻想過,也嘗試過,但是,失敗了,事實是,如此苛刻而沉重的定義,隻是用在幾個特定的對象身上,就已經讓自己不堪負重。即便如此,我仍舊在努力,而支持著我的,隻有“高川”最原初的,近乎於根源的精神罷了。我所做的一切,哪怕他人無法認可,但是,我也隻能這麼做了,因為,我隻有這樣的能力和辦法。我平靜地等待著客機的墜毀,亦或者是安全的降落。我等待著有人吩咐我去做點什麼,因為,那是他們覺得可以抵達成功的途徑,而我從來都不介意,成為他們的一臂之力。我也在思考,該如何才能在最壞的情況下拯救最多的人,但是,我十分清楚,也並不介意承認,如果真的可以完成這次航次,那麼,保安團隊才是最關鍵的角色,因為,他們擁有更多的人,更多的神秘,更多的情報,更穩妥的行動,便就有了更可靠的可能性。鄰座的中年人拚命地深呼吸,這個時候,乘客們都足以清晰感受到,那種神秘力量對客機的壓迫,那是一種生拉硬拽般,一直滲透到了機艙內的感覺。如果將客機當作人體,那麼,這股力量已經影響到了充當內臟的乘客們。不少人的呼吸十分急促,但臉上仍舊充滿了供氧不足的紫青。猛然間,乘客們的身體一歪,重重撞在椅背上。客機就像是脫韁的野馬,絲毫不受控製地,朝城市中衝去,讓人覺得,這架客機即將撞在某座高樓大廈上。在城市的輪廓在夜幕下變得清晰起來,一部分高層建築快速變得清晰時,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樣的結局不可能更改了。因為,機組人員和保安們的努力沒有絲毫的成效。下方聚集在一起的人潮聚起一條條光帶,向著遠郊進發,但從我的角度來看,這些光帶在這一刻也停止了——人們仿佛在震驚,他們也意識到了來自天空的災難。人群的疏離工作已經展開,在衝入城市前,已經有四架戰鬥機環繞在客機周邊,航空控製中心也嘗試做了點什麼,但是,這一切似乎都隻是徒勞。如果沒有更多的效果,那麼,客機將要墜毀的地方,將是城市中此時人群最為擁擠的地段。我覺得,一直都以護航為己任的戰鬥機,絕對會得到授權,采取最激烈的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