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八景推薦森野和白井,自然有我自己的想法,對咲夜來說,明明知道是危險的情況,還將好友卷入,一定不會是愉快的經曆吧。不過,我仍舊覺得,或許在這個時候改變一下森野和白井的處境,他們所得到的未來會更好——當然,這也僅僅是我個人的想法,並不能保證完全正確,畢竟,情況是否會按照末日幻境的走向發展,我也不是十分確定,隻是出於怪異和神秘的危險性,預先進行評估而已。因為森野和白井在我的“妄想”中沒有好下場,所以,咲夜最終還是接受了我的提議。“對你們來說,那隻是我的妄想,算不做數,但是……”我惆悵地說道。“但是,也許情況會變得和妄想一樣,所以,現在就必須針對妄想中的情況做一些應變。阿川,你是這樣認為的嗎?”咲夜說著,臉上的猶豫消退了,“我明白了,現在可以依靠的,就隻有阿川了。既然阿川認為這樣更好,那我願意相信阿川。”“這可是很沉重的壓力呀,阿川。”八景的表情格外慎重,“當一個人對自己的選擇承擔他人的期望時,和隻對自己負責的壓力是完全不同的。阿川,你真的做好了這個準備嗎?看你平時的狀態,我不覺得你是這樣的人。”“也許吧。”我避開了她的凝視,心中沒有太大的起伏,因為,這並非是害怕壓力,而是一開始就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就算是我,偶爾也會想逞逞英雄。”是的,那個無比期望成為英雄並踐行之的高川已經過去了,現在站在這裡的高川,隻是在一些事情上,偶爾會想要成為一個英雄罷了。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十分清楚,即便隻是偶爾逞英雄,如果真的可以做到,也是運氣好的結果。在經過這分不清虛幻還是真實的冒險後,我得到的經驗之一,就是——再沒有比成為英雄更加沉重的東西,也再沒有比真正去做好一個英雄更加艱難的事情。要成為所有人的英雄,不,就算隻是成為自己所愛的人的英雄,以目前的事實來說話,我也仍舊是不夠格呢。這真是,痛苦又殘酷,卻不得不正視的事實。“有覺悟地逞英雄嗎?阿川,你真是溫柔又倔強,但是,對自己太過殘酷了。”八景用歎息般的聲音說道。和她相反,咲夜的臉上浮現溫柔的笑容:“可是,我喜歡這樣的阿川。”“我也喜歡這樣的自己。”我也不由得微笑起來,由衷地如此覺得。我期望成為英雄,卻無法成為英雄,這會是讓人痛苦的結果,但卻不是阻止前行的原因。人生就像是戰鬥,英雄劇目中,那些無法成為英雄的配角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在我看來同樣耀眼。即便直到最後也無法成為英雄,但至少,我也可以成為那樣散發著光芒的配角。是的,在末日代理人卡門出現之後,我已經確認了……這個世界,正在變得需要我。所以,我必須站出來。既然已經毀滅的過去無可挽回,那麼,就嘗試在這個重頭開始進入末日軌道的世界,來一場最盛大的演出。在這裡,一切怪異和神秘才剛剛解封,所有的神秘力量都在還產生的過程中,所有人的起跑線是一致的。耳語者,將會和末日真理教、網路球和黑巢一樣,成為最初的神秘組織。即便,這個組織中暫時隻有我一個人,真正了解過怪異和神秘的恐怖。我的目標不是守護全世界,因為,那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想要守護的,是這座城市和住在這座城市中的人們,尤其是我所認識的,如今已經聚集起來,和未來將會找到的朋友們,然後,在這個基礎上,去尋找這個世界的起點和終點——精神統合裝置所在的地方。如果這個世界的發展,同樣是以末日幻境的套路為藍本,那麼末日真理教、網絡球和黑巢的崛起定然是不可阻止的,不過,這裡可是亞洲,是亞洲最強的中央公國,既然和所有人都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我可不會放任末日真理教再一次於這個城市中胡來。這熾熱的情感,就像是淤積在內心深處已久的岩漿,讓我全身發熱。也許,對於已經開始侵攻這個世界的人和非人來說,這個平凡而日常的世界就如同一張白紙,是可以隨意勾畫的吧。像我一樣,想要從最初勾畫出屬於自己的風景,也是絕對擁有誘惑力的吧。想要通過引發怪異和神秘,讓通往精神統合裝置的“通路”呈現出來,不過是一個結果,達成這個結果的過程,如果可以創造出一個自己所希望的世界,也是每個人都幻想過的吧。他們想要看到的風景,想要改造的世界,和我所期望的,顯然不會一致。我不想求同存異,想必換做那些人,也絕對不會有絲毫妥協。所以,發生衝突是必然的。我已經準備好了,這一次,即便隻是一場夢,就算在這裡發生的改變,對我所麵對的現實於事無補,也沒有關係。“八景,咲夜。”我認真地對兩人說:“這一次,我一定會比以前做得更好。”“以前?哦,你是說你的那些妄想嗎?”八景看起來並不理解我此時的情感,不過,這也是正常的,我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也不覺得失落。她在我的注視下,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一副自暴自棄的口吻說:“隨便你吧。不過,你真的覺得,事實會和你妄想中的那樣發展嗎?雖然經過昨晚,我已經有些相信你說的話了,但要完全接受還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我不能肯定,但我覺得,以我們目前的條件,完全可以根據末日幻境的情報,做一些針對性的準備。”我說:“我不打算讓耳語者變成如何偉大的組織,不過,我希望這個組織,可以保護這個城市和這個城市的人們,不讓那些來自怪異和神秘的危險在這個城市中為所欲為。”“阿川,我覺得,這個想法就已經足夠偉大了。”咲夜一副安慰我的口吻,說:“不是每個人,都能保衛一座城市的,就算隻是一個想法,也不是一個普通人的想法。”“是啊,若換做昨晚之前,我一定會覺得這家夥的中二病又犯了。”八景也笑起來,說:“不過,現在我倒是有些熱血沸騰起來了。我們在做一次真真正正的大事業,真正懷著一些美好的期望,試圖去拯救什麼,改變什麼,保護什麼,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沒有這樣的機會。”咲夜也深以為然地用力點頭,說:“我不太明白組織構架的事情,也不知道該怎麼戰鬥,不過,若是需要錢的話,我可以每個月提供十萬元的活動資金,這個數字的話,可以乾上一些事情了吧。”“嗯,足夠了。”八景說:“如果這個城市確實處於危險中,我們可以充當調解人,事後收取一定的費用。不需要害怕有人賴賬,在經營方麵,我有足夠的自信。”於是,就在上學的路上,我們將耳語者的發展綱要大致確定下來。雖然在昨晚之前,和八景、咲夜兩人沒有過多接觸,但在抵達學校的時候,我們仍舊成了親密的友人。進度如此之快,大概是因為,擁有共進退的經曆吧。再加上,我們要做的事情是需要保密的,懷著相同的秘密,讓彼此之間的情感迅速深化,並不會讓人覺得突兀。在抵達班級所在的樓層後,我們分開去了各自的班級,之後就是各種課程的學習,期間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在末日幻境中,學校也是相當平穩的地方,即便出現過怪異和神秘,也並非是顯性的,大規模的混亂和危險。在八景分心在紙上描繪耳語者的藍圖時,我循著窗戶,朝下方的操場望去,也許是日光太烈的緣故,有那麼一瞬間,總覺得那裡有什麼東西,但是,回過神的時候,卻沒有異常的感覺。不過,拜這陣恍惚所賜,我想起來了,末日幻境的這所學校裡,被卷入神秘事件中的人,除了不知名的,在廁所怪談中被殺死的幾名學生,以及我、咲夜、八景、森野和白井等人,還有一個一度占據了重要位置的角色。“巒重……神父嗎?”這個名字,那張有些模糊的同齡人的臉,漸漸在腦海中浮現。在末日幻境的記憶中,這名年紀不大的男生,是從歐美的末日真理教總部派來主持山羊公會本城分部的具體獻祭工作的神父。若說實力,自然是十分強勁的,雖然和他直接麵對麵的機會不多,不過,從經過和結果來說,雖然成功製止了他主持的獻祭,但那場戰鬥,卻是一眾網絡球的精英,包括走火和銼刀他們都戰死了,就連第一次出現的桃樂絲也沒能維持形體,隻能以我的右眼的形態,寄托在我的生命中。雖然之後還發生了更多的冒險和殘酷的戰鬥,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場攻堅戰在神秘的烈度、層次和慘烈上,是所有戰鬥中也可以排上前三位的。親身經曆了那場攻堅戰,是我在神秘的世界中,真正意義上的洗禮。巒重,在那場戰鬥中,充當著關鍵性的角色,用遊戲的術語來說,就是一麵BOSS。這樣的人,竟然在我調查的時候,沒有在學生檔案中找到,這是不是意味著,他在這之前,尚未轉入這個學校?在怪異和神秘漸漸顯化,但末日真理教應該還不存在的現在,這個男生又是怎樣的生活狀態,在做著什麼呢?我從未了解過,他的過去和心理,因為,在那之前,他就已經被討伐了,不過,參考白井的情況,是否可以提前一步,和他進行接觸呢?不,這個世界,雖然也存在咲夜和八景他們,但是,並不能完全代表所有我認識的人,都會“複刻”在這個世界上。突然間,我對自己之前的調查結果有些不太自信,絕對應該再去翻翻學生檔案。課間的時候,咲夜跑來我們教室,拉了八景去進行女生之間的談話。我旋轉著鋼筆,聽一旁的男同學在嚷嚷自己聽到的學校工程計劃——校方已經決定拆除舊廁所了,也就是我們這些學生跑去抽煙的地方,雖然那裡的環境談不上好,卻因為自由,所以可以稱得上是難得的樂園。有不少學生會在私下裡惋惜吧,不過,正因為校方從各種渠道,了解到這種情況的存在,所以,拆除舊廁所就更加理直氣壯,勢在必行。“據說明天就會有施工人員過來。”那個同學說:“不過,我要說的事情,是在今天之前,也就是拆除廁所的消息從內部渠道散開的時候。”他一臉認真的表情說:“為了一些懷念的緣由,有學生刻意在半夜去了那邊,結果,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什麼?真的嗎?這都幾天了?”一旁聆聽的同學紛紛訝異不已。“兩天,還是三天的樣子,總之,已經超過上報失蹤案的最少時間了。”帶來這個消息的男同學雙臂交叉在胸前,說道。“也就是說,是失蹤了?真的是失蹤了嗎?該不會是故意離家出走吧?”有同學問。“離家出走?”男同學冷笑兩聲,說:“可沒有這麼簡單,我聽說,是廁所發生了怪事,結果……”他故作神秘的姿態,頓時引來其他人的不滿。“我很奇怪,如果真的發生了怪事,那麼,確定這是靈異事件,散播這條消息的最初那個人又是誰呢?”一個滿臉精明相的男生問道。“這我就不清楚了,因為我也是聽說來的,況且,想要了解更多線索的話,自己去舊廁所那邊看看不就好了。現在還有人在用呢……雖然都是些風評不好的家夥。”男同學不以為然地說。“嗯,我會的。我對這種事情很感興趣,不過,真相隻有一個,那才是我必須找到的。”那一臉精明相的男生推了推眼鏡說道,突然將目光轉到我身上,“高川,你也經常去舊廁所吧,一起調查一下這件事如何?這種風言風語鬨得太大,也會讓學生會感到麻煩吧?”我和這個男生也就是普通的同學關係,或許因為都是學習成績好的一部分學生,所以在一些場合有多一些交集,不過,當他這麼邀請我的時候,我還是感到詫異。他對我有競爭心理,也一直都有對我進行觀察,所以,知道我經常到舊廁所,也是不那麼意外的事情,不過,我覺得他並不知道我在抽煙。現在他將這件事正兒八經地提出來,又是打著什麼主意呢?在以往,我對這種事情不怎麼熱衷,不過,現在任何一點反常,都讓我覺得有必要接觸一下,或許是因為卡門的出現,以及昨晚的事件,讓我太過敏感了一些。就目前的感覺來說,這個一臉精明相的男生沒有任何異常,也無法判斷他是否已經發現自己周遭的異常。也許,當他再次接近舊廁所,就會被異常波及到?“抱歉,我現在沒有去那邊的心情,放學後有點事情要辦。”我雖然已經決定對他的行動多加留意,不過,卻不覺得陪同他去調查是正確的做法。我掃過教室門口,發現八景不知何時已經站在那裡朝我們這邊看,她似乎已經了解到當前的事態了,所以投給我一個眼神。剛才一直在談論廁所怪談的男同學也對精明相的男生的提議感到突兀,不過,立刻有幾個反應過來,要求同去,應該是覺得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吧,在我看來卻是不夠謹慎的行為。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就算隻是傳聞,但有人在廁所失蹤的情況,也不能保證一定是空穴來風。“高川,你最近一直都很忙的樣子。”他們的槍口轉到我身上時,一臉精明相的男生看向教室門口,在走進來的八景身上停留了片刻,我覺得他已經開始懷疑我和八景的關係了。不過,這都是些小事,就算學校對早戀行為嚴格打擊,我和八景也都是優等生,就算他上報給老師,也不可能做到什麼,優等生總是有優待的。不過,這種競爭意識可真是強烈,什麼小事都能引發一些小衝突。我和那名男生對視一眼,他麵無表情地坐了回去。上課的時候,八景給我傳來紙條,詢問課間發生的事情。“這麼說,有必要對X君進行監視?耳語者在這所學校也有一些人手,不過,這段時期要對組織進行整改,管理上會有點鬆懈。X君是很敏感的人,監視得太嚴密的話,很容易出岔子。”八景說:“關於舊廁所的事情,你可以去問問校方,畢竟你也是學生會的一員嘛。就是不知道,如果真的出過事,校方會不會對學生會也保密。”“如果真的被定性為失蹤案,那麼校方會在擺脫一部分責任後再進行公開。”我對這個流程可是很熟悉的,因為學生會和校方有過這方麵的合作,這所學校雖然是公立,但是每一屆的校方高層都和學生會有高於學業之上的合作關係,這種情況據說在學校剛剛成立之初就已經出現了。具體的情況已經找不到正式存檔,但在設想中,應該是最初成立學生會的時候,校方正好遇到了必須借助學生會中的某人才能解決的麻煩,於是交易順理成章地進行了,之後又發生過一些事情,便將這種利益交換作為傳統沿襲到現在。學生會乾事階層以上的成員,或多或少,都會接觸到這類事件。要說可以在三年內,平平穩穩地渡過學生時代,對於學生會的高層來說,還真是一件新鮮事。校方和學生會之間的合作關係,甚至可以牽扯到早已經畢業的學生會成員,如今的社會階層所拓展出來的人際關係。隻要彼此之間有需求,醜聞也好,喜事也好,都是可以運作的。對普通學生來說,這是一張很難想象的巨網,其他學校是否也是這個樣子,也暫時沒有證據,但對我來說,作為中間人進行社會性作業,也不是什麼陌生的事情。校方對舊廁所的處理,如果真的牽扯到學生的失蹤案,並且風傳到普通學生之中,那麼,進行關係上的疏通和緊急公關,也必然已經展開了。就算確有其事,也大概會成為一則傳聞漸漸淡化,失蹤的學生也會和校方的責任在一定程度上撇開乾係,然後對所有可能深入牽連的線索進行摧毀。無論如何,舊廁所的拆除大概是不可避免的了,而如果失蹤案的傳聞為真,那麼,校方和學生會都會派遣人手對出事地點進行監視,如果失蹤案的由來涉及到“神秘”,那麼,成為無頭公案的可能性很大,如此一來,對出事地點的監視隻會更加嚴密,無論在公在私,都不會準許學生靠近。但因為避免事態擴大,所以,也不會發出正式的通告。XX君想要邀請我去調查此事,無疑會撞中校方和學生會的槍口。而我身為學生會的乾部,在行動上可比他便利多了。如果舊廁所的失蹤案隻是無中生有,那麼,XX君不會得到他想要的結果,而如果不是,那麼,我也可以首先利用學生會的職權,將他排除在危險之外。“這件傳聞是這些天冒出來的,學生會沒有知會我,不過主動詢問一下還是沒問題。”我對八景解釋道。因為學生會和校方的社會性互助交易是不公開的秘密,所以,在具體的執行人上,也會有傾向性的選擇,學生會對每一個成員都有身體和心理方麵的評估存檔,擇情選擇最合適的執行人,而非執行人的成員,是不會得到任務通知的。所以,我對自己隻能從普通同學的聊天中,聽到這些風言風語,也不覺得奇怪。畢竟,這個學校的學生會運作,一直都很“陰謀感”——並非陰暗,而是,總有什麼特殊情況在暗中流動,而自己可以察覺,卻無法找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