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超凡雙生 第1070章 非想非非想(1 / 1)

灰霧中的精神侵蝕進入了新的階段,雖然想要一口氣走到目的地,但是“神秘”的乾涉讓我不得不考慮使用魔法陣。原本可以發揮更大作用的夜鴉誇克在送走那些校外人士之後,暫時無法召喚,危險的感覺也在這期間步步逼近。就在我完成魔法陣之前,出現在我麵前的竟然是自己的鏡像——除了鏡像之外,也有多種叫法,不過,就性質而言,其實都差不多——這個站在我麵前的另一個我,仿佛就是將過去的殺人鬼形象的自我更成熟化了,雖然就外表看來,他的狀態並不算好,可是,仍舊讓我感到強烈的危險。殺人鬼高川到底是如何形成的,其能力在什麼方麵得到優化,而心理狀態又是如何,在極端的惡劣條件下,可以做到怎樣的事情——事關這些事情,我自己再清楚不過了。畢竟,那是曾經的自我呀。而且,當時我作為殺人鬼的形象出現時,還能稚嫩,而現在站在我麵前的,是一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磨礪後的成熟感的“殺人鬼高川”。以過去的殺人鬼高川為參照,那麼,他如今的戰鬥力恐怕會高上百分之五十。百分之五十就是極限了嗎?在和他的對話結束時,從他的言語中感受到力量感,讓我不自覺對自己的預判做出懷疑。“對我來說,我們是可以共存的。畢竟,我已經見到過很多個和自己不完全相同的‘高川’了,但是,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能肯定,這種‘不完全相同’正是基於‘擁有本質上的相同之處’才存在。這些共同之處,才是‘高川’得以延續,卻又有新的可能性的原因。如果在一個高川死後,下一個高川和上一個沒有區彆,那麼,即便是轉生了無數次,也隻會在同一個問題上重蹈覆轍吧。將‘高川’看成一個個體的同時,也可以視為多個個體構成的生態係統,正因為多樣化和本質上的共通性同時存在,所以可以產生多種可能性,讓人倍感期待,覺得或許可以在萬一的時候,將自己無法達成的使命交托下去。”我對他這麼說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我在自己死亡的時候,的確已經做出了將自己的使命交托下去的覺悟。結果,出乎意料的,沒有死徹底。就自己還能活著這個事實而言,我很開心,一想到自己仍舊可以前進下去,就不太想將這份責任交給其他人,哪怕對方也是‘高川’。不過,即便如此,到了必須要有所覺悟的時候,我也確信,自己是可以和任何一個‘高川’共存的,即便是殺人鬼高川,也是一樣……”我這麼說的時候,盯著他那雙疲憊、殘酷卻又激昂冷靜的眼眸。“但是,對你來說,是不行的吧?”我如此肯定道。“是的,不行,我做不到,該是我的,就應該是我的。”殺人鬼高川沒有半分猶豫,“就算粉身碎骨的時候,也絕對不會認為,交給彆人是不得已的,有某個人可以交托,是讓人高興的。那種事情,怎麼可能高興?致死都無法完成的使命,會帶來很可怕的挫敗感,讓我覺得,要是再努力一下就好了,這樣的懊悔,就像是火焰一樣不斷灼燒。哈——”他長長吐了一口氣,“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但是,我一定會在某個時候死去,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我也不覺得,自己拚儘全力,就絕對可以完成自己的使命。隻是,我拚了命讓自己相信,隻要自己的使命還沒有完成,那麼,就算是死了,也絕對會從地獄中爬出來!要花費多少時間,遭遇多少痛苦,都無所謂,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要以自己的身份去完成。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有錯的!交托給他人,安心地,理所當然地,無奈地,苦笑地死去……哪一種都不合我的哲學。”“……從某些角度來說,我一點都不討厭你這樣的人,大概,正是因為自己想過要成為這樣的人,所以,才會在最開始的選擇時,將自己朝這副模樣靠近吧?”我捏著煙頭,平靜地對他說:“說到底,最開始的殺人鬼高川,不就是我嘛。”“可是,你最終沒有選擇成為那樣的高川。”他彎下腰,那是看似放鬆身體,卻讓氣氛陡然緊縮的姿態,“你還記得嗎?自己決定取下麵具的時候,那種坎坷的心情。你其實很不自信吧?沒有殺人鬼的力量,是否可以走得比上一次更遠,所以,雖然抗拒戴上麵具,卻一直將麵具帶在身邊。”這麼說著,他翻開手掌,那裡本來一無所有,但此時,卻有一張熟悉的醜角麵具放在其中。我十分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他也全都說中了,我內心深處的想法。我的確有所猶豫,一直都在猶豫中前進,包括“是否需要殺人鬼的力量”在內,還有種種可以更堅決一些,卻難以堅決起來的東西,一直纏繞在心底,隻是被意誌強壓下來了而已,思緒無時無刻的沸騰,也和這些猶豫不決的東西存在於心中有深刻的關係。可是——“猶豫真的是不對的嗎?”我反問道,“行動上的果決,並不意味著思維的單純吧。”“的確。”他隨手扔掉麵具,我摸了摸戰鬥風衣的內袋,果然,隨身攜帶的醜角麵具不在了,恐怕就是他扔在腳邊的那一張吧,“到底什麼是完全正確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完全正確的事情,我也無法判斷。雖然思想上有矛盾,無法完全確定怎麼做才是最好的,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是否絕對最好,但是,這種猶豫隻要不反饋在行動上的話就沒關係。反過來說,我倒也覺得,不是一根直線的單純頭腦,在深入思考後產生的猶豫,都是不錯的東西。然而,這不是殺人鬼應有的樣子。”沒錯,那的確不應該是殺人鬼高川的樣子,殺人鬼高川的沉默,應該是更尖銳直接的,那並非思維上的單純,而是從一開始,做出決定的方向就已經固定了。殺人的時候,會思考許多問題,但是,就算沒有答案也無所謂,因為,這並不妨礙“殺人”,隻要“殺過去,殺到儘頭”就好了,把一切繁瑣的東西,宛如快刀斬亂麻一樣,一口氣貫穿,斬殺,遇到荊棘也無需顧慮,砍倒直衝過去就好了。這樣的殺人鬼高川,對於“戴上麵具”是不會有任何疑問的。我如今的行為和思考方式,的確已經和殺人鬼的時候相去甚遠了。所以,麵前的殺人鬼高川,才從我的懷中拿走了麵具嗎?因為,他認為,我已經不需要這東西了,我已經走上了,和他不一樣的道路。即便如此,他也懷著“自己也必須走下去”的想法,從而站在了我的麵前嗎?如今,站在我麵前的他,就是在精神侵蝕的新階段下,所呈現出來的,屬於我的另一種真實嗎?“你看,你又在思考了。”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說:“可是,每一次都找不到答案,因為,就算其他人親口告訴你答案,你也不會相信,你想要得到的‘是親自找到,且足以讓自己篤信的答案’。不過,那樣的東西,對我而言,或許是存在的,但對你而言,則是完全不存在。因為,你思考的起源,正是因為‘你不相信自己想到的答案’。”“這一點,你也能理解嗎?”我不由得感到更加沉重了,因為,麵前的敵人,雖然在交談,但一定不會就此罷戰的敵人,真的太了解我了。即便對“他就是我”有所懷疑,但是,懷疑的程度,隨著交談的進行不下降,即便不會完全變成零,但是,百分之五十和百分之一的懷疑,所帶來的感受是截然不同的。一個對我十分了解,且又是在戰鬥力上有些超常的另一個自己——這樣的敵人,就算不動手,所帶來的壓力也不是開玩笑的。簡直就是“由神秘帶來的精神侵蝕和肉體打擊都要提升一個等級”的感覺。沒有夜鴉誇克的話,我不過就是個普通人,魔法陣……也沒有完成,真的可以打贏嗎?這樣的念頭剛浮現,就被我甩開了。不,不是可不可以打贏的問題,而是非贏不可。“你還在懷疑站在這裡的我。我可是很清楚的,你的一切,我再了解不過。雖然你同樣了解我,但是,無法依靠這種了解,扯平我們之間的差距。你心裡也十分清楚吧?”殺人鬼高川的身姿更加壓低了,讓人覺得,就像是逐漸拉開的弓弦,“我是比過去更完整的殺人鬼高川,而現在的你不在狀態。就算我剛剛大戰了一輪,身體和精神都沒有恢複過來,但餘下的力量,仍舊更勝一籌!”“所以,不想死的話——”他的話一頓,再度響起時已經到了我的身後,“就快一點吧!”我隻來得及反手將臂刃擋在側方,剛猛的斬擊力量就已經傳遞過來,因為沒能抵達最佳的人體力學角度,所以無法完全抵抗這股衝擊。為了保持平衡,我不得不在地上翻滾,期間殺人鬼的刀刃毫不留情地遞進,乾脆利落地在我的身上帶出幾道血痕。他的行動沒有體現出速掠超能和連鎖判定的效果,也就是說,他此時也是以“普通人”的姿態戰鬥的,可是,明明技巧、身體能力、精神集中力和意誌力都對等,卻感覺自己完全落於下風。殺人鬼高川就是這樣的變態,在同等的素質下,隻要是殺戮的行為,都能獲得仿佛來自於本能的加成。而即便隻是一點點的差距,也能以超乎尋常的精細度把握起來,轉化為難以跨越的差距。我對自己會落於下風,在最初的交手中就會受傷,在開戰前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不過,真正體會到彼此之間,看似沒有,卻的確存在的差距時,心理上的衝擊仍舊無法完全消弭。如果不做出一些出乎對方預料的變化,那麼,就一定會輸。我翻滾、閃避、反擊、躍起、衝刺、再一次後躍,卻有一種死亡的陰影不斷靠近的感覺,雖然奮力的時候,可以和這種死亡感受擦身而過,但是,下一刻,它就會出現在更近的地方,一次都沒有暫時將它推開的感覺。身上不斷被破開衣物,刺刺的痛楚,偶爾從外露的肌膚出飆出的鮮血,都在證明自己正一點點朝失敗的方向滑落。明明素質是相同的,但是,我卻如此狼狽,而殺人鬼高川,即便也沒能完全逃離我的反擊,卻在受傷的同時,還充滿了遊刃有餘的感覺。我知道,殺人鬼高川早就習慣了這種在刀鋒上跳舞的感覺,不,確切來說,在刀鋒上跳舞,才是他的領域。試圖以最大的效果去傷害他人的時候,自己也會在對方拚死一搏的反擊中受傷,不給彆人活路,彆人也不會手下留情,這一點,殺人鬼高川是最清楚的。然而,清楚認識到這一點,卻毫不猶豫地這麼做的他,也同樣是其可怕之處。對傷害他人,對他人傷害到自己,全都毫不在意。隻要在戰鬥,那麼,腦海中的念頭,就僅僅是“殺死對方”,絕對不會去想:“殺死對方的後遺症”和“殺死對方是否真的可以結束”這樣的事情,因為,殺人鬼的目標,永遠近在眼前,就在腳下——不斷通過“殺死”這一行為,處理抵達深身前的麻煩就足夠了。還在遠處的麻煩,完全不用理會,因為,如果它真的會阻擋自己,就一定會來到自己跟前,那時再殺掉就好了——殺人鬼高川,就是這樣一個“無比踏實”的人。我理解他,就像是理解自己,可是,正如同他說的那樣,理解也好,不反感也好,認同也好,在和他的戰鬥中完全沒有意義。因為,他不會因為被敵人看穿而變得弱小。他的強大,是極其精細而穩定的。與之相反,我的強大,一直都在波動。我的情緒、感性和思考,以及從外界傳來的反饋,都會讓我每時每刻,都出於一種不安定的狀態。我的平靜和從容,是在認知到這種波動性,承認這種波動性,並接受這種波動性的情況下才產生的。可是,就算對自己來說,自身能力的波動狀態是可以接受的,並已經接受,但麵對更穩定,更精密的一方,這樣的態度,也無法成為打破境況的因素。生死戰之中所體現出來的能力高下,就是被實踐證明了的真理。如今,我和殺人鬼之間的差距的確存在,就是這樣被證明了的真理。能夠期待的,可以扭轉這種差距的關鍵因素,會是什麼?從過去的經驗而言,就是夜鴉誇克和實力的波動性吧。不過,夜鴉誇克可以及時趕到的話,也難保殺人鬼高川不會因此進入魔紋使者狀態,擁有速掠和連鎖判定的話,就算夜鴉誇克的綜合實力更強一些,也會被他抓住電子惡魔固有的破綻——使用者本體。所以,以夜鴉誇克為前提的勝率提升,並不值得期待。另一個就是自身實力的波動性,這種波動性,雖然在麵對精細又平穩的實力輸出時,往往會呈現頹勢的一麵,不過,正因為是波動的狀態,所以,會給敵人造成“突然變強”的錯覺,讓敵人猝不及防,從而取得反轉式的勝利。不過,這一次的敵人,就是另一個自己,對我的事情,殺人鬼高川也同樣了如指掌。正如我明白他是何等的精細和穩定,他也一定明白,我的波動性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對於有所防範的人,突然的波動,如果不高達一個絕對性的強度,是不可能造成決定性影響的。一旦讓對方適應了,緩過氣來,就很難再取得勝利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想要在他麵前展現出“出乎意料”的一麵也是十分困難的。我再次和襲來的刀刃擦過,刁鑽的角度讓人無法完全防禦下來,所以,一開始就是帶著以傷換傷的想法而去的,在臉頰被帶出血痕的同時,用同樣的技巧刺了過去。殺人鬼高川和我交替位置,如跳舞般旋轉,擊中,被擊中,交架,被擊飛,刀刃切開灰霧的一刻,顯得格外明亮。灰霧在風中流動,破爛的風衣,在風中搖擺,踩踏的聲音,摩擦的聲音,交擊的聲音,喘息聲,清脆而急促,讓人覺得疲累,卻又無法停止,就好似置身於永不停息的螺旋中,直到其中一方無法繼續。他輕盈地跳了起來,完全利用慣性而做出的動作,就好似天鵝降落在水麵,自然又優雅,但是直逼眼前的刃光,卻從生死的意義上,令人心跳加速。他的身體,早已經疲倦不堪,他的眼神,在激越的精光中,掩飾不去灰暗的疲憊,可是,這完全無礙於他在戰鬥中表現得輕盈和銳利,劍法刀法什麼的,根本沒有,也不是每一擊,都能抵達人體力學的最佳狀況,但是——很快,很自由,無論可以想象的角度,還是想象不到的角度,都會穿刺而來。我看過的武俠中,有過類似的描述,對方是一個隻使用刺擊的劍客,但是,同樣的快速,同樣角度刁鑽,同樣的自由。我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曾經遇到過的敵人中,也有類似的類型,但是,殺人鬼高川的攻擊比對方更快,更不帶一絲雜念,更加純粹而明亮。當看到刃光時再反應就已經來不及了,所以,隻能通過戰鬥的本能和直覺去提前感應。然後,就是再一次無法避免地被擊中,我踉蹌後退,竭儘全力防下直逼致命要害的追擊,彆的地方已經顧不上了。被切開,刺穿的部位,已經漸漸麻木,而身體的溫度,也在隨著血液的流逝而降低。雖然傷口並不致命,但是被擊中的次數太多了,進一步加劇了運動上的消耗。殺人鬼高川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想法,也不打算再和我交談。他沉默,直接,決絕,和那些喜歡廢話的敵人不一樣,之前和我的交談,大概是他說話最多的一次吧。而這樣步步緊逼,沒有猶豫,毫不遲疑,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像戰車一樣打算一直碾壓到勝利的敵人,到底該才能反轉劣勢,反敗為勝?我得不出一個絕對的答案,而且,碰到這樣的敵人,似乎也還是第一次。“和殺人鬼狀態下的自己麵對麵生死戰”這樣的念頭,在這之前從未有過。實際出現的如今,我更能切身體會到,如果自己變成殺人鬼高川,到底可以強到什麼程度。麵前的他,就是一個最接近的參照。我被巨大的力量打偏了腳步,重新站穩的時候,腳下傳來柔軟的異感——沒有用眼睛去看,但是,那觸感和環境的記憶,讓我知道自己踩到了什麼。醜角的麵具,殺人鬼高川的證明,在戰鬥開始前,被他扔在了這裡。追擊而來的殺人鬼高川,和我一樣,並沒有戴上麵具。這一定是有什麼意義的。然而,我沒有拿起它,或許也有不應該拿起它的想法,但是,被逼到無法做多餘的事情也是重要的原因。在我狼狽的躲開之後,殺人鬼高川第一次停下攻擊,用一種平淡的眼神看著地上的醜角麵具,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麼。但是,他的停手,給予了我思考的餘力,我並沒有因為他轉開視線就反擊上去,因為,那樣做大概是不行的。我這麼想著,用脫力而哆哆嗦嗦的手掏出香煙。“戴上它。”殺人鬼高川突然這麼對我說道。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他這麼對我說了。可是,問題的關鍵並不在於是否戴上它,而是我是否真的想要,再次拿起殺人鬼高川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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