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轟擊所造成的衝擊攪拌著眼前的一切,離線機群在可能到來的反擊之前完成重組,再一次進入高速移動狀態,半透明的超距加速通道沿著一條曲折的路線延伸到事先用探針鎖定的坐標位置上。就在離線機群加速移動的時候,有數十發閃光從教堂的方位出現,差一步就抓住了離線機群,但如今也隻能擊中離線機群留下的空位。這種攻擊近乎和離線機群的高速移動同步,前後不過就是三秒左右的差距,足以證明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有應對高速性質神秘的能力,而之前那猛烈的攻勢,也沒能讓他們失去還手之力。離線機群如果停頓下來,或者被他們預讀路線,就會變得十分危險,不過,原住民的準備也極為充分,在躲過這一次反擊後,就意味著擁有第二次進攻機會。灰粒子加速撞擊試驗機,也就是那巨大的“圓筒”擁有客觀的威力,但似乎在蓄能和冷卻上需要花費時間,至少,在兩次高速移動之間,並不足以完成第二次攻擊。教堂的輪廓隱約呈現,它被擊中的部位出現巨大的空洞,整個教堂結構崩塌了三分之一,隻要再來一下,大概就隻剩下一片廢墟吧。不過,之前的攻擊就如同在河流中挑起泥沙,讓環境一片渾濁,沒有足夠的觀測能力,僅憑肉眼是無法確認情勢的,對我來說,連鎖判定區區五十米的觀測範圍,也在這樣的大戰中顯得極為狹隘。在這種情況下,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發起的,幾乎就要命中的反擊,就更加讓人慎重了。離線機群為了保險起見,不惜在抵達第二個高速移動坐標後,立刻向第三個高速移動坐標移動。在高速移動通道中,外界的一切,都變得極為緩慢,而教堂處的閃光一如前次般亮起時,就顯得極為礙眼,因為,那是唯一可以追上離線機群移動速度的運動——雖然無法提前在離線機群移動的路線上進行截擊,卻已經狠狠咬住了我們的尾巴。這一次距離擊中隻差了兩秒,比上一次更加提前,在無形中為離線機群增加了壓力,如果高速移動真的隻剩下兩次,那麼,在最後一次的時候,被命中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七十。機艙內所有的原住民戰士都已經進入額外的投放艙中,我也解開了自己和真江的安全裝置,隨時準備跳機。機長“加”仍舊有條不紊地調整著各類表盤,從他們的決死之心來看,這些離線機包括“圓筒”在內,一定會以“自爆”為最後一次打擊。即便沒有被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擊中,放棄這些載具大概也是計劃之中。原住民們的考慮十分徹底,就算有威力強大的灰粒子加速撞擊試驗機,也不覺得可以僅僅憑借這樣的攻擊摧毀這裡末日真理教和素體生命,短兵相接從一開始,就列入了主要攻擊手段中。如今的五次高速移動,無非就是爭取足夠的時間,去發射第二次和第三次主炮,儘可能削弱敵人的場地優勢。這個大教堂的古怪,隻是肉眼看到就能感受到,唯有削弱乃至於擊破這種主場性的神秘,才能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不至於一下子就會潰敗。大概是沙耶病毒讓原住民們深深感受到了末日真理教的厲害,所以,即便是在這個看似占據上風的時候,他們仍舊按照“自己身處劣勢”的原則,去貫徹自己的計劃。第三次高速移動結束時,灰粒子加速撞擊試驗機已經再次開啟,那一眼看去就感到無比狂暴的藍色光團再一次在炮口凝結,它的存在,甚至讓周遭的視像都變得扭曲起來。大教堂的閃光緊隨其後,但卻在擊破高速移動通道的時候,立刻被這種扭曲的環境狀態乾涉,差之毫厘地和目標擦身而過。然而,即便是這麼近的距離,我仍舊沒有看清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它實在太快了,而且,似乎並不存在一個可以觀測的實體。就如同兩個重量級拳擊手的交叉拳,在教堂閃光擦過身側的時候,藍色光團也拋了出去。正如同離線機群的防禦無法抵擋教堂閃光,甚至就如同根本無法對之產生反應一樣,大教堂在這段時間內重新構建的防禦,也如同薄紙一樣,被藍色光團的侵入撕扯得一乾二淨,絲毫沒有形成任何抵抗效果。無數半透明的碎片漫天灑落,就如同戰場上隨時都被一種不接觸就看不到的玻璃籠罩著,而現在雙方的互毆將之徹底打碎了。對我來說,如此猛烈的交鋒也是今次罕見的。讓人不由得聯想起統治局那已經鮮為人知的過去,在戰場上,使用至少臨界兵器等級的超級武器去致對方於死地,大概就是這樣的場景吧,統治局如今的遺址,就是在這種程度,卻數量更為頻繁的戰爭中形成的,甚至於,當時定然出現了超過臨界兵器的東西。如今已經成為傳說的超限兵器,多少還是有一點曾經存在的證據。如今的戰場,僅僅是末日真理教的小團體,配合數量稀少的素體生命,和已經山窮水儘,隻能出動三百人的原住民的戰鬥,彼此之間最強的殺手鐧,大概也就是個位數的臨界兵器,而在統治局過去的曆史中,一定有著更大規模的合戰,出動的戰鬥力以及在戰場上出現的臨界兵器,都必然會是如今讓人無法想象的數量。那種無比宏大,也顯得無比殘酷的戰爭,如今也隻有在這場戰鬥中,才能窺視一二。巨大的衝擊再次掀翻了彼此,整個區域,包括大地和空間都在顫抖,即便是占據上風的一方,都無法避免被自己製造的衝擊波及。離線機群再一次於衝擊中解體,這一次機體受到的損傷更加明顯了,在“加”的離線機中,大量的構造線路都已經崩斷,支架也發生了明顯的扭曲,讓人覺得好似隨時都會斷裂。即便沒有被敵人的反擊擊中,再繼續幾次這種強度的攻擊,自身的負荷也將會讓離線機墜毀。解除了安全裝置,我隻能緊緊抱住真江,利用速掠狀態,在離線機的翻滾中保持平衡,碎裂的部件從機頭滑向機尾,又從機尾反彈回來,速度和力量就猶如子彈,和艙壁碰撞的時候,不斷濺起零星的火花。機長“加”被固定在駕駛位上,不免受到殃及,但是她的身體已經被改造過,構造體材質堅硬得即便是這些散射的碎片,也無法乾擾她的動作。這一次機身平衡調整比上一次更加困難,在我們這裡恢複正常飛行姿態的時候,已經有四台倒黴的機體冒出黑煙,嚴重一點,則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然而,在它墜落之前,其它離線機和“圓筒”彈出的機械臂和管線,再一次將它抓穩了。離線機群再次集結們,然而,大教堂閃光如約而來,眨眼之間,就將兩台躲閃不及的離線機貫穿。被貫穿的離線機解體時,連接它的機械臂和管線都不得不斷開,因為這種解體現象擁有感染性,會沿著連通的地方一路蔓延,一部分機械臂和管線已經不得不放棄。因為敵人的反擊激烈,而且越來越準,離線機群不等集結狀態完成,就再次強行進入高速移動狀態。沒有抵達最佳狀態就進入高速移動,對離線機的傷害相當大,用肉眼都可以看到好幾台不穩定的離線機的外殼發生了彎曲,幸好,這種強度的負荷還不至於徹底破壞一台離線機,在搖搖晃晃中,餘下的離線機再度完成了陣型集結。這一次,高速通道一路貫穿第四坐標和第五坐標,在超過第五坐標之後,向上彎曲了一段距離,就如同一個噴口。離線機群沿著這條通路盤旋,閃躲,驚險地避開大教堂的閃光後,在最後的坐標處,以一個極大的慣性彈射而出,於半空借助至今為止最為猛烈的噴射,完成了飄移般的機動,劃著一個巨大的弧線,將炮口再度對準了大教堂。凝聚在炮口的藍色光團比之前兩次還要大了一圈,拋出的時候,讓人覺得好似整個空間都在沿著它的軌跡壓縮,灰霧也好,煙塵也好,飄散於空中的碎片也好,前方的大教堂路闊也好,就好似被攪拌成渾濁的一片。與此同時,大教堂的閃光被抵消了十數個,被|乾涉了彈道而未能命中的也有十數個,但仍舊有十數個不約而同擊中了好幾台離線機。到底被擊中了幾台,我沒有來得及去數,因為至今為止最大的衝擊波已經抵達了離線機群。一瞬間,我們失去了其他離線機和“圓筒”的蹤跡,駕駛位中所有的設備都亮起警告的紅燈,隨後,整個機艙中陷入一片黑暗,就連設備的警告燈也陸續熄滅。離線機在這一刻,徹底失去了自我調節能力,宛如被巨浪打入水中的小舟,無助地打著轉,讓人懷疑會不會在下一個呼吸就會解體——五個呼吸內,機艙已經旋轉了十幾圈,才稍微出現減弱的跡象。機長“加”的身體已經暴露出來,她本來是和駕駛位融為一體的,然而,駕駛位已經一片狼藉,火花四濺,就像是嘔吐一樣,將破損的零件彈了出來。這個時候,機長“加”還在鍥而不舍地使用高速語言,手動進行操作調整,她成功在這幾個呼吸的時間中,手動完成了各個管線的接駁,甚至用身體的一部分,取代了已經徹底無法使用的設備。大量的管線以最粗糙的方式插在她敞開的胸膛中,頸脖和背脊上,仿佛在這一刻,她已經徹底取代了離線機原有的核心,整個離線機,以最直接的方式,成為了她的身體。離線機在她的努力下穩定下來,這個時候,她的高速語言越來越激昂,向來平穩的電子音,也似乎帶上了一種狂暴的色彩。她就像是在咒罵,像是在憤怒,像是在宣泄,她的動作粗暴,扯開所有阻攔自己動作的東西,將一隻機械臂插入看似早就留出的孔洞中,下一刻,整個機艙再次光芒大放,劇烈的晃動也霎時間停止了。離線機維持在慣性飛行的姿態,繼而打了個彎,朝斜下方衝向大教堂的位置。衝擊波掀起的氣浪被撕扯著,很快,就看到一台離線機從迷霧中鑽出,緊接著是第二台、第三台……所有幸存的離線機都在衝鋒,這一次,已經不需要集結了,因為,所有的離線機都已經強弩之末,就連“圓筒”都已經殘破不堪,失去了動力,正在重力的拉扯下,一路朝大教堂的方向墜落。通訊頻道再次恢複正常:“全機投放開始!”“加”用力拉下一處擋板,按下其中的紅色按鈕,它大概是在之前的衝擊中,機艙內唯一還保持正常狀態的設備吧。離線機的外部裝甲開始剝離,不僅僅我們這台離線機,所有的離線機,都在剝離自身的裝甲。艙門在這個時候,再也無法銜接在機身上,一下子就斷裂飛出,勁風頓時灌入機艙內,將所有的碎物吹得到處翻滾。卸載的裝甲和零碎的物件,在額外的力量下加速,擋在了離線機群的前方,它們抵達得十分及時,大教堂已經開始反擊,之前那可怕的閃光已經不複存在,也許發射源已經破壞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實質化的炮火,以及各種肉眼可見的法術現象。被彈射出去的裝甲和零部件,同樣攜帶著神秘的力量,就如同盾牌一樣,讓這樣的反擊無法避開它們,無法穿過它們之間的漏洞,不得不被它們吸引過去。矛和盾的相撞,綻放出宛如群星閃爍般的光芒,這一刻,我們仿佛被星海包圍著。“所羅門啊,我們又回來了!”一個人的聲音,在通訊頻道中回蕩,之後,就是所有人的怒吼:“為了複仇!”這是最後的宣戰,我抱著真江來到已經沒有艙門的出口邊,機長“加”的聲音在背後傳來:“祝你好運,外鄉人。”“也祝福你,加。”我說完,從艙門躍出。強勁的風,拍打著我的身軀,風衣被拉扯著,就如同殘破的翅膀。與此同時,所有的離線機釋放了底部甲板,一排排的投艙彈出,就好似從大嘴中噴出的果粒,先後不一地點燃了助推器,選擇不同的角度和路線,加速向大教堂墜去。我將身體壓低,以頭下腳上的姿勢趕上他們,在前方的“盾牌”消耗殆儘後,離線機就成為了吸引敵人反擊的最後一道防線,從大教堂處激射而來的炮火,在神秘的作用下,穿越我和戰士們所在的空間,於離線機和“圓筒”身上爆炸。不斷有離線機瓦解,“圓筒”也不堪負荷,斷裂成了三半。我不知道“加”是否可以在這樣的攻擊中幸存下來,又會有多少機長可以幸存下來,從突襲開始到現在,最終完成投放的原住民戰士,隻有不到兩百人。即便如此,我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就好似被一團熊熊的火焰包圍著。我的心中,就像是被注入了額外的力量,對一切都毫不畏懼。我也相信,幸存下來的原住民戰士也一定是同樣的感覺。這到底是情緒的感染,還是在最後的最後,原住民們仍舊為所有人加持了一種類似於興奮劑的“神秘”?答案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敵人就在腳下。沒有人可以阻攔這次下降,即便是手段詭異繁多的巫師們也沒能做到,所有投放出來的原住民戰士,以一股勢如破竹的氣勢撞入大教堂中。這個時候的大教堂已經崩塌了三分之二,沒有看到任何屍體,我也不覺得,會有屍體的存在。之前那無比劇烈的攻擊,足以湮滅所有來不及躲避的東西,包括素體生命在內。生者必然還能戰鬥,死者則連一點灰燼都不會剩下,這就是臨界兵器全力發揮時的戰鬥情景,我已經深刻體會到了。就在原住民戰士所在的投艙紮入教堂各處的同時,末日真理教的巫師們和素體生命紛紛露出身影,雖然數量上呈現劣勢,卻以一種理所當然的,圍剿般的氣勢朝各處的艙體進發。原住民戰士踹開艙門,三三兩兩配合著,毫不示弱地迎麵衝上。我在落地之前就已經展開速掠,連鎖判定覆蓋了周遭五十米的範圍。借助墜落的力量,我以極高的初速度在無形的高速通道中奔馳,在一對末日真理教巫師和一名素體生命的隊伍抵達他們的目標前,刀狀臨界兵器已經揮出。震蕩在他們反應過來前已經覆蓋了他們所在的空間,巫師的防護罩在升起的同時,就被噴湧而去的衝擊吞沒,破碎,隻剩下素體生命被擊飛,撞斷了身後兩人環抱的立柱。沒有在第一時間選擇傳送的巫師,沒有幸存的理由,素體生命受到重創,在落地之前,就被我用速掠追上,它那張如同麵具的臉已經龜裂了大半,卻仍舊維持著反擊的姿勢,隻是,它的動作相對於我的速度來說,就如同慢動作一般。我沒有啟動刀狀臨街兵器,掠過它身旁時,直接斬擊在它的腰側。堅硬的手感傳來,然後是破碎的聲音,擋住刀身的阻力霎時間消失了,隻有斷成兩截的身體,在我的眼角騰空飛旋。我壓低身體,躲開激濺的碎片,一路沿著蛇形的線路衝向另一隊巫師,在他們驚駭的目光中,再次揮動刀狀臨界兵器。一名巫師及時啟動了傳送,出現在三十米外的一側,如果是正兒八經的傳送門法術,自然不止這點距離,但他如今也隻能做到這種程度,因此,在他現身的一刻,就已經被連鎖判定捕捉。無數的運動軌跡在我的腦海中浮現,又迅速衰減成五條彈道,我拔出左輪,一口氣射光五發子彈。那名巫師還想著反擊,子彈卻先一步抵達了他的身邊,激發了他的防護罩。我猜對了,是球形的防護罩,而且,達不到十足十的力量。所以,子彈的彈跳再一次如預計般進行。在這層薄薄的防護罩破碎後,子彈彼此相撞,其中一發從巫師的後腦勺鑽入,如水袋般打爆。無形的高速通道盤旋著,一路沿著還算完好的建築部分,朝教堂深處鑽去,更多的巫師和素體生命正從裡麵湧出來,我想,那裡一定有他們的計劃核心的所在地。在我擊殺了兩隊巫師和一名素體生命的時候,原住民戰士們也已經和其他的巫師隊伍以及素體生命發生碰撞,爆炸聲此起彼伏,然後就是大塊大塊的碎片,如同隕石般砸落在這片殘桓斷壁中,那是離線機和“圓筒”最後的殘骸,攜帶的威勢,讓雙方的戰鬥不由為之一緩,紛紛躲避開來,他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因為,這些殘骸在撞擊的同時,又完成了一次爆炸,這一樓層的地麵立刻瓦解。在塌方的時候,我踩著不停震動的道路,躍上不斷傾毀的牆壁,攀住上方的欄杆,躍入更前方的樓梯口中,緊追在我身後的是一陣充滿穿透力的攻擊,隻要遲一步,就會被打成馬蜂窩。剛從下方鑽出的,卻因為地麵崩潰而跌落的巫師和素體生命,仍舊在失去平衡的時候,捕捉到了我的蹤跡。我沿著樓梯一路盤旋向上,速掠狀態下,所有自上而下,以及自下而上,包夾而來的攻擊,都變得如同高速攝像的畫麵,哪怕是空氣的波動,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我毫不猶豫插入這些攻擊的縫隙中,用左輪進行一輪反擊,然後又揮動刀狀臨界兵器,從一群還在忙著躲閃子彈的巫師之間穿過。他們的眼球轉動著,也隻有眼球在轉動,所有的動作,於我而言,都已經來不及了。我和他們對視,刀狀臨界兵器開始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