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於神秘擴散將會更多體現於電子惡魔的擴散,隻有寥寥數人構成的耳語者不可能完成對一個城市的神秘組織的整合,即便如此,我仍舊不打算擴建耳語者。在這個中繼器世界裡,我們這些侵入者天然受到抗拒,即便是末日真理教也沒有大張旗鼓地發展。納粹控製了這個中繼器,也理所當然著掌握了這個世界,我們這些人之所以還能活著,如同下水道的老鼠一樣活動,是因為同樣有中繼器支持,而且,納粹似乎也有一些陰謀,需要利用我們來行事。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可以肆無忌憚地和整個世界作對。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無論地利還是人和都不具備,想著依靠自身的神秘,去和源源不絕的電子惡魔戰鬥,就算可以活下來,精力也會被無止儘的戰鬥牽扯。無論我還是NOG,亦或者末日真理教還有其他一些隱秘進入的神秘專家,目標應該都是中繼器核心,推動這個世界的末日進程,並非結果,而隻是讓中繼器核心以神秘化的方式顯現出來的手段。被末日降臨前的混亂席卷進去,就完全是本末倒置,得不償失。我相信,即便這個世界步入末日進程,如果有人趁著這個機會興風作浪,試圖組建一個龐大的勢力,用以針對其他人,這種做法也必然是不可能成功的,因為,在奪走或摧毀中繼器核心之前,納粹都是這裡真正意義上的主人。反客為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行為,這個世界看似和外界一樣,擁有完整而獨立的社會係統和人性互動,但是,既然這裡的人們賴以生存的世界,都是納粹通過中繼器構建的,就意味著納粹始終掌握主動權。就耳語者對這個城市的作為來說,一旦動靜過大,就會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進而被當成靶子。所有獲得電子惡魔的人,都不會真正意義上對耳語者妥協,因為電子惡魔可能具備的侵蝕性,也因為納粹不可能什麼都不做。戰鬥的意義,並不在於戰鬥本身,而在於通過戰鬥想要達到的結果,至少我並不享受戰鬥的過程。我來到這裡,組建耳語者,也不是為了主持正義,而不斷的戰鬥,也不可能讓一個城市真正安寧下來。正如八景所說的那樣,耳語者要做的,不是讓所有人都知道耳語者一家獨大,而是讓這個城市即將出現的其他神秘組織明白,在這個城市裡,平衡和秩序才是最佳選擇,而耳語者將是這個秩序中的一個核心份子。在一個由多個勢力共同維持的平衡中,妥協和牽製才是主題,認定自己的敵人,找到自己的盟友,正是演繹這個主題的方式。所以,耳語者才有必要對一些神秘組織的雛形釋放善意,尋找和扶持天然的盟友。例如學生會,以及學生會背後的社會人士。暫時還不確定,這個城市會被多少神秘組織分割,又會被多少外地的神秘組織侵入。不過,身為這個城市最先接觸神秘的一批人,學生會也好,那些和學生會關係匪淺的校外人士也好,除非被電子惡魔背後暗藏的惡意侵蝕了大腦,都一定會將這個城市當作自己的大本營經營起來,進而排斥其他外來勢力。這些情況都是淺顯易見的,耳語者也沒必要另外營造出截然不同的情勢。左江提起,強大的意識行走者可以從意識層麵上,直接控製一個城市的人類,然而,這個說法隻是理論上正確,實際上卻不可能做到的。因為,中繼器本身就是人類集體潛意識異化的產物,意識行走者在中繼器世界中如此大規模地使用意識態神秘,所需要麵對的對手,可不是每個人的意識,而必然是中繼器本身。人類的意識行走者,是絕對不可能隻依靠個人意識戰勝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個人意識也不可能達到中繼器的高度,換句話來說,如果有人達到了這個程度,那麼,這個人就必然已經不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類了。“人類”這個概念的定義,和所有科學用語一樣,是極為嚴格的。有許多人經常混淆這些既定的概念限製,無止儘擴大某一種概念所涉及的範圍,但實際上,這麼做本身就失去了定義概念的意義。例如,有人會將“惡魔”擴展到“外惡內中立”甚至於“外惡內善”,亦或者用種種“不得已”對其進行修飾,進而造成“惡魔”的曖昧化,乃至於,讓“惡魔”和與之相對的“天使”不再充分對立。但是,這麼做除了混淆概念之外,又有什麼意義呢?如果惡魔也可以天使的話,那麼,天使又有什麼意義呢?而代表純善美的天使被添加了惡意的修飾,那麼,天使這個概念,又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呢?“長著翅膀的鳥人”和“天使”不是同一個東西——隻有確定這個前提,才能讓這兩個詞語真正成為兩個概念。同樣的,人類和怪物的概念劃分,同樣也有嚴格的限製,才能讓它們各自具備獨立的意義。怪物可以做到人類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的事情,怪物超出人類想象的強大,以這個前提,去看待意識行走者,就會發現,意識行走者雖然強大,卻仍舊不是怪物,而他們也無法做到怪物的事情。而在這個世界中,真正意義上的怪物隻有兩個,也隻有這兩個,才能達到左江的想法——從意識層麵上控製所有人。耳語者中有怪物,但是,這個怪物會否按照左江的想法行動,我全然不抱有任何期待。人希望怪物按照人的想法行動,以人的準則要求自己,從概念上就是矛盾的。所有的文學作品中,怪物遵從人類的希望,或者說,不遵從就會被毀滅的結局,無論如何用人文思哲去修飾,也無法掩飾,這個結局中所體現出來的恐懼——人類對怪物的恐懼,因為,對“怪物”的嚴格定義,就潛藏在人類的本能中,讓人知道,那是自己絕對不想麵對的存在。所以,耳語者要讓整個城市平靜下來,絕對不能指望怪物,也不能指望意識行走者。左江的說法,理論上正確,卻沒有半點可行性。因為,這個理論到了最後,一定會出現“人”和“怪物”這兩個概念之間的矛盾。不可能有誰,既是“人”又是“怪物”。我有時覺得自己是人,有時覺得自己是怪物,但我清楚,這隻是在證明,我隻是一個精神病人而已。在決定了耳語者未來一段時間的行動路線後,我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噩夢和鬼影身上。在被我切實傷害了一次後,鬼影徹底銷聲匿跡,無論是在噩夢中,亦或者在這個城市,都無法找到它的活動跡象,然而,我十分肯定,它絕對沒有被|乾掉。隻是,隨著校園生活恢複平靜,一直籠罩在這個城市上空的壓抑也漸漸鬆動,日常生活的異常味道也逐漸減少。也許,重新恢複正常的幻境,讓鬼影失去了活動的空間。就我自己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轉變,也是處理了廁所怪談後,所希望得到的好結果。當然,在剛剛回到這個世界,受到噩夢和鬼影侵擾的時候,我是決計沒想到,那段時間所感受到的混亂和異常竟然會在之後的時間中迅速回落。是因為末日真理教、NOG和其他神秘專家的活動重心,都被排斥在亞洲之外的緣故嗎?我不僅一次這麼想。從當前的情勢推斷後繼的情勢,這個世界的神秘圈也開始呈現和外界相似的情況——歐美地區的神秘事件開始變得頻繁,神秘專家的活動也會集中在那邊,亞洲雖然也不會缺少神秘事件的侵害,但在程度和密度上,都應該遠遠弱於歐美地區。而對於以亞洲為根本的神秘組織來說,亞洲既是安全的土壤,也是貧瘠的不毛之地,所有想要在神秘圈內有所發展的人,都一定會將目光投向歐美地區。和外界的情況不同的是,而在這個世界,納粹一定會取代末日真理教的地位。我甚至可以預想到,正如瑪爾瓊斯家巫師對末日真理教的意義,電子惡魔也會構成納粹的力量主體。在某種程度上,參照已知的末日真理教內部結構,也可以推導出納粹在這個世界的組織結構,進而猜測外界納粹的組織結構。畢竟,納粹曾經是末日真理教的一員,也已經在許多細節上,體現出兩者同源的一麵。末日真理教利用巫師體係和迷|幻|藥“樂園”,構造出一個穩定的上下層結構。而在這個中繼器世界裡,電子惡魔的擴散,以及外界征戰不休的納粹士兵,不免讓人產生即視感。雖說,電子惡魔召喚程序最初是交由我們這些入侵者使用,在種種因素的引導下,也沒多少神秘專家可以拒絕,將自己的神秘性和特性通過電子惡魔展現出來,從而看上去,我們這些入侵者才是電子惡魔的源頭。但實際上到底是不是這樣,卻沒有人可以肯定,甚至於,已經有許多神秘專家拋棄最初“電子惡魔是為了方便入侵者”的念頭,而將之當成是這個中繼器世界自身的神秘機製,是針對入侵者而誕生的東西。這些轉變,在廁所怪談事件結束,入侵者大規模進駐這個世界後,就越來越得到更多人的認可。這些情報,是左江在聯係約翰牛之後,從那邊得知的,僅僅是兩周的時間,歐洲中部和拉斯維加斯地區,就已經成為了神秘最為活躍的地方。身處歐美地區的約翰牛和鉚釘等人,自然對這個世界的神秘擴散有最為直接的認知。在約翰牛陸續傳來的情報中,雖然沒有詳細提及NOG的打算和拉斯維加斯的具體情況,不過,關於納粹和末日真理教的情報卻相當詳細,鉚釘他們派人前往我提供的情報中特彆注明的那個歐洲小鎮,卻發現那片地區還沒有得到開發,隻有一些護林人的木屋佇立在大湖邊,風景的確宜人,吸引了零散的旅行愛好者,在臨近的城鎮中也有當地的報紙進行宣傳,但是,神秘專家們並沒有在那邊找到末日真理教的蛛絲馬跡。不過,末日真理教的確有在歐洲活動的跡象,儘管沒有被NOG抓住尾巴,但是,按照陸續發現的跡象推斷,末日真理教已經在歐洲開辟了一個隱秘的根據地,隻是出於一些原因,尚未展開大規模的活動。有人在網絡上販售迷|幻|藥“樂園”的原料花種“克勞迪婭”,但經過探查,大都是以新花種的愛好者的自發活動,而且沒有發現大規模采購的行徑。末日真理教對自身活動的掩護極好,他們比其他神秘專家更早抵達這個中繼器世界,甚至讓人懷疑,他們和納粹在這台中繼器的牽扯,可以追溯到他們構建自己的中繼器當時。有可能這台中繼器的構建,使用的並非完全是納粹自己的技術,而是納粹以這台中繼器的構建技術為參照,才開發出屬於自己的技術,之後才對這台中繼器進行調整,因此,在整個中繼器的結構和性能上,有不少末日真理教的痕跡,甚至是後門。這也為末日真理教可以比他人更進一步乾涉這台中繼器留下了伏筆。納粹應該更明白末日真理教對這台中繼器的影響,對於末日真理教的乾涉,也理當早有準備。此時末日真理教的行動,很有可能是在納粹的預料當中,並且,納粹的行動也有很大一部分,會根據末日真理教的行動進行調整。NOG不認為在對待這台中繼器的態度上,納粹和末日真理教會狼狽為奸,相反,雙方敵對的可能性更大,NOG的行動之所有可以進行到現在,多少也證明了這一點。因此,在末日真理教大規模展開行動之前,納粹的正體有可能會一直隱藏,假設電子惡魔是中繼器防禦係統的一環,也是繼神秘抑製力之後,對所有入侵者展開的陷阱,那麼,納粹的行動會隱藏在電子惡魔的擴散下,而這台中繼器的末日進程,也很有可能是納粹計劃的一環。如此一來,僅僅是引導這個中繼器世界走向由“神秘”引導的末日,是不可能重創納粹的,反而要警惕在混亂的形勢下,納粹渾水摸魚,借此完成自己計劃的可能性。我對電子惡魔的推斷,在約翰牛陸續傳來的情報中,隱約也是隸屬NOG的神秘專家們的推斷。儘管情報中沒有提及,但我認為,NOG至少會留下一半人手不使用電子惡魔召喚程序,以等待更進一步的情況,嘗試對這個世界的神秘性進行乾涉,以便於恢複自身原本所具備的神秘。而使用了電子惡魔召喚程序的成員,會謹慎地對電子惡魔進行一個長時間的評估,以確定電子惡魔對自身的影響。對這個中繼器的攻略本來就是沒有前例,九死一生的行動,在對待電子惡魔的態度上,無論如何選擇其實都有很大的風險。使用電子惡魔,雖然可以恢複神秘,但卻相當於將自身的神秘性和特質暴露出來,而不使用電子惡魔,哪怕是經驗豐富的神秘專家,也隻能以普通人的狀態,去承受神秘擴散所帶來的風險。任何一個神秘專家,本來都是普通人,在曆經神秘事件的危險後才成長到現在的程度,沒有誰比他們更了解在一個普通人在神秘擴散時期所要麵對的危險了。這就像是,明明知道亂世將臨,卻無法取回自己的武器,隻能被動等待生存的機會。我相信,這種感覺一定非常糟糕。如果有一半人選擇了不使用電子惡魔,已經足夠讓人驚歎這批神秘專家的意誌堅韌。不過,在當前的情況下,無論意誌是否堅韌,所要麵對的危險都是一樣的,真正可以依靠的,就隻有運氣了。我想,這個時候,那些神秘專家們一定很熱衷於猜硬幣的遊戲吧。約翰牛和左江一樣,都使用了電子惡魔召喚程序,那麼,其他的隊長和鉚釘總指揮官,又有幾個人這麼做了呢?我在閒暇時不由得猜想。當然,這部分情報,是不會向耳語者透露的。而且,約翰牛和這邊的聯係,鉚釘他們也是了若指掌吧,約翰牛雖然和我有隊友之誼,但畢竟是隊伍的負責人之一,在這種涉及根本的問題上,不可能對鉚釘等人隱瞞,所傳遞過來的情報,也必然是他們精心挑選的。NOG人手眾多,又在自己最熟悉的地域進行活動,發展上無疑要比耳語者快速許多。不過,兩周的時間,趁著學生會長和副會長的離去,耳語者也完成了對校園,乃至於整個城市的監控係統的布置。儘管出於人手的稀缺,不可能麵麵俱到,不過,對最繁華地段和自己的生活區域的監控是相當完備的。每一天,這個監控係統都會有所擴張,但涉及到開發不足的城區和外郊,對政府部門的活躍性依賴性極大的這個監控係統也已經稍顯吃力。左江對這套監控係統的出力是最大的,但是,正因為她的五個電子惡魔都被限製在情報獲取活動上,實際對外作戰的能力就受到極大的限製。若是出現異常,她也不會再是首選的處理者。幸好,這段時間,城市足夠平靜,再過一段時間,監控係統就可以半脫離主控,實現一定程度自我運轉,左江這個戰鬥力就可以從束縛中脫離出來,進一步增強耳語者的行動能力。這個晚上,我再次進入噩夢拉斯維加斯。這個原本一片死寂,不存在任何善意或惡意,正麵和負麵因素,因為什麼都不具備,反而讓人感到難受的世界,已經開始凸顯一些特質。而這些特質絕對不是什麼好的情況,例如,似乎在醞釀什麼的陰影團已經不再是最初那種隱藏自己的姿態,而大張旗鼓地出現在街道、小巷和建築的角落中,甚至在大街表麵,也時常可以看到蠕動的陰影。它們帶來的異常氣息充斥著一種陰森腐朽的味道,它們出現的地方,就連灰塵似乎也變成了另一種擁有活性的小東西。天空,開始下起灰燼和火星,伴隨陰影團的數量增長到個人能力無法滅絕的地步,灰燼和火星的落下也變得頻繁,被它們覆蓋的地方,會出現燒焦的味道,物件外表也在加速腐朽,呼吸的時候,鼻腔和嘴巴,會有十分強烈的乾涉和灼燒感,而這種強烈的感覺,也越發讓這個噩夢不再像一個夢境。我和往常一樣,將行進路線上的陰影團摧毀,儘管這對於整個噩夢的變化來說,根本無事於補,但是,這個噩夢中連個人影都沒有,更找不到必須要做的事情。不過,當我抵達一個鐘表店前時,卻出現了和往常不一樣的景況。原本如同背景一樣,根本不可能進入的鐘表店,正門發出朽壞的吱呀聲,自行向我敞開了。就像是在邀請我進入一樣。裡麵的光線和外麵的光線不一致,就像是隔著門檻,出現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外麵的是陰天般的陰暗,而裡麵則是黑夜瞎燈的晦暗,而且,這種晦暗帶有十分強烈的異常感,讓人一看進去,就本能覺得,裡麵正在發生什麼不詳的事情,可是,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勾起注視者的好奇心——進去吧,進去吧,這會是自己一生中最大的轉折點。我沒有猶豫,跨足而入,因為,除了這個異常之外,沒有更多的異常可以選擇,不是嗎?鐘表店中的景象在進入後變得稍微清晰了一些,但是,回顧身後的門外,原本的陰天卻變成了遍布霧氣的深夜,腐朽扭曲的路燈已經亮起來了。大門陡然砰的一聲關上,外界就變成了如同畫作一般不真實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