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284章 腦硬體先驅 2(1 / 1)

會議室中眾論紛紛,儘管在阮黎醫生解說了關於研討會的事情後,我就一直覺得這次研討會上絕對會發生一些讓人吃驚的事情,但沒想到在第一天的下午,好似熱身一樣的報告會上,就被來了這麼一次異常的研究成果發布會。但聯係末日真理教的情況,卻又不覺得有什麼違和的地方。“腦硬體”這個詞語和它所擁有的概念,無論在科幻中,還是在這一次末日幻境世界中,都談不上新鮮。早在很多年以前,通過植入一些機器輔助人類大腦進行思考和研究,這樣的想象在二次工業革命之後,就一直存在於各種文學作品中。若放在科幻的書籍中,這樣的一種想象和概念,其實是十分落伍的。然而,倘若將這種東西真正做出來的話,就很了不起。無論是通過何種途徑:正經的科學或者異常的神秘,是都沒有關係,僅僅是拿出這樣的一個成果,就已經足以證明研討會的強大。這不僅僅是這麼一種東西,給人類意識造成的衝擊和影響,更在於製造者自身的想法——他們的想法也並不出奇,放在科幻中同樣是老生常談,在實物出來前,頂多隻是一種人文性的思考,然而,如今這不再是幻想,同樣意味著,在過去的思考中,所產生的那些憂慮,也都將必須以更切實的方式對待。而糟糕的是,哪怕在過去的思考中,也從來都沒有對這樣一種可以影響人類思維意識的東西,有一個行之有效的處理方式。過去的一切種種假設,所振奮的,所恐懼的,所有已經產生並隨之產生的迷惘和混亂,似乎都在這一刻被搬上台麵。眾人議論紛紛。尤其是主持人在暗示:大部分參與者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成為了第一批體驗者。這種被稱為“腦硬體先驅”的東西,其定義是相當曖昧的,更彆提到目前為止,誰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機器,僅僅是大家在以“的確有這個東西”的假設前提下,去設想它的形狀、功能和原理,由此去猜測在這個房間中,哪些東西就是被偽裝好的“機器”,亦或者,這台“機器”已經被運走了。無論如何,我們都無法找到這樣一種,讓人一看就覺得是“腦硬體先驅”的東西。我身邊的人也不斷環視左右,試圖發現點什麼。對我來說,“腦硬體”和“先驅”這兩個詞語關聯起來,是一種很微妙的味道。末日幻境中的腦硬體當然是第一時間被聯想起來的東西,在此之上多加一個“先驅”的後綴,很容易讓人認為,這個世界所出現的“腦硬體先驅”就是末日幻境“腦硬體”的前身。末日幻境的“腦硬體”其實是統治局的產物,其他神秘組織或者直接從統治局遺址中獲取,或者發掘和參考相應的實物,嘗試製作出屬於自己的產品。從這一點來說,我覺得這個世界的“腦硬體先驅”在源頭上,似乎有一些差彆。如果從末日幻境的角度,去觀測如今這個研討會所具備的“末日真理教”概念,不難理解,末日幻境中的末日真理教成員在入侵這個世界後,代入了這個世界本土發源的“末日真理教”,其所造成的影響,無疑是極為強烈的。也許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例如阮黎醫生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神秘”,而將一切都歸咎於白色克勞迪婭的影響——它正不斷讓人類變成了精神病,試圖通過這樣的方法毀滅人類,乃至於毀滅世界。但是,從末日幻境的角度來說,末日真理教成員在代入身份後,對本土組織進行神秘性的滲透,其中包括理念的培養、扭轉和傳承,神秘力量的開發和技術上相應的突破,都絕對可以談得上突飛猛進。如今研討會拿出的這個“腦硬體先驅”,就有可能是在這樣的一個大環境下產生的結果——它並非是正常發展而水到渠成的,而是被一種外力扭曲,推進,並和研討會自身的一些宗旨結合起來,形成了這麼一個獨特的,可能有彆於末日幻境中“腦硬體”的東西。說到底,這個時候,我仍舊有一種感覺,“腦硬體先驅”和“樂園”一樣,其概念和初步的樣品,都是基於一種理想化的,側向於善意的研究。可是,當它完成的時候,就會有一種惡意去歪曲它。就如同在提出質能方程的時候,很多研究者都沒有想過,要將它變成武器,當然,在得知這麼一種可怕的力量時,應該是有假設過它成為武器的情況,即便如此,最初將它弄出來的時候,並不是帶著“要用它去殺人”的這種惡意,而是中立的,僅僅作為科學台階,乃至於偏向善意的,充當更有發展價值的能源之類。末日真理教的固有認知,讓我很難去相信,這個世界的末日真理教會變成一個導人向善,拯救末日的偉大組織。但是,阮黎醫生的存在,以及她所講述的,她眼中的這個組織,以及她的理想,她為此而付出的一切,都讓我同樣願意相信,至少現在,在這個組織裡,仍舊存在和阮黎醫生誌同道合的人,而她願意合作的研討會,以及達拉斯本人,在總體的信念上,仍舊維持有善意的一麵。我知道,自己應該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一個必然變質的組織,可是,我的感性,讓我做不到這種事情。如果僅僅是公布成就的話,那位主持人其實可以用更加委婉的做法。他的強硬,證明了一種激進的態度,而這種激進哪怕是用善意去看待,也很難心平氣和地對待。我不想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他,以及他的態度所可能代表的,研討會自身的變化,但卻也很難相信,在這種事情發生之後,真的一點惡意都不存在。在座的眾人中,不少人因為被催眠而感到氣憤,在聽說了“腦硬體先驅”的概念後,感到萬分恐懼而咒罵不已,但也有一些人為了這個劃時代的成果,帶著忐忑卻又振奮的表情。三井塚夫是相當惶恐的,他在之前主持人的報告中,已經表現出不少被催眠的特點,而這種催眠,明顯就是“腦硬體先驅”生效的前奏,他對我們說,他現在很擔心,自己的腦子裡被灌輸“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主持人明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我不太確定,那是不是一種另類的善意的表現。但是,強行將來客變成試驗品,在感性上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問題隻在於,當他代表研討會,真的這麼做了之後,客人們又能有什麼辦法呢?“我一定要去告發他!”有人憤怒地說。“你確定?”有人在一旁冷嘲:“我覺得你根本就無法離開這裡。”“可以找研討會,要求追究他的責任,說到底,他也不過是一個人而已,這麼激進的態度,這麼惡劣的做法,根本就不可能得到研討會的認可。”有人冷靜地嘗試分析:“也許他是研討會中的小眾派,你知道,在研究型的機構中,總會有人因為得不到看重,因為失意所以格外想要證明自己,就會冒險去做一些違規的事情。但隻要一個組織的風評還是好的,那麼,這樣的人一旦事發,一般都會被從重處罰,以維護組織內的秩序。”“他已經說過了,這是研討會的成果。知道嗎?這是以研討會本身的名義發表的。”有人又說:“關鍵不在於,這個腦硬體先驅能夠做什麼,而在於,他說,他用這個東西,對我們做了點什麼。如果這不是愚人節的玩笑,我覺得你現在還在想如何去告發他,如何去打擊報複,簡直就像是在做夢。如果他真的做好了準備,而那東西也和他說的那麼有用,你們的行為就一定會被植入的思維模式約束。反過來說,若沒有,那就是他失敗了,那麼,你又如何去證明,你的腦子有問題呢?這可不是機器,檢查一下螺絲釘就能做到的。更何況,既然他已經這麼做了,那麼,哪怕研討會方麵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也會將錯就錯,先看看我們的反應再說。我們是試驗品,可是,這種實驗,是沒有證據可以證明的。這才是腦硬體先驅最可怕的地方,直到現在為止,我們仍舊沒能找到相應物件的實體,同樣,也無法從心理學上,證明催眠一直在持續。”我收回目光,健身教練和占卜師還在安慰三井塚夫,這個男人緘默著,臉色沒有半點好轉。“彆這樣,三井先生,你也精通心理學,應該明白這種心態於事無補。”健身教練說:“更何況,雖然你看起來被影響了,但程度上比你更嚴重的也大有人在。你說過有嘗試過類似的理論,製造了一台清洗思維的機器,那為什麼不試試看呢?難道你對自己的研究完全沒有自信嗎?”“不,我隻是擔心萬一……”三井塚夫患得患失地說:“而且,那機器很大,根本無法帶過來,想要在這裡臨時製造的話也沒有材料……誰知道會不會有這個時間和機會。”他考慮的,當然是研討會的立場,但是,我根本就不能對他說“研討會帶有善意”這樣的話,因為,這樣的話,哪怕是我自己,也無法完全相信。阮黎醫生就在身邊,她的意誌可以確定,但也隻有阮黎醫生而已。“剛才那邊的人也說了,既然你還能生出反抗意識,就證明,你並沒有被徹底控製。”占卜師說,“也無法證明,你的腦子被人修改了。”“好好回憶一下,你能感覺到,現在的自己和原來的自己有什麼差彆嗎?”健身教練提議道,周遭不少人也做出同樣的提議。然而——“沒有用的。那是要假設‘過去的感覺’還存留,才能實現的判斷。”三井塚夫苦笑著,“但是,我研究過,要完成思維模式植入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進行徹底的複寫,以避免受到殘留數據的影響——我這麼說,你們可以明白嗎?就像是將磁盤格式化,再裝入新係統一樣。倘若過去帶給自己的,隻有單純的記憶,而再沒有感覺和情緒,就無法作為參照,去察覺現在的‘不對勁’。就現在的我自己來說,我現在的一言一行和思考方式,都是理所當然的,都代表了我自己。”頓了頓,他又說:“說到底,‘我’這個詞語,就是一種對當下的認可。”“也就是說,其實我們根本就無法證明,之前的那個家夥到底是虛晃一槍,在恐嚇我們,亦或者真的做了那樣的事情?”健身教練沉思者,說:“但是,他提起過,大多數人會察覺到,自己的思維速度增加。而這種增加,就是思維模式優化所產生的結果之一。你覺得,現在比之前想東西迅速嗎?”“抱歉,這也是無法判斷的。”三井塚夫說:“人們總會有錯覺,認為自己好似‘更聰明了’,‘思維更清晰迅速了’,但是,哪怕是對某個事物進行反複判斷,其速度和效率,也是完全無法進行對比的——因為,思考的時間和客觀條件,都不完全一樣。除非,可以有一個愚蠢的你,和一個從聰明的你同時才存在,並在同一時間,同一環境,對同一事物進行判斷。簡單來說,就是人無法跨過同樣的河流——這樣的感覺,因為無法跨過同樣的河流,所以,用跨過看似相同,但其實不同的河流時的感覺進行對比,說自己的身體變好了,亦或者變壞了,是沒有意義的。你覺得狀態不錯,也許僅僅是河流在你前後淌過的兩次中,存在難以觀測的量變。同樣的,你覺得自己過去怎麼這麼蠢,也不是因為你變聰明了,而僅僅是同樣的問題,你突然有了不同的想法和觀測角度。”“所謂的思維模式,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讓你用不同的角度,去看待問題,去計算衡量。”占卜師搖搖頭,不太滿足三井塚夫的解說,其實,我也覺得,三井塚夫的解說並不如他自己覺得的那麼分明。他舉出的例子有些勉強。“腦硬體先驅不僅僅是改變思維模式。”健身教練插口道:“之前那人提到過‘模板’和‘算法’這樣的詞語,最終卻仍舊用了‘東西’這個詞語。從概念上,詞語所涵蓋的意義,是不斷增長,也在不斷曖昧的。如果隻是思維模式的話,當然比較好理解,是‘算法’的話,當然是邏輯計算能力的強化方麵吧,但是,倘若是包括這些思考方麵的所有‘東西’,那麼,就會很可怕。其實,我們真正擔心的,不正是這玩意的全麵嗎?”“……沒錯。”三井塚夫深深吐了一口氣:“人的思維是十分複雜的,僅僅改變其中一部分,催眠術也能做到,但是,要真正意義上,去全麵改變一個人的思維,僅僅是想法本身,就足夠讓人感到恐懼了。這麼想的話,其實我倒是覺得,那個主持人在放大話。也許他們所做的,也不過就是一種可以廣泛高效實用的催眠方式而已。”“的確,除了催眠之外,我也找不到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腦硬體先驅’是存在的。”占卜師說:“我更傾向於,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東西,它隻是一種催眠過程和之後,加深效果的幌子而已,當時那個主持人所使用的,僅僅是一種話術。”不得不承認,占卜師的說法,的確有其道理,而且,也是此時在場眾人中,比較能被人接受的說法,從科學的角度來看,腦硬體先驅所代表的意義,實在沒有什麼真實感。而恐懼,更多源於對“可能是真的”這種假設。但隻要堅持拒絕這種可能性,就能排除大多數負麵的情緒。可是,這僅僅是從當前科學的層次去觀測的結果,而對於我來說,從“神秘”的角度去理解和看待,反而更加容易。然而,倘若從“神秘”去理解,這個“腦硬體先驅”就很大可能不是幌子,而是故意偽裝成幌子。對方也沒有使用話術,而是故意用這種態度,讓人錯誤理解為他在使用話術。這些錯覺,都能鞏固腦硬體先驅所造成的效果。對於無法證明,卻又被說成“存在”的東西,隻要無法從全部意義上,從各個方麵上,證明它“不存在”和“沒必要存在”,那麼,其影響力就一定會存在。在曆史上,這樣的東西,構成了“宗教”。而現在,哪怕用上了“腦硬體先驅”這麼時髦的名詞,也仍舊沒有脫離這種東西的特點。把這樣一種東西釋放出來,讓眾人認知到的人和組織,最終會是以宗教的形態存在,也是可以預想的。無論是叫“末日真理”還是叫其他的什麼東西,它的味道都實在太過熟悉。“如果不相信的話,就徹底否定它比較好。”我提出自己的建議,“思維上的問題,最忌諱的就是模棱兩可。”我對這點深有體會,可是,誰都知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如何才能“打心底徹底否定某種東西,某種思維”,在真正做到之前,很分析出一個通用的方法。在這個過程中,毫無疑問,自己的意誌力是最重要的。堅定地去相信什麼,堅定地去否定什麼,並付之行動,就會產生強大的力量。而這種力量,無論在我、阮黎醫生、網絡球的眾人和末日真理教成員身上,都可以看到,但在更多人身上,卻是看不到的。反過來說,倘若三井塚夫做到了,他堅定的相信了什麼,堅定地去否定什麼,那麼,他不是朋友,就一定是敵人,而不存在第三種曖昧的可能。“我會試試。”三井塚夫的情緒逐漸平和下來,但是,我想,這裡的人都明白,這種試一試,根本就沒有成功率的保證。有目的地改造自己的思維,除非是自己不得不,或者想要變成那樣,否則就是一種折磨。而三井塚夫所麵對的情況,是他看起來,根本就沒有這種強烈的需求感,因為,他無法判斷,現在的自己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是不是必須改變。哪怕,他明知道,自己有可能被改造過思維。儘管周圍鬨哄哄地爭執了一陣,但是,當主持人再一次走上前台的時候,氣氛還是迅速沉寂下來。原先說要抗議的人,這個時候也沒有站出來,我覺得,可能就和三井塚夫一樣,其本身的情緒,並不能決定自己是否真的要采取行動。因為,大概他們也並沒有覺得,現在的自己有什麼不好,不對勁吧。同時,也有可能期待著,研討會是帶著善意做這種事情的。這次主持人上台時,手中拿著一疊文件袋,看起來像是眾人交上去的論文,可是,從講話到期間休息,總共也不過是半小時的感覺,專家評審這麼快就能過濾一遍眾人的論文,並將“好”的挑選出來,還是讓人感到有些吃驚。至少,我周圍的人,都一副意外的表情。他們或許覺得,自己的研究很艱深,哪怕是專業領域的專家,也應該需要花上不少時間,才能弄明白其意義和好壞。現在就評選出來的話,似乎給人一種評審員不夠認真,小看了自己這些人的感覺。我不確定,這是不是錯覺。但是,主持人卻在第一句話,就對我們說:“經過兩個小時的審核,我們最終評選出十篇最優秀的論文。大家一致認為,雖然在各方麵都還很稚嫩,但在定向培養之後,有進一步提升的可能。所以,這十篇論文的作者,已經可以考慮一下,是不是要接受我們的邀請。我們這個研討會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研討會,相信大家都已經調查過了,沒有的話,也隻能認為你在準備工作上的不專業,而我們也不會進行彌補……”如此這般,念了好幾個名字,意思大概就是,讓這十人按照順序,上台闡述自己的論文,並現場進行答疑。但是,兩個小時——?我和健身教練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然後,查看自己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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