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醫生用來刺|激病體的手段,也隻能用在這些“高川複製體”身上,他試圖利用藥物的方式,激活乃至於集中強化“高川複製體”的生理係統中所有和“免疫”、“適應”、“變態”和“適應”這些相關的部分。正常人體中,有許多看似屬於“多餘”和“休眠”的生理結構、基因片段和細胞構造,霍克醫生的藥物調製,試圖將其活性化,引出它的力量,激活整個高川複製體的病體最強的免疫力,去適應“病毒”,改造自身,強行推動病體進行“變態”或“進化”,自行誕生出針對“病毒”的抗體。他所提供的抑製劑和各種調製藥物,都是通過這種手段得來的,而在其理論的終極假設裡,這些手段將會經過一次次改良,抵達一個最終階段,在這個階段裡,病體已經被徹底開發,產生“抗體”的幾率將達到百分之三十。霍克醫生將這種開發病體,引發病體最強免疫能力的方式,稱為“解放”。而整個“解放”的最終改良流程,被其稱為“至深之夜”。而霍克醫生於地下實驗室的研究,完全就是圍繞著同樣名為“至深之夜”的計劃展開的。他用詞彙作為計劃的代號,喻示著黎明到來前最黑暗的時刻。他希望這個計劃,以及計劃所能達到的理想結果,可以讓研究抵達黎明。“於至深之夜達成最終極的解放嗎?果然符合您的美學呀,導師。”阮黎醫生不由得喃喃自語。身為霍克醫生最期待的學生,她當然明白,將人體所有的能量,集中於免疫係統和適應能力的解放,會產生怎樣可怕的副作用。那些被充當實驗體的“高川複製體”,一定出現了極為可怕的崩潰。而她之所以不認為霍克醫生成功,正是因為,她並不認為,那樣的“病毒”是人類個體不惜一切代價,以極端的方式解放自身的免疫力就能對抗的。因為,“病毒”並非是常規意義上的病毒,而霍克醫生的日記中,也的確認可了這一點。在一些隻言片語中,霍克醫生甚至讚同了阮黎醫生的部分見解,但是,最終他仍舊走在自己決定的道路上。促使他在認識到,自己的道路可能是錯誤的,卻還必須傾儘所有走下去的原因,其實是感性的,而並非是理性的——人類需要,病院中所有在黑暗中摸索的專家們,也需要有人,繼續走上這條可能錯誤的道路。因為,它是目前為止,最能讓人看到希望的道路。它不值得更多的投入,卻又在新的可能性出現前,必須延續下去。隻要“抑製劑”還在進步,人體自身的免疫,對“病毒”還能產生效果,無論是多少,都足以讓人感受到希望。哪怕,這些抑製劑永遠都不可能變成血清,隻依靠人體自身的免疫力,也永遠不可能出現完全的抗體。霍克醫生明白這一點,安德醫生明白這一點,現在,阮黎醫生也切身明白了這一點。在可怕的危機麵前,總要有人違背自己所期望的道路,去舉起錯誤道路上的火把,為他人提供光亮。阮黎醫生合上日記。“導師……”她哽咽著。儘管因為一些原因,她一直都打著純粹的心理學專家的招牌,但現在,她決定拿回看似早已放下的東西。她從未忘記,自己在成為一名心理學專家之前,更擅長的是哪一方麵。如果僅僅是純粹的心理學醫生,當然是不可能成為霍克醫生的弟子的。※※※雨勢越來越大,背對著我的大樹後,約翰牛的接頭人解釋了一部分他們將要做的事情,以及潛伏於近來的異變中的秘密。單純從單一的神秘事件中,很難弄明白這些神秘組織的打算,因為他們在默契之餘,也表現出敵對的態度,乃至於敵對的行為,而他們在看似為同一個目標執行某些計劃的時候,也摻雜有諸多存在私利的陰謀。原本,末日真理教和網絡球不可能聯手,但是,如今和末日真理教產生默契的,是NOG、五十一區之類私下裡就和末日真理教有一些合作的組織,因此,在網絡球退居幕後,NOG維持一個鬆散的團體,而五十一區充滿野心的狀況下,一連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計劃,正一步步於我麵前解開麵紗。幾乎所有進入噩夢的神秘組織,都從黑座製造的“瘋子”身上,獲得了一些關於“至深之夜”和所謂的“解放之力”的信息殘渣。網絡球對“樂園”和“至深之夜”本身沒有興趣,但是,也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顧,放任兩者的情況就這樣順利的轉向對己方不利的一麵,而末日真理教、NOG的其它成員組織,以及五十一區卻對兩者十分上心,尤其是五十一區,試圖以之為跳板,在納粹的怪物尚未成熟之前,利用“至深之夜”所產生的解放之力,將之從噩夢拉斯維加斯中拖出來,進行殲滅亦或者利用,來達到奪取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目標。網絡球於這個中繼器世界中的人手,連NOG都無法維持,更不可能將NOG的全部力量擰為一個拳頭。在各方彆有心思的情況下,試圖利用火炬之光的“偏差”,將渾濁的水底攪得更渾,就一點都不奇怪了。而對於火炬之光的人來說,製造“偏差”就是他們組織和神秘的根本,而並不完全站在某一邊,為某一方出力,這一次也和過去一樣,網絡球的委托並非是他們行動的原因。在如此的大事件中製造“偏差”,正是他們參與這次拉斯維加斯攻略的主要原因。除了網絡球之外,沒什麼人希望此時默契推動的計劃出現“偏差”,因此,在如今的事態中,隻有網絡球才是火炬之光天然的盟友,於情於理,兩者的合作都是理所當然的。不過,這一次和我接頭的人,並非是約翰牛之前提到的火炬之光成員,而的確是網絡球的成員。在和我搭上線之前,她已經找到了潛伏在半島病院中的火炬之光成員。而這一次過來,則是帶著另一些目的,例如希望我可以為她和阮黎醫生搭上線。在計劃方麵,網絡球的這些動作是十分零散的,我想,每一個和網絡球的成員交談的人,都很難從對方臨時泄露的這一部分秘密,窺探出他們的真實目的。正如現在,網絡球的這名聯絡員雖然告知了我一些事情,但這些事情隻是全部真相的一個片段而已,除非可以找到更多的片段,否則無法將之聯係起來,拚出真正的圖案。不過,僅僅從當下來說,她希望我幫忙的事情,也並非多麼困難的事情。但正是這樣的“小事”,正可以用來評估雙方的關係和態度。願意幫忙,不願意幫忙,亦或者猶豫,都一定會成為線索,被對方嚼碎了仔細品味,以之作為今後合作的基礎。“我知道了。”我沒有過多猶豫,雖然不能確定,未來彼此的關係會變得如何,惡化的可能性居多,但放在現在,我和網絡球之間仍舊有合作的基礎,讓阮黎醫生接觸網絡球的人,也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她正在麵對的壓力。無論是從研討會的角度來說,還是各個神秘組織於陰影中的活動來說,都是如此。哪怕我預感到未來將會和網絡球分道揚鑣,但對於網絡球的信譽,卻從來都沒有小看過。相比起其他任何神秘組織,網絡球無論信念還是行為,都更符合善性的一麵,作為研討會的資助者之一,他們同樣擁有巨大的能量,阮黎醫生此時表現出來的性格和宗旨,和網絡球是十分合襯的,因此雙方同樣天然就有著合作的基礎。有了網絡球的支持,阮黎醫生背棄研討會的研究方向,利用研討會的設備,進行更符合自己希望的研究,就獲得了一個有力的臂助。既然在短時間內,無法離開這座半島,瑪索那邊的情況也十分複雜,那麼,阮黎醫生正在研究的藥物,就有可能是打破被動的鑰匙。那些粉紅藥劑的功效雖然並不完整,但已經展現出一些可能性。我想,瑪索會需要進一步完善的這種藥劑。雨幕中的接頭,在我和這個女人都無法看到彼此的情況下完成了。沒有“神秘”的味道,我們雙方都隻用語言和自身的信諾來完成這次合作。女人離開的時候悄無聲息,隻有連鎖判定可以觀測到她的身影。雨勢比我出來時更大了。我回到病棟後,女病人完全沒有回醒的跡象,我按照阮黎醫生的說明,將她的狀態進行了簡單的檢查和記錄,她於噩夢中的情況,當然是記載於日記中,這份報告僅僅記載她的生理變化。如果有合適的儀器,我可以進行更多的檢查,為阮黎醫生提供更豐富的數據,但阮黎醫生的說法,似乎並不需要這些,她所需要的數據,直接可以觀察女病人的身體表麵,就能收集到。下午的時候,另一批參與研討會活動的專家又過來了,其中有一部分,是之前聽說不以我為實踐報告目標的專家,其中就包括三井塚夫、占卜師和健身教練。迄今為止,除了三井塚夫先生之外,我尚不知道後兩者完整的姓名。不過,對於我用外號稱呼她們,她們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在參與這次研討會之前,她們就是做那樣的工作,而她們也並不覺得那樣的工作有什麼不好。響應並參與研討會的活動,除了是想要涉足另一個專業領域之外,也有個人的興趣原因在內。從研討會對外的說法來看,她們的“作業”得分都不錯,聽三井塚夫說,已經有研討會的人提前過來和她們商量合同問題了。也意味著,一旦活動結束,她們也仍舊會留在這個半島病院中,參與進一步的研究工作。“不過,這天氣絲毫沒有放晴的日子。我聽說雨季會持續相當長的時間,而這段時間沒有船運。”三井塚夫有些感慨地看著窗外的磅礴大雨,對我說:“所以,不管最後的報告做得如何,能不能被研討會看上,大家都隻能呆在這個半島上吧。”“確是如此。”我平靜地回答,一邊在另一名專家的協助下,完成身體檢測。我個人是覺得,這樣簡單的測試,不可能讓他們獲得突破性的進展。不過,這一次過來的專家,本就不是以我這個例診病人為報告對象,因此,這次檢查從頭到尾都充滿了敷衍性。“為什麼突然會調換主治對象?”我問。“不清楚,這是研討會方麵的決定,大概是為了公平吧。”坐在另一邊,無所事事的專家如此回答,他口中的“公平”充滿了諷刺的味道,但我卻覺得,他本身才是被諷刺的目標。以我對研討會的了解,以及阮黎醫生平時言傳身教,我覺得,正是這種敷衍的態度,會研討會將他們的評價大幅度下跌。我猜測,他們或許認為隻要專注於某一個病人,將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投注其中,一定可以取得進展,進而做出一份有內容的報告。所以,才不希望將自己的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其他病人身上。然而,研討會既然做出交換病人的決定,本身就透露了一部分態度。而這些在此時敷衍了事的人,大概根本就不可能被看中吧。雖然說,隻要做出一份有內容的報告,就可以展現出自己的才華,但他們所麵對的病人,全都和普通的病人不一樣。無論是例診病人,還是看似普通的其他人,能呆在這裡的,全都是服用了新藥。而以這些人的所謂“天份”和“才華”,完全沒有可能找出病人體內隱藏的秘密,進而做出一份合格的報告。反而,如果他們在什麼都不清楚的情況下,仍舊能夠找出病人身上的異常,並針對性提出方案,迎接他們的或許是更加苛刻的商業間諜審查。無論如何,當他們的負責對象,是我們這些病人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他們不可能拿出那份合格的報告。而研討會也並不想要看到這麼一份合格的報告,真正決定這些野路子專家命運的,是他們對待這次活動的態度,以及在每一個環節中的表現。“那個病人怎麼了?”三井塚夫向我問道。他看起來有些在意躺在我的床上的女病人,在細節方麵,三井塚夫也算是較為敏銳的,而其他呆在我的房間中的專家,則對此漫不在心。“沒事,隻是睡著了。”我說:“她剛吃了藥。”三井塚夫一副理解的表情點點頭,但我想,其實他什麼都不知道。不過這樣也好,省得我再說更多的謊話。我可不希望,服用了粉紅藥劑的女病人被眼前的專家察覺到異常,並寫入準備交給研討會的報告中。哪怕,我認為研討會根本就不會仔細看他們的報告。“阮黎醫生最近如何?”三井塚夫主動岔開話題問道。而另外的專家表麵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卻在細微的動作上,讓我知道,他們其實真的很在意。大概他們已經知道阮黎醫生在研討會中的重要位置吧,試圖了解關於她的更多情報。不過,即便是我也無法確定,阮黎醫生這些天的情況到底如何。從她要應對的問題來看,想必是十分繁忙的。“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我說。“是嗎?”三井塚夫的臉上浮現一些意外,“每一個例診病人的提供者,才是這名例診病人真正的主治醫生,我見過其他主治醫生,他們經常會和自己的例診病人進行互動。”“我的情況暫時還很穩定,不需要醫生時刻照看。而且,她已經觀察我很久了,再將時間浪費在這種事情上,反而是舍本逐末吧。”三井塚夫若有所思,說:“的確,阮黎醫生說過她這次參與研討會的目的。”阮黎醫生一開始就是對他們這麼說的,要借助研討會的資源,來完成針對我的情況的新藥。我們又隨便聊了幾個話題,之後我才問道其他例診病人,乃至於服用了新藥的病人的情況。和我所預料的一樣,三井塚夫的回答帶有憂慮。“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已經有三個例診病人死亡了,還有一個例診病人也性命垂危。我負責的那一個就是臟器衰竭而死,身體上還有被虐待的痕跡。我個人是覺得有什麼不妥,但進一步的查證被研討會那邊接手了。和我一樣選擇了那個例診病人的人,都隻能用現有數據來完成報告,讓大家都很不開心。”三井塚夫壓低了聲音對我說:“我聽說,其他死亡的,和生命垂危的那個病人,也是類似的情況。他們有可能被注射了某種透支人體的藥物。”“你在懷疑研討會?”我隻是這麼反問,三井塚夫就縮了回去,半晌才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可能肯定。現在,我就專注於自己的報告。研討會裡有那麼多的專家,比我這個半吊子強多了。”他在這一點上,不管是蒙的,還是有所感覺,但都不失為一個正確的應對。另一方麵,研討會也對當前的病患者死亡很不滿意吧。一下子就死了三個例診病人,還不知道死了多少普通病人,剩下的資源就會越發顯得寶貴。也許一開始他們對自己的新藥有極大的信心,但在這次打擊之後,想必會更加小心翼翼地對待自己的成果,而不是貿然就讓病人們服用。我想,如果研討會真的更加謹慎,對阮黎醫生來說也是件好事。他們放在新藥上的精力更多,就意味著對阮黎醫生的控製更多,阮黎醫生也就相對贏得了更多的時間,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在這種時候,網絡球找上門來,簡直就是掐準了時機。我從三井塚夫這裡套出了不少關於其他地方病人的情況,他可以公開談論,以及看在阮黎醫生的份上,所暗示的數據,都讓我可以將半島精神病院中,服用新藥的病人們的總體情況,和噩夢中那些疑似病人映射的瘋子、看似正常的人、獵手乃至於怪異進行對比。我再一次確認,服用了新藥的半島精神病人並非全部都能進入噩夢,而能夠進入噩夢的,可能會在平時顯得更加正常一些,從而讓人感覺到新藥的正麵效果。但是,從噩夢中人形“係”對女病人的判斷來看,其實這種看似正常的情況,反而是一種惡性的體現。就像是透支生命一樣,讓病人看起來比平時正常。另一方麵,噩夢中存在的那些東西,也的確不全都是半島精神病院中所存在的東西的映射。以黑座泄露的信息來看,又可能直接就是病院現實中情況的一部分映射。簡單來說,病院現實和半島精神病院以一種詭異的方式,糅合並映射於這個噩夢之中。至深之夜的影響,不僅僅是針對半島精神病院的病人,更會進一步直接影響到病院現實的情況。反過來也是如此。如今的噩夢是一種十分詭異而糾結的狀態,在裡麵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每一種影響,都會產生比以往的神秘事件,更巨大,更複雜,也更加切實的連鎖反應。因為太過敏感,以至於,至深之夜的結果,以及神秘組織默契合作的那個大計劃的結果,都有可能引發誰都不曾預料的後果。再加上火炬之光的“偏差”的影響,我已經不確定,未來到底會變得如何了。隻剩下一種極為強烈的,不知道是好是壞的預感,越到後麵,就越是沒有一個神秘組織,可以按照自己的步調,去控製事態的發展。反而,讓我感覺到,就像是存在某種超越性的力量,利用了各方的計劃,奇妙地推動著這個複雜的劇本。接下來的一切,無論如何變化,都絕對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