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351章 超感性(1 / 1)

我行走在空無一人的病棟中。窗外暴雨天降,電閃雷鳴,室內的燈光就像是受到乾擾,不時閃爍,配合扭曲而晃動的影子,更為病棟增添了詭譎怪異的氣氛。我一度以為這裡應該還有更多的病人,而我之前僅僅是被安置在一個獨立的病房中。然而,在離開病房後,我終於確認了,這個病棟裡似乎就真的隻有我一個人。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才顯得極為不正常,到底是怎樣的原因,才會將我安置在這樣一個地方呢?阮黎醫生來看望我的時候,明明一切給人的感覺,仍舊是正常的。仿佛所有的異常,都是從她離開之後才開始。我沒有遇到任何危險,所有看似存在某種詭異的感覺,到目前為止都仍然是錯覺而已。我從樓上向外眺望,沒有我熟悉的景色,這種陌生感意味著,我此時所在的地方,距離我曾經呆過的地方有相當一段距離。同時,也讓我失去了推斷自己方位的坐標。但我仍舊可以肯定,這裡仍舊是在半島精神病院中。這個精神病院經過幾代人的擴張,尤其在現今的所有者達拉斯的手中,範圍實在太大了。它的麵積不僅包含半島的一部分,同樣也向內陸延伸,不過,我認為自己所在的地方,仍舊是位於半島的那一片區域。我曾經猜測過,噩夢中的區域,其實就是這個半島麵積的土地於意識態中的印象異化,但在高塔的存在,卻證明了,雖然有許多地方,可以和這個半島的景象聯係起來,但又並非單純是這個半島的印象那麼簡單。它以一種莫名的方式,連同著病院現實,乃至於,它的整體形狀和內部結構,更像是這個半島和病院現實中,“病院”所在的島嶼的結合體。而無論是這個半島精神病院,病院現實中的“病院”,還是仿佛兩者的區域相結合的噩夢,單純就“麵積”來說,都讓人有一種矛盾的感覺——單從“島嶼”和“病院”的概念來說,它似乎很狹小,但是,在其中活動的時候,又因為存在太多未知之地和未解之謎,總能找到自己所不熟悉的地方,從而又讓人感到它太過寬廣。病院現實中的“病院”所在的島嶼,到底有多大,並不存在任何紙麵上的記錄,但有一次於高塔內居高臨下的體驗,讓我對於“病院所在的島嶼”有一個十分直觀而強烈的認知。而如今所在的這個半島,儘管有麵積數據的記錄,但是,對這個數據的印象,和直接在這個半島上活動,所產生的直觀印象,是有極大差彆的。這個半島,不,僅僅是占據了半島一部分麵積的精神病院,從感覺上來說,就比自己想象的麵積大得多。這是一種很怪異的感覺,明明自己正試圖紮根於某一個地點,以之為中心,向外擴大搜索麵積,去逐漸認知這個精神病院的全貌,卻又每每出現一些問題,讓自己陡然從一個熟悉的地點,空降到另一個極為陌生的地點,而又無法判斷,兩者之間的相對位置到底是怎樣。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但我在眺望窗外陌生的景色時,總有一種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回到原來的病棟的感覺。我逛遍了整個病棟,都沒能找到外出的大門,似乎除了從走廊和窗戶跳出去之外,沒有任何可以通往外界的正常路線。除此之外,既沒有第二個病人,也沒有理應存在的醫生和護士。不合理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反而難以一一說明,再則就是讓人開始對這些不同尋常的情況有些麻木。為什麼這個病棟是這個樣子?為什麼自己會被安置在這裡?太多的疑問,反而讓人不知道該從哪裡去追究,也沒有人可以給出答案。我甚至不能確定,到底是阮黎醫生到來前,這裡就是這個樣子,亦或者是阮黎醫生離開後,才出於某種原因,而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阮黎醫生本人當然是最好的解答者,但是,當我掏出手機的時候,才發現完全無法聯係上任何人。簡單來說,我被徹底孤立在這個奇怪的病棟中了。病棟中有太多不尋常的地方,對普通人來說,應該是一個讓人恐懼、無奈又不知所措的地方吧。但我仍舊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我對自己的平靜,也不感到半點違和。過去我也有碰過許多類似的,極度怪異的環境,和現在的情況對比,那些遭遇甚至充滿了致命的攻擊性,而現在的病棟,雖然有太多不正常的地方,但要說變成了怪異橫行的地方,卻又完全不是那樣。這裡沒有怪物,沒有超自然的力量,沒有神秘的氣息,更不存在被徹底困住的感覺。儘管沒有外出的大門,但是,當我生出可以從窗口和走廊跳到外麵去的想法時,卻也不覺得這是做不到的。是的,我確信,通過跳出窗口和走廊,可以直接離開這個奇怪的病棟,但是,這麼做又有什麼用處呢?離開這裡的話,又能到哪裡去呢?外麵大雨磅礴,也無法確定自己的位置,更何況,我並沒有特彆想要去的地方。如果沒有一個確定的方向,僅僅是想離開這個病棟,而於外界亂走,又有什麼好處呢?這個病棟雖然怪異,但卻是如今唯一的居所。我來到像是餐廳的地方,雖然同樣空無一人,但是,熱騰騰的食物已經準備好了,就如同自助餐一樣,擺放在長條桌上,仿佛在說“隨便取用”。那麼,這些飯菜又是何時,由何人所做?僅從飯菜的餘溫來看,這些飯菜才剛剛出爐不久,但似乎也可以證明,做飯的人似乎才剛剛離開,那麼,他們又是如何避開我的搜索,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的?諸如此類的疑問數不勝數,我開始覺得,與其自己去尋找答案,不如等待知情者主動造訪。我相信,自己不會一直被扔在這裡,既然連飯菜都已經恰時準備好,那麼,當然有人在關注我的一舉一動。退一萬步來說,我相信阮黎醫生,所以也相信,她讓我呆在這個地方,哪怕沒有解釋為什麼,也一定是出於善意。況且,正因為這裡的情況太過古怪,所以,我才更加相信,一定會有什麼人,或者會進一步發生某種變化,讓我所要麵對的這個,仿佛被圈禁孤立的現況發生改變。我不需要特意去尋常,隻需要有一點耐心就足夠了。反而,倘若強行去尋找,發生一些陰差陽錯的情況,導致浪費更多的時間和精力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自己之所以被安置在這個地方,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絕非是無的放矢——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填飽自己的肚子後,回到自己的病房中。突如其來的意識資訊爆發,讓我至今還有些疲憊,儘管這種疲憊已經不至於連身體都無法活動,魔紋使者所具備的能力,也全都可以使用,但仍舊讓人不自覺想要休息。在我的腦海中,那些涉及“真相”的念頭,片刻都不停息地翻滾著,它似乎要徹底排斥掉其它我所設想和猜測過的各種“真相”,將自己變得唯一。要說我對此是否有警惕心,是否就真的願意接受,也不儘然,但我也同樣沒有做出更多的排斥,畢竟,這個“真相”就目前我所得到的“真相”之中,天然和我具有一種契合性——它或許不是最終正確的,但我在假設它就是最終正確的時候,並不覺得意外和排斥。換句話來說,和“病院現實”相比,這個“真相”僅對於我本人而言,是目前為止最能適應的,儘管也是相當糟糕的可能性。另一方麵,我也在猜測,這個“真相”既然是我從突然爆發的記憶資訊中,自己拚接出來的,那麼,它是否也暗示著,它其實也映射出,我的潛意識方麵的一些情況?然而,無論我對這個“真相”的感觀如何,它是否為最終的正確,對於我目前的情況來說,它並沒有什麼用處。既沒有好的方麵的影響,也暫時看不出壞的方麵的影響。不,如果說,正是因為這個“真相”的出現,讓我不得不處於一種虛弱的狀態,並被隔離在這個孤立的病棟中,那也算是一種壞的影響吧。我不願意繼續去思考這個“真相”,一旦我開始思考,思維就會不自覺被帶到這個“真相”所代表的方向。當這個“真相”出現的一刻起,我就認識到,自己很難去擺脫它的影響了。我躺在床上,努力不去想任何事情,但不知道為什麼,左眼猛然開始抽搐。這種抽搐本身,以及所帶來的痛苦,都是如此強烈,讓人恨不得將眼球挖出來,但對我來說,又是如此熟悉。在過去,這樣的變動,一直是源於“江”的活躍。因為熟悉,因為習慣,所以,並沒有太多的驚訝。我隻是捂著左眼,感受著它的抽搐和跳動,從那波浪一樣的痛苦中,尋找“江”的存在。我似乎在這種時候,可以比平時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存在,感受到它就在我的體內,我的靈魂之中,仿佛隻要“想”,就能觸摸到它。然而,至今為止,這種感覺也仍舊一直保持在錯覺的程度上,而沒有實際體現出來。在這個熟悉而痛苦的抽搐中,我閉上眼睛,漸漸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從心底油然而生。在黑暗中墜落,並不是什麼新奇的感覺,我做夢的時候,昏迷的時候,乃至於一次次的怪異,於意識態層麵展現的時候,往往都有這樣的感受,但是,這種墜落往往是沒有“觸底”感覺的。往往在墜落的期間,我就會因為各種原因猛然醒來,而這種墜落的感覺,也往往會隻會以單純的“噩夢”的方式,留在記憶之中。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仿佛過去的下墜,是一直接續在一起的,經過這麼多次漫長的“下墜”,終於感受到了一個終點。是的,我在黑暗中下墜,無法進行太過深入的思考,也並非完全失去知覺,隻是一切都朦朦朧朧,即便如此,我仍舊朦朦朧朧地,感受到了下方的一個終點。說是“終點”似乎也不恰當,我隻是覺得,自己的“下墜”會在那個位置停頓下來,至於之後是否還會繼續下墜,卻又完全不能判斷。然而,儘管在感覺上,似乎再過幾十秒就能接觸,但實際花了多長時間?根本無法判斷,朦朧的知覺,黑暗的視野,讓距離和時間等等概念,都如同漿糊一樣,粘稠而模糊。我還在下墜,那個感覺上近在咫尺的終點,就如同無限接近橫軸坐標的曲線,明明無限接近,卻又不能真正抵達。我突然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在呼吸,可是,又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正在呼吸的,並不是自己熟悉的身體。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拋入了離心機,在巨大的攪拌中變得粉碎,但又感覺不到痛苦,也不因為這種攪拌,產生其他的負麵感受。不僅僅是身體方麵,沒有太多的感覺,就連意識方麵,也完全沒有清醒的跡象。之後,我感受到熟悉的氣息,仿佛聽到有人在說話,那也是相當熟悉的聲音。但這種熟悉感並不完全,就像是看到了一個看似熟悉,但實際從未見過麵的陌生人。又像是產生了即視感,覺得這一幕,仿佛在過去的某個時段也一度發生過。我的意識不太清醒,隻是依稀感覺到,“下墜”的速度正在放緩,似乎有什麼力量,從下方托住了自己。黑暗之中,我似乎看到了更加黑暗的輪廓,它並非人形,卻又讓我強烈感受到,它是存在著的。它就像是墨汁一樣,向下流淌,從感覺上來說,它足夠巨大,整體的量就像是要填滿下方一般。當它和下方觸時,還在墜落的我陡然感到身體一鬆。那個托舉我的“終點”猛然間消失了,而我的下墜,也回到了正常的狀態。在急促的墜落感中,我的意識再一次,於一瞬間恢複清明。我反射性坐起來,才察覺渾身大汗淋漓,而之前發生的那些情況,則又再度轉化為一場“噩夢”的記憶。我的左眼已經不再抽搐,然而,整個過程中,所帶來的奇異體驗,卻深深刻在我的腦海中。那到底是什麼?我捫心自問,但無論如何,答案都和“江”逃不開乾係。很明顯,這一次體驗,和過去的任何產生自“江”的神秘體驗都不太一樣。仿佛抵達一個階段的“下墜”,又穿透這個階段的“下墜”,似乎都在暗示著什麼。還有那宛如幻象,又充滿了即視感的感受,直到此時醒來為止,都仍舊沒有消退。毫無征兆的,從我的腦海中,突然跳出遠在末日幻境倫敦的義體高川,以及剛複蘇時,於那個網絡球基地中,所產生的,那熟悉又危險的感覺。我不自覺地,將之前的夢中體驗,和這個毫無征兆的回憶聯係起來。這一切,並非是有意識的,當我意識到,自己為什麼要這樣做的時候,就已經這麼做了。並且,直接對之前的體驗,給出了一個答案:近江。具體的情況,例如近江的詳細信息,乃至於到底和之前的體驗,有怎樣的關聯,都是不清晰地,毫無邏輯感的。但就是產生了這樣的一個答案,這麼一個名字。“近江”這個名字,於我而言擁有極大的信息量,但是,這些信息同樣是模糊的,無法進行邏輯處理的。關於這個名字的一切,都僅僅是一種印象,以及結合這種印象,顧名思義而產生的各種猜測。不過,從神秘專家的角度來說,哪怕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這些像是直覺,仿佛暗示一樣的,突然的聯想和模糊的答案,卻又是值得相信,而又必須重視的。簡單來說,所有看似一時心血來潮,靈光一閃,亦或者莫名其妙的念頭,哪怕在邏輯思維中有多麼不靠譜,又有多少破綻和無法證實的地方,但隻要產生,就一定是有道理的。在自己所不理解,所不明白,所不知道,所無法觀測到的地方,一定有什麼情況,和自己產生這些念頭有關係。乃至於,在往後的更長時間內,都會和自己有所牽扯。“近江”這個名字,要說有多陌生,其實也不儘然。但要說十分熟悉,卻又讓我覺得不是那麼確定。名字本身,以及圍繞這個名字的印象,自然很容易聯想到“江”。但又似乎和富江、真江她們有一些差彆。這種差彆也並不完全陌生,和異化右江於其他人形江的差異有一定的相似度,但也同樣並不完全相同。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近江”和“江”有關係,哪怕是以人類的形態存在,也絕對不能用人類的角度去看待。而且,伴隨著“近江”這個名字逐漸在腦海中變得深刻,我似乎又想起了更多的東西。這些東西,有一部分有具體的內容,有一部分,則最多隻是一個名詞而已。近江陷阱,最終兵器桃樂絲,倫敦中繼器,三柱儀式等等……似乎全都是倫敦方麵的情況。以至於我不由得想到,之前的噩夢會不會和義體高川的情況有關。不,應該說,當我產生這樣的想法時,就已經確定了,一定和倫敦方麵的義體高川的情況有關。義體高川那邊,也存在一個類似於異化右江的近江,而圍繞兩者發生了一些事情。另一方麵,當我確認了這樣的想法時,又產生了另一種想法:當自己無法觀測到“江”的時候,義體高川對近江的觀測,由是否同樣可以視為“高川”對“江”的觀測?正是因為觀測仍舊存在,所以,在富江離開如此久的這一邊,才沒有和“病毒”產生更直接的遭遇,例如最終兵器的襲擊。無論如何,之前的噩夢,似乎都在暗示,哪怕有中繼器的分隔,我、“江”、近江和本應是這次末日幻境唯一高川存在的義體高川,也一直保持著某種深層次的聯係。我並不對自己和另一個高川的關聯性感到意外。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我們是彼此獨立的兩個個體,反過來,我也認為,另一個高川保持和我一樣的想法。身為“高川”的共性,要比人格差異的“個性”更加強烈,也更加接近本質。如果要形容,那就像是從一根樹乾上長出的不同枝椏,也許枝椏會被斬斷,但也會新生,也許朝向和形狀不同,但都是同一顆樹的一部分,而隻有用整體的視角去看待,才是一個有生命的樹木,而並不僅僅是無生命的枝椏。義體高川所繼承的,過去的“高川”的資訊,成為了我複蘇的土壤,而我的複蘇,也必然同樣帶有他的資訊。我們之間深層次的關聯性,是我們最終成為一體,最終隻有一個“高川”的基礎。不過,近江和“江”的關係,似乎並不是這麼簡單。僅僅就此時的,朦朧的感覺來說,富江、真江、左江等人形江和“江”的聯係,異化右江和“江”的聯係,以及近江和“江”的聯係,是三種不同的情況。之間的差彆,異化右江給人的感覺,是“病毒”造成了影響;而近江的感覺,似乎並非是“病毒”的影響,反而讓我直接聯想到超級桃樂絲和係色中樞從中做手腳的可能性。近江?近江陷阱?人為製造的接近“江”的存在,將之設置為針對“江”的陷阱?可是,哪怕是超級桃樂絲和係色中樞,並且蓄謀已久,“製造出接近‘江’的存在”這種事情真的是可以辦到的嗎?我覺得,如果近江的確就是在這樣的想法下產生的,那麼,桃樂絲和係色肯定會遇到大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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