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492章 夢醒時分(1 / 1)

諾夫斯基在一個照麵下就被月神吃掉,這是誰都無法預料到的情況,我不覺得這位命運之子就這麼死掉,按照神秘學中所描述的一些經典戰鬥,進入對方體內不失是一個克敵製勝的好辦法。但我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任由兩者施為,而自己什麼都不做。之前和諾夫斯基的戰鬥是一回事,和月神的戰鬥又是另一回事,兩者所代表的意義和自己必須肩負的責任完全不能混作一談。鋸齒大刀在砍到月神的手腕上時,就被那古怪而強大的反作用力擊飛,但這並不是什麼讓人覺得驚訝的事情。正好相反,哪怕可以一刀斬斷它的手腕,我也不覺得這種程度的傷勢對它來說有多麼不得了,更不可能是會影響它的戰鬥力的傷勢,也許沒有這種硬度,也會以“強大的自愈能力”體現出來。攻擊無效的結果,早就在預計當中。我沒有半點遲疑,持盾翻上月神的手臂,向它的頸脖速掠。在如此接近的距離,速掠超能的相對特性和之前判斷的一樣,徹底失去效果,而以此時的速度,對比起月神自身的特異現象產生的速度,完全快不到哪裡去。我可以感受到腳下的肌膚宛如泥沼,雙腳踩上去就如同被蛛網站住的蜜蜂。連鎖判定可以觀測到,仿佛毛發一樣的東西正從遍布皺褶的肌膚下鑽出,它們充滿了活性和攻擊性,緊貼著我的腳後跟席卷而來。這些毛發席卷過的地方,露出了乾淨光滑,擁有紫色光暈的鱗片。鱗甲化的部位,和單純隻是肌膚皺褶的部位,截然是醜陋和美麗這兩種截然不同的觀感。我隻比這些毛發的席卷快了一步,這一步就是最終的距離。當我衝到月神的肩膀時,它的大半個身體都已經鱗甲化,看上去就如同某種冷血的四足兩棲動物。它的另一隻手拍向肩膀,對我來說,不算很快,但實際應該是極快的,倘若被擊中,肯定會變成肉醬。我在千軍一發之際躍起,抓住尚在空中回旋的鋸齒大刀。月神已經拍中自己的肩膀,頓時有巨大的衝擊以那處為中心擴散,肉眼的視野一片扭曲。我將身體縮在盾牌後,這股衝擊的力量就好似擊鼓一樣,猛然撞在盾牌上,將我推出十幾米外。我可以感覺到,速掠超能的相對快特性又起作用了。我沒有停步,多年的經驗讓我在擊中之後的瞬息間就重新找到平衡,衝擊波無法越過盾牌對我造成任何傷勢,僅僅是達到擊退的效果。落地的同時,我保持這十幾米的距離繞著月神疾馳。如我所料,月神稍稍探出上半身,那張遍布黑洞,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頭部陡然綻放光芒。就如同激光掃射一般,凝聚的光像是利箭,像是柵欄,毫無規律地向四麵八方射擊和傾軋,地麵眨眼之間就被洞穿,被犁出一條條交錯的溝壑,空氣的溫度也在劇烈上升。從天而降的灰燼原本就帶著火星,這一下火星被徹底引爆了,不時有腦袋大的火光在空中綻放。我以比這些現象產生更快的速度,在彼此距離不斷變換的火和光之間穿梭,換做是其他的高速移動能力者,大概也要飲恨在這種大範圍,密集又毫無規律的攻勢下。倘若我沒有保持這個可以讓相對快特性發揮作用的距離,哪怕手持盾牌,也會變得十分狼狽吧。閃避的時候,我嘗試用盾牌接觸這些光束和火焰,表麵很快就產生了焦灼的痕跡,落在人體上,大概隻需要一秒鐘都不到的時間,就能把骨頭都化作灰燼。然而,即便是這麼可怕的攻擊,仍舊沒有體現出我所想象的,一個“納粹利用中繼器力量調製的怪物”的真正實力。中繼器的力量有多可怕,並不在於這種直接的光熱現象,而是那種通過人類集體潛意識層麵去改天換地的力量。時間、空間、因果、各種用科學來描述的規律,乃至於隻存在於概念,因為現象過於複雜而無法直接清晰呈現出來的東西,和隻有在人們的想象中才存在的東西,都會以一種超過當前人們可以理解範圍的方式發揮作用。末日真理教的中繼器曾經完成類似於“世界線躍遷”的現象,五十一區的中繼器通過諾夫斯基產生類似於降維般的現象,倫敦網絡球總部的中繼器雖然在目前為止,都沒有在瑪索身上體現出什麼直白而強大的效果,然而,既然瑪索已經抵達這個中繼器世界,就證明它已經開始產生作用。如此推斷,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月神”絕對具備類似的能力,而那才是“月神”真正讓人感到棘手,被久遠以前的末日真理教稱為“末日的領航者”。眼下的戰鬥強度,對大部分神秘專家來說,已經是難以負荷,但對於眼前的這個怪物來說,僅僅是小菜一碟。覆蓋了方圓百米的攻勢完全沒有任何削弱的跡象,連鎖判定的觀測卻讓我感受到山體的龜裂和顫動。這座支撐祭台,被削成了一根柱體的山峰即將崩塌。而距離月神的反擊,也不過才不到十秒的時間。我可以在當前的相對快特性下,自由穿梭在快速激發的光束和火焰之間,然而,一旦越過這個十幾米的距離,貿然接近月神,很可能就會瞬間失去速度上的優勢,被這一波攻勢吞沒。不過,如此猛烈的攻勢,同樣意味著高強度的臨時數據對衝的發散,讓我可以同時感受到,四級魔紋就如同饕餮一樣,源源不絕吞噬著無數不在的某種東西。下一刻,我感到腳下一沉,身體開始傾斜,在保持平衡的同時,山體的傾塌更加明顯了。祭台上的裂痕更加深重,不斷向四周蔓延,破碎的石板翹起,另一半又在下沉,岩石鬆脫出來,掉出懸崖,巨大的轟鳴聲從山腹中傳來,沉悶如同雷鳴。然而,哪怕是山體崩潰,對月神也沒有任何妨礙,因為它一直是懸浮在半空的。我在瞬息間,就繞著它轉了七八圈,卻找不到半點有效的近戰機會。鋸齒大刀是一把好武器,然而對眼下的戰況已經無能為力。我確認了這一點,迅速向後撤去。腳下的岩石開始破碎,我在主動躍出懸崖的同時,看到了整個山體的徹底崩潰。距離地麵有一百多米,十秒左右的時間,足以讓我完成再戰的準備。在速掠狀態下,時間的流動對我來說,既不穩定,也不迅猛,它就像是一條涓涓的小溪,而我在間或的一刻,甚至可以躍出溪麵。可無論我是在小溪中遊蕩,還是躍出溪麵,所觀測到的“月神”都是極其穩定的,這就是一種神秘,一種異常,一種可怕的力量。我在下墜,四級魔紋傳來灼燒的痛楚。呼吸之間,月神朝我俯衝下來,它那巨大的體格就讓人感受到,哪怕它什麼都不做,僅僅是撞中,也令人難以承受。我還有力量,之前主動後撤拉開的距離,足以讓速掠超能所的速度值提升到一個讓我和月神之間的距離縮小速度極度延緩的程度,在這個時間長度內,我完全可以進行偽片翼騎士的轉化,亦或者構築KY3001的槍炮陣地。我自信可以和它周旋更長的時間,可是,我不覺得有戰勝這個怪物的機會。我不清楚這個至深之夜對月神來說,到底是一種增幅還是一種限製,可是,我十分清楚,各方神秘組織並不打算將這個至深之夜作為最終戰場。眾人在至深之夜的計劃隻是為了將月神硬生生從噩夢拉斯維加斯裡拖出來,到此為止,整個作戰計劃,隻完成了一半。另一半的計劃,肯定是為了製造戰勝月神的機會。我閉上眼睛,調動意識行走的力量,死亡近在咫尺,巨大的恐懼讓我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和靈魂都在顫抖。然後,眼前的一切,就好似關閉的電視,猛然陷入一無所有的黑暗中。我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從至深之夜的懸崖上墜落,而是在靈魂的黑暗深淵中墜落,同樣是墜落,同樣是巨大的恐懼感,可是,下方依稀可以感受到的某種可怕存在,以及感受它時所產生的巨大恐懼,卻伴隨著一種讓內心平靜而溫暖的熟悉感。我知道,那是“江”。期間又產生巨大的痛苦,讓我看到莫名的幻象,明明什麼都沒有的黑暗中,隱約有許多的臉浮現,我看不清楚它是什麼相貌,但卻直覺覺得,每一張都是我的臉。不,應該說,是“高川”的臉。然後,我聽到了聲音。像是“高川”在說話,又像是“江”在說話——沒有任何證據,隻是這麼覺得罷了。可是,兩種不同的聲音,卻又讓人覺得不是在交談,而是各自敘述著什麼,同時講述著什麼。我感到煩躁,感到沉悶,感到難以忍受的痛苦,那些可怕的,從來都沒有如此清晰過的負麵情緒,從四麵八方擠入我的身體,我的腦海,我的靈魂。我覺得自己被吹得腫脹,快要爆炸了。即便如此,我也無法開口,無法發出聲音。我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卻感受到,自己在融化,像是變成了液體,和其他液體混合在一起,然後又凝固起來。我在墜落中抽搐,翻滾。我似乎看到了,它在這個黑暗深淵的不知道有多深的底部,睜開了一隻眼睛。視野倒轉,現代文明的產物,隱約有熟悉感的天花板,空氣中濃鬱的消毒水味道,以及大片大片的指示燈,一下子湧入眼簾。我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睜開了眼睛。先是左眼睜開了,然後是右眼。痛苦的味道還殘留著,身體無法動彈,可以感受到手腳、脖子和腰帶被緊緊地束縛起來。阮黎醫生的臉從側上方鑽入視野中,她拿起小手電,朝我的眼睛照來。我感到不適,下意識想要眼睛,卻被她的手指撐著。之後才聽到她說:“乾得好,阿川,你總算是挺過來了。”她的話勾起我腦海中的記憶。我猛然反應過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我服用了特製版的“樂園”,之後才進入至深之夜的噩夢,此時不過是從噩夢中醒來而已,但對阮黎醫生來說,大概就是對藥效的最好證明。我服藥後的反應肯定很激烈,才被如此緊密地禁錮著。阮黎醫生從我的眼角走過,在看不到的地方,擺弄著什麼器具,發出零碎的碰撞聲,一邊說:“排異反應已經減弱。不用擔心,阿川,那隻是噩夢罷了。白色克勞迪婭的作用就是這樣,給你一個噩夢,這個噩夢反映著你的身體各種異常變化,如果你能挺過來,就是勝利。當然,也不排除以後還會做噩夢的可能,但近期內應該不會再出現了。根據我的研究,白色克勞迪婭對人類的精神侵蝕,和做白日夢差不多,隻是因為一些複雜的原因,讓人們自身的潛意識無法意識到自身行為和意識的割裂。服用了我製造的‘樂園’,你會做一個和白色克勞迪婭密切關聯的噩夢,然後徹底地和白色克勞迪婭的侵蝕說拜拜,當然,我還不確定時效有多長。”我不由得長長呼了一口氣,並不是我不相信阮黎醫生的說法,隻是我和她看待世界的角度根本就不一樣。對她來說,至深之夜僅僅是一個和白色克勞迪婭密切關聯的噩夢,可對我來說,卻有著更加重要的意義。我不會忽略在這個噩夢中,以及在噩夢結束的時候,所感受到的點點滴滴,那都是充滿了暗示性的信息。不過,話又說回來,能夠這麼順利就脫離至深之夜,還真是讓人鬆了一口氣。我並不擔心自己,而是擔心阮黎醫生。和月神對戰的情況不妙,證明了計劃後繼執行的必要性,我十分確定,半島上的情況將會出現一個巨大的轉折點。在這種時候,倘若我無法醒來,阮黎醫生的處境會變得十分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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