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514章 鴉騎士 1(1 / 1)

半島的天空已經完全被黑水覆蓋,月神似乎也被吞沒其中,每一次力量的撞擊,都會掀起驚濤駭浪。每一次湧浪掀起,就會有大量的黑水澆灌在地麵上,彙成奔騰的河流,將地表衝刷出一條條溝壑。森林和山丘也無法承受接連不斷的撞擊,地表上的自然生態正在毀滅,起伏的地貌變成相對平整的荒原,巨石滾滾而落,到處都是塌方和地震,每一次震動都讓人覺得是不是下一刻就會讓半島撕裂成兩半。在四天院伽椰子和月神戰鬥的餘波中,我們這些神秘專家散落四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看到彼此,而一旦被餘波卷入,就會產生死傷。上一次受到攻擊後,我清醒過來時,身邊就躺著十幾個人,他們其中有一大半已經沒了呼吸,隻剩下小部分也是傷勢慘重。倘若僅僅是物理上的衝擊,隻要不是被正麵擊中,大概是拿這些神秘專家沒奈何的,然而月神的意識侵蝕是如此強大,而神秘專家中也並非每一個都擁有意識行走的力量,像我這樣半吊子的意識行走者也無法在第一時間脫離月神的意識乾涉,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對月神的能力有所估測,但是,我覺得如果沒有對意識力量的抗性,也並非意識行走者的人,是否可以在這個戰場上生存下來,就隻能看運氣了。而倒在我麵前的這些個神秘專家顯然沒有這樣的運氣。月神的意識侵蝕十分奇特,但在理論上擁有絕對的力量。我不太清楚其中的秘密,但效果卻是親身體驗過的。從表麵現象來看,這是一種針對思維和本能的力量,它不會正麵阻止人的思考,但卻禁錮了思考的方向和範圍。回想起來,當遭遇危險的時候,正常的選擇也就是兩種:躲避和承受,可是,當被月神的意識力量乾涉後,雖然會下意識想要做出反應,但在思維上卻得不出“躲避”和“承受”這兩種結論。就如同做一道選擇題,雖然有了題目,也明擺著有選項,但做題的人卻對選項視而不見,陷入一種茫然的狀態。人的行為需要意識推動,任何本能的反應,也都是有意識積累的結果,而被禁錮了思考,意識便處於一種蒙昧的狀態,繼而難以推動各種對應的行為。反映到實際情況中,就是每一個人在麵對臨頭的危險時都木愣在原地,既沒有躲閃,也沒有抵抗,隻能依靠身體本來的強度,去承受那些天崩地裂的餘波,被|乾掉也就是一眨眼的時間。我雖然有一點意識行走的能力,但要反應過來,也已經是在被餘波擊中之後了,能夠幸存下來,還多虧了四級魔紋帶來的身體強度,以及比他人多出那麼一點的幸運。四天院伽椰子和月神的戰鬥,想必同時涉及物理層麵和意識層麵,神秘的力量,將看起來唯物的東西和看起來唯心的東西模糊在一起,對任何神秘專家來說,都是最難處理的情況。然而,月神的意識乾涉效果在之前的戰鬥中來看,明顯要勝過四天院伽椰子,因此,我不得不認為,哪怕四天院伽椰子擁有了四十多億人的黑水,仍舊無法在正麵對抗中勝過月神。無論此時雙方的戰鬥如何激烈,其實結果已經注定。一個四天院伽椰子無法戰勝月神的話,哪怕隻是僵持,五十一區也無法推動後繼的計劃,而整個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的攻略也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五十一區對這次作戰蓄謀已久,采用了一些不是那麼光明正大的手段,才和其他神秘組織達成共識,因此,除了他們派出第二個足夠強大的戰力之外,我不覺得會有其他神秘專家幫助眼前的四天院伽椰子。在觀測這場戰鬥的神秘專家中,絕對不缺乏可以參戰的強者,但是,也一定不止我一個人打著讓五十一區和月神兩敗俱傷,再從中漁翁得利的主意。倘若是正常的戰場上,五十一區當然可以選擇撤退,以退為進,將這個爛攤子扔給其他人接手。可是,如今的戰場是在中繼器世界中,更是在一個早就設置好的,相對隔離起來的牢籠中。五十一區的人一馬當先衝了上去,想要以絕對的力量取得先機,此時也已經是騎虎難下了。倘若他們選擇撤退,又能退到什麼地方呢?我不知道如今半島所化成的臨時數據對衝空間有多強,但是,過去種種布置的細節,以及當前眾人的反應,都明擺著要將勝負的關鍵押注在此時此地。月神此時所展現的力量已經十分可怕,一旦被其脫離,勢必如龍入大海,大概我們就真的要麵對整個中繼器世界的反擊了吧。我相信,各方神秘組織的默契合作,也絕對不是可以讓這場戰鬥一直延長下去的。理論上,納粹控製下的中繼器世界,一定已經開始對半島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進行修正,而僅僅是身處於臨時數據對衝空間中的我們暫且無法清晰察覺到而已。然而,眼前的戰況也證明了,代表各方神秘組織和個人利益的神秘專家們,還打算觀望一段時間,嘗試著將五十一區和月神的戰鬥推入他們所設想的軌道中——不過,我又何嘗不是這麼做的呢?如果真的認為,再不出手,就會徹底失去戰勝月神的希望,那麼,我一定會衝上前去,暫且放下和四天院伽椰子的恩怨。是的,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內心是怎麼想的,我就是想要四天院伽椰子吃苦頭,不僅僅是為了計劃,也是一種私人恩怨下的主觀情緒。哪怕這裡隻是一個中繼器世界,從末日幻境的角度來觀測,這個世界的一切甚至都可以視作是虛假的,然而,身處在這個世界中,和這裡的人們朝夕相處,我不覺得,這種從高處俯瞰而得來的虛假和高傲有什麼意義。正如我從來不因為去過病院現實,就拒絕末日幻境,也從不因為病院現實有多真,而覺得末日幻境有多假。我將這個中繼器世界裡的每一個人都視為活生生的,一如我看待末日幻境中那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我為末日幻境的末日和殘忍感到憤怒和悲哀,也為中繼器世界的墮入末日感到憤怒和悲傷。我覺得,這裡所發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在末日幻境中,甚至在病院現實中重演,仿佛這裡的結局,就暗示著另外兩個世界的結局。我不喜歡這樣的結果,但它的確發生了,而我也無法改變,我的痛苦又可以對誰述說呢?如今和我感同身受的人,在這個半島上,就隻剩下在這個世界土生土長的阮黎醫生了。然而,在我的觀測中,就連阮黎醫生也仿佛要承載那死亡的命運。我知道,推動這一切的人,並不僅僅是四天院伽椰子,甚至可以說,四天院伽椰子隻是恰逢其會,但是,吞噬了四十多億人製造黑水的行為,是絕對無法用任何理由進行修飾的。假如她對此感到痛苦,是以一種承受四十多億人的死亡的意誌,而奪取了這些人的性命,也許我不會如此憎惡她吧。因為,我也有想過,為了自己的計劃,而將整個中繼器世界推倒重來的念頭,而我也十分清楚,倘若自己這麼做,對這個中繼器世界中的人們來說,也無疑就是末日降臨。即便如此,倘若需要,我也願意背負這股怨恨,這種鑽心的自責,我知道那是多麼的沉重,因為,我將這裡的每一個人,都看做是真實存在的人。倘若將人當做虛假的,當做數字一樣的死物,殺戮就是一種輕鬆而愉悅的活動。我從四天院伽椰子的眼中,就看到了這樣的輕鬆,將四十多億人變成黑水,她對此沒有任何負擔,認為是對自己夢想的添鑽加瓦,是理所當然的。我沒有資格評價她的夢想和她為夢想的拚搏和付出,但是,我就是無法原諒她的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看吧,那肆虐於天空和大地的力量,是四十多億人的力量,是四十多億人的負麵,是他們在無知中死去,在痛苦中掙紮。他們越是掙紮,越是痛苦,黑水的力量就越是強大,這就是黑煙之臉的特性,被黑水繼承和放大了。四天院伽椰子的力量,不能說得來輕鬆,但是,這絕對不是我所能認同的道路。哪怕月神才是最終意義上的敵人,但是,看到四天院伽椰子差一點就被月神殺死的時候,我沒有一點的猶豫,更沒有半點的同情。我之前對約翰牛說過,四天院伽椰子由我來阻擋,這絕對不是什麼戲言,初衷也並非是為了利益。在NOG隊伍看來,或許這隻是我向他們釋放善意的信號,然而,對我來說,這反而才是他們最大的誤解。我懷著這樣的情緒,關注著那驚濤駭浪的戰鬥,一邊安置被先前的戰鬥餘波衝刷到這裡的神秘專家們。在他們清醒之前,在月神的下一波意識侵蝕到來前,我用四級魔紋製造了一個巨大的圓形避難所,將傷員一一搬入其中。倘若這些人無法自行擺脫這種意識茫然,思維無序的狀態,那麼,躲在這個避難所中,活下來的機會或許會大一些。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約翰牛、接頭人和安娜三人,她們或許有和我聯手的想法,但此時此景,她們顯然也是無能為力的。當我將避難所的入口封閉起來的時候,一大片黑水便從天空中崩潰了,傾盆般倒灌下來。我發動速掠避向遠方,而避難所就如同洪水中的小舟般被衝走。黑水有侵蝕能力,不過,我所製造的避難所,早已經在地下河的時候就經受了考驗。我相信,哪怕是一直浸泡在黑水中,避難所在被徹底侵蝕之前,半島之戰就已經有了結果——要麼取得勝利,再回過頭來救援他們,要不就是失敗,徹底被納粹擊潰。我奔馳著,黑水的湧流向四麵八方擴散,它的擴散並沒有因為速掠而顯得緩慢,但是,也絕對不可能比速掠中的我更快。我穿梭在到處都是黑色水流的大地上,追逐著天空最激烈的漩渦。雖然我沒有看到鉚釘、愛德華神父和命運之子諾夫斯基等人,但我相信,他們一定也在何處等待著,觀測著,追逐著天空的奇景。四級魔紋不斷吸納著巨大數據對衝的餘波,銀灰色的鎧甲一寸寸覆蓋在我的肌膚上,從我的雙腳、雙手、各處關節,直指頸脖,最終彙聚成形如烏鴉頭部的全覆蓋頭盔。我伸手將麵罩拉下,徹底擋住五官和外界的接觸。又有翅膀在背後延展,收攏的時候就如同巨大的披風,每一根羽毛就是一把利刃,每一根羽毛的中骨都有一個噴口。臂鎧凝聚起折疊的刀刃,我攤開右手,便有連鞘的長刀如無中生有,我握緊左手,便抓住了從虛空中落下的行李箱形態的KY3001。天空中隱隱有人和非人的輪廓穿梭在黑水中,它們的行動軌跡是斷裂的,就如同不斷無序地閃現。眨眼之前還在東邊,眨眼之後就到了西邊,若是其他人,恐怕是很難捕捉這些動作的吧,我也無法用肉眼捕捉,但是,當我觀測到它們之後,在眨眼之間,我就能追上它們。這就是速掠的力量,無論是純粹的快,還是相對的快,其意義都是一樣的,那就是“要追上已經鎖定的目標”。又一次劇烈的碰撞,天空的黑水被撕開一大片長長的裂口,扭曲的空氣,讓那邊的景物就像是仍在洗衣機中攪拌。我已經提高了警惕,但還是不由得一陣恍惚,清醒過來的時候,隻見到紅衣的四天院伽椰子以一種摔落的姿勢從裂口中掉落,月神緊隨其後,但卻沒有追擊,僅僅是一種如神降臨般的姿態,直立著徐徐落下。隻遲了本個呼吸的時間,遠方射來一道光束,相對月神那巨大的身軀,光束就如同絲線一般,但對於人類來說,卻是巨大而令人生畏。光束就像是切裂了天空,一出現就直接貫穿了月神的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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