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化右江的臉上浮現猙獰的笑容,哪怕眾敵環視,我仍舊無法從她的表情和動作上找出任何倉促和凝重,她看向我們的眼神,就像是外出打獵時,遇到了輕易就能對付,卻又擁有極高價值的獵物。我的觀測,配合著速掠,是以比“一秒”更短暫的時間長度進行,能夠進入高速戰鬥狀態的人,會在“一秒”的時間長度內完成他人在幾分鐘,乃至於幾小時內才能完成的行為和情緒變化。一個正常人觀測到外界環境變化的速度大約是零點一秒,在零點一秒之內發生的情況,都會下意識反饋到神經中進行處理,先不提是否可以通過本能激活反應,但是,一些意識波動必然會產生。然而,若是比零點一秒還要短暫許多的時間內發生的事情呢?大概就是類似於“無法觀測”的狀態吧——沒有看到,沒有聽到,沒有接收到任何足以讓意識和身體進行響應的狀態,對高速運動的事物來說,極為光鮮亮麗的世界,在無法達到這個速度的事物來說,或許就是一片黑暗的深淵。我其實沒有多少因為巨大的速度差異所帶來的黑暗體驗,因為,我很少可以接觸到比自己更快的東西,哪怕是瞬間移動,哪怕過程無法觀測,但在其出現和消失的時間點上,足以利用速掠的特性,相對增加哪怕隻有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長度內所能做出的事情——基本上,隻要任何一個現象對我產生乾涉的時間不為零,距離不為零,我就能夠依靠速掠超能,在看似間不容發之際,硬生生擠出足以讓自己做出反應的機會。因而,在速掠狀態下,我對其他事物的觀測,也會處於一個極為精細的狀態。雖然速掠超能不會給我帶來明顯的負荷,但是,在速掠狀態下利用連鎖判定進行觀測,存在可以感受到的,近乎壓榨極限般的壓力。是的,連鎖判定和速掠超能是不同的,兩者同時作用的時候,會以連鎖判定所帶來的壓力為主。這就如同木桶理論,可以裝下多少水,取決於木桶的短板。麵對太過劇烈,太過高速的運動,越是觀測得精細和廣博,就越是讓大腦仿佛灼燒一樣。五名神秘專家以各自的神秘進入高速狀態,對異化右江發起突襲,在平時要完全觀測他們的一舉一動,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姿態,一定會讓我感到壓力倍增,但是,倘若不對他們進行如此細致精密的觀測,就有可能會因為疏忽了一些信息,而在持續高速的戰鬥中陷入困境。不過,那是從正常情況而言,而眼下他們采取的行動,明顯是不正常的。五名神秘專家的運動狀態正在重合,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中,描述他們本身運動的軌跡線,一開始還有明顯的不同,卻在極短的幾次波動後,就已經達成了幾乎可以重疊的程度——波峰和波穀並不保持一致,但是,僅僅是錯位而已,而並非是高低、形狀和寬度上的差彆。除了這五名神秘專家之外,其他人都保持在一個似動未動的狀態,就像是故意讓這五名神秘專家的運動狀態突顯出來。我幾乎不假思索地,便認定這是早有預謀的行動,而整個計劃,針對的就是異化右江身為“最終兵器”的特質。現在,異化右江能夠同步的最高運動狀態,就隻有這五名神秘專家共同維持的運動狀態。她不會比這五名神秘專家更快更靈活,相對的,也沒有任何一個神秘專家,會比一同行動的同伴以及眼前的這個最終兵器更弱。連鎖判定所承受的壓力,在這一刻明顯減少。然而,這種做法對付尋常的最終兵器或許真的有效,但是在麵對異化右江的時候,我隻能維持一個極為保守的看法——無論如何,我也無法看好這些人早有預謀的進攻策略,異化右江的不尋常,已經因為“異化”這個稱謂,牢牢地烙印在我的心頭。一個念頭猛然閃過我的腦海:“異化右江的運動狀態真的需要依靠同步,才能維持在眼前這種程度的高速上嗎?”過去的我所見過的每一個最終兵器,都似乎可以劃分為“初始狀態”和“同步狀態”兩種作戰狀態,其初始狀態是可以通過一係列清晰的數值域來確定的。而這個數值域並不寬闊,將最低的值設為“一”,那麼,最高的值不會超過“十”。然而,既然異化右江是異常的,那麼,她的初始狀態最高值,是否還仍舊是十呢?下一刻,異化右江已經給出答案。她突然變得比所有人都要快,哪怕是麵對已經進入光人狀態的諾夫斯基,也明顯在速度上處於一個領先的位置。這個優勢明顯到了,不需要太過精密的去計算,而隻要觀測到,就可以感受到。很明顯,這絕對不是依靠“同步”達成的速度值。五名神秘專家似乎也有點吃驚,在連鎖判定的觀測下,描述其運動狀態的圖案產生了細微的變化,雖然在之後立刻調整過來,可是,異化右江那超出所有人運動狀態的描述圖案還在進行更加劇烈的變化。就好似五名神秘專家試圖保持穩定,而異化右江卻正在用一種激烈卻又不穩定的方式,加劇自己的運動。這種不穩定的感覺在我的觀測中,也是極為明顯的。她就好似一個即將崩斷的橡皮筋,又好似飛速旋轉,幾乎要彈出腔體的齒輪。異化右江的運動狀態的上揚,在極短的時間刻度內就接連爆發了十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顯著,也更讓同樣身處高速移動狀態的神秘專家難以適應——調整自己的運動狀態可不是“扣下扳機”這麼簡單的事情,在維持一個穩定的高速狀態的既定策略下,卻又要在更短的時間內,加速到新的境界,更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到的事情。初始速度,穩定速度,加速度,最高速度,這些速度變化中最能描述運動狀態的基礎,越是靠向後者,哪怕是利用神秘去達成,其難度也會成倍增加。異化右江此時表現出來的加速能力,我不認為發起突襲的五名神秘專家可以立刻適應,哪怕他們之中有愛德華神父和諾夫斯基這些已經實際證明過自己戰鬥實力的人。速度是很簡單的,也是很乾脆的,沒有任何花巧。快就是快,慢就是慢,隻要沒有脫離速度的概念,僅就速度的比拚,就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勝負。倘若快慢之間的差距不大,那麼,慢的一方尚有還手的餘地,可以通過其他方麵的優勢進行彌補,但是,一旦這個差異達到某個極限,哪怕擁有其他方麵的優勢,也必然處於一個絕對被動的狀態。被動,往往就是最大的劣勢,是失敗的開始。沒有人可以反應過來,就連高速運轉中的,包括已經完成一種變相的愛德華神父,以及最先脫離穩定的運動狀態,迅速激增自身的運動狀態的諾夫斯基,都沒能在異化右江那超乎之前所有表現的加速度中,做出最及時最恰當的反應。沒有意識乾擾,沒有使用多麼獨特的神秘,也沒有揚起那紅色的圍巾,癲狂的左眼一如既往地滴溜溜轉動,異化右江就如同我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以一條優美的曲線逐一在五名神秘專家之間穿繞,如同蝴蝶穿花,與之擦身而過之後,最先崩潰的就是這五名神秘專家。我看清了異化右江的出手。哪怕是擦身而過,如此接近的距離,也沒有誰能夠及時擋住異化右江的攻擊。因為,異化右江並非正麵進攻,而是直接繞到其身側和身後,以五名神秘專家那時那刻的固有形態最難以防禦的角度進行打擊——她五指並攏,就好似一把尖刀,狠狠在他們身上逐一戳下,然後,高速的交錯就直接撕裂了傷口。異化右江停住腳步的時候,五個神秘專家的身體近乎被撕成兩半,大量的鮮血被拋灑出來。而周圍諸人的表情仍舊木然,又過了零點一秒,才有了微微的變化。異化右江的身姿沒有變化,頭臉也沒任何動作,就是那隻古怪癲狂的左眼,陡然斜向我這邊,仿佛在表達某種嘲諷的意味,似乎在對我說:你看,就算不使用同步,我也可以很快的。“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依稀聽到有人自言自語,包圍圈內的大多數神秘專家都緩緩露出驚悚的表情,相比起他們之前維持的那冷靜的態度,簡直就是在宣告異化右江的這一舉動,究竟給他們帶來了多大的震撼。繼而,有不少人的目光陡然轉到我的身上。我甚至可以猜到他們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因為異化右江的動作,和我一貫以來的戰鬥風格實在太過相似了。也許,他們是在懷疑,正因為和我發生了太多的碰撞,所以異化右江已經從我的身上獲得了足夠讓其自身再一次進化的東西。進化?用這個詞來描述也許有點兒不正確。我在極短的時間內,有設想過,異化右江這一刻的表現,是一種真正實力的爆發。但是,我聽到了彆的想法。那些神秘專家在此時此刻沒有繼續保持沉默:“是因為同步過多次,所以自己的能力也得到了切實的增長,維持在一個固定的水準了嗎?”我覺得不對,沒有什麼證據,隻是覺得,異化右江並非是同步了我之後,才提高了自己的初始狀態。“不,我覺得,這本來就是她的原始狀態。”我毫不客氣地反駁道。“無論是哪一種都不好。”另一人的聲音同樣生硬,充滿了濃濃的忌憚,“一開始就讓高川先生頂住,我仍舊絕對是錯誤的決定。我早就說過,習慣了高川先生的速度之後,任何高速都會變得毫無意義。”“現在可不是爭論對錯的時候!”又有聲音打斷了差點兒變得鬨哄哄的人群,“我們早就知道的吧,沒有什麼計劃是完美的,這一次的敵人,可不是依靠什麼計劃就能打敗的。”異化右江裂開嘴角,陰森地笑著,左手挽住已經縮回平時狀態的紅色圍巾,仿佛徜徉在舞台上般,仿佛跳躍於池中的蓮葉上般,輕輕地踱步行來。她的動作沒有半點狂躁,悠然自得,但是,她的表情卻和行動截然相反,那瘋狂轉動的左眼球,以及從眼神中流露出來的東西,讓人不寒而栗。天空,已經被斬除三分之一的末日真理教巫師沒有任何騷動,無論是我的攻擊,還是異化右江的攻擊,都沒有讓他們停下正在運轉的法術結構。如我所料那般,這些巫師的數量是有盈餘的,哪怕失去三分之一,該完成的部分,也在好好地完全,構建速度沒有半點延遲感。在我的眼中,又一個魔法陣已經完成了輪廓,流動著讓人不安的光芒,然而,異化右江卻視而不見,沒有表現出半點要打斷對方的跡象。從開始到現在,異化右江的態度,就好似在等待著我們這些人一一將自己的底牌準備好,掀起來。這個家夥是想要用實際行動證明,無論我們準備了什麼,都是不堪一擊的嗎?的確,我不清楚他人到底準備了多少底牌,而我個人,已經竭儘全力,卻仍舊找不到任何對付異化右江的辦法。我的信心,是對其他人的信心。如果隻有我自己的話,被異化右江殺死幾乎是必然的結局,但是在這個戰場上的並不隻有我一個人。不管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和陰謀而來,越來越集中的力量,已經付出過的努力,都會積累起來,去展現出勝利的可能性,哪怕這個可能性也許隻有百分之一,更甚者還不到。我始終相信這一點,相信希望之光仍舊存在。是的,情況很惡劣,但是,可能性仍舊存在。這個可能性並不是屬於我一個人的,而是更多人共同積累起來的結果。我不是英雄,也無法成為英雄,單獨提出這裡的每一個人,他們也並非英雄,即便如此,也必須相信,哪怕沒有英雄,也能依靠眾人各有心思的力量,去撬開裝載希望的匣子,因為,人類的世界不就是由“大量並非英雄的人”連接起來的嗎?各有心思沒關係,最終目標不一致也沒關係,至少,至少——至少,在眼下,在某一時刻,在此時此刻,更多人站在同一個位置上,向著同一個目標奮戰前行。“諸位,我又要上了。”我提起雙刀,一邊說著,一邊朝異化右江走去,“彆指望我可以撐太久,你們也得跟上才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