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634章 無顏之月(1 / 1)

月之眼從中間斷裂,碎片在宇宙空間噴射,四天院伽椰子就如同破殼而出的怪物,肆意揮舞著觸手。這樣的變化並不讓人感到驚訝,我也從未想過,月之眼可以徹底限製於四天院伽椰子,雖然這兩個存在都擁有難以判明的東西,但是,從感覺上來說,在神秘的規格上,四天院伽椰子無疑更勝一籌。但是,即便是一部分破碎的模樣,碎片化的月之眼也難以給人受到重創的印象,它的巨大,它的質量,它在之前所表現出來的神秘感,它那還在持續的變化,都讓人相信,這遠遠不是結束。正如我所看到的那樣,兩個啞鈴狀的端部各自轉動,如同星球的自轉,但又有所不同。從外部去觀測月之眼,它的體積是有限的,而從我在其內部的體驗來說,其內部的空間感要遠遠超過從外部觀測時所能看到的整體體積。這樣的東西在自轉,仿佛是被四天院伽椰子的攻擊所撼動,在依循慣性旋轉,但是,漸漸的,越是凝視這種旋轉,就越能感受到這樣的自轉運動中,滋生出越來越多的活性——確切來說,它從這一刻起,就像是從無機的死物,演變成了有機的活物,不,這樣的描述或許還不夠準確,它的狀態已經超出了我所擁有的知識,在轉化為語言後所能做出的描述,我隻覺得,月之眼分裂成兩部分後,就像是兩個巨大的細胞,這令我在回憶它原本的樣子時,也不由得覺得,當時的它更像是一個啞鈴狀的細胞。隻是不長的時間,對月之眼的感受,對其本質的判斷,就已經不得不產生如此巨大的變化。而這種變化對我來說,無疑是充滿了神秘的。右江已經離開月之眼的內部,究竟是如何離開的,我並沒有觀測到過程,那就像是一幀幀的畫麵,上一幀時她還在其中,下一幀時她已經站在外邊。離開了月之眼內部的她,既像是離開了自己王座,自己的領土的王者,又像是褪去了那一身充滿了固步自封的枷鎖,而就個體本質而言,變得更加肆意而強大。總而言之,在我的感覺中,之前在月之眼內部交戰的右江,和此時站在月之眼外的右江,是兩個有著巨大差異的個體,儘管,從外表特征上,完全看不出來這種變化到底出在什麼地方。我想,大概就算是交手的時候,想要直接從她的能力上瞧出不同也是辦不到的吧——因為,從一開始,她的神秘就已經遠遠超出了我所能觀測的範圍,迄今為止,我對上那樣的神秘,不占據任何上風,也無法想象那就是對方的極限。這樣可怕的,堅硬的,怪異的右江,似乎已經不再將我列為優先擊殺對象了。她更感興趣的,是四天院伽椰子,應該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背對著我,站在四天院伽椰子麵前吧。相比起四天院伽椰子此時那龐大的體積,仍舊是標準、精致而美麗的女性人形的右江無疑是嬌小的,渺小的,甚至讓人覺得沒有任何可比性。然而,右江固有的那巨大的存在感,扭轉了這種體積帶來的感觀上的差異。她明明是如此的小,卻又讓人產生錯覺,仿佛有什麼巨大的,看不見的輪廓,從那人形之中鑽出來,在宇宙背景中擴散,變成一團無法認知的東西,深深將體格巨大的觸手怪般的四天院伽椰子包住了——這種包裹的感覺,是濃鬱的,深厚的,就如同用好幾層棉被裹住一個雞蛋。四天院伽椰子揮舞著觸手,無論如何,她的形態都不能說是人類,但比較的對象是右江的話,毫無疑問會讓人覺得,四天院伽椰子這個非人性的怪物才更像是人類。就是這樣的,體型和本質給人的感受都截然不同的兩個怪物,相互對峙著,讓人本能就不願意摻和進它們之中。單單是那無形的壓力,就會讓人窒息,瘋狂,陷入一種無知無覺的歇斯底裡中。我迫於自己的計劃,或許接下來會有所動作——我不確定——但是,就我個人的感性來說,連一點介於雙方之間的意願都沒有,隻想靜靜等到雙方分出個勝負結果,如果可以的話,能夠調頭就走,連這個結果都不要去看,在雙方產生進一步的動作之前就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是的,彌漫在真空中的“滋味”就是這麼悄悄地觸動了我的感受,催促著我趕緊離開,否則,就會卷入比之前還要可怕的事端當中。兩者的對峙時間有多長?在充滿了壓迫感的環境中,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毋寧說,哪怕想要注意也沒有辦法,就是有這樣一種神秘的力量,讓自己仿佛是從恍惚中驚醒,每一秒,都是從上一秒的恍惚中醒來。這是很沒邏輯的說法,但是,用來描述感受就是這樣。超越了時間感和空間感,超越了一切用定位對象的種種感知,當我意識到的時候,右江和四天院伽椰子的位置已經發生變化,肉眼無法看到,連鎖判定也無法觀測到到底發生了什麼,是怎樣的過程,四天院伽椰子的諸多觸手已經被切斷,從主體分離後,起先是緩慢的,繼而以無比迅猛快烈的速度向我這邊擲來——我沒有看錯,這些觸手斷裂之後,噴射的方向是一致的,就是我這裡。我用速掠穿插於觸手和觸手之間,那些觸手在擲來的時候,還富有活力地擺動著,不過,也僅僅是物理上的運動而已,不可能對速掠狀態下的我帶來半點傷害。在越過我的身後時,它們就“恰好”化作了灰燼,一如灰霧惡魔被擊殺時那樣。做個旁觀者也會被累及,這樣的事情——嗯,也不算是出乎意料。隻是,無論是哪一方主導了這種攻擊,大致也不會超過一個上限。畢竟,正在交戰的雙方都不是什麼軟柿子。正因為雙方的神秘規格都超出我所能判斷的範圍,所以,到底誰強誰弱,在戰鬥結果出來前,都隻是一個十分模糊的概念。正如神秘專家之間的強弱比較,在勝負生死分出之前,任何讚美都隻是一種感性的修飾而已。強,不需要述說,隻由結果證明。現在,兩個對我而言,都是“強大無比”的怪物,正以同樣的方式,去確定誰更強。可怕,瘋狂,無法理解,難以思考,這就是我在觀測這個戰場時,所感受到的一切。在那突如其來的每一個交錯,在那宛如一瞬間的每一個變化,在那油然而生的種種怪異現象中,四天院伽椰子和右江鋒芒對鋒芒,宛如刀刃交錯,擦出火花,又如明確的敵意和惡意化作實質的電流,糾纏在彼此的身上。在無法傳遞聲音的真空中,卻能感受到波動,雖然無法“聆聽”,卻可以“感受”。這層層的波動,有時會化作充滿了破壞力的衝擊波,向四麵八方輻射,有時更像是打破了物質和意識的界限,將光怪陸離的,超乎想象的東西呈現出來,但是,正因為是從未想到過,會存在這樣的事物現象,所以,直到它們消失了,也難以描述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四天院伽椰子的觸手在一個時間段——我不清楚是多長,到底是一分鐘還是一秒,但是,應該不是很長,雙方的戰鬥是如此的激烈而迅速——全都被摧毀了,隻剩下那混沌不明的黑色主體,就像是一團黑色的液體壓縮在一個半固態的結構上。右江撕開被打得稀爛的納粹的作戰服,毫不介意暴露人形的胴體,不過,這並非是有沒有羞恥心的問題,而單純給人一種“不必要所以不要了”的感覺。右江的身上也有好幾道明顯的傷口,這些傷口沒有愈合,大概是四天院伽椰子的力量在阻止其愈合吧,即便如此,也不讓人覺得,她是落在下風的那個。我相信自己的直覺,所以,有麻煩的,大概仍舊是四天院伽椰子那一方吧。如今的右江是如何使用“概念逆轉”的,我已經在之前的戰鬥中親身體會了,甚至慶幸自己事先分析過異化右江和右江的異同,在交手之前就重新修正了自己的手牌和心理狀態。我會毫不猶豫地說,在正麵戰鬥的戰果上,四天院伽椰子比我做得更好。證據很明顯,她讓異化右江受傷了,而我還沒弄懂,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四天院伽椰子的主體已經不再是沙耶的肉塊,而更趨近於六十億人凝聚的黑水,沙耶的部分,大概是讓這些黑色的流質變得如此粘稠的原因吧。除了顏色不對之外,更讓我覺得像是“江”活躍的時候,好幾次都出現過的,那種近似血液的血色液體。事到如今,兩者之間的相似也無法再帶給我太多的愕然了,在末日幻境中,有許多東西的神秘性抵達了某個高度後,所呈現出來的表麵狀態都會具有某種程度的相似性,給人帶來強烈的即視感,仿佛就是一源而生的東西。我視之為神秘的共性,或者說,是讓整個末日幻境表現為這麼一個仿佛幻想世界般,充斥著無端神秘的根源,放在科學的角度來說,那是必須要有一個確切的,確定的,完全的“大一統理論”才能解釋的最終疑問。右江麵對黑水形態的四天院伽椰子,第一次停止衝擊,但是她麵無表情,讓人看不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麼。目前的戰鬥結果,並不是我想要的,四天院伽椰子被傷害也好,在反擊中傷害了右江也好,也都不是我期待的。這兩個怪物都具備某種意義上的“持久性”和“不死性”,一方迅速殺死另一方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是,僅僅靠這種對“軀殼”的破壞,是絕對無法達成的。我覺得,它們也應該認知到這一點了,不,應該說,它們早就應該清楚,然後,進一步在剛才的戰鬥中確認了。它們之前的戰鬥的確光怪陸離,什麼情況似乎都發生了,但卻在旁觀者的我看來,隻是一種“不親身體會就無法理解,但實際體會後,卻肯定不是什麼太難應付的情況”。是的,哪怕是感受到恐懼、瘋狂、不可理喻、無法理解,作為旁觀者的我也仍舊在直覺上,有一種自己可以應付這種程度的戰鬥的感覺。在我的預想中,倘若雙方要分出勝負,就應該是以一種無法直接觀測到,並讓直覺產生強烈的負麵感的方式。之前的戰鬥,要說怪異,當然很怪異,要說神秘,也是高規格的神秘性,但是,還不夠。不夠強烈,不夠凶猛,還不夠怪誕,還不夠乖戾,惡意和撕咬的力度都太輕了,這樣的力度,可是連“肉塊”都無法嚼碎,更彆談什麼連皮帶骨地吃下去。黑水形態的四天院伽椰子分出一條川流,在黑暗幽深的宇宙背景中延展。這些黑水流經的地方,周遭的虛空似乎變成了土壤——仍舊是看不到東西的真空,但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填充其中——在這片透明的土壤上,一朵朵白花茁壯成長,盛開,伴隨著蜿蜒的河流,以曲折的角度包圍了右江,以螺旋的方式以右江為中心收束。右江的身形開始模糊,但是,迅速又變回原地,下一刻,她抬起手,凝視著上麵的傷口。原本這些傷口雖然沒有愈合,但卻沒有惡化的跡象,但此時此刻,血液從這些傷口中湧出,源源不絕,越湧越快,就像是決堤了一樣,潑灑在周遭的白花上。明明是怪物,卻會以人形的姿態留出類人的血,而這些血澆灌在白花上,立刻讓白花徹底染上了血色,這些血色仿佛浸入透明的土壤,進入白花那不可見的根係,迅速傳染到更遠處的其它白花身上,讓它們也漸漸變成了血色的花朵。這一下,原理為何,當然也是我所不了解的。但是,右江應該是沒能用上概念逆反的力量,所以才會受傷,毫無疑問是有效果的,但卻仍舊不被右江放在眼中。不,是放在了眼中,但卻是以一種更加惡意的,嘲諷的方式——右江咧開嘴角,那是愉悅而猙獰的麵容。一直被擱在旁邊的,自轉著,猶如細胞分裂般的月之眼,陡然凹陷下去,就像是一個人在吸氣時,肚子癟了下去。月之眼的變化更加嚴重,更加劇烈,也更加充滿了活力,它凹陷得仿佛變成了新月,緊接著,仿佛被紮了一陣的氣球,就這麼炸裂了。我似乎聽到了噗的一聲,然後是啪的一聲,緊接著,是嘩然的聲響,月之眼的內部仿佛藏匿著看不見的大量不明存在,如同流質一樣,從那破裂之處湧出。我看不到,聽不見,但卻在感受中,有一個錯覺或幻覺般的輪廓,那個巨大的輪廓,就是從月之眼中流出之物,以超乎尋常的體積吞沒了黑水源頭的四天院伽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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