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利堅洛杉磯,名為超級泰坦尼克號的大船停靠在距離碼頭一海裡的海麵上,它是這個世界有史以來最大的船隻,中央公國的三仙島雖然也在海麵上移動,但其本身是由海島改建而成,不被大多數人認可為船隻。超級泰坦尼克的外型像是遊輪,設計建造也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之前,但是,它的建造初衷從一開始就是針對類似於第三次世界大戰這般混亂的局麵。公開的具體資料不多,不過,有許多線索表明,美利堅政府早在第三次世界大戰打響之前,就開始進行的試驗計劃之一。它的存在並不奇怪,就如同中央公國同樣在沒有中繼器,第三次世界大戰也沒有開啟的時候,就一直籌備三仙島計劃,最終才在戰爭打響的第一時間就宣告完成。世界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或許對普通人來說,是他們在過去難以想象的,但對一些超級大國政府而言,卻又不是多麼深奧的變化。正如第二次世界大戰被認為是第一次世界大戰不夠徹底,第三次世界大戰也在某種意義上,被認為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不夠徹底的緣故。勝利者陣營沒能全殲納粹,沒能阻止他們逃亡月球,這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最直接的導火索。信息封鎖,政策變化,休養生息,安穩的時光將近百年,但是,曾經深入接觸過納粹的人,倘若一直可以活下來,一定能夠理解如今第三次世界大戰的成因——它並不突然,也不難以想象,而是一種必然的趨勢。繼而也可以認知到,從戰爭開始到現在,每一次勝負,每一次形式的微妙轉變,也都不是什麼巧合和偶然,完全符合這近百年時間推演的結果。聯合國和納粹的戰爭,每一步都很精確,也很細致,每一張底牌打出來,都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掐準了最佳的時間。過去的和平,或許對一部分人而言,從來隻是假象。超級泰坦尼克號就是“真相”的一部分,是美利堅種種方案假設中,真正投入建設的極少部分之一,同時也是這些實驗性的計劃中,最終沒有徹底完成的一部分——並不是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完成,也不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完成,而僅僅是被其他的試驗計劃取代了。超級泰坦尼克號所隸屬的試驗計劃早在十年前就已經終止,相關的資料被封存,人員也已經驅散,隻留下這個巨大的半成品殘骸,但是,在新的一輪計劃裡,這個苟延殘喘的船隻也終將迎來自己的任務。高川將要乘坐這艘完成改裝的大船,橫穿太平洋,前往澳大利亞附近的海域。中央公國的三仙島正在那裡等待著他的到來。與此同時,如此大張旗鼓,不加掩飾的行動,必然會極大地引起敵我雙方的關注,這是故意的舉措,是必然的陷阱,但高川不覺得是什麼為難的事情。畢竟,在什麼地方,怎樣的情況下去打仗,對高川而言,已經不是需要太在意的事情了。誠然,成為眾所矚目的目標,無法躲藏,隻能正麵承受敵意的攻擊,是一種極為危險的行為。可是,如今在做這種事情的,又不止是高川一個人。而高川所在的戰場都是第一線的正麵戰場,所謂的隱秘行動,在那種慘絕人寰的廝殺中根本就不存在。四麵八方都是敵人,自己就好似汪洋中的一條小船,載著自己和幾個同伴,等到風平浪靜的時候,剩下的就已經沒幾個人了——舉目望去,都是沉船和伏屍,遍地的血腥讓人作嘔。這樣的經曆,也不止是一兩次了。被針對,被關注,被圍攻,全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然後,在這種扭曲的日常中,始終保持著平靜的心態存活下來,救助了許多人,殲滅了無數殘忍的納粹,雖然是人的模樣,也認同其還有情感,但卻不得不視其為怪物的存在,就是高川。談不上冷酷,也談不上瘋狂,隻是單純的強,在單純的強大中,卻擁有被人們視為奇跡般的平靜,心理評估中,不是聖人,也不是狂人,不是劊子手,也不是軍人,就僅僅是一個普通人。正因為太正常了,太普通了,就像是完全不受到慘烈戰場的影響,完全沒有後遺症,才顯得不可思議。一個普通人,可以做到這種程度嗎?顯然不可能。僅僅看評估數據,高川在所有參戰的人士中,也是極為獨特的。將要和這樣一個怪物搭乘超級泰坦尼克號的人們,在對這場誘餌般的旅程感到擔憂的同時,也懷抱著見證奇跡的驚疑。在這次橫跨太平洋的旅程中,船上的其他人都是高川的陪襯,這一基調在他們踏上這艘大船的時候,就已經被確認了。同樣的,超級泰坦尼克號會和它的同名前輩一樣,沉淪於汪洋之中的命運,也有高達百分之九十的幾率。這一次作戰,究竟要達成怎樣的結果,才算是勝利呢?全員死亡但隻要高川還活著?成功將高川送達三仙島?或者全部死亡,但隻要可以殲滅那些如飛蛾撲火般的納粹?高川出身於中央公國,至今也仍舊是中央公國的公民,被祖國召喚,帶著戰爭英雄的勳章,擊穿整個太平洋的封鎖線,這其中的政治意義和思想意義,對於許多人而言是可以想到的,但是,沒有人真正明白,高川抵達三仙島,會有怎樣重要的意義。仿佛是為了證明“高川有多強”一般,這次航行沒有任何護衛,就隻是超級泰坦尼克號獨自駛向納粹在太平洋上布置的重重封鎖。對許多人來說,都是一場瘋狂的行動。高川走上碼頭,他轉身看了這個城市最後一眼。他從授勳處轉移到這個城市,在這裡停留的幾個小時,完全不足以讓他對這個城市留下一個深刻而明確的印象。自己就像是一個過客,但是,如果自己不是過客,那麼,這個城市說不定會在更短的時間內就被毀滅吧——如果自己不去阻擋納粹,死在納粹手中的人們會更多,而隻要自己踏上大船,進入深海,敵人的目光就會被自己吸引,從而讓許多人得到一時的安全。原來我已經成為了這麼重要的大人物了嗎?這麼說來,其實也挺讚的——高川不由得這麼想到。又有多少人的一舉一動,能夠在世界範圍內產生如此之大的影響呢?能夠在產生巨大影響力之餘,被大多數人認可和稱道呢?哪怕因此要成為誘餌,高川也覺得是值得的。如果沒有成為英雄的念想,大多數人會選擇逃避吧,躲起來,泯然眾人,如林中之木,就不需要率先承受可怕的敵意和風暴。出頭鳥會被一槍打死,但反過來說,不會被打死的出頭鳥,才擁有真正意義上成為英雄的契機。但是,我已經是英雄了啊。不是獲得契機,而是真正被人們認可,被許多人期許的英雄。高川摩挲著口袋裡的英雄勳章,一步步踏上了快艇。陪同他一道的工作人員早已經等候多時,當他坐穩,快艇便劃出一道水線,朝超級泰坦尼克號駛去。數分鐘後,超級泰坦尼克號降下機械臂,連快艇帶人一起收納進船艙內。職介是少將的老船長已經恭候多時,噓寒問暖一番後,便確認啟程。雖然超級泰坦尼克號的外表顯得粗大笨重,不像是美利堅軍工的風格,但內部卻顯得極為精細,種種高科技給人的感受,完全符合人們對美利堅的印象。高川在老船長的引領下,參觀了幾個重要的內室,就不打算再繼續下去了。雖然這艘船被打造得固若金湯,超乎尋常,但是,高川同樣明白,自己麵對的敵人會是什麼人。在那種數量和質量的敵人麵前,超級泰坦尼克號的沉沒幾乎是必然的,而船上的人也隨時做好了準備,哪怕他們都希望不要出現那樣的情況,在沉沒之前堅持久一些都是更好的。希望和堅持,並不足以跨越困難,這就是眾人如今所要麵對的局麵。希望和堅持無法得到想要的結果,付出了一切,卻在毀滅麵前顯得無力,這才是真正讓人感到絕望和恐懼的情況。在破滅到來之前,人們意圖出現僥幸的奇跡和偶然,為了搏取這個奇跡,就如同要燃燒掉自己的生命般行動著,他們的情緒和心理產生了不正常的活躍,高川很直接地就感受到了。高川仍舊是這群人之中,最平靜的那一個。因為,類似的情況,那讓人瘋狂的絕望和恐怖,已經在高川的生命中,上演了不知道多少次。高川已經習慣了。這和自己會不會死亡真的沒有半點關係。他婉拒了各式各樣的邀約,在一名女軍官的帶領下,去了自己的房間。他對這艘世界史上最大的船隻如何乘風破浪沒有興趣,對和眾多英俊美貌的乘客們吃喝玩樂也沒有興趣。他不覺得這裡的食物很美妙,也不覺得這裡的娛樂特彆開心。他隻是普普通通地走著,打開門,微笑著接受了女軍官的暗示,女軍官帶來了更多的女軍官,在一場酣暢淋漓的五人行後,眾人告辭。高川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讀著書櫃裡擺放的書——這些書的種類多種多樣,有娛樂性質的,也有學術性質的,高川並沒有特彆喜歡哪一種,也沒有特彆討厭哪一種,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是讀過三遍以上的,是一名叫做“應牧”的作者寫的童話,以及據說是他親口敘述,由他的妻子“秋棲想”代筆的《心靈複製》。和這個作者寫的童話不一樣,《心靈複製》沒有太多美好的色彩,集癲狂、詭異和死亡於一體,但卻格外能夠引起高川的共鳴,因為,那雖然是在描述一個異世界,但高川卻能夠從中看到許多和自己親身體驗類似的描述。在高川的世界裡,在他所注視的神秘中,萬事萬物同樣是悲鳴的,絕望而又瘋狂的,處處充滿了悲劇的色彩。“應牧”這個作家的文筆談不上很好,故事情節也不討人喜歡,但是,高川卻能夠從那字裡行間,感受到一些讓自己覺得唏噓和喜歡的東西。那就像是一種意境,一種思想的表達,一種歇斯底裡後的平靜,一種從地獄仰望天堂的憧憬。高川也寫過日記,也曾想過把自己的日記改編成——講述神秘的故事——高川也知道,另一個自己正在這麼做,貫徹著寫作。但是,高川並不覺得,自己寫出來的東西,在故事性上,可以超越這本《心靈複製》。自己的經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文筆,比這個作者還要晦澀而蒼白。高川這麼想著,就不由得有一種笑意從心中升起。這個時候,敲門聲想起,他拿下書簽,插在自己尚未看完的頁麵內,合起書。敲門聲很有節奏,不疾不徐,高川從貓眼中望去,卻是和自己早有準備的那般,門外沒有一個人影——當航行開始的時候,高川就已經展開了連鎖判定,配合安裝在各個角落的監控裝置,幾乎可以談得上,在這艘超級泰坦尼克號的範圍內沒有死角。但是,仍舊有東西潛入了,敲門的不是正常人,如果是正常人的話,在他接近之前就已經被觀測到了。超出連鎖判定觀測能力的敵人,高川至今也遭遇過不少,敵人會混進船上,在航行剛剛開始的時候,就開始動手,也並不是什麼意外。對方打著怎樣的主意,無論怎麼猜測,都一定會有出入,所以,高川從一開始,就準備好了敵人隨時會動手的情況——當然,如果門外的,不是敵人的攻擊,而是自己人的試探,那就是想對更好的結果了。“誰?”——高川本想著這麼問,但卻本能的一言不發。門外什麼都沒有,不是嗎?門外的東西沒有說話,敲門的節奏卻改變了。不疾不徐,變成了有點急切,再一會就顯得狂躁。高川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盯著這扇門,抓住了不斷彈跳,仿佛隨時會掙斷的門把手。有一股力量試圖破門而入,但高川牢牢抓住門把,卻似乎正好掐住了對方的命脈——正常而言,暴力打破一扇門的方式要多少有多少,但眼下的並非正常情況。對方停止了。敲門聲停下,好半晌都沒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