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球作為一個神秘組織,內部擁有某種不為人知的機製,亦或者是不同於“機製”這個說法的彆的某種東西,以確保組織結構不會因為獨立執行體係而導致崩潰。網絡球沒有崩潰,還在不斷發展壯大的事實,證明了這個東西的存在,但是,僅僅通過收集數據,從外在表現進行邏輯分析,卻無法找出這個東西究竟是什麼——越是站在網絡球管理層的高位,就越是可以感受到這個東西的存在,對走火來說,也許這東西更像是“命運”之類。簡而言之,網絡球的存在是被和網絡球沒有關係的什麼所決定的,隻要這個決定還存在,網絡球就會運轉下去——就仿佛是在一本中,無論某個角色或某個組織的存在是多麼的無稽、荒唐而沒有道理,但是,在決定它在這本裡消失或崩潰之前,它就會一直存在下去,按照自己的節奏發展壯大,亦或者遭遇到某些打擊。走火在這方麵的感受很深沉,但是,他從未向其他人提起,因為這種想法並不符合他對網絡球內部文化的設計。對於許多人擔心的一些事情,例如末日的必然性,自己這些人無論做了什麼,仿佛都隻是為敵人做助攻,總是有許多突如其來的情況,讓自己的計劃反而變成針對自己的陷阱,總是會出現讓人看不到解決辦法的問題,而之所以最後可以在表麵上解決,僅僅是運氣好或者是存在更大的陰謀等等——這些事情在走火看來,雖然也很嚴重,但卻又並不是完全無解。走火覺得網絡球還能持續下去,而隻要這個感覺還在,那麼,一切問題都隻是紙老虎而已——也許當時看起來可怕,但是,總會有峰回路轉的時候,而且,絕對不會對網絡球的發展造成致命性的打擊。走火也是神秘專家,他對自己的直覺,也同樣很有信心。因此,常懷恩的問題,對走火而言,並不是立刻就要憂心忡忡的問題,哪怕常懷恩說得很嚴重,而事實也大概是很嚴重,但是,既然一個問題注定有解,哪怕不是最優解,但是,先一步認知到“注定有解”這一結果,就足以讓走火保持鎮定。就如同他一直以來,都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出來的那樣,不是用語言,而是用聲音本身,去傳達“肯定、自信、穩重、誠懇”等等正麵的心理態度。在這些時候,語言意義沒有什麼湧出,自己說什麼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無論自己說什麼,都必須讓對方明白,雖然情況會很糟糕,但是,仍舊有這麼一個中流砥柱立在這裡。這裡的所有人,都不會輕易被打倒。走火管理了網絡球這麼多年,對類似情況的處理駕輕就熟,就如同烙印在生命的因子裡。走火的步伐不緊不慢。在中繼器裡製造的這些房間和過道其實都是可以消音的,但是,走火偏偏要求不能取消腳步聲,用意就在於,他可以利用腳步的頻率和聲音,去感染和他走在一起的其他人,這不是什麼神秘,而是心理學的應用。隻要是在情感和心理層麵上,仍舊保持人類特質的生命,這些小伎倆就能生效,這可是大數據統計證明的結果。啪嗒,啪嗒,啪嗒……單調而有節奏的腳步聲,愈發顯得這條長長的過道是如此的靜謐,而讓常懷恩心中那起伏的浪濤也漸漸平息,變成漣漪,當水滴落下時,才會有一圈圈的波紋散開,散開後便是一片波瀾不驚,然後又是一粒水滴落下,漣漪漸漸地散開……周而複始,常懷恩開始覺得,這條過道竟然是如此的漫長,身為中繼器的三柱之一,他當然清楚,這並不是過道的長度真的在延長,而僅僅是自己的內心發生了變化。“平靜下來了嗎?常懷恩。”走火突然問道。“是的,走火。”常懷恩的聲音,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和走火一樣徐徐而沉穩。走火停下腳步,轉向側邊的一扇門。之前走路的姿勢,就像是還要越過這扇門一樣,不過,在這個中繼器裡,真正的“門”可以通往任何一處地方,而每一扇像是“門”的東西,都可以成為這種真正暢通無阻的“門”。“門”的外表隻是一種裝飾,在神秘學中,它代表著“雖然是裡外的間隔,但卻可以通過特彆的方法同行”。走火雖然不是中繼器的掌控者,卻擁有調動“門”的權限。他握住把手,如常開門,他想去的地方,就在門的後邊,而這間不大的會議室裡,早已經有人落座了。一共九人,包括但不限於梅恩女士,桃樂絲,近江,貓女等人。常懷恩認識在座的所有人,目前可以確定仍舊可以在中繼器內部對他進行認知的,也同樣隻有這麼多人——對常懷恩來說,這個數量仍舊是太多了一點,不過,“九”在神秘學中倒是一個富有神秘意義的數字,所以,當確定了這個數字的時候,反而沒有讓他產生太大的驚異。有人在抽煙,似乎已經抽了很多根了,會議室裡的空氣顯得有些渾濁,但是,雖然這裡的人都有清理空氣的權限,卻沒有人這麼做。隻是仍由會議室裡昏昏沉沉,充斥著乾澀的煙味。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這都是難以接受的,對身體有害的環境,然而,偏偏在這裡,沒有人表達不滿,而且,抽煙的竟然是女性占大多數。走火掃了一眼,就連梅恩先知也點燃了一根香煙,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氣氛有些沉重。讓人覺得,似乎常懷恩還沒說什麼,其他人就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話又說回來,既然這場會議涉及常懷恩,並召集了全部九人,自然不可能是小事。常懷恩的身份特殊,所有人都明白,隻有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發生了極為不妙的現象,他才會作為會議的一員,對具體情況進行表述。而任何涉及人類集體潛意識,並被常懷恩重視的問題,都絕對不會是小問題。走火和常懷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這裡的位置是固定的,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每個人選擇了自己的位置,之後就再也沒有變過。“說說看吧,常懷恩,到底是什麼情況?”梅恩女士端著雍容的微笑說,她雖然也在抽煙,但卻沒有半點急躁的感覺,就像是單純享受著香煙的味道——當然,此時會議室裡的空氣,在常懷恩看來根本談不上什麼享受。常懷恩直接用自己的權限,對會議室裡的空氣進行了一次更新。他的行動讓其他人發出低低的笑聲,過了一會他才弄清是怎麼一回事: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次會議將要處理一些很嚴重的問題,但還是拿最後抵達的兩人開了一個玩笑。他們賭誰會首先對空氣進行清新處理,以及什麼時候會這麼做。常懷恩的行為,讓九人中的三人贏得了十英鎊。“你們這些家夥真是夠了!”常懷恩抱怨著,對獲勝的三人說:“我要分一半。”“鬼才給你。”那三人一陣反噓。會議室裡壓抑沉重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一些。“好吧,我來簡單說說情況。”常懷恩忍住插科打諢的衝動,板起臉說:“剛才我進行了一次深潛,發現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現象。”這麼說著,他大致描述了一下黃色現象,那些讓人心底發毛的無數手臂,自己嘗試對其進行深入觀測時的遭遇,以及結合自己的經驗和直覺所做出的判斷,以及解決這個問題要麵對的各種麻煩。雖然之前走火也大致聽了一些,但在這個正式場合下,常懷恩的表述更為明確清晰,他在過來的路上,冷靜下來後將自己表達的東西前前後後重新組織過了。“對任何事物的乾涉,都必須確定事物的所在,擁有乾涉能力和途徑——”近江頓了頓,再一次確認道:“中繼器的力量足以進行乾涉,如果隻有直接觀測到這個現象的人,才能鎖定它的位置,那麼,我可以暫停自己的研究,將那部分資源暫時交給你使用,常懷恩。”對這個想法,梅恩女士卻有不同的看法:“的確,中繼器的資源配比就像是女人的乳|溝,擠一擠還是可以出來一點。但是,如果每一次都需要這麼擠一擠,其他人正在執行的計劃會出現問題。我們根本無法確定,常懷恩如今觀測到的現象,到底是一次獨立性質的現象,還是會有更多類似的現象產生。我們不可能總得將自己手中的活停下來,將所有的資源都用在人類集體潛意識的問題上——恕我直言,雖然這些問題有可能導致最終問題,但卻不總是最需要優先處理的問題。在我看來,近江的計劃,甚至要比處理這種現象更加重要。”“也就是說,我們需要這一個不影響當前中繼器資源分配,卻又可以有效解決問題的方法。”走火對此投讚成票,“常懷恩,你可以確定一下,那種現象的具體發生時間嗎?換算成外部時間是多少?我覺得你的一個想法很好,這種現象很可能不單純隻出現在人類集體潛意識中,在外麵的世界一定也發生了某些情況。我們來做一個比照。”常懷恩利用中繼器的力量,對那個曖昧不清的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時間”進行了一些換算處理。這個工作自他脫離人類集體潛意識後就開始了,但直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準確的結果。在他的感受中,人類集體潛意識的“時間”是十分模糊的,哪怕有中繼器的幫助,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辦法。”常懷恩搖搖頭,他給不出走火所需要的這些資料。走火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貓女已經用超級係完成了情報的調取,對其他人說:“雖然我無法理解人類集體潛意識裡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情況,不過,假設這種現象在正常世界中也會出現征兆,那應該不會比人類集體潛意識中的現象發生時間提前吧?”她頓了頓,將作為三柱之一,原先看似平板電腦,又同時被稱為許願機的“超級係”所顯示的數據輸送到大屏幕上,繼續說道:“我整理了到目前為止,二十四小時內,正常世界中已經被確認過的神秘現象,並根據強度進行排列,也許最前麵的幾個現象中,就有人類集體潛意識的信息反饋。”“這種黃色現象對人類集體潛意識的乾涉強力而粗暴,我認為,如果這是敵人刻意的攻擊,那麼,他們顯然在短時間內沒能力做第二次類似的攻擊。”九人中的另一個說道,“他們還無法控製這種現象。”走火的目光移到近江身上。近江是網絡球中公認最有才華的技術人員。“嗯……實際上,阿川已經失聯了,正好就在這個時間段。”近江放出一個重磅炸彈,讓其他人都陷入沉默中,他們不願意高川和這種事情扯上關係,但實際情況卻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很可能和高川的失聯有關。原因很簡單,高川的身份特殊,行動意義特殊,他似乎天生可以吸引神秘現象,參與到關鍵而可怕的事件中。這一切,都讓熟悉他的人,主觀上會將一些特彆嚴重的情況和他關聯起來,而最終的事實也往往是這樣。“完全沒有聯係嗎?連位置都無法確定?”走火忍不住問道。“是的,不過,從他最後一次出現的地點進行追索,結合新泰坦尼克號的數據,我有理由認為,他進入了某種臨時數據對衝空間。”近江這麼解釋道。雖然高川的情況聽起來不妙,但其他人都沒有在她的臉上發現特彆的神色。“可以鎖定具體的地點嗎?”走火問。“短時間內沒有辦法。”近江說:“不過,正因為這個臨時數據對衝空間的封鎖能力很強,才顯得更加可疑。哪怕沒有足夠的數據,我仍舊在主觀上認為,阿川正處於那種黃色現象在正常世界中所產生的怪異現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