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719章 聖域(1 / 1)

完全金屬化的框架從島嶼中腹開始向下延伸,從島嶼外部進入時,正規的入口一共隻有八個。八扇高達二十五米,寬度超過十米的巨門,或鑲嵌在某處隱秘山壁上,或沉默於湖泊之中,或在岩漿裡翻滾,或平躺在山坳的一隅。有的多加掩飾,有的卻更像是隨意被丟棄在那兒。島嶼上的自然風光猶存,但是,這些靚麗的外表,已經不再是島嶼的主體。高川沿著偶爾暴露在外的人造金屬結構,向其中的一扇門進發。這些暴露在外的金屬結構,無法僅從可以看到的部分,去推想它的整體模樣和共用,在更多時候,更像是已經無法運作的大型金屬垃圾的一角。然而,在高川腦硬體的資料中,三仙島上不存在廢棄和多餘的人造物——從建設開始到建設結束,整個施工過程都處於一種極為異常的狀態,以近乎完美的狀況,穩定在一個沒有寬裕也不存在錯漏的最理想效率。三仙島內部的運作體係,就如同鐘表一樣複雜而精致,雖然很多人認為,這種風格不利於實戰,太過嚴格而精確的設計,會讓三仙島的抗壓能力變得脆弱。可是,三仙島仍舊以這樣的風格完成了,有關過程的報告中,有這麼一句不正式的描述:仿佛它本就應該存在,並且本就應該以這樣的姿態存在,我們沒有創造它,而隻是將它接生到這個世界上。這些不正式的描述中,充滿了包括恐懼在內的複雜情感,可以清晰感覺出落筆者的精神狀態極差,並且正向著更加負麵的方向滑落。他們用擬人化的方式,去描繪三仙島的誕生,而在三仙島誕生之後,如此去描述三仙島的他們一個接一個下落不明或詭異死去。對於“從一個負麵角度去觀測三仙島的人”而言,三仙島就是活生生的恐怖。但是,對那些僅僅將三仙島視為一個超級工程的人們而言,三仙島足以讓自己驕傲,並告知後人的偉大事跡,他們不僅還活著,大多數人還活得非常好。這樣的情報又讓高川進一步覺得,三仙島就如同擁有了自己的意識,從而消滅了詆毀自己的那些人,保留了正視自己的那些人。其實,無論三仙島有沒有自己的意識,都有一點是高川所確認的,那就是,三仙島的確是有生命的。這種有生命並不單單指它表麵的生物群落,而是指三仙島整體概念的存在感。高川的義體和三仙島分離後,過去曾經擁有的羈絆並沒有被割裂,通過這種羈絆,高川哪怕是閉著眼睛,也能倚靠感應卻確定自己的位置以及自己想要去的位置。他的每一次呼吸,都讓他覺得,其實是三仙島在呼吸。高川覺得,這就像是中央公國神秘學中常提到過的概念“天人合一”。找到進入三仙島內部人造結構區域的大門,對他來說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情,尤其在設計者似乎完全沒有考慮過將入口封閉隱藏起來的情況下,入口仿佛承載著某種必須讓人知道的意義。來自中央公國的情報說,三仙島中隱藏有一些意圖不明的恐怖分子。但高川十分確定,在三個島嶼的表麵,並不存在這樣的人,亦或者說,哪怕存在過,對方也已經死亡,在三仙島和黃色現象之間爆發的穿透物質態和意識態的戰鬥衝擊中屍骨無存。哪怕是高川自己也無法肯定,自己倘若暴露在那種程度的衝擊中是否可以活下來,自己之所以在戰鬥前,迅速進入了三仙島的“內側”,並非是沒有原因的。高川找到的入口位於一處高岩上,大門被傾斜放置,卻不存在任何支撐物,它的一側擱在地上,另一側卻給人一種怪異的懸浮感。金屬的大門畫滿了中央公國神秘學和民俗中,那些富有寓意的傳說生物,羽毛、鱗片和被稱為“雲紋”的紋理占據了大部分的圖案背景,在陽光的照射下,時不時可以看到光芒陡然從門上的一處亮起,沿著紋理流淌出去,又在半途消失得無影無蹤。高川十分清楚,這不是正常的反光,嚴格來說,和一些神秘現象中出現過的矩陣式魔法陣中散發出來光芒類似:看上去擁有獨立的光源,擁有十分清晰的即刻產生感,擁有著條理化的流動路線,那些紋理,無論是曲線還是直線,比起裝飾用,更像是承擔某種能量線路的功用,然而,哪怕破壞了這些線路,也無法對這種事物本身的運作起到阻止作用。從義體傳來的大門觸感並沒有外觀上那麼冰冷堅硬,反而會感受到一種類似生物脈搏般的鼓動,就如同將手按在胸口,感受著心臟的跳動。大門的開啟不需要鑰匙,上麵也沒有任何鎖眼,當普通人將這座島嶼當做基地使用時,有一套必須通過內部放行的係統,不過,當島嶼的使用者變成與之關聯的特殊用戶時,就會運行另一套係統。通過不同的係統進入三仙島內部,可以看到的事物也會有區彆,這種區彆在於:會讓普通人認為這是觀念中正常的高科技產物,而讓神秘專家認為是神秘力量作用的結果。具體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高川並沒有找到相關資料。有這麼一種傳聞:中央公國其實並沒有故意完成兩個係統,而是在施工過程中,雖然按照整體規劃,分批從細節部分動工,再將這些部分一一連接起來,所得到的理應是整體規劃的結果,然而,在完成連接時才發現,實現的不僅僅是整體規劃的結果,而且還同時具備一種誰都沒有預先料到的神秘結果。當然,這種傳聞從來都沒有得到具體的證據。儘管從現成的情報和各種風言風語中,高川對三仙島有一個預期的印象,然而,當他置身於三仙島中,接觸了那風傳而神秘的部分時,乃至於體驗過融入三仙島的過程後,仍舊無法分辨,自己所聽聞和了解的東西,到底哪一些可以確認沒有那麼一回事。哪怕在名義和實際上,他都接管了三仙島,是這個龐然大物的正選使用者。但是,仍舊深邃的神秘感,卻始終籠罩在所能看到的每一寸土地上。就連空氣,也仿佛和島外海上的空氣不太一樣。——芝麻開門!高川深吸了一口氣,發出這樣的意念,那閉合得找不到一絲縫隙的大門便無聲向內敞開了。門後是一片深遠的黑暗,無論是用肉眼,還是用連鎖判定,都無法觀測到終點和實際的物體。注視著黑暗時,會覺得這片黑暗是流動著的,不同的色深劃分了層落,每一個層落都擁有自己流動的節奏,而這充滿了層次感的黑暗流動感,整體上卻給人一種精密精確的協調感。黑暗是可怕的,充滿了層次感的黑暗讓人產生將會墮入無限深淵,永遠無法落地,也無法找到出口的錯覺,而流動的黑暗是如此的精密,讓人覺得一旦落入其中,就會如同被緊密咬合互動的齒輪組碾軋得粉身碎骨。高川嘗試著探入了一隻手。沒有任何事情發生。他其實在產生緊張的情緒,隻是腦硬體抑製了緊張感對義體的影響,於是,他隻是形式化地吐了一口氣。在他準備拿出手,鑽進去的時候,猛然感到什麼東西突然從黑暗中抓住了自己的手,在他做出反抗的同時,那東西爆發出巨大的,完全無法抵禦的力量將他拽動。高川的頭、身、腳依次滑入黑暗,就好似墜入一口深深的井。高川一時間,仿佛聽到了大門於上方關閉的聲音。在黑暗中完全感覺不到借力點,仿佛從一無所有的空中落下,速度很快,還在加速,感覺超過了重力加速度,讓人不由得去幻想跌落地上的慘狀,然而,更滋生恐怖的地方在於,黑暗的密閉感,以及在這麼一個感知上一無所有的黑暗中高速下落,卻完全不清楚,何時才是終點,下落感總是快,更快,還要快……永無止儘地增長。若非是高川早已經習慣了高速狀態,換做一般人來,恐怕僅僅是加速感就足以讓人恐懼得昏迷過去吧。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在黑暗中,時間感也似乎紊亂了,按照加速感和時間的比例,總體的下落距離早已經超越了地球的直徑,而高川仍舊記得,自己要去的並不是地球的另一邊,而僅僅是三仙島的“內部”。高川按照墜落感,調整了自己的身姿方向,他覺得自己是正常正立著的,然而,當身體撞中了什麼東西時,卻是從肩膀開始。肩膀和頭部,是最先撞擊的部分,然後天地顛倒了,有光芒擠入一直睜開的眼睛,於是,黑暗之外的景象豁然於視野中打開。高川可以對自身狀況產生新的認知時,他第一時間就知道,自己是頭栽地掉落地上的,方麵正好和下落時的方向感相反。真是奇異的經曆。高川從地上爬起來,他轉頭四顧,沒有看到類似於出口的地方,也找不到半點黑暗,無孔不入的光芒遍灑在目所能及的地方,讓每一個輪廓都清清楚楚。鋼鐵般的構架宛如盤起身體的巨蛇,宛如匍匐而眠的巨龜,有一些地方,更像是鳥雀展開的翅膀,而另一些地方,卻讓人不自禁聯想到某種額頭有角的怪物露出了半截身軀。在這裡,建築不是冰冷的,方塊的死物,而更像是更形象化,更富有富有寓意的藝術品。這裡當然是能住人的,高川可以眺望到房間,有獨棟的,也有樓房,可是,它們也是怪異的,因為,與其說它們的建築功能是為了供人居住,不如說,“居住”是眾多功能之一,且僅僅是一種不重要的功能。就如同一個凹陷的器物,可以將之當做湯碗,也可以用來裝沙子,甚至於,不用它來裝承任何東西,而是作為某種特殊的部件,才是其最正確的用法。這片人造物的怪異,就給人這種感覺,三仙島不是不可以用來搭乘人員,但是,它並不是通過搭乘人員來展現其價值的。這裡不是庇護所,甚至於不是過去所認為的“基地”和“堡壘”,而就是一個精巧又複雜的龐然大物,雖然龐大得可以充當載具,但是,它並非載具。哪怕高川曾經目睹過無數奇異的事物,見證過諸多神秘的現象,三仙島內部的風格仍舊讓他有一種平生僅見的震撼感。就如同過去形容曆史上的建築奇跡:簡直讓人覺得,這不是人可以做到的事情。是的,三仙島也讓高川覺得,這不是中央公國,乃至於不是人類自己,可以自行設計,自發創造,自力建成的奇跡。但是,倘若說,這樣的奇跡,擁有著和中繼器匹敵的力量,於感性上卻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此時此刻,有一種衝動在高川的體內迸發,讓他覺得,當自己駕馭著這個奇跡般的事物,哪怕對手是中繼器,自己也能取得最終的勝利。高川深吸了一口氣,好一會,才讓腦硬體壓製了這股衝動的情緒。可是,那宛如電擊般的心靈感受,卻仍舊讓他難以用平常那中立的視角,去看待矗立於麵前的一切。他想起了自己的工作:要確認是不是真的有什麼圖謀不軌的人,停留在島嶼上——也許是在這裡,也許是在其他地方,但是,自己隻能一處處找下去。雖然仍舊沒有特彆的感覺,但是,倘若這些人是存在的,那麼,在和他們接觸後,或許會產生更方便的變化,讓自己可以更便利地將他們排出。高川邁步走向這片金屬構架的深處,由鋼筋和線纜編織而成的結構,以多種方式串聯在一起,遠看充滿了簡潔的規律,但接近後卻充滿了讓人頭暈目眩,分辨不清的複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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