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川認定自己在幻覺中看到的至深之夜比起如今這個村莊的至深之夜更加“正版”。兩者無可避免有相似之處,但要說其中的本質差彆,高川隻能推斷,幻覺中在拉斯維加斯中繼器裡誕生的至深之夜是由病院現實的狀況為源頭,反映到末日幻境中的表現,而眼下這個村莊的至深之夜,則是從末日幻境出發製造狀況,試圖反向影響病院現實的試驗。兩個至深之夜的強度不同,也同時意味著從哪一個方麵對另一個方麵進行乾涉的難易度差彆。但從病院現實中安德醫生的工作來看,“人類補完計劃”對眼下這個村莊的至深之夜有著深刻的影響,高川覺得自己或許可以這麼認為:如果沒有安德醫生實施的“人類補完計劃”,從病院現實角度研究末日幻境的人格活動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於病院現實的身軀的影響,並可能進一步擴大了這種反向影響的“通道”,那麼,眼下的這個實驗性的至深之夜絕對不可能成形,而新世紀福音的領導者,那個刻意用“女巫VV”這個代號來遮掩自己存在感的哥特少女,其想要獲得病院現實身軀的想法就必然會失敗。不過,那些種種會導致新世紀福音計劃失敗的因素,已經出現了破冰的裂縫。高川認為自己必須正視“哥特少女乃至於整個新世紀福音反向降臨病院現實”的這個可能性。當然,如果僅僅是“他們回到、降臨或進入病院現實”這個情況,對高川而言並沒有什麼影響,甚至於,病院現實的係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可以對這個過程進行監控,通過他們的成功和失敗,吸收更多的經驗,以更加完善超級高川計劃,乃至於去思考如何“找到並戰勝病毒”。但是——完全處於末日幻境的人們已經“忘卻”了病院現實的存在,長時間的無法觀測和人格的自我分裂、繁殖和重組,讓他們在認知中,完全以末日幻境為核心。哪怕哥特少女對自己夢境的描述中,病院現實更像是一個“神話世界”,就如同神秘學中,亞洲文化圈的“仙界”,歐美文化圈中的“神界”,但要說她僅僅是抱有仰慕和向往的情緒,而想方設法去抵達那裡,高川是不相信的。長久以來的觀察,對末日真理教的宗旨以及行事風格的了解,多少都證明了哪怕它分裂了三個部分,也絕對不會在抵達“夢寐以求的神話之地,高天原,神界,仙界,高維世界”後什麼都不做,安安靜靜地做個良民。他們的野心來自於他們那病態的信仰,而這份病態的信仰則來自於扭曲的認知和傷痕累累的人格,那狂熱而無懼死亡的內心,更涉及到至今都沒有找到正體的“病毒”。這可不是治療身體就能改變的,而以這樣的人格和精神,反向影響病院現實所重構出來的身體,也一定十分強大且可怕,甚至於已經不再是“人類”的範疇。當超乎尋常的精神進入了非人的軀殼,而降臨到病院現實,又察覺到病院現實並非自己夢中所想,那麼,他們會做些什麼?高川可以設想許多可怕的可能性,但是,再多的可能性也不及“重新演化末日”這個可能性更大。在末日幻境中一直流傳著一則末日預言:一九九九年七月之上,恐怖大王從天而降,至使安哥魯摩阿大王隨之複活,前後有馬爾斯借福音的名義統治四方。如今這個預言更是被眾多神秘專家揣測。現在的這個末日幻境究竟是不是一九九九年,高川已經弄不清楚了,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高川”們的冒險總是在一九九八年展開,而在一九九八年末終結,當“高川”們死亡的時候,末日幻境並沒有徹底陷入崩潰,而一副“癌症晚期”的先兆,之後又定然渡過了一段時間。進一步以這次末日幻境陷入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過程和時間來推斷,過去那些末日幻境的崩潰和重構應該就是它進入“一九九九年”之後,也大約是在七月左右的時間。而病院現實之中,以“高川”們觀察所獲得的情報中,“病毒”從潛伏中活躍起來,“末日症候群患者”增加,的確是在一九九八年中左右開始有了明顯的征兆,而“高川”最後一次停留在病院現實中所觀測到的時間,已經趨至一九九八年底。這很難讓高川不把這種情況和末日幻境中的末日預言聯係起來。毫無疑問,隻要始終拿“病毒”毫無辦法,那麼,所有人類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最終導致“人類末日”是絕對有可能的。當新世紀福音完成了自己的計劃,那麼,不僅僅是末日幻境將迎來末日,就連已經站在懸崖邊緣的病院現實,都有可能因此受到刺|激,進而愈加迅速地墮入末日中——如此判斷,其實病院現實在一九九九年七月左右陷入末日的可能性已經不容忽視。末日幻境和病院現實同時於各自的一九九九年七月左右陷入末日——至少也是人類末日——而關聯這兩個情況的,亦或者,其推動因已經變得十分清晰了,它們就如同智慧環一樣,一環緊扣一環,要解決其中一環卻發現並不僅僅是眼前的這一環緊鎖著,而同時解決多個環節卻又麵臨人手不足,天時地利皆無的困境。無論怎麼想,除非可以一口氣找到看似根源的“病毒”正體,然後用某種方法讓其影響力消退,否則,絕對沒可能獲得勝利。高川雖然想要拯救世界——包括病院現實——但事實是,哪怕要拯救眼前的末日幻境都力有不逮。他十分清楚,自己最大的依仗並不在自己身上,而是係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在病院現實已經屬於非人存在的兩個親人,有著理論邏輯上最大的可能性找到阻止末日,拯救自己和他人的方法,而自己唯一可以提供助力的地方就在於:一、自身病情的特殊性,為研究者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實驗體。二、自身的意誌力和人格特性足以承受一次次的恐懼、絕望、失敗和折磨。三、在末日幻境中鍛煉出來的戰鬥能力和經驗。四、自身相對於近似於生體計算機的係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擁有更強的行動力。自己所有的思考,都僅限於“讓自己堅強起來”,而不可能一如係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那般周全,所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就是她們的“手腳”、“武器”、“萬用工具”,而且,也沒有比這更好的方法。如果有的話,高川想著,可能就是停留在拉斯維加斯中繼器中的另一個高川了吧。正因為他代表了另一種行動原理,一種看似在理論邏輯上荒謬,但在感性上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考慮的可能性,所以,哪怕雙方的行動最終會針鋒相對,也沒有立刻根絕對方的想法——大概另一個高川也是這麼看待自己這邊的吧。哪怕隻是嘗試一下,隻是一種奢望,是一種幻覺,也想要嘗試製造兩個籃子,分彆把雞蛋放入其中。然後等等看,再等等看,會不會有奇跡出現。高川已經了解的情報,已經足以證明少年高川已經成功進入自己的計劃軌道,而自己這邊也是差不多的進展,在獲得“三仙島”之後,雙方的進度正快速接近一個交彙點,那便是兩個高川無可避免地必須合為一體的交彙點。不過,考慮到少年高川的“江”,高川仍舊覺得,哪怕擁有係色中樞、超級桃樂絲、NOG和三仙島的支持,自己這邊的底氣仍舊不是十分充足。原本可以穩住中央公國的話,聯合國方麵的支持力度應該還會增加,但是,銼刀和牧羊犬對宿營地下場的推斷,多少斬斷了高川在這方麵的念想。其實,在形勢最好的時候,高川也設想過和新世紀福音聯合的可能性,但目前來看,他們仍舊撇不開末日真理教的風格:自我而狂熱,嚴格貫徹獨立性和神秘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行為會給自己增加了哪些對手,亦或者結交了哪些朋友,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不考慮這種事情,他們不需要除了自己教徒之外的支持者、幫手和臨時立場上的助力。高川雖然覺得,用和中央公國產生隔閡的代價,經由他方人手讓耳語者重新進入“中立”,算不上十分吃虧,而新世紀福音若是那麼做了,自己這邊大概也是心情複雜吧,感激的話可說不出來的,但要說怨恨,是絕對沒有的。即便如此,從眼下這個至深之夜所推斷出來的未來局麵,可說不上好,完全不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情況。如果可以連上通訊網絡的話,高川真想詳細資詢一下新世紀福音和哥特少女的情況——她雖然低調而詭異,近似於在隱居期間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但從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末日真理教遺留下來的情報,以及近些年來愛德華神父和席森神父以及黑巢的活動,去尋找“疑似新世紀福音”的蛛絲馬跡,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而且,係色中樞和超級桃樂絲從更高的角度觀測著末日幻境,網絡球也有可以完成人類集體潛意識深潛的意識行走專家,再配合中繼器的力量。僅僅是“弄清楚再度活躍起來的新世紀福音的情況”,大概不算是太過困難的事情,而無論有沒有弄清楚,都足以給有心人提個醒,利用更多的牽製,去乾涉新世紀福音的計劃。魔法少女十字軍和銼刀雇傭兵團隊的到來和離去,從高川這裡帶走了部分關鍵消息,但是,沒有真正見識過新世紀福音的哥特少女的他們,真的可以向NOG正確描述其情況嗎?高川對此沒有多大信心。從這個角度來說,高川覺得自己暫時處於與世隔絕的狀態,包括宿營地的情況和一路行來所發生的種種詭秘,必然有新世紀福音在背後推動。高川認真地思考過,從各種遭遇,包括眼下至深之夜的強度來看,對方不是以“殺死高川”為最高目標訂製計劃,而單純是將自己困在一隅。也許在他們看來,將用於“殺死高川”的消耗,放在“圍困高川”上才是更具備性價比的行動。而已經置身於困境中的自己,最重要的問題在於,自己可以多快地找到聯係外界的方法——而這個方法絕對不會是“一直速掠到很遠處”。單純地理位置上的距離,已經被強有力的神秘力量變得曖昧,所謂的“一直向前走”是否真正意義上的“向前移動”也是一個問題。眼下的至深之夜甚至不需要刻意破除,按照老獵人和幸存者的說法,它在白天就會“消失”,而他們將會回到自己一直生活的地方。高川幻覺中的至深之夜已經是完全不會再有白天降臨的末期,而這個村莊的至深之夜作為“仿製品”,以目前的強度而言,不太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但是,“強行破解至深之夜”和“如常等待白天降臨”,哪一個可以讓自己和外界重新聯係上?亦或者說,在至深之夜消失後,真的就能聯係到外界了嗎?強行破解至深之夜,可以視為強力乾涉新世紀福音的試驗計劃,其中當然有諸多好處,但是,無論是高川自己的思考、觀察還是從老獵人和幸存者那裡所了解到的情況,包括高川在幻覺中獲得的關於至深之夜的印象,都無法讓他找到強行破解這個村莊的至深之夜的方法——的確,它比起“正宗”的至深之夜而言,很弱,但相對的,似乎也沒有什麼破綻。幻覺中那個“正宗”的至深之夜還有不少明確的暗示之物,以及洶湧的祭祀行為,那驚濤駭浪般的進展,同時也暴露出許多線索。但是,這個村莊的至深之夜從影響力而言太微弱了,就連形成的怪異也在高川手中如紙糊一般,就連仍舊可以算是普通人體質的老獵人,也可以一鼓作氣,憑借經驗和技巧去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