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螺旋儘頭 第1782章 阮黎之死 1(1 / 1)

病院現實,與世隔絕的島嶼上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天空也仿佛在襯托這氣氛般聚來濃濃的烏雲,不久後,電閃雷鳴,紫紅色的長蛇從烏雲的縫隙中若隱若現,沉悶的雷聲幾乎淹沒了海浪聲,在碼頭工作的人們有些麻木地用拳頭大的麻繩捆繞在集裝箱上,他們其實並不清楚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顯然並不是為了在暴風雨中固定這些集裝箱,而且,為什麼要用麻繩呢?這個世界上比麻繩更加牢靠的線材多的是,病院也並非付不出錢來。他們什麼都沒問,隻是按要求做著自己的活兒。碼頭上的工作人員沒有誰知道這些集裝箱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但集裝箱很沉,必須用拖車才能運走,來接收這批集裝箱的人開來重型卡車,車箱被封得嚴嚴實實,押送人員也是全副武裝,真讓人覺得這些集裝箱裡都不是些善物。工作在沉默中持續,一直到審核人員簽署名字後,碼頭的工作人員才陸續離開,但他們也不能再乘船回去了,全被安置在島嶼中,他們都知道這一整個島嶼都是精神病院的範圍,他們對精神病院的感覺不好,但也無處可去,承接這份工作的時候,他們並不清楚事情會變成這樣,但是,當事情真的變成這樣後,他們也無力反抗。荷槍實彈的武裝人員陰沉的天空下,咆哮的大海邊,閃電的照耀下,帶有一股震懾人心的恐怖。碼頭的工作人員在心中抽著涼氣,甚至不敢去多看兩眼。他們不知道,他們所乘坐的船隻在自動駕駛係統的控製下,離開島嶼幾海裡後,就被爆破沉沒了,而在今天之後,又要隔一個月,才會有新的船隻到來。另外,即便他們了解更多這個島嶼上的古怪事情,以及一些在平時聽起來像是笑話,亦或者在理論上沒什麼效率的規定,他們也完全無法理解,這些古怪事情和規定又到底是基於何種理由決定的。這些在普通人眼中也是“愚蠢的不知其然的事情”,將會在這個島嶼上屢屢發生。外來者的日子不好過,但在更早一段時間前,卻沒有嚴格詭異到這種程度,情況的急轉直下是從病院內部開始的,而在這種種讓人不安的狀況發生之前,已經有研究人員隱約有了察覺。病院裡中知曉自己等人在做什麼研究的人們,都儘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試圖扭轉這些不利的情況,可是,他們很快就認知到自己的努力是多麼徒勞。如今,就連公認能力上最強,情報上也最豐富的團隊,也已經陷入焦躁之中。這些人所能認知到的,最明顯的昭示出情況將發生劇烈轉變的標誌,正是阮黎醫生的死亡。在不少研究人員也感染了“病毒”,變成末日症候群患者之後,阮黎醫生也無法避免——她用一些小伎倆試圖掩蓋自身的不正常,在她活著的時候,似乎是成功的,但是,當她死亡的一刻,她所掩蓋的事情就全都暴露在眾人麵前。其他人不覺得這是阮黎醫生罪有應得,一個人是否感染“病毒”,並不是由其自身的生理素質和精神素質所決定的,如此長久時間的研究,研究者們仍舊無法確定,到底是何種因素決定了一個人是否會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這讓人感到氣餒,也讓人感到身不由己的恐懼,仿佛感染“病毒”是無法避免的,而在他人感染,自己沒有感染的時候,似乎並非因為自己更具有免疫力,而僅僅是“運氣好”。對研究人員而言,隻是“運氣好”才躲過一劫的話,就意味著自己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也是遲早的事情。無法中止,無法解脫,無法避免,無法乾擾,一切都在如常運轉,這種運氣性中所體現出來的穩定性,讓他們覺得,全世界的人類都感染“病毒”已經是無可避免的未來,而在那個已經注定的未來中,他們這麼廢寢忘食的工作,也沒能拿出一個在理論上擁有半點可行性的解救方法。全世界將會感染“病毒”,而人們束手無策,隻能被動等待“病毒”的自行發展——這就是病院這麼長時間的研究中,唯一可以得出的讓人絕望的結論。阮黎醫生和其他感染了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研究者一樣,僅僅是“運氣不好”,比他人早死了一步。這就是幸存的研究者們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們的心中滿是兔死狐悲的哀愁。整個病院的陰鬱和灰色,正是因為病人和試圖拯救病人的研究者都發自心中地,產生了這股絕望。病院對那些於幕後支持病院研究的人、組織和機構掩蓋了自己的情況,他們按照規定遞交了自己的研究進度,但全都是理論上擁有可行性,而實際上已經證明無法成功的數據,他們將自己的預感、預見和那最悲觀的結論,深深隱藏在各自的內心深處。他們對自己說,總不可能告訴所有人“世界已經無救了”。在許多人看來,正因為在自己的眼中,整個世界正在陷入最絕望悲觀的境地,所以,才更要封鎖住這樣的想法,讓其他還洋溢著熱情和信心的人們,去尋找更多的可能性。這個世界上,研究“病毒”的人和機構不僅僅是這座島嶼上的病院,而自己這幫人,百分之九十九已經注定沒戲了。按照當初簽署的合約,以及早已經確認過的“消毒守則”,自己等人的掩蓋,也不過是讓自己苟延殘喘一段時間而已。隻要研究進度沒有大的突破,這座島上的人們隻有兩種下場:一是陸續感染“病毒”,成為末日症候群患者後崩潰;二是直接被一發核彈“消毒”。這個島嶼上大大小小,明麵上和暗地裡,所有存在並行動著的組織,都麵臨同樣的絕境。沒有人可以確保其他人不發送任何信息到外界,所以,也無法確認這顆消毒的核彈到底會何時被投下來,但是,研究人員可以確定一點,哪怕是發送真實信息給外界的人,也無法在真正意義上逃脫。沒有研究成果,就算跑掉了核彈,也絕對跑不掉“病毒”。還在試圖掙紮的人也是存在的,而且,比起死亡的人數,比起做以待斃的人數更多。在發現阮黎醫生遺體後,許多人都陰沉著臉,沉默地來到現場進行吊唁,之後,他們采集了屍體上的信息,翻閱了阮黎醫生留下的筆記,大致上理解了她正在做的實驗到底是怎麼回事。有不少人知道,阮黎醫生的實驗是依托她的導師霍克醫生留下的實驗數據,那個在早期一手主導了病院針對末日症候群患者的特效藥研發的資深研究者,試圖通過製造“高川複製體”去拚接“病毒”的輪廓:到底是什麼讓“高川”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有了區彆,在製造“高川複製體”的過程中,試圖去弄清這個為什麼,當弄清這個為什麼後,自然也就會得到一個“病毒”的特征,再以這個特征為立足點,去擴大探索範圍。是的,僅僅是從“尋找到一個立足點”而言,霍克醫生的計劃無疑是很有可行性的,儘管他的計劃和如今正在病院進行的主流計劃都不太一樣,也會因為某些因素被人排斥,但他的計劃最終被認可,並公開由阮黎醫生繼承,就足以在證明這個計劃的可能性。可是,就如同受到了詛咒般,繼承這個計劃的阮黎醫生也在短短的時間中就感染了病毒,最終到了不得不通過特殊方法“自殺”的程度——是的,所有看過驗屍報告,並親眼看過屍體的研究人員都能確定,阮黎醫生是自殺的,更進一步說,她的自殺方法,讓她的死亡現象和其他的末日症候群患者都不太一樣,亦或者說,的確從某種角度上,避免了如同其他末日症候群患者般崩潰的下場。一般的自殺方法,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末日症候群患者的崩潰一直以來都被視為必然的結果,無論患者在崩潰之前是否就因為其他因素死去,又是如何死去,其屍體的最終狀態,必然符合末日症候群患者崩潰後的特點。然而,阮黎醫生似乎至少在這個方麵走得更遠。她的屍體,所留下的報告,對以身試法的解釋,都給在場的研究人員留下了寶貴的資料,讓他們在絕望中似乎還能抓住一線光明。“我們需要更多的高川複製體。”有人說:“也許在阮黎醫生之後,再沒有人可以於短期內製造出同等程度的複製體,但有些東西,我們必須自己走一遍阮黎醫生已經走過的路才能了解。”“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重走一遍了。”也有人反對道:“與其將實驗目標放在高川複製體上,不如放在阮黎醫生的屍體上,她既然用了某種方法確保自身屍體的正常,那證明她至少抓住了‘病毒’的一個特征。”“可她為什麼沒有留下更清晰的信息?”有人反駁。“也許是因為來不及了。”也有人說:“我們無法確認,在她自殺的時候,她的身體情況到底緊迫到了何種程度,屍體的情況並不能證明這個程度,因為,如今屍體的狀態很可能是好轉後的,而並非當時那個最嚴峻的狀態。”“自殺死亡之後,屍體情況反而變得好轉?”有人嗤之以鼻,“你在開什麼玩笑,我認為,阮黎醫生的情況在死前沒有達到崩潰的臨界點,而她的自殺方法,確保了屍體不會抵達這個臨界點,而為什麼不會抵達,這才是我們需要知道的。”圍繞阮黎醫生的爭論沒有停息的跡象,最終是由病院明麵上的最高負責人安德醫生一錘定音:“將現場資料封存,對阮黎醫生的屍體取樣後,放入常溫室保管。雖然目前看來屍體是不會變化,但是,到底會不會變化,會發生怎樣的變化,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去證明。”“高川複製計劃呢?”有人追問。“……”安德醫生明顯猶豫了一陣,但還是說道:“在不妨礙現有研究進度的前提下,可以做點嘗試。但是,我個人不保持樂觀態度,雖然霍克醫生和阮黎醫生留下的資料很齊全,但僅僅是根據這些資料走,大致是不會有好結果的,因為他們失敗了,不是嗎?師徒倆人都失敗了,所以僅僅重複他們的道路,是沒有意義的,必須在他們之上更有創新才行,但是,恕我直言,在我們這些人中,限定在這個範疇內,沒有誰能比這師徒倆更加高明。”其他研究者麵麵相覷,誠然,安德醫生說的不是什麼好話,當他們在自己的內心中也無法反駁。對未知之物的研究從來都不是隻要肯努力,有資料,擁有前人留下遺產,就能夠得出成果的。包括天份、運氣和靈光閃現在內,那些最不確定,最無法通過努力來獲取的東西,往往占據著決定性的作用。病院裡聚集了各領域研究的強人,但是,他們也僅僅是自己所擅長領域的強人而已,並非是全領域都能一展拳腳的天才。某個方麵的研究人員死去後,他所留下的遺產,很難讓餘下的人們繼承發揚,阮黎醫生和霍克醫生之間的繼承性,在這個病院其實很特殊,可是,阮黎醫生也死了。“總而言之,肯定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想要試試。”沉默了片刻後,有人一字一句地說:“既然安德醫生不反對,那麼,我肯定要嘗試製造人類複製體。”這個時候,突然有人插口道:“霍克醫生和阮黎醫生的研究叫做至深之夜,高川複製體隻是其中的一部分,從阮黎醫生留下的資料來看,至深之夜已經過了人為乾預才能維持的階段,這是否意味著,至深之夜所促成的變化,從末日幻境數據中也可以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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