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質量投射平台尚未上升之時,質量加速器基地完全處於萬米深的海水的包圍中,這些質量龐大的海水就是天然的屏障。雖然很難想象就目前人類的科技水準,究竟是如何做到在海下萬米深處開鑿出這個龐大的基地,又是如何構建出這麼一個足以容納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所有船艦的發射平台,但眼前的所見終歸也是一個事實。從病院現實的角度去看待,將整個末日幻境視為一個偏向於意識態的交互世界,那麼,這些超乎尋常的東西也並非沒有存在的可能。被納粹的巨炮直接蒸發或是消除的海水深達三千米,平台下端的支柱解構有三分之一暴露在眾人麵前。也就是在這種時候,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眾人才親眼確認真的存在這麼一根超乎想象的立柱。立柱的一端連接平台,另一端可想而知連接著基地,長達萬米卻仍舊顯得極為穩固,其中所包含的技術含量,已經不是光靠觀測其表麵就能猜度的了。納粹巨炮那不可思議的立場,以及三千米深度海水的巨大缺口,都讓人感到震撼,可是,從這個缺口中暴露出來的東西,也同樣讓人隻抽冷氣。雖然一直覺得納粹很強,納粹的攻勢也一直讓人認為被動的聯合國將會在某一刻崩潰。然而,這支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這個發射平台,這個通天貫地的立柱,第一次讓人覺得,反攻納粹是有可能的。讓人覺得“不應該存在”卻實際存在的東西,並不僅僅存在於納粹那邊。在這一刻,注視著這根龐大立柱的人們終於回想起來了,自己等人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勝利者,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勝利者,而納粹才是戰敗後逃亡的失敗者,也許有道理說,這些納粹早就預計好了一切,撤退到月球隻是計劃的一部分,然而,如果納粹真的強得必然勝利,當初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它們就不會以戰敗者的形象煙消雲散,並在隨後的半個世紀內都縮起頭來。“敵人很強大,但是,我們也很強大,不是嗎?”在艦隊內部通訊網絡中自問自答的聲音,讓所有人那壓抑的心靈都重新萌發出一種強烈的衝動。“是的,我們必將勝利。”另一個聲音回答道。“所有船艦臨時檢修完成,修複率百分之八十三,乾擾排除速度正在加快,預計在五分三十六秒後恢複最佳狀態。”又一個聲音冒出來。在他通報的同時,七層花瓣現象,宛如城牆一般擋在船艦和巨炮之間的“熾天覆七重圓環”正被莫名的力場撕碎,但是,最初沒能來得及展開防禦而受損的船艦部分已經在迅速恢複中。納粹的巨炮威力一如人們所想的強大,可是,作為防禦裝置的“熾天覆七重圓環”的效果也一如最初預計般正常運轉。在七層花瓣現象完全崩潰之前,整個防禦過程所收集到的數據,都反饋到三仙島上,作為實證依據進行即時性的細微調整。在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這一調整正在鞏固這種防禦體係的穩定性和持久性。儘管三仙島對莫名力場的解析結果完全是亂碼一樣的東西,高川也無法進行認知,但三仙島終歸是可以應對的,在它所呈現的判斷結果中。巨炮的攻擊將會抵達最後一個高峰便迅速回落,而“熾天覆七重圓環”的強度會在這個高峰之前,就調整到完全可以抵禦這一次高峰的程度。巨炮可以擊潰前六層花瓣,但最終會在第七層花瓣徹底崩潰前就無法持續下去。這個讓人心安的判斷結果也在同時發往其他船艦。“距離投射還剩下十秒。”來自質量投射管理中心的通知再一次響起:“開始倒計時。”在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上,跳出讓人心跳加快的數字。與此同時,三仙島接入了另一艘船艦開放出來的設備權限,那是一個名為“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名字雖然又臭又長,讓人覺得沒幾分正經,但它的確是納粹狙擊以來首次披露的第一種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所擁有的進攻武器。它的效果也一如它的描述,是一門通過加速回旋爆發巨大推力的高質量物質炮。簡要地說,這就是高川過去所見過的“超質量炮”,質量加速度形成破壞力,它和過去所見的“超質量炮”的差彆,就是質量和速度上的差彆。然而,這種差距是天差地遠的。雖然三仙島進入數據庫後得到的資料顯示,這是通過“回旋加速”獲得高速度的類型,但究竟如何回旋,才能達到如此龐大的速度值,卻是讓人不解。也有可能,所謂的“回旋加速”的說法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但無論如何,對高川而言,質量加速度以獲得巨大破壞力的方式,正巧就是他最熟悉,也最能夠理解的攻擊方式。常規的炮彈在投射之後,會因為各種阻力而不斷降低速度,但是,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的炮彈卻通過某種方式,根據距離長度去增長加速度。簡單來說,理論上,目標和炮口之間的物理距離越長,那麼,當炮彈抵達目標後所具備的即時速度也越高,但在這個運動過程中,加速度增長的速度是完全不固定的,有些階段快些,有些階段慢些,但一定會有所增長,而導致加速度不穩定的原因包含了許多高川不曾聽聞的物理概念稱謂,高川完全無法直接通過名字,卻猜測其效果。總而言之,理論上,這是一種足夠強大的攻擊就對了。高川如此想著,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已經處於預熱階段,按照三仙島的計算,在艦隊被投射的一刹那間,同步發射炮彈,可以讓炮彈在初始階段就獲得相當於正常方式發射下,這枚炮彈在一個地球直徑的行程後所擁有的威力。雖然這種攻擊武器隻使用一隻“炮管”,但是,炮彈本身可以進行裂解,形成對集群的打擊。用來洞穿頭頂上方的納粹巨艦,亦或者大範圍擊墜周遭彙聚而來的納粹載具,在理論上都是可以實現的。不過,和之前所啟用過的各種裝備一樣,這台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也是自製成後第一次使用,之前也從未有過實證實驗。高川完全不了解,質量投射裝置會以怎樣的方式完成對整支艦隊的加速,將自己等人送入宇宙,但根據常識來說,當然是走物理距離上的升空,如此一來,頭頂上方那龐然大物,奇形怪狀的納粹巨艦,就是不得不擊破的障礙。大概其他艦長也確認了這一點,才開放了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吧。當然,即便直接衝撞上去,假設以三仙島為箭頭的話,高川也有信心直接撞毀那體積龐大,看起來聲威赫赫的納粹巨艦,但是,沒有誰會在彆無他法之外,做出這麼莽撞的選擇吧。至少高川是不會那麼做的。“倒數三秒。”聲音在內部通訊網絡中說道。雖然即便他不說,每個人也都能肉眼確認這個倒數。納粹巨炮攻擊所形成的莫名力場已經開始削弱,作為防禦的七層花瓣現象一如三仙島所判斷的那樣,維持最後一層沒有被擊潰。從結果來看,三仙島的微調是成功的,但是,一如相位轉移裝置的反應爐一樣,熾天覆七重圓環係統同樣麵臨較為嚴重的負荷問題,哪怕這一次沒有過負荷,但是,當這一次防禦結束後,再要啟動,在正規程序下,需要半個小時的時間。對於即將登上宇宙的聯合實驗艦隊而言,不算是一個好消息。防禦和攻擊的準備,越是充分就越好,但是,沒有進過實證測試的裝備,無法達到理想狀態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如果不是反擊的時間太過緊急,聯合國也不至於將這些實驗設備硬是直接派上用場。也許其他艦長會覺得惋惜吧,但高川卻是自然而平靜的,眼下的情況隻不過是又一次證明了,在這個世界裡,抵抗末日降臨的一方根本就不存在“準備完善”的情況:時間完全是不夠用的,步調永遠不會跟上敵人,前景也絕對不如敵人明朗,未來的潮流根本就不站在自己這邊。所有的抗爭都是在一個極端不利的條件下開始,然後以一個長期內對己方不利的情況結束。這一次的末日幻境,不會有什麼不同,但在這一次之後……高川期待著,會有所不同。現在,隻需要做好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就足夠了。支撐平台,輸送質量投射能源的支柱撐過了納粹的攻擊,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光是保護自己和平台的完整,就已經竭儘全力了,但是,長達萬米的支柱同樣暴露在敵人的攻擊中,損失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嚴重。它的構成材料比眾人所見所猜想的還要堅固,而且,運作的穩定性和效率也極高。蜂擁而來的最後一片能量輝光是紫紅色的,從立柱下方極深處彙成一團,奔馳上來,就如同一枚高速彈起的巨錘,直接撕碎了已經削弱到一定程度的納粹巨炮所形成的力場,吞噬了納粹載具的其它攻擊,以一股讓人覺得無法阻擋的氣勢,一口氣轟入平台。投射倒計時歸零。一瞬間,高川的視網膜屏幕再度被巨大的數據流淹沒了。沒有人可以在這一瞬間認知到,自己的船艦是如何離開平台的,假設是“上升”,那麼,這個上升的過程,沒有被任何人觀測到。在眾人意識到的時候,船艦已經和平台分離了,與此同時,在三仙島的控製下,一艘環狀的船艦內部,陡然有一個巨大的物體射出。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的炮架,就是這個環狀船艦本身,讓人不禁去聯想,會不會這艘船艦的作用就這麼一個。雖然沒有觀測到艦隊是如何與平台分離的,但是,同時投射出去的超高質量炮彈卻處於眾人的觀測中:幾乎是在所有人意識到投射已經開始的下一個瞬間,擁有巨大初速度和加速能力的炮彈就擊中頭頂上方的龐然大物。納粹的巨艦根本沒有機會閉合炮口,就被這枚炮彈沿著巨炮的炮口|射入體內。眾人無法直接觀測到撞擊第一次時間爆發的衝擊,卻能清晰看到那個龐然大物的身體陡然膨脹——就好似麵包發酵一樣,從乾癟紮實的麵團,變成了鬆軟膨大的結構。外殼被撕碎,複雜結構的內臟裸|露出來,卻又在極短時間內就被撕碎。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十五艘船艦,以三仙島為核心,維持不同距離,如同箭頭一樣追隨在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式阿姆斯特朗炮的炮彈身後,撞碎了納粹的龐然大物那岌岌可危的身軀。完全感受不到障礙物的阻力,但是,高速上升所帶來的恐怖壓力在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急劇上升,轉眼就到了常人不依靠特殊裝置,絕對無法存活的地步。被平台投射出去的艦隊在極短的時間內,就獲得了比擊穿納粹巨艦後的炮彈還快的速度。而在越過炮彈之前,炮彈已經解體,碎片宛如有意識地向四麵八方輻射。其軌跡線恰好不會擊中任何一艘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船艦,又和納粹的其他載具重疊,數以萬計的碎片在預判軌跡上沒有一塊落空。高川看到了,艦隊的船艦因為摩擦而發紅發熱的外殼,也看到了炮彈碎片在廣闊海域上掀起的一團團爆炸。火光點綴在身下,就仿佛禮花一樣。“好厲害的震動,我覺得這艘船快要解體了。”一個聲音突然在內部通訊網絡中喊道,相關數據庫同時開放權限。三仙島即時演算了它的構架和負荷能力,並進行各種減壓操作,但是,或許是製造方的能力不足,在最好的情況下,就算進入了大氣層外,動力也會因為內部構造損壞降低到正常情況下的百分之三十,而預計修複時間則超過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