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者的其它成員對這個世界的變化情報保持觀測,一直負責戰鬥事務的高川卻是對耳語者本身做過調查。這個末日幻境的三次世界線變動,每一次世界線的變動都造成了細節上的變動,高川也對這種細節的程度進行過研究,以確定耳語者本身產生的變化。高川不需要主動去做偵測的事宜,幾乎所有的情報,都可以從NOG、網絡球和耳語者的報告,針對報告做出的行動,以及眾人對待情報的態度上看出來。一個人,一個組織,做了什麼事情,在什麼時間地點做了這樣的事情,為什麼要將這個行動寫入報告中,又為什麼是以這種方式的報告進行記錄,這種種連鎖性的行為背後,都隱藏著行動的策劃者和行動的執行者自身的想法——從行為方式和行動結果中去挖掘目標的所思所想,對高川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毋寧說,無論是過去現在的哪一個高川,通過表麵的行為變化去研究內裡的思想變化,從情緒和肢體行為,去探究對方的心理活動等等,一直都是其會主動且本能去做的事情。高川不覺得自己很聰明,輪到知識量,也根本談不上充分,他隻是憑借半吊子的理論去進行實踐而已,可實踐的結果和經驗也毫無疑問會反過來幫助他增強這些能力。這個末日幻境裡,每發生一次世界線變動,高川都必然重新聽取其他人的報告,並親自對報告者進行調查。在他總結出的變動線索中,有一個特征是很明確的,那就是:每一次世界線的變動都讓“網絡球的高川”這個身份變得更加廣受認可,另一方麵也讓“耳語者的高川”這個身份變得容易遺忘,而“耳語者”的動靜也更加隱秘。“耳語者”如果沿用最初世界線的發展,是無法成為如今這般模樣的。反過來說,“世界線變動”在某種層麵上,也是最初的義體高川變成如今的義體高川的必然條件。有許多在高川眼中屬於“有益變化”的情況,都可以說,如果世界線不發生這樣的變化,就不可能發生。正因為從世界局麵上,世界線變動引發了一係列局勢的微妙變化,從而在更遠的未來產生惡意的破壞性的結果,但卻從局部上,在短時間內,帶來了針對某些人和某些組織的增益,所以,才讓末日的腳步顯得如此醒目又隱晦。另一方麵,伴隨著世界線變動的同時,高川陸續獲得的三枚人格保存裝置也才有了用武之地。人格保存裝置並不是簡單的東西,在高川所能得到的情報中,雖然人格保存裝置不像精神統合裝置那麼顯眼,畢竟後者是構成瓦爾普吉斯之夜和中繼器的關鍵核心,但在神秘性和重要性上,兩者卻是不相伯仲。正如同尋常的神秘專家隻能被動經曆瓦爾普吉斯之夜,而無法將其主動改造為中繼器一樣,想要利用人格保存裝置做點什麼,甚至是,確定人格保存裝置可以做什麼,到底如何才能讓它運轉起來等等問題,也不是輕易就能夠解決的。要說世界線的變化確保了人格保存裝置的使用也不為過。經過近江之手進行調整後,人格保存裝置在了八景、咲夜和瑪索身上產生的效果十分驚人。而這種種驚人的效果,也是確保耳語者可能發展到如今形態的重要保障。高川所注視到的變化,每一個都有著嚴密的連鎖,精巧細致地就如同連頭發粗細的誤差都不能有的機器。也許對常識中的機器而言,這種精巧嚴密的結構,會讓機器本身的維護變得困難,容易產生各種各樣的故障。但是,放在“世界”這個概念範圍內,高川觀測到的連鎖反應,那種難以估量的複雜,反而讓反應鏈條變得十分堅固。至今為止的發展都無法讓高川找到半點可以作弊的缺口,它就像是一根完美的絞索,讓受刑人喘不氣來。在世界線的變動中,耳語者自身變化所體現出來的加速性和必然性,就連身為副社長的高川本人也感到恐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高川自己也已經很少提醒他人,自己身為耳語者副社長的身份了。若說近江、桃樂絲和瑪索等人私底下成為了耳語者的一部分,沒有給高川帶來喜悅,肯定是假話,但是,要說在喜悅之外沒有其他的情緒,也不儘然。耳語者那鮮為人知的高速奔馳,換做是早先的義體高川,大概隻會感到高興吧,然而,如今的義體高川卻更多感受到,其背後所隱藏的某種猙獰的獠牙。他看不清這隻野獸的真麵目,但卻可以嗅到不詳的味道。然而,當耳語者開始轉動起來的時候,哪怕高川也無法阻擋——因為,他隻是副社長,是負責具體戰鬥事務的人,而光光是解讀情報,投入戰場,就讓時間飛速流逝。哪怕不覺得疲累,也無法否認,高川自身無法在一天的二十四小時內做完所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情。新世紀福音的頭兒想要和耳語者合作,高川在驚愕之餘,當然覺得對方目光銳利,但是,其自身也無法肯定,這種合作究竟是好是壞,倘若會發生一係列惡性的連鎖反應,又會發展到怎樣的地步。麵對哥特少女深邃的目光,高川隻是裝出深沉的表情,在心中不斷衡量。然而,就在他給出答複的前一刻,那個熟悉的聲音插入進來——哪怕是高川也沒有料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在這個時間地點上,出現這樣的事情。就如同太陽黑子爆發,影響了地球上某一範圍的電磁一樣,這個聲音僅僅是聽起來,就足以讓人感到它的源頭位於距離此地很遠的地方,乃至於不能用常識中的“距離”概念來描述。像是對著耳朵說悄悄話,又像是腦海中冒出的雜念,像是從宇宙深處傳來的呼喚,又像是在海邊散步時聽到的濤聲。“要和耳語者合作的話,空口白話可不值得信任。”這個聲音如此說道。“八景?”高川愕然說道,他幾乎從未想過,八景會在此時此刻搭上線,遠在近地軌道上的三仙島,也沒有捕捉到任何提前的信息。在近江的調整下,人格保存裝置究竟能夠產生何種用處,高川並不是很了解,高川隻知道,人格保存裝置很厲害,但是,到底如何厲害,厲害到了怎樣的程度,就完全說不上來了。八景和咲夜本身在他的觀測中,沒有表現出劇烈的變化。更準確地說:在八景和咲夜陸續使用的人格保存裝置後,和人格保存裝置有關的情況,在中繼器的光芒中根本連半點影子都找不到。隻有現在這一刻,當八景的聲音,超乎想象地來到了這個疑似末日真理教聖地的地方,以這種形象出現在高川的麵前時,才讓高川真正有了一點“人格保存裝置和精神統合裝置是同一等級的神秘之物”的實感。“嗯?八景……我知道你,耳語者的社長。”哥特少女的表情也微微凝固了一下。正因為在不止一次的末日幻境中,都對高川投以關注,所以,對高川身邊的人事,她也同樣了解。毋寧說,高川的不變是一個顯眼的異常,高川身邊人事的不變,自然也包括在這種異常中。在意識到高川的特殊性的同時,哥特少女也已經意識到了八景和咲夜等人的特殊性。隻是,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哥特少女所觀測到的八景和咲夜,都沒有這一次的末日幻境中的她們那麼特彆——在過去的末日幻境中,八景有過“先知”的身份,咲夜也曾經擁有過神秘力量,但就活躍程度和力量表現來說,都沒有如今的耳語者更讓她印象深刻。尤其是在此時此刻。“抱歉,阿川,能夠將交涉方麵的事情交給我嗎?”八景的聲音繼續在高川的心中響起。“啊,嗯。”高川雖然驚愕,但卻毫無遲疑地應承了。他始終相信耳語者的眾人,這和她們隱藏了多少自己所不知曉的秘密毫無乾係。而且,雖然隻有聲音傳達,但是,高川在第一時間就本能地相信了,那是八景在說話,哪怕在這之前,他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八景能夠做到這樣的事情。高川對自己不假思索的信任也感到驚訝。另一方麵,八景和哥特少女的交涉時間也出乎意料的短暫,高川隻覺得自己一個恍神,一切就有了定論。“最後的布置已經完成,阿川,接下來可以完全按照指示行動了。”八景的聲音如此在高川的耳畔漂浮著。“……真是個令人驚訝的消息。這些日子,我可都是完全按照自己的猜想行動的。”高川不知為何,隻覺得自己心中鬆了一口氣。“網絡球的計劃一直以來都對我們的計劃有促進作用,但是,在最後的選擇上,和預料中的一樣,和我們產生了分歧。”八景的聲音並因為因為自身得到了怎樣的能力就發生改變,仍舊如同高川印象中那般,若要形容,那就是“如同一個乾練的班長般清爽”。“是中繼器的使用嗎?”高川問道。“算是一個大方麵的分歧。”八景說:“走火果然還是要將倫敦中繼器當成武器使用,但是,無論倫敦中繼器作為武器有多大的威力,都不足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作為同樣性質的東西,用中繼器去攻擊中繼器,並不會帶來任何好處。水和水的碰撞,隻會掀起更大的波濤,粒子和粒子的碰撞,會形成新的粒子。中繼器作為人類意識的聚合物,一旦毀滅了,最好的結果就是讓人的意識消亡而已。”“最壞的情況呢?”高川問道。“會形成至今為止最可怕的一次獻祭。”八景扼要地回答道,“根據超級係的計算結果,末日真理教在一係列行動的背後,所想要實現的,正是中繼器的連鎖性毀滅——方式、數量、過程和順序都缺一不可。一旦它們完成獻祭,無論獻祭結果是什麼,我們都輸定了。它們讓所有人都以為它們看重中繼器,不會輕易讓自己的中繼器毀滅,但其實正好相反,它們並不十分在意中繼器。正如女巫VV所說的那樣,天門計劃還進行,中繼器是副產物,是祭品,也是偽裝,也是誘餌。”“這很符合末日真理教獻祭的特征:它們的獻祭儀式中,最重要的不是那些顯眼易見的魔法陣之類的東西,而是祭品本身的性質,以及過程上的細節所具備意義。”高川回答道:“也就是說,我們唯一勝利的機會,就是阻止這等同於最後一次的獻祭,是嗎?”“很遺憾,這次獻祭可能被阻止的幾率很低,幾乎等同於零。”八景再一次給出了讓高川感到驚訝的結論,“所以,我們最後的計劃,不是阻止獻祭,而是打亂它,改變它的方式、過程和順序,最終改變儀式的結果——也許這麼做不一定能夠改變輸贏,但是,卻有可能延長抵達敗局的時間。”“簡單說吧,計劃到底是想要達到怎樣的效果?”高川扼要直白地問道。“徹底改變世界。”八景頓了頓,才繼續說道:“將中繼器碰撞時產生的力量導入近江的時間機器,進行一次徹底的世界線變動。在這個過程中,中繼器的力量不會消耗掉,而是變回最初的樣子。更簡單一點說,就是維持能量守恒,進行一次超規模的能量循環。要完成這個計劃,和末日真理教的獻祭一樣,將力量注入時間機器的時序和方式,都有嚴格的講究。阿川你最後的作戰,就是確保將敵人的時序更改為我方的時序。”“聽起來很簡單,但這種事情真的可以做到嗎?要求太過於精密的行動,我們從來都沒有做過。”高川的心中也沒有底。